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他想得這樣周到,幼清倒是有些驚訝。 還能說什么,他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不對外泄露他的心意,或許在他看來,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幼清自認是個知趣的人。 “但憑爺的吩咐?!?/br> 徳昭很滿意,臨出門前丟下一句:“不用回獸園了,從今天起就在院里待著,乖乖等爺回來?!?/br> 待他走遠了,幼清抬起頭,嘴上嘟嚷句:“等你個大頭鬼?!?/br> 到了耳房問事,來喜并未隨徳昭出行,上來就問:“姑娘有何吩咐?” 幼清想回大花園拿東西,換地方當差,平時洗漱的衣物自然得先拿過來。 她這頭一番話說完,那邊來喜笑起來:“哎呦我的姑奶奶,哪里還要回去拿衣物,從前的都莫要惦記了,爺已經讓人準備好了一切,什么都是新的,保準讓姑娘滿意?!?/br> 幼清好奇問:“爺、爺準備了什么?” 來喜一挑拂塵,眉頭一對,“衣裳頭飾,樣樣俱全,昨兒個夜里讓人加急趕出來的,爺對姑娘,真真是上心極了?!?/br> 幼清抿了抿嘴,不多留,轉身就往外走。 旁邊張德全躥上前,來喜拍了拍他的腦袋,指著幼清的身影道:“看到沒,從此以后這就是爺心尖上的rou了,你師父我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押對個大寶?!?/br> 張德全正在吃東西,被他一怕,差點噎著,一邊咳一邊點頭應和:“師父真有眼光?!毕肫鹗裁?,神情一轉,問:“師父,之前我好像兇過這位姑奶奶,她萬一要記恨上我了,可咋辦啊?!?/br> 來喜哼一聲,翻了個白眼,“你自個的事,自個解決,還能怎么辦,怎么討好怎么來唄?!?/br> 張德全連連稱是。 幼清在屋子里坐了一上午。 因著徳昭命她貼身伺候,是以徳昭不在時,她根本不要做什么,也沒人敢指揮她做什么。 她也不敢動他屋子里的東西,就那么呆坐著。 中午徳昭回來時,命人傳膳,幼清站在角落里,總算有點事情做了。 一道道地數著從她跟前晃過的菜肴,看能認出幾道來。 看著看著,肚子就餓了。 侍膳的丫鬟準備上前,徳昭揮揮手,讓人退下,又轉過身,朝幼清招手:“你過來?!?/br> 幼清猛地一愣,而后低眉碎步上前。 徳昭隨口拿起個玉碗扔她手上,“重新來一碗,爺要吃你盛的飯?!奔右痪洌骸安艘惨阅銑A的?!?/br> 屋子里三三兩兩站了好些人,全是從前在徳昭跟前伺候飲食起居的人,懂規矩不多言,早已養成處變不驚的習慣,然而聽得徳昭這么兩句話時,仍忍不住面上的驚訝神情,紛紛朝幼清看去。 幼清盛了飯,臉上通紅,將碗遞到他跟前,壓著性子,乖順地為他夾菜。 “爺要吃哪幾道菜?” 徳昭饒有興趣地盯著她,“隨意?!?/br> 幼清只得隨便挑了幾道菜。 夾完了菜,放下筷子,總算是如釋重負。 他卻渾然不動。 幼清微微蹙眉,揚了視線瞧過去,正好他也在看她。 那樣赤裸裸的眼神,好像在說“你為何還不喂爺?” 幼清攢緊袖子下的拳頭,心想,他總不該這般恬不知恥。 定是她會錯了意。 徳昭卻在這時微微張了張嘴。 “你還在等什么?” 竟真是要她喂。 幼清心中暗自腹誹:這人真是不要臉! 又不是三歲小孩,竟還要人喂飯吃。 羞羞羞! 徳昭不以為然,繼續張開了嘴。 幼清一口一口地將菜喂到他嘴邊。 滿臉燥紅。 一頓飯吃下來,徳昭很開心。 當然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有這樣使壞的一面。 看著她臉紅,看著她緊張得連筷子都拿不穩,看著她因為他的一句話而羞得無地自容,他心頭癢癢的,有種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悸動。 吃完了,他揮袖讓人將東西撤下去,“再另外傳一桌上來?!?