第55節
弓箭手準備,漆弓連弩調轉方向齊齊對向他。 又一波騎兵上前,團團將趙政圍住,用槍尖對準了他。 騎兵打開一個開口,步兵手中拿著矛與盾小跑進來,半蹲下身圍成一圈。 在這重重的包裹下,是趙政一個人。 只有他一個人。 康涂找回自己的意識,撲騰著爬起來,舉著盾大喊道:“啊——”伴隨著這一聲身體也隨之撲了過去,他將長槍對準趙政的胸口像是使足了力氣,但是等刺到趙政身體時卻碰到了鎧甲,發出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槍尖擦著鎧甲劃了出去,康涂也隨著慣力栽倒在了他身上,他們一起往后一撲,所有人頓時后退躲避,給這個圈子暫時打開了一個缺口! 404的人默契極了,齊齊躲閃開,趙政踢開康涂,康涂半跪下身來,仿佛痛苦難當的樣子。 現在這個圈子亂了,弓箭手的箭便不再那么好射,必須要避開混亂的己方戰士,以免誤傷。 孫臏坐在四輪車上,臉色嚴峻,道:“殺?!?/br> 趙政踢開兩個步兵,飛快搶過兩張盾牌,掄圓了胳膊扔了出去,將幾個騎兵當即打下馬,所有隊友將趙政包圍住,挑著都重傷不了人的地方下手,盡管如此,趙政單打獨斗,仍然漸漸地應對不了了。 康涂心頭焦急,也不管明顯不明顯了,故技重施再將他往后一壓,趙政身后的騎兵身下的馬匹剛好側身抬蹄,趙政順勢往后一壓,他渾身是血,手上的飛鏢尚未拔出,令人心驚膽戰,他就用這樣的一雙手反手拿槍往后一刺,騎兵應聲倒地,趙政翻身上馬! 這是最為危險的時刻,弓箭手霎時萬箭齊發! 趙政雙腿用力,大喝道:“駕!” 馬匹猛然受驚,一抬前蹄沖飛了出去! 康涂搶過一匹馬也翻身上去,剩下的不少隊員也是如此,他們跟在趙政身后,看上去是追擊,實際上卻擋住了不少的本該射過來的箭。 孫臏急紅了眼,一把搶過一個弓箭手的漆弓,狠狠地射了出去,飛矢擦破長空,卻射在了一棵樹上。他畢竟從未學過拳腳功夫,就算再有怒火也不會發生什么奇跡。 趙政逃出五里地,歐陽亙“吁——”了一聲,回身對其他騎兵道:“留下幾人與我一起追,剩下的暫且回營,一旦敵軍調虎離山,軍師危矣!” 騎兵們停下馬匹,對望一眼,沒有馬上動彈。 歐陽亙道:“就把精兵留下幾個吧,刺客已身受重傷,想必也逃不了多遠,諸位兄弟們看如何?” 一個男人猶豫道:“軍師說要將此人的頭帶回去……” 黑齒常之不屑道:“這還是什么難事不成?!” “走吧,”李愬帶頭打馬轉頭,“我們出來的太過于莽撞了,一旦還有刺客就完了?!?/br> 他的話還沒說完,百余威已經騎著馬回去了。其中一個田忌親兵見此,道:“此言有理,我們幾人回去罷?!?/br> 康涂不想再等這些人廢話,大聲道:“我先去追!” 他心中實在不安,趙政身上的傷沒有十道也有八道,就算是流血現在也要流出不知多少,再加之騎了這么許久的馬,情況絕對不容樂觀。他尋著趙政的方向去找,不到一里路便看見一匹無主的馬在溪邊吃草,正是趙政騎的那匹! 康涂當即下馬,飛跑兩步跳下小溪,大喊道:“趙政!” 此地并不空曠,他料定應是趙政半途實在體力不支難以駕馬,摔了下去,順勢藏在了某地。 “趙政!” “在這兒,”劉淼從身后沒好氣地道,“喊什么喊,怕不被人發現你倆是認識的嗎?” 康涂轉頭看見趙政靠在劉淼背上,兩人并駕一匹,看臉色倒是沒什么異樣。 康涂跑過去,仰頭問道:“怎么回事?” “不清楚,”劉淼道,“我聞著血味撿回來的,你自己問他吧?!?/br> 趙政笑了,搖了搖頭:“摔下來了?!?/br> 劉淼說:“你照顧他吧,我要回去了,今晚還要打仗呢?!?/br> 康涂便將趙政背了下來,說道:“那你回去就說我死在他手里了吧,我不回去了?!?/br> 劉淼:“成?!?/br> 他扔了瓶藥給康涂,說道:“歐陽給的,先隨便弄弄吧,明天就回404了?!比缓笥钟圃盏伛{馬往馬陵去了。 康涂背著趙政,看著他倆的馬有些猶豫:“你能乘馬嗎?” “沒什么必要了,”趙政隨意說,“沒有追兵,就留在這也行?!?/br> 康涂無奈道:“你干嘛非要這樣做,田忌死了還有孫臏,這場仗無論如何都要打的,為什么不直接回去找龐涓?” “那是個蠢貨,”趙政說,“誰也不肯信?!?