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余點了點頭：“準確?！?/br>
    “這是干什么？”康涂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以前連聽也沒聽過，感到很不能理解。

    “讓活著這件事變得更辛苦一點，”華余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怎么把這種感受傳達給他，“可以體會到生命的質感?！?/br>
    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就像是一種修行，在痛苦中感受人生?！?/br>
    康涂聽得一臉茫然。

    燕靈飛拍了拍他的腦袋：“俗人?！?/br>
    康涂點頭，慚愧道：“我是俗人?！?/br>
    華余擺了擺手，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站起身來道：“我先走了?！比缓髮低康?，“下午見?！?/br>
    “下午見?！?/br>
    燕靈飛踢了他一腳，擠眉弄眼道：“我就說吧，他倆賊怪?！?/br>
    “我覺得還好啊，很酷，”康涂不為所動，學著剛才華余的語氣道，“人生就是一場修行?！?/br>
    “修行你奶奶個腿兒，”燕靈飛不屑道，“搶工分的時候一個比一個狠?！?/br>
    康涂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順口就問了：“山一湖為什么不和你們一起上工？他也受傷了？”

    燕靈飛揚了揚眉，有些意味深長地道：“受傷是真的，但是不是這次任務?！?/br>
    “？”

    “他早就受傷了，宮刑，”他比劃了個‘咔嚓’地手勢，低聲道，“說是當時行刑的人沒處理好，傷著根本了，干不了體力活?！?/br>
    康涂徹底懵了，嘴里的菜啪嗒掉了下來。

    燕靈飛嫌棄地撇了撇嘴。

    “不然你覺得為啥史書里沒他啊?！?/br>
    康涂反應過來：“不對啊，受了宮刑也不至于在歷史上查無此人啊?！?/br>
    司馬遷受了刑不是還編書呢嗎，這有什么關系？

    “不是因為這個，”燕靈飛說，“他是因為受刑之后覺得是恥辱之人，不想留名后世，所以都是躲在別人的身后做事的，幫齊公的門客出謀劃策，這些門客用他的計策去討好齊公，然后給他田和錢?！?/br>
    康涂一時無話可說，覺得非常的荒謬。

    “他很有才啊，”燕靈飛有些可惜地道，“就是命不好，而且是個榆木腦袋，其實這又有什么呢，又不是只有他受過宮刑?！?/br>
    康涂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咱們沒有經歷過?！?/br>
    “對，”燕靈飛嘆了口氣，附和道，“沒經歷過，沒資格說他?！?/br>
    “但是！你離他遠一點?！毖囔`飛忽然又把話題扯了回來，“他絕對不好惹！”

    康涂無力地只好道：“好的好的?！?/br>
    他知道這件事之后竟然沒有任何好奇心被滿足的快感，只覺得難受，他不該這樣多嘴的，他為自己知道這件事而愧疚。

    回到圖書館的時候山一湖不在，華余依舊在座位上打哈欠。

    康涂重新拿起書，下定決心把這件事忘了。

    第32章 休養生息（五）

    凌晨兩點，圖書館三層。

    “快點?！毖囔`飛低聲催促道, 貓著腰賊眉鼠眼地四處打量。

    康涂心跳如雷, 感覺自己要緊張死了，看了一眼頭頂上的監控設備, 更要窒息了：“完了, 我現在太緊張了，可能要觸發情緒監控系統?！?/br>
    “完蛋玩意兒，”燕靈飛踢了他一腳，“你敢。你要是暈過去老子把你扔在這自己跑你信不信?！?/br>
    康涂咽了口唾沫，開始主動故意地胡思亂想, 分散注意力。

    “咱們被監控器拍到怎么辦？”

    燕靈飛指了指他們頭頂上的監控器, 看著他道：“你頭上八個360°攝像頭, 沒有死角, 懂嗎？”

    康涂微微張著嘴, 呆呆地又咽了口口水。

    “咱們一定會被拍到的, 沒必要掙扎?！?/br>
    康涂好像已經聽到自己腦袋里的警報聲了。

    燕靈飛看他的表情就像是看扶不起的阿斗，很嫌棄地道：“你就這點出息？”

    “記錄員這個活兒已經空缺很久了，是個人想干就行, 就算被拍到偷試卷也沒人追究的，放心吧，咱們只要躲過巡查人員就行了?！?/br>
    康涂撫摸著自己的心臟，感覺終于活過來了，倚著墻慢慢地滑下去：“你為什么不早說，嚇死我了?！?/br>
    “我本來想讓你隨便去考的, 反正這種考試就是走個過場，”燕靈飛一邊查看里頭的情況一邊瞥了他一眼，“誰知道你這么慫?！?/br>
    “我真的很慫，你下次記得提前跟我說好，不然我可能會直接被鎮靜劑打昏過去?！?/br>
    今天晚上康涂本來打算挑燈夜戰的，在奮戰的時候又sao擾了一下燕靈飛，被想睡覺卻因為他睡不成的燕靈飛直接叫出來偷試卷。當時燕靈飛拿手指戳著他的腦袋，咬牙切齒道：“你他媽要煩死我了！”

    “燕哥牛逼?！笨低糠妥鲂?。

    資料室里頭一片安靜，燕靈飛從兜里掏出了一串鑰匙，非常流暢地打開了門。

    康涂驚得差點把舌頭咬掉，低聲道：“你哪來的鑰匙？！”

