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鄭父瞥一眼鄭朗宴裹著繃帶的手,向來嚴肅沉著的臉上有著擔憂和慌亂的神情,夾雜著疲憊,問他:“怎么樣了?” 鄭朗宴冷冷地瞥他一眼,緩緩讓開些:“這些你要問護士了。我可沒義務關心他的死活?!?/br> 好容易別扭著出來的關心他,意思被卻鄭朗宴曲解了,鄭父有些氣結:“你!” 沒再看他表情,鄭朗宴直接繞過鄭父,拉著林俏走遠。 鄭父和鄭老爺子在門口等了會兒,急救室的燈一直亮著,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長得讓人心驚而煩躁。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個白大褂身影晃到了鄭父面前。鄭父有些疲憊的抬頭,充滿紅血絲的眼睛對上鄭院長沉著的面龐。 鄭院長看著他臉上的倦容和頹喪,低沉著嗓音開口:“他傷到了頭,手術還要一陣子。你來我辦公室一趟,我有事跟你談?!?/br> 鄭父坐著不動,仰頭看著鄭院長,似乎覺得他現在談什么都顯得無關緊要而可笑。 鄭院長的臉色也冷了下來,他看著鄭父,冷聲道:“聽完,也許你就不會坐在這里了?!?/br> 鄭父愣了一下,緩緩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院長辦公室里,鄭澤恩坐在自己椅子里,從一旁的密碼柜里拿出一個文件袋,捏在手里,他看向對面緩緩坐下的鄭父,忽然喊他:“澤成?!?/br> 鄭父的目光從鄭院長手中的文件移到鄭院長臉上。 他已經很久沒用這種語氣喊過他了。 鄭院長目光直直地看著他,忽然說:“弟弟,人們往往會因為心虛或愧疚而失去判斷能力,做出錯誤的判斷或者決定。爸是這樣,你也是這樣。這一次,你們都錯了?!?/br> 鄭父聞言,眉頭深深擰了起來。他還是聽不慣別人尤其是一直被他壓一頭的鄭院長否定他。 鄭院長抬手把文件袋遞了過來。 鄭父有些懷疑地低頭拆著,沉著聲音故作無所謂的問:“這是什么?” “親子鑒定報告?!编嵲洪L聲音低沉冷然。 鄭父剛剛抽出文件的手一頓,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鄭院長。 沒等他說話,鄭院長坐直了些,目光有些銳利地移到鄭父臉色,“結果顯示,鄭季禮和你的dna比對結果根本不匹配?!?/br> 第七十七章 鄭父當即就擰著眉啞口無言。 他愣了愣,忽然勃然大怒, 質問鄭院長:“季禮還在里面躺著生死未卜, 你居然有閑心跑去做這種鑒定?!” 鄭院長冷靜地看著宛若在胡鬧的模樣,語氣淡淡的說:“不是現在做的。之前你讓我去機場接他回來, 是那個時候做的?!?/br> 鄭父半張著嘴,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捏著鑒定報告的手抖了抖,像是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喃喃道:“可是美國那邊發回來的報告,明明就是……” 鄭院長手臂撐著桌子, 往后靠了靠, 看他:“鑒定報告未必就不能作假。澤成, 你還記不記得, 季禮的母親那時候被爸找的人傷到后,是你偷偷把她送到我的醫院來的?!?/br> 鄭父當然記得, 提起往事, 他的目光有些陰沉地看過來。 鄭院長神情依舊淡淡的,似乎早已釋懷:“那個時候,她傷得不輕, 孩子已經確定是流掉了。而且, ”鄭院長目光在鄭父臉上逡巡一圈,盯著他緩緩說,“我當時找人給她做了全面檢查, 她以后能再懷孕的幾率, 不超過百分之一?!?/br> 不超過百分之一, 那和零沒有什么分別。多數是醫院去安慰病人,等待奇跡的一個數值而已。 鄭父臉上的神色有些灰敗下來:“這些……你沒說過?!?/br> “你當時跟爸作對作的厲害。而且,季禮的母親聽到醫院護士的議論,知道自己的情況后,鬧了一通,就從醫院逃走了,再也沒出現。為此,你恨了我那么多年,說這些又有什么用。 ” 提起往事,兄弟兩個多少都有些悵惘。 鄭父死死捏著鑒定報告,低頭看去,前面一長串比對他根本看不進眼里,只能看著最后一行鑒定結果解釋。 排除鄭澤成(父)與鄭季禮(子)地父子血緣關系。 與美國出具的報告結果截然相反。 鄭父的手抖得更加厲害,他的目光怔了怔,忽然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精明。 鄭院長的聲音變得沉了些:“你交給我保護的人,畢竟是從我的醫院消失的,我總有些責任?!?/br> “所以,我一開始讓你去接季禮,你才答應的那么爽快?!编嵏戈幊林樥f。 鄭院長沒有直接回答他。 “你和爸很像,處處要強,總覺得自己的想法才是對的。那個時候,你因為季禮的母親處處跟我作對。繼承公司,以為算是對我示威,甚至想把這家醫院也拿了去?!?/br> 鄭父沉著臉色,第一次有些不敢看鄭院長的眼睛。 “可是,澤成,你有沒有想過,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爭公司。我開這家醫院,也只是遺憾當年沒救回文姝而已。這么多年了,別再和自己較勁了。