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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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蘇霓仍是擔憂,攥著姜少飏的手,手心汗濕一片,“我還是覺得心神不寧的,總像是要出事,呸,我這烏鴉嘴!”言罷又忍不住懊惱打了自己,被姜少飏制止。 “阿妧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苯亠r話落的瞬間,就覺察到自沈崇那方向投來的目光又冷冽了幾分,干咳了一聲繼續道,“你莫忘了靜妃身上還有蝕骨香再者,若六皇子知曉阿妧身份,阿妧暫不會有危險?!?/br> 蘇霓聞言兀的僵了一下,轉瞬就明白了其中深意。姜少飏亦是在此時規矩放開了手,放在唇邊又咳嗽兩聲,轉而看向一旁愈顯沉默的男人,“你不大對勁,阿妧同你說什么了?” “這事你早知道?!鄙虺缬某脸恋仨?,“還是說有你出謀劃策的一部分?!?/br> “你說什么”蘇霓尚未從情緒中緩和,聽得一頭霧水。 姜少飏卻是不置可否,與他對視神情莫測,“嘖,被人欺瞞的滋味呀” 沈崇薄唇抿成一線,須臾,“想救人,未必要用這法子?!贝蟮忠嗍侵浪粫澩?,才撇去他的,若不是他事先在靜妃身邊安插人手只怕思及此,他眸色愈沉,神情也愈發晦暗。 “朝中以宋尚書為首幾番上書另立王儲,今時更傳出皇上曾傳召過內閣擬詔,后卻不了了之,轉而急召賢王入宮。這即是關鍵,亦是同阿妧所作有關?!?/br> “幾位皇子之中,當屬六皇子最深藏不露,我跟他數年,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以及他背后之人——你確該慶幸她是在六皇子手上?!?/br> “”姜少飏被他甚是條理清晰的一頓說法堵了胸口,不由想起阿妧當日來找他時的情景用逼上梁上形容再合適不過,胸口堵得更甚。 “探子傳回的消息,司南王的親兵扎營在紅河谷一帶,一個甘愿沉寂多年野心勃勃的猛獸,一逮住機會,便會死咬住不放,顯然眼下是他認為合適的時機?!苯亠r道?!叭魶]有阿妧這變數,許最后” 他頓住,“并非所有事都能預料到,也未必會照你所預期的發展,我們之前都栽過跟頭。照阿妧說的,人心才是最大變數,許讓阿妧攪一攪和,反而會有意外之喜?!?/br> 沈崇微微瞇起眼眸,盯著他良久,后者才意識到竟是把原來瞞到底的都抖露了,“” “事先辦。賬,往后清算?!?/br> “” 夜如濃墨,烏云蔽月,連最后一絲光亮都遮掩去,蛙鳴之下靜幽至極。 西郊別莊僻靜一處,一盞豆大的油燈火苗耀動,照得坐在桌邊的人,臉龐明明滅滅。牢房內布置奢華,若非她手腕上的精鐵腕扣與墻壁上鐵環緊緊相連,絲毫看不出是被囚之人。 外頭稍傳來動靜,她抬眸看過去,只看到來人一襲錦衣華服,身姿挺傲,早已與過往不同。 “可住得安好?” “你說呢?”蘇回冷聲相對,舉了舉手上鐐銬發出錚錚響動,勾起無聲嘲諷看他?!斑€以為殿下會先讓我為靜妃娘娘診治,這是何意?” 司馬琰直勾勾盯著那皓白纖細的手腕,上面因為掙動有了一圈紅痕,相襯之下竟有一絲妖冶風情。他沉默地走了過去,腳下微微打晃。 蘇回聞到一股濃重酒味以及胭脂香氣,混在一起,形成難以形容的味道沖擊嗅覺不由皺眉。都這時候 司馬琰瞥見她的神情,自發動手脫去外衫,旋即便有侍從接過去,侍從也都紛紛退了出去。 蘇回并未注意到他此舉用意,只是全副心神壓在二人獨處上,手覆在膝蓋上,若細看,底下微露出銀光,她屏息按下,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想提早走到那一步。 “搖光被關在何處?” 