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林俏有些無助地低低喘息幾下,趁著貨車駛過阻隔道路兩旁視野的功夫,飛快踮腳,柔軟的唇瓣輕輕印上鄭朗宴沒被她的手擋住的唇角。 少女閉著眼。清淺的氣息噴灑在他臉頰,手還遮著他的唇,像是倒計時般停留了幾秒,在貨車最后一節車廂離開之際,倏地遠離。 這樣的求而不可得。 她愿意給予。 鄭朗宴一雙桃花眼在夜色下淪陷得徹底。 林俏睫毛輕顫,咬了咬唇,紅著臉頰看他:“鄭朗宴,晚安?!?/br> 孔祁從袋子里拿出一個小瓶捏在手里,盯著人行道亮起的燈,大步流星走了過來。 他看著乖巧站在鄭朗宴身邊的林俏,抓著那個小瓶,微笑著遞過來。 林俏愣了一下,孔祁笑著歪了歪頭,示意:“熱的,可以溫手,也可以讓林姨寬心?!?/br> 林俏眼神躲閃了一下,很快垂下眸去,輕輕道謝。 奶瓶造型的甜牛奶,帶著溫熱的溫度,瞬間暖了她的手心。幼稚,卻讓她有些說不出的感動。 孔祁看著旁邊目光纏著這邊的鄭朗宴,抬了抬手,正好駛過的出租停了下來。 鄭朗宴恍然間回過神來,沉著聲音說了句“再見”,很快拉開門坐了進去。 身后的人影逐漸遠離。 鄭朗宴抬手摸了摸剛剛被林俏吻過的唇角,仿佛她儲蓄在那里的糖罐一下被戳爆,瞬間甜意彌漫了胸腔。 孔祁目送著車子遠離,抬手揉了揉林俏的發頂,語氣輕柔:“走吧,我們回家了?!?/br> —— 高二下學期的學習陡然不同于之前,所有人一下都緊張起來。 鄭朗宴看著林俏時時埋頭看書做題的認真勁,也很少鬧她,時不時幫她打水,買些小零食放著,生怕餓著林俏。 還有次,鄭朗宴直接帶了保溫壺進教室,因為鄭母讓家里阿姨做了專門給他補身體的藥膳粥,他帶了一大壺給林俏喝。 這事鬧得褚剛他們都知道了,給他封了個“家庭煮夫”“妻奴”的名號,一幫小子笑了好久。 以往肯定要炸的鄭朗宴,居然只懟了幾句,就樂呵呵接受了。 四月初的天氣里,溫度回暖了許多,大家開始換上薄線衣。 鄭朗宴早早連線衣也脫掉了,又開始穿著單薄的襯衣,坐在第一排,云動風生的惹人眼球。 林俏和培訓班老師商量過后,決定藝考的才藝展示選自己最擅長的舞蹈。 老師總擔心她太沉穩不活潑,每次督促她平時練習著做多點夸張的表情。 林俏有些時候課間對著鏡子做一下,還會被鄭朗宴抓包。 他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開始想參與滲透到林俏背臺詞和做表情的活動里。 偶爾會從桌上拎過林俏練習用的劇本小片段,老干部一樣開口:“俏俏,要不要我幫你對臺本?” 林俏紅著臉,在鄭朗宴面前做夸張表情被抓包已經很難為情了,別說有更多的涉及。 她往往只紅著耳根不看他,捏著書頁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可以?!?/br> “自己怎么行?你得有個男主角啊,來我說你接著啊??取?/br> 林俏羞紅著臉捂住耳朵。 —— 四月中旬的某天午后,林俏正一邊背臺本,一邊壓腿。 放在一邊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林俏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放下腿來,走過去掏出手機。 “俏俏,”林知遇的聲音帶著些鼻音,有些低沉,直截了當地叮囑她,“現在到校門口來,我給你請了假,王叔在那里等著接你了?!?/br> 林俏愣了一下,問:“有什么事嗎?” “你來就知道了?!绷种龅穆曇舻?,不愿多解釋。 林俏捏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我知道了?!彼芸煊謫?,“mama,你好點了嗎?” 林知遇這幾天又感冒了,找了家庭醫生在家里掛水。林俏還是有些不放心她。 林知遇正準備掛斷的手一頓,聲音放輕了些:“我沒事。不用帶東西,直接到校門口就可以?!?/br> 林俏輕輕“嗯”了一聲,放下手機,去更衣室換了衣服,給鄭朗宴發了一條短信,讓他不用等著了,就往校門口走去。 第三十九章 匆匆趕到校門口,孔家的車果然等在熟悉的位置。 林俏走過去拉開車門, 輕聲打了聲招呼:“王叔?!?/br> “哎。俏俏, 坐好了,我們得快點趕過去?!蓖跏逭f著, 手里已經發動了車。 “嗯?!?/br> 林俏看著車子往回家的反方向開著。車外的排樹重新披上了嫩綠的顏色, 顯得更外生機盎然, 可從這個角度看過去, 灰蒙蒙的一片。 她收回目光,從后視鏡里看王叔擰著眉的表情,問:“王叔,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不動產登記局?!蓖跏逖院喴赓W,臉上的表情依舊沉著。 林俏愣了一下, 忽然對這個有些陌生的詞匯沒由來的感到恐懼。 她輕輕蹙著眉,有些不理解地問了一句:“去那里……做什么?” 