    “中午偷的?！毖囔`飛四處望了望，拽住他的手直接把他拉近了資料室，打開手機的手電筒遞給康涂，讓他給自己照著，從桌上的一大堆文件夾中找試卷。

    “……”康涂回想了一下中午的事情，一字一句地道，“你在吃飯的時候，偷了華余的鑰匙？”

    “是的?！毖囔`飛一邊翻找資料一邊道。

    康涂無語地笑了：“你可真是……”

    燕靈飛抬頭看了他一眼，耍帥一般地把一張紙叼在嘴里，一只手斜撐著身體，挑了挑眉：“狀元和書呆子的區別，就是未雨綢繆?！?/br>
    康涂把卷子扯回來，匆匆地掃了一眼就往外跑：“快走吧?！?/br>
    燕靈飛：“……”

    康涂高興得想跳起來，雖然知道根本藏不住，還是貓著腰下樓，忽然被拍了下后腦勺，痛叫了一聲：“你瘋了？”

    燕靈飛剛剛追上來，氣不打一處來地道：“你不懂什么叫感恩嗎？！”

    康涂道：“你太耽誤事兒了?！?/br>
    燕靈飛正要說話，頭上忽然閃過一道手電筒的光，兩人齊齊僵住，對望了一眼。

    “快跑！”燕靈飛馬上反應了過來，右手撐著樓梯扶手翻身就跳到了樓下?？低繘]他的身手，三步并作兩步飛快地下樓，感覺用上了畢生的功力，體測都沒有這么努力過。

    樓上一個管理員拿手電往下掃，大喊道：“什么人！給我停下！”

    然后就聽見身后有腳步聲追來。

    康涂心要跳出來了，還要想笑話分散注意力，防止被情緒監控。燕靈飛此時已經逃出了大門，站在外面焦急地等他?？低块]了閉眼，再次加速，差點把鞋甩出去。

    燕靈飛敞著大門等他，等康涂沖了出來，直接拿鑰匙將門從外面鎖住，然后扔在地上，氣喘吁吁道：“走?！?/br>
    他們累得要死，躺在臺階上順氣，管理員被擋在門后，瘋狂敲門，大喊道：“燕靈飛！你是不是想死？！”

    燕靈飛敷衍地附和：“是是、我想死?！?/br>
    “我給你三秒，”聲音隔了一扇玻璃門，顯得有些失真，管理員平復心情，警告道，“給我把門打開，1?！?/br>
    “2?！?/br>
    “3?！毖囔`飛伸出三根手指，沖背后的他揮了揮，“我們先走了啊?！?/br>
    康涂有些不安：“能行嗎？”

    “能，”燕靈飛道，“他們有中央控制室，一會兒就出來了?！?/br>
    “那咱倆怎么辦?！碑吘贡蛔チ藗€正著。

    “沒事的，”燕靈飛不在意地打了個哈氣，“只要不被抓住就沒事，這些人就跟保安一樣，其實什么權力都沒有，只要上面沒人追究就行了?！?/br>
    康涂想起來自己一直不太理解的一件事，問道：“到底是誰在管理404？”

    燕靈飛聳了聳肩，示意不知道。

    “困死我了，”他又打了個哈氣，指著康涂道，“我回去睡了，沒事別再打擾我，有事也不要打擾我?！?/br>
    康涂還是很開心的，趕緊狗腿道：“好的好的，您回去千萬好好休息?！?/br>
    燕靈飛敲了他腦袋一下子，罵道：“沒出息的東西?！?/br>
    然后就轉身走了，一邊走一邊打哈欠。

    康涂笑得眼睛都要沒了，接著回去挑燈夜戰，到宿舍的時候仔細看了看試題，發現上面確實很多都不會，他借出來的書上也找不到，只把答案找到不到百分之六十，剩下的還要去一趟圖書館。

    說到圖書館他還是有點心虛，畢竟燕靈飛因為他偷了華余的鑰匙，不知道人家發沒發現。第二天一大早，康涂推開大門，看見華余仍然撐在桌上打瞌睡。

    “你都不用睡覺的嗎？”華余接過他的身份卡刷了一下，把還回來的書放到一邊整理好，隨口問道。

    “沒有，睡了挺久的?！?/br>
    華余抬了抬眼皮，掃了他一眼，說道：“你昨晚不是偷試卷了嗎？”

    康涂：“?。?！”

    “什么啊，”華余見他這幅表情，有些無奈地道，“你們不是偷了我鑰匙嗎？”

    康涂心虛臉紅，有些不自然地道：“啊，那個，你知道了啊?！?/br>
    華余簡直要笑了，說道：“我每天開門都要用鑰匙的，就算當時沒發現，中午回圖書館也該發現了啊?！?/br>
    “那你當時怎么沒說？”

    “說這個干什么，”華余把書收好，身份卡也還給他，道，“偷到了嗎？”

    康涂笑了：“偷到了?！?/br>
    “嗯，”華余坐回去接著打盹，“中午十一點清場，抓緊時間?！?/br>
    “好嘞！”

    今天山一湖也在，康涂進去時調整了下表情，讓自己的面目盡量自然且無知，絲毫不帶有任何異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