司馬琰呵呵笑了起來,一個踉蹌不穩坐在了她對面,隔著一方小木桌,距離不遠,幾乎能看到對方眸中倒映,“噓” 蘇回眉心蹙得愈緊,愈發看不懂司馬琰舉止?!暗钕隆?/br> “就只有,只有我們兩個人?!彼抉R琰打了個酒嗝,“不、不是,好多、好多個阿妧?!?/br> “”這分明就是喝醉了。蘇回自被抓一直等著,未想到會是這么個場面,一時無言相對。 “挺好的,能這般,好好面對面的,在一塊”司馬琰口齒含糊地說著,不時還沖著她傻傻一樂。 蘇回為著撲面的酒氣,后退開身子,“殿下醉了?!庇炙坪跏遣煊X他身上隱隱攜雜的躁意,不禁試探問道,“可是發生了什么?” 司馬琰泛著醉意,直直凝著她,忽而玩味笑了起來,“阿妧是想套我話?” 蘇回被戳破心中所想,像是被戲弄,有些分不清他是真的醉了還是裝的,她看著司馬琰,他此時的模樣倒是接近于她所認識的那個司馬琰,而非后來種種拼湊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唔,只消、只消像以前那般喚我一聲,一聲,六哥哥,可好?” 蘇回回神,那雙俊朗眼眸卻近在咫尺,不知何時挨得那般近,連眼中的情緒都可輕易窺見。 “有人吶,小時候每回我手里落了什么好東西,或要求我辦什么事兒,就跟我后面喚我六哥哥,一轉身就把我忘了,是個小沒良心的?!?/br> “你喚一聲,我便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如何?” 兩道聲音同時在耳畔響起,一個隔著時長,一個是當下,攜著淡淡笑音又小心翼翼的,叫人覺出一股莫名心酸來?!啊?/br> 蘇回迎上他的目光,幽深里挾雜著許多她看不透的復雜情緒,然看透的部分則令人悵然。就像是兒時的玩伴,最終選擇不同的道路背道而馳,越來越遠。 “殿下” “我不是什么狗屁殿下!”司馬琰兀的情緒激烈猛地喝道。 蘇回噤聲,抿唇。 “哪有、我這般窩囊的皇子哈哈哈”他自嘲著笑起來,只是在察覺蘇回的目光時伸手擋住了她的眼?!皠e這么看著我,阿妧,我醉了,卻再沒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時候了?!?/br> 蘇回擰起眉頭,被擋住視線看不見,卻能感受到對面之人洶涌而來的情緒下掩著一絲的脆弱。然也不過是她眼底的一絲疑惑,旋即又清明應對,緊了緊袖下藏著的銀針。 “你知道么,在我尚不過五六歲的時候,有人突然告訴我,原來我有的,并不是我的。什么尊貴,什么榮華,不過是睜眼閉眼一過的浮云,卻有人為了這爭得頭破血流?!?/br> “就像是宿命,他們可以選,就好比父皇和賢皇叔,可我、我沒得選?!彼行┱Z無倫次的說著,“從那時起,我就擔心這秘密被人發現。那人教導我,卻像是cao控一個傀儡,是為達成他的夙愿?!?/br> “皇兄是我將邪祟的東西帶去東宮的,皇兄從未懷疑過,甚至還怕連累我為我遮掩所有” “二哥他對你動那樣的心思,他該死” “活著有時候、咳咳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彼抉R琰一人絮絮說著,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顛三倒四,語意混亂,“虎毒尚不食子他根本不在乎只有王位” 蘇回是旁觀,卻是清楚他所說那幾樁。太子死,二皇子流放,以及四皇子決絕自戕恐他們都未想到會是司馬琰在暗中設計所致。 而司馬琰所謂秘密——即非皇上親生,是靜妃在甘露寺與司南王偷情所生這是那日沈崇在馬車上告訴她的。 沈老夫人正是因為意外撞破才卷入其中,慘遭滅口。當時沈崇尚年幼,得沈老夫人庇佑才逃過一死,也正是因此才立誓要重振沈家為沈老夫人報仇。這就是沈崇先前抱著的唯一信念,自知面對得是什么樣的敵人才 “殿下說的,我怎么有些聽不明白?”