累不累?!?/br> 鄭院長聲音沉了沉,語氣里帶了些悔意:“阿宴和林俏的事,我之前之所以不反對,也是這個原因。我了解你和爸,在我們這樣的家庭,如果他們經受住這個考驗,才能有走下去的可能;如果沒有,也只是如你我一樣,落下一份遺憾而已。這一次,你和爸都錯了?!?/br> “他們不像我們。所有人都以為是年少無知的愛戀,在兩個孩子心里,早已深入刻骨?!?/br> 所以怎樣的時間和距離,都無法拔除。 鄭院長看著鄭父有些蒼白無措的臉色,收起后面的話,接了他之前的問題。 “當年季禮母親的事,你和爸不知道,所以你們兩個這次失了判斷也情有可原。但是,季禮的母親自己是知情的。她知道一切?!?/br> 鄭父的眼睛因為院長這句話倏地睜大。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沒了,也知道自己今后再無法懷孕。那么她這個時候讓季禮回來……” 鄭院長的話說到這里停了一下,他抬手指了指鄭父手里的文件袋,“下面還有兩份文件,一份,是季梅收養季禮的收養證明,另一份,是季梅和美國某金融大亨結婚的證明?!?/br> 往事如過眼云煙,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放下。 有的人把愛深藏于心,爾后埋于塵土,而有的人,從仇恨的荊棘中重生,苦心籌謀二十載,終于磨成一劍,而這劍,也成功將自己的仇敵刺傷。 多年無法釋懷如季梅,就是如此。 鄭父捏著文件,像是失去了知覺一樣,塌陷著坐在椅子里,神情灰敗。 像是催命的警鈴,鄭院長手邊的電話忽然急促而尖利地響了起來。鄭父像是驚弓之鳥一樣抖了一下,顫巍巍的看向鄭院長。 鄭院長接起電話,沉聲應了幾聲,很快放下。 他站起身來,把手插進口袋,看著鄭父,緩緩地說:“手術結束了,很成功。等他麻醉期過了,你們就能去見他?!?/br> 沒等鄭父說話,鄭院長繞過他出去。 開門之前,鄭院長回過頭看他:“澤成,作為大哥,我提醒你一句。從始至終,阿宴和弟妹是最無辜的,這次,他們因為你傷的不輕,而我們鄭家,確實對不起他們。該怎么做,你好自為之?!?/br> —— 林俏和鄭朗宴一起回到酒店的時候,鄭母已經在自己房間睡下了。 鄭朗宴給林俏單獨開了房間,安頓好她,回了自己的房間。 沒五分鐘,房門就被敲響了。 鄭朗宴艱難地解著衣扣的手一頓,開了門,一眼就看到林俏擔心的目光。 心里所有的苦澀瞬間被壓了下去,鄭朗宴看著她,彎唇笑了笑,忍不住逗她:“這就想我了?” 林俏沒有接他的話,看了看他裹著厚厚繃帶的手,目光落在他只解了兩顆衣扣的胸前。 沒有猶豫,林俏跨進門內,抬手幫他一顆一顆解開紐扣。 鄭朗宴吃驚了一瞬,迅速抬手把門拍上。 很快,他湊近了些,低沉地調侃她:“俏俏,這可是在門口。你這么心急???” 林俏小臉上的神色一本正經,避開他亂動的手,解開他襯衣所有的衣扣,抬起眼皮看他:“好了,你是不是要去洗澡?” 鄭朗宴沒有回答,唇邊帶著笑意,目光灼灼地看向林俏。 林俏眨了眨眼睛,解釋:“你的手不方便,我留在這邊照顧你?!?/br> 鄭朗宴刻意了然地拖長語調“哦”了一聲,爾后帶著點無賴語氣撒嬌道:“可是洗澡也不方便啊,你是不是也要幫我洗?” 林俏臉上一燙,微微泛起紅暈,但是很快,她點了頭:“好?!?/br> 看著少女一本正經挺直背脊就要往浴室走的模樣,鄭朗宴自己先慌了。 他上去用那只好著的手拉住她,有些焦急地阻攔:“還是算了。你在里面,可就不是洗澡能解決的事了?!?/br> 說到后面,他自己都覺得臉有些不自在,目光游移地看著她。 林俏回過頭來,臉頰紅的要命,偏偏神情還是一本正經。 “我知道。我是去給你放洗澡水。還有把你要用的東西放在伸手可以夠到的地方?!?/br> ……僅此而已。 鄭朗宴啞然。很快有些憤憤,這個小丫頭,現在怎么學這么壞。公然戲耍他! 等手好了以后,一定要讓她好好補償才行。 目送著鄭朗宴進去洗澡,林俏幫他整理東西時,接到了經紀人孫心的電話。 孫心先是問了一下她的近況,并且告訴她年后的行程??旖Y束時,孫心跟她閑聊起來。 “最近就待在家那邊,看看新聞,動向不對就盡量少出門了。和豪門扯在一起,記者拍到點什么,都有些麻煩?!?/br> 林俏愣了下,掛斷電話,就去搜了新聞。 遲米畢竟是當紅女星,出車禍受傷的事情很快便傳遍網絡。 當然,這次和她一起上熱搜的,還有那位一直被傳是她背后的大佬的男人,鄭季禮。 媒體和網民多年來的猜測得到證實,還是這種勁爆的桃色新聞,多少足夠博人眼球。 鄭季禮作為美國金融大亨的養子和繼承人,也很快被扒清了個人信息,不免扯到了鄭家,緊接著牽扯出了鄭家現任繼承人鄭朗宴。 吃瓜群眾吃了好大一個瓜,默默地把鄭朗宴公布的女友林俏和同屬于娛樂圈的遲米聯系在一起。 林俏看著記者不知道從哪里得到的遲米帶著氧氣罩頭部包扎著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氣,心情忽然沉悶悶的。 說不出的感覺。 鄭朗宴出來的時候,難得穿了浴袍。 似乎是手不方便沒有裹浴巾,他有些不滿地癟了癟嘴。 抬頭看到林俏在床頭坐著翻看東西時,又忽然有些心安地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