王叔的車子開到限速邁, 車子飛快地疾馳著,他臉上的表情更沉,隱隱帶上了一絲嘆息,很快逃避的回答:“俏俏, 我也不是很清楚。等到了你就知道了?!?/br> 近黃昏的時刻里,不動產登記局外沒什么人。 王叔領著林俏一路上了三樓,在長長的帶著昏黃的光的走廊里一直向前。 兩雙皮鞋踩在木制地板上發出蹬蹬的聲音,像是審判前的時間的奏鳴曲, 催促著人心慌又不知所措。 終于停了下來。 王叔抬手指了指前面光亮的紅棕色木門, 這里氣氛莊重又嚴肅, 讓人由不得屏住呼吸。 林俏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氣,跟著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后走了進去。 孔家三個人都在。 林知遇正坐在黑色的皮椅里,一臉頭疼地扶著額??咨行伦谒粋?,面色凝重的捏著一份上面寫著密密麻麻字的文件,眼神卻好似沒有聚焦。 孔祁則在另一側的桌邊站著,他微微彎著身,襯衣袖口挽起了一些,撐在桌上,皺眉盯著面前桌上的文件。 沉重的大桌子的對面坐了三個穿著整潔的西裝的男女。一個個面容嚴肅冷靜,平白讓氣氛更沉了一些。 林俏小心翼翼地放手,讓身后沉重的木門自動合上。 “俏俏過來了?”孔祁最先看到她,抬手招呼她,“快過來?!?/br> 林俏攪著手,循聲走了過去。 孔尚新也深吸一口回過神來。他揉了揉鬢角,看林俏過來了,招呼她:“坐?!?/br> 林俏有些忐忑地剛坐下,就聽孔尚新囑托那邊的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梁律師,把確認書和受贈書都拿出來吧,我們人到齊了?!?/br> 停了一下,他沉著聲音補充:“還有老爺子的遺囑?!?/br> 這兩個字無疑想給平靜的湖里推進一顆深海魚雷,翻攪涌動著深處的波濤洶涌。 林知遇往上移了移手,有些煩躁又疲憊地捂住眼睛。 林俏心里咯噔一下,張了張嘴卻問不出任何話。 孔祁也滿臉是倦容。他給林俏面前遞過來一堆文件,指了指某一份簽名處:“俏俏,簽這里,你的名字?!?/br> 像是經年的木樁終于撞到大鐘上,沉默過后,余響和震動猛地擴散開。 林俏渾身抖了一下,猛然回過神來。 她大口喘息一下,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像是無助的小動物一樣,抓著孔祁的衣袖,聲音都在抖:“哥……什么遺囑?為什么要立遺囑?爺爺他怎么了?” 孔祁瞥一眼林俏抓著他衣袖的小手,關節都有些泛白,再抬頭看她的眼睛時,眼里頓時帶上一絲被揉碎的心疼。 他輕嘆一聲,抬手極其溫柔的撫了撫林俏的發頂:“爺爺他沒事。這遺囑是他特意改過的,讓我們現在就確認。俏俏乖,簽完我們就去看他?!?/br> 林俏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他,只知道搖頭。 她不信,沒有什么急事,誰會急著趕登記局下班之前一定簽什么遺產受贈確認書。 孔祁又輕嘆一聲,看誘哄不管用,只好給她擺事實:“俏俏,這是爺爺的心愿,即使你現在不接受,也不會改變了。別怕,我們都在?!?/br> 一旁的林知遇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都有些哽咽了,近乎哀求地說:“俏俏,你就簽了吧?!?/br> 林俏蹙著眉,抓著孔祁的手因為這一聲顫抖了一下,像是被打入地牢的囚徒,突然聽到大門被猛地合上的聲音。 她吸了吸鼻子,低下頭去看字,密密麻麻和生僻的詞語在她腦海里穿過,整個思維都混沌了。 明明對她而言最簡單最熟悉的兩個字,她每一筆都在抖,簽了第四份以后,林俏忽然瞥到上面某一個名字變了。 她愣怔地停了下來。 ——“孔尚新將他名下全部房產贈與其女林俏”幾個字像是一把錘子,鈍鈍地錘在林俏的胸口。 她吞咽了一下,有些難以理解地抬頭看孔尚新:“孔叔叔,怎么你也……” “剛好今天因為遺囑的事過來,順便一起辦了吧?!笨咨行乱桓闭Z氣淡然的樣子,好像只是送了林俏一個不值錢的小玩意一樣,“你媽她不要,寫你名下也一樣?!?/br> 林俏這下放下筆不肯簽了。 她跟孔尚新說起來之前一直非親非故??咨行履軌蚪o林知遇幸福,并且毫無芥蒂的接受她,林俏已經覺得感激了。 這錢和房子全是孔家人拼下來的,她一個姓林的沒有資格拿。 林俏咬著嘴唇低下頭去,忽然覺得被某種莫名的情緒壓到喘不過氣來。 停了停,她低聲說:“我也不能拿,給哥哥吧……他那么辛苦,而且本來也該屬于他的?!?/br> 孔祁才是毋庸置疑的有資格名正言順繼承這些的人。 一屋子人停了一下,孔祁有些無奈地輕笑一下,揉了揉她的頭,語氣里滿是寵溺和無奈:“傻丫頭,哥哥還有公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