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他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么一句話。 鄭院長從后視鏡里看他,原本勸解了很多年病人的話,在唇邊繞了很久才出了口。 “阿宴,人總要有離開的一天?!?/br> 鄭朗宴閉上了目光:“我知道?!?/br> 每個人都知道。 只是,很少有人能夠提前做好準備。 所以不論何時何地怎樣的離開,人無完人,還是會遺憾,還是放不下。 醫院的白熾燈晃得人眼暈心慌。穿過長長的走廊。 鄭朗宴終于見到了形容枯槁的鄭老爺子。 短短幾天而已,他卻像是忽然瘦了一半,憔悴得不像樣。 左右守了許多秘書、律師和各種鑒定師。 鄭澤成揮手示意他們先下去。 病房里終于只剩下鄭家的人。 鄭朗宴擰眉盯著床上戴著氧氣面罩的老人,過了許久,干涸的喉嚨才終于發出一點聲音。 “爺爺?!?/br> 鄭老爺子渾濁的眼球轉向他,像是很久才認出他是誰,嘴唇翕動了一下,卻沒說出句話來。 鄭朗宴卻像是聽懂了他的唇語一樣,低沉著應:“是我,我是阿宴?!?/br> 他抬手抓著鄭老爺子瘦削沒有一絲力道,甚至有些冰涼的手,內心的悲戚忽然一瞬間涌上心頭。 一個人饒是他身前再如何強大風光,叱咤風云,到離開時,都是孤獨而凄慘的。 死本來就不是一件讓人歡呼雀躍欣然向往的事。所以能夠超脫的人才能瀟灑又讓人艷羨。 鄭父在一邊沉默了許久,終于沉著聲音開了口:“你爺爺之前還能開口,一直念叨著想見你?!?/br> 他說完,湊近了些,努力加大音量去提醒鄭老爺子:“爸,你看看,阿宴來看你了?!?/br> 鄭老爺子神情有片刻清醒,很快看著鄭朗宴,渾濁的眼球里泛起了淚花。 他喃喃地說著什么,鄭朗宴湊近了些去聽,好久才緩緩直起身來。 一直到近乎于凌晨。 探測心脈的機器發出刺耳的長鳴,鄭院長抬手抹了把眼睛,抬手讓值班的護士開始宣布。 鄭朗宴抓著老爺子沒有溫度的手,很快被人拉開。 窗外雪下得更大,覆蓋了整個b市,也蓋住了鄭家那棟最高的建筑。 饒是功勛卓著,撒手人寰之后,也都與人無關了。 到最后,他惦念的,還是自己這一生曾經犯下的錯,和放不下的人。 病房里響起凄厲的哀號聲,像是對這個年最后的尖利鐘聲。 口袋里的手機震了震,鄭朗宴抬手掏出來,看著上面閃爍著林俏的名字,輕輕接了起來。 那邊關切地“喂”了一聲,很快試探地問:“鄭朗宴,你有沒有事?” “俏俏,”鄭朗宴仰頭,雪花順著開著的窗戶飄進來,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瞬間化作水,晶瑩如淚。 他閉上了眼睛任由那道斑駁落下,割裂嗓音的低沉。 “爺爺他……走了?!?/br> 第八十章 鄭老爺子的葬禮在鄭家老宅舉辦,鄭澤恩作為長子和老宅繼承人全權主辦。 按照老爺子最新遺囑, 將自己名下剩下全部股份, 移至孫子鄭朗宴名下。并且, 葬禮宴請名單上, 要有孔家。 葬禮當天, 孔尚新真的帶著林知遇、孔祁和林俏出席了。 似乎人一旦離世,前塵過往都可以不再在意,但有些傷害有些人和有些事,都不會被忘卻,也無法回來了。 孔老爺子當年走得那樣憋屈又難過, 多少, 孔家人不會徹底放下芥蒂。但上一輩的人終歸都入了土,所有恩怨,就當他們自己去理論, 而后人無需再提了。 參加葬禮的有不少達官顯貴。 盡管鄭家不光彩的新聞依舊蔓延,但畢竟鄭家的地位和商業價值擺在那里, 人們全都擺出一副痛心悲戚的樣子, 來為這個一生受人仰慕的老人行最后的注目禮。 葬禮結束后,鄭父早已累得幾近虛脫。 鄭澤恩帶著鄭朗宴去送最后一批賓客, 林俏看著鄭父頹然坐著的模樣, 終究有些不忍,倒了杯熱茶, 給鄭父遞了過去。 鄭父愣了一下, 抬起遍布紅血色的眼眸瞥她一眼, 目光頓了頓,卻沒說話。 林俏以為他還是討厭自己,抬手把茶杯放在桌上,站起來時輕聲囑托:“您保重身體?!?/br> 林俏轉身的瞬間,身后卻傳來鄭父沙啞疲憊的聲音:“等一下?!?/br> 她有些詫異,回過頭去,鄭父剛好抽出一個文件。 他遞了過來,“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交給阿宴?!?/br> 看著林俏不解的目光,鄭父苦笑了一下,“換做我給,他肯定不要?!?