/br> 眾人一愣,王爺今日胃口可真好。 等膳食重新擺上來,徳昭屏退所有人,唯獨留下幼清一個。 同他獨處,她莫名有些慌張。 料不定他什么時候就會做出什么令人詫異的舉動來。 徳昭指了指桌子,示意她坐過來。 “還沒用午飯罷?” 幼清垂了視線,乖乖坐下。 徳昭替她盛了飯,兩只玉箸夾在手里,抬頭問:“這桌上,有你愛吃的么,哪幾道,爺夾給你?!?/br> 幼清面色緋紅,一味地搖頭。 哪里敢讓他夾菜,他不戲弄她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徳昭見她不言語,就近夾了幾口菜。 碗筷遞到跟前,幼清只覺得脖頸,怎么也抬不起來這個臉。 徳昭笑:“難不成你也想讓爺喂么?”說罷,果真又拿起玉箸并銀勺,輕輕舀了飯,臉上帶著笑意:“既然要爺喂,那就張開嘴罷?!?/br> 幼清一下子慌了,顧不得那么多,忙地從他手里接過硬勺筷箸,拿起飯碗就埋頭吃起來。 徳昭在旁看著,眸中含了柔情,“你怕什么,剛才你喂了爺,這會子換爺喂你,那也是應該的?!?/br> 幼清差點噎著。 他下意識抬起手就要為她拍后背,幼清靈敏地躲開。 她不想讓他碰著。 徳昭興致闌珊地收回動作,下眼往她臉上瞧了會。 許久,嘆出一句:“你自己吃,爺不動你?!?/br> 幼清點點頭。 她戴著面紗,吃飯吃得慢,一點點地往嘴里送。也是真的餓了,所以盡量忽略徳昭的存在,一門心思地吃飯。 飯吃到一半,忽地徳昭道:“取下面紗吧?!?/br> 幼清頓了頓,伸手去拿面紗。 他搶先一步,伸手為她摘下,“以后都不用戴了,反正這些天爺都看習慣了?!?/br> 幼清一怔。在他還是全福的時候,她確實常常沒有戴面紗,就這么露著一張臉,以為他不怕,所以也就沒有多想。 而今,他竟說看習慣了。 幼清輕輕問,“爺不是說喜歡看美人的么,哪里就能看習慣我這張臉呢?!?/br> 徳昭笑起來,“那是之前說的,不算數?!彼拷?,指了指幼清,“記住了,以后都不許再戴面紗?!?/br> 幼清還能說什么,只得照辦。 中午過后,徳昭有事在身,便直接出了府,臨走前同幼清交待:“你若閑著無事,自己走動走動,不必悶在屋里?!?/br> 恰合幼清心意。 就這么在徳昭屋里待著,她情愿當差做些事,好歹不無聊。 下午在跨院逛了一圈,也不敢走遠,因著徳昭的命令,她就沒有戴面紗了,只在庭院走走,怕走出去嚇著人。 許是因為徳昭事先吩咐過,庭院并書房一帶,并無太多人往來,連婢子都見不到幾個。 幼清想找點事做都不行,最后看書房前的那棵海棠樹積了枯葉,拿起竹枝帚清掃,掃著掃著,將整個庭院又都掃了一遍。 到了晚上辛酉時分,幼清見還沒有人來喊她,以為她的差事算是當完了,便自個往侍女們在的角屋去了。 今天是她重新回跨院的第一夜,總得知道自己在哪里下榻。 等到了角屋門口,還沒進去,便聽得里面有人道:“我看啊,她定是找人施了法,指不定給爺灌了什么迷魂湯呢,憑那樣一張臉,竟也爬到了主子爺的床上!” 另一個人附和:“就是,這事想起來真真沒天理,從前哪里見過爺這樣,對個丑八怪好的跟什么似的!” “對啊,中午你們是沒瞧見,爺不但讓她親自夾菜喂,還特意另擺了一桌讓她一個人吃,后來還將我們全打發了出去,也不知道在屋里做些什么!” 一個刻薄的聲音響起,“你們激動個什么勁!爺現在對她好又怎樣,我瞧著是沒戲,爺真要瞧上她,哪里會讓院子所有人封嘴,擺明了是玩玩而已,不會給名分的!” 幼清怔怔站在屋門口,恁她從前聽過多少辱罵的話,今天再聽這么一番話,心中難免還是會難過。難過之余,又多了一絲氣憤。 等到屋里有人眼尖看見她時,她那僅存的一絲氣憤便又化成了尷尬。 眾人瞬間安靜,齊刷刷盯著她。 這一刻,當真是要多尷尬又多尷尬。 幼清想了想,最終還是抬腳進了屋。 她又沒做虧心事,不必遮遮掩掩地回避。 朝屋里望了一圈,視線掃及崖雪時,多多少少有些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