/br> 康涂還是第一次聽他罵人,可見是真的氣著了,笑道:“所以你就自己來了?” 他說著將趙政放下,讓他倚著一塊大石,說道:“倒是挺帥的?!?/br> 趙政:“我也覺得?!?/br> 康涂笑了起來,撕開他衣服打算上藥,結果一撕開發現好幾道傷口幾乎深可見骨。 康涂:“……” 趙政也低頭看了一眼,說道:“哇?!?/br> 康涂知道他這是在逗自己,卻沒法開心,蹲下身來撒藥,他們甚至連個繃帶也沒有。 趙政道:“看著嚴重,其實都是皮外傷?!?/br> 康涂心里不舒服,轉移話題道:“你為什么會打架?” 他之前隱約感覺趙政身手不錯,卻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好,比起田忌來也不顯遜色。 “挨揍挨的,”趙政忍著敷藥的疼,氣息稍微有些亂,“小時候在趙國挨揍,大了又在做任務時挨揍,總也得長點記性?!?/br> 康涂根本不信這套,問:“跟李信學吧?” “沒有,”趙政哭笑不得,“你怎么回事?” 康涂笑道:“不信你,你總騙人?!?/br> 趙政這下沒話說了,有些尷尬地摸了下鼻子。 “對了,”康涂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見到燕靈飛了嗎?!” “嗯,在魏營呢?!?/br> 康涂放下心來,道:“那就好?!?/br> 趙政想了想,道:“李信……其實并不是我讓他……” “知道,”康涂說,“他自己看見了是嗎?” 趙政似乎也覺得這件事處理得不好,仰頭躺在石頭上,用手搭著眼睛:“我太草率了?!?/br> “是的,”康涂不客氣地道,“何止是草率,簡直是玩命。你這么拼命干什么?” 趙政想了想這個問題,然后出奇地認真回答了他:“因為怕輸吧。輸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一直輸就會習慣輸的感覺,喪失斗志,麻木地活著?!?/br> 康涂:“……” 趙政聽不見他的回答,放下手看他,康涂給他上完最后一點藥,開口道:“感覺你說的就是我?!?/br> 趙政:“……” “不是……”他趕緊試圖解釋。 康涂不想聽他解釋,平淡地將他打斷:“我知道的,么么噠?!?/br> 趙政被他堵了一下,也有些無力,失笑道:“那么么噠吧?!?/br> 夜半時分,天地寂寥,只有夏日蟬鳴與偶爾的風聲,從上方俯視,整個馬陵好似一個龐大的野獸,在黑暗中蟄伏。 樹林中忽然有一簇火把亮起。 康涂激動道:“來了!” 趙政倚在一棵樹上,懶懶地道:“他真的是個蠢貨?!?/br> 他們二人坐在山頂,居高臨下地望著下方即將血流千里的戰場。 龐涓命人點起火把,見到上面赫然寫著:“龐涓死于此樹下?!?/br> 還未等反應過來,就聽見一聲怒喝:“射——!” 亂箭黑壓壓地撲來,火把落在地上,燒在了樹皮上,大火燎原。 每一束火光亮起,就有一條生命熄滅,整個森林中哀鳴遍地,流矢穿破皮rou的聲音充斥在人的耳邊。 田忌再一聲爆喝:“射——!” 第二輪射擊開始,就算是飛鳥也穿不過這片天空。魏軍毫無招架之力。 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殺戮,千百精兵還未劍未出鞘便已經身中數箭,那流矢如流水般無孔不入,不留一絲生機。 田忌道:“射——!” 龐涓立于樹下,立于血泊之中,大喊一聲:“遂成豎子之名!” 揮劍自殺。 齊軍拋下弓箭,一起振臂高呼:“戰無不勝!” “戰無不勝!” “戰無不勝!” 凌晨時分,亮起狼煙,田嬰帶著十萬男兒圍剿剩余魏軍,魏軍群龍無首,潰不成軍。 前三百四十一年,龐涓自殺于馬陵。 前三百三十九年,齊國丞相鄒忌忌恨田忌功績斐然,陷害其謀反,孫臏建議田忌先發制人,田忌不愿齊國內部動蕩不肯動手,官路被排擠,一生不得重用。 同年,孫臏隱歸山林,不復出仕,從此再無音信。 前三百二十一年,田嬰受封薛地,生子四十余人,一生無虞。 前二百四十九年,齊國為秦國所滅。 前二百二十五年,魏國為秦國所滅。 注釋: 1衛鞅:商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