/br> 林俏停了一下,抬手接過來,她目光淡淡地看著鄭父,認真地回答:“我試試?!?/br> 看著鄭父不解的神色,林俏收起唇角的笑,臉上的神情鄭重無比:“鄭叔叔,我說的試試,也只是試試。你們父子倆的關系,還要靠你們自己去化解。阿宴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有些事,您還是自己和他說開好?!?/br> 鄭父擰著眉,沉默下來。 林俏垂眸把文件收好,沒有絲毫要看的意思,嘴里和心里卻忍不住下意識維護鄭朗宴。 “鄭叔叔,您別看鄭朗宴他現在很厲害,這些年,他一直沒有再談過內心對于家的感受。他能夠有現在的判斷和成長,是因為那時候是抱著失去家庭庇護的心理一朝長大的。這幾年,你們都有遺憾?!?/br> 沒再等出神的鄭父的話。 林俏起身,繞了出去,順便幫鄭父拉上了門。 —— 原本打算再待一兩天就回c城的,因為鄭老爺子這突然的離世,耽擱了下來。 林俏知會了家里一聲,林知遇和孔尚新都沒再反對林俏去鄭家宅子。 鄭母自那以后就搬了回去,也不知道她和鄭父怎么樣了。 林俏進來的時候,只聞到鄭朗宴房間里一室濃重的煙味。 房間里沒有開燈,借著窗外的路燈和稀稀落落的星光,能看到靠在床邊的身影。 林俏摸索著進去。 她沒有開房間的大燈,輕輕擰亮床頭的一盞暖黃色的小燈。 林俏開了空調換氣,又把陽臺的窗戶大開,風吹得窗簾撲簌簌地響。 她第一次主動走過去,從鄭朗宴指尖捏走了燒了一半的香煙,指尖繞了半圈,把那點猩紅捻滅在煙灰缸里。 那里早已淺淺堆起一座小山。 鄭朗宴眼睛里帶著猩紅,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像是做錯事的小獸一樣,很快移開了目光,啞著嗓音道歉:“俏俏,對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沒忍住……” “沒關系的?!绷智螀s輕輕淺淺打斷了他的話,像是能夠包容他的一切一樣,抬手撫了撫他有些guntang的臉頰,“但是抽煙對身體不好,今天就到這里,好不好?” 鄭朗宴的目光被她的清涼吸引,他像是受了蠱惑一樣,隨著她輕柔的聲線輕輕點頭。 林俏彎了彎唇,絲毫不介意他唇邊的苦澀,湊近啄了啄,關切道:“鄭朗宴,我在這里?!?/br> 鄭朗宴看著林俏一本正經學著他的模樣,說著“我在”的模樣,有些想笑,卻無力牽起唇角。 林俏捧著他的臉,看著他毫無反應的臉龐,有些不滿地蹙了蹙眉,湊得更近,甚至有些大膽地跨坐到他閑閑地搭著的長腿上,聲音加重了些:“鄭朗宴,我在安慰你?!?/br> 鄭朗宴的身體因為她的氣息和貼近誠實地繃了起來。 他微微半仰著頭,追逐著她的氣息,喉結像是沙漠中渴極了的旅人,上下滾動了一下,低沉暗啞地提醒她:“俏俏,你這不叫安慰,叫點火?!?/br> 這樣不知所謂地考驗他的自制力。 林俏卻沒有如他所料的那樣害羞臉紅。她彎著唇輕笑了一下,湊在他耳邊低語:“那,我換種方式安慰?” 沒等鄭朗宴從她致命蠱惑的聲音中回過神來,林俏的小唇輕輕往下,以一種極其撩撥沉溺的姿態吻上了他的喉結。 再往下,是浴袍遮掩不住的鎖骨,胸前硬挺的肌rou和纖薄皮膚。 無需再多。 也忍不了更多。 鄭朗宴拉著林俏的手腕用力,翻身把她壓在了身下。 男人帶著guntang氣息的唇舌貼近附到她耳邊,帶著欲求不滿時的低沉暗啞,隱忍著:“俏俏,你覺得我是這么好哄的嗎?” 林俏目光柔柔地看著他,聲音輕輕:“是不好哄?!?/br> 鄭朗宴停下在她脖頸間細膩而輾轉的動作,撐起些看著她。 林俏今天似乎鐵了心要安慰他,這樣子的她,未免太過大膽。 隔了會兒,她抬起手輕輕去解他襯衣,摟著他腰腹的肌rou,帶著無盡心疼和愛意吻了吻他胸前心臟跳動的位置。 幾乎是瞬間,鄭朗宴眼眸沉了下去,死死地盯著她的眉眼。身體幾乎繃到了極限。 “鄭朗宴,別把自己繃太緊了,太累了。好好放松,然后休息一下,會舒服很多?!?/br> 輕柔的吻,爾后被他帶著,同欲望一起點燃。 香味彌漫,比香煙更讓人沉迷而成癮。 是她的味道。 林俏的發間開始帶上清淺的汗意,眼神跟著迷離。 鄭朗宴卻偏在這時候停下來,看著她的眼眸,低聲誘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