蘇回謹慎回道,即便知曉也要作不知?!百F為皇子,莫不是還有人敢威脅你” 司馬琰目光沉沉與她探究目光相對,仿佛是一場無聲無息的較量,又似是喝多不聚焦的恍惚。真作假時假亦真,讓人分辨不清。 在那一刻,蘇回突兀覺察到一股危險?!捌鋵?,旁事我并不關心,都是死過一回的人,有些事早已看淡?!?/br> “殿下既是選擇保全我,想是還有利用之處,不知可能用這個來交換搖光的周全?!?/br> 司馬琰卻是突兀抓住了蘇回雙手,后者不備想要抽回已經來不及,掙扎之間他步步緊逼,直到抵上堅實墻面退無可退。蘇回緊張捏緊了銀針,暗暗蓄勢,孰料對方卻未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蘇回不期然對上一雙幽沉瞳孔,便聽他道:“我知你是有目的,但又何妨?!彼抉R琰俯身迫近,“成為我的女人。你想救的人,自會好好活著,你想殺的人,必然是死人。完完全全的順服于我,平陽王府會安然無事,而你,也會是大梁王朝最尊貴的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可愿?” 第83章 入夏時有陣雨, 只是這一場持續得久了點, 整整三日都未放過晴, 水珠沿著黃瓦而下垂落成細密雨簾, 地上落了不少被雨打落的花瓣兒,白的粉的, 鋪呈一地。 “皇上, 這些折子一時也看不完,不妨喝口參湯先歇歇”福公公的聲音悠悠傳出御書房, 而他勸慰的對象正仔細審視著桌上摞著的折子,好似還嫌他諸多打擾似的。 景和帝看的是這段時日來六皇子如何處理政事的, 賢王輔政,當是不會有大差錯看著眼前條條列列, 其中還有幾份夸贊司馬琰能力出眾,處事得當的,景和帝心中不由生出感慨, 以前孩子不在跟前竟是忽視了 “六皇子才思敏捷, 又善用能人,樟城往年這時候都要鬧水患, 這次卻未,當中便是六皇子的功勞,一早防治梳理河道,又督工筑立堤壩, 這次事后曲河兩岸的百姓都十分感激六皇子?!?/br> “嗯”景和帝應了一聲, 率先涌上心頭的是欣慰, 隨即卻又落入一絲的糾葛復雜中。 從一開始司馬琰就不是他預想中儲君人選,陰差陽錯間最后卻是這個孩子站在了他眼前,不至于若不是那場大火吞噬了他無辜孫兒性命,若不是他胸口郁結良久,一想那頭痛的毛病感覺又有冒頭的趨勢,只能奮力壓下怒意,也因此更痛恨那些骯臟手段。 “咳,還沒有蘇回的消息?” 福公公躬身回答,“尚未,虞將軍還有六殿下都在追查蘇神醫下落,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來?!?/br> 景和帝揉了揉眉心,是為這一事情困擾,蘇回所言著實大膽,而同時他也很惜命,他不敢確保診斷萬無一失,故景和帝又招來太醫院的,孰料給出的說辭竟是不一,兜來兜去又是回到蘇回身上,畢竟他用的藥是鬼醫秘方,而非來自尋常醫書,他們不得妄作評斷,如此問題陷入了無解 “也不知是何人這般大膽,竟敢在朱雀門前行兇,蘇神醫他可是得罪什么人?”福公公小心翼翼開口問道。 景和帝怒哼了一聲,“一些覺得活膩了的!” 福公公當即噤聲,景和帝端起茶盞撇了撇蓋子抿了一口,當即眉頭皺起不悅擱下,參茶涼了不好入口。福公公立時戰兢兢地讓人去換了。 也正是這時,有小太監來傳報兩位王爺求見。 大梁朝只剩下兩位王爺,一位是排行列八的賢王,另一位則是痛失愛子不久的司南王。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身上龍袍愈發襯不起消瘦身影,顴骨下凹,反而襯得一雙眼大的嚇人,這番病態,沒有人相信還會有奇跡發生。 殿中,亦是同時響起兩道重疊的聲音?!盎噬??!?/br> 景和帝手邊是剛剛奉上來的熱茶,熱氣熏騰裊裊間,仿佛添了一道屏障,看不清楚他此時面上的神情?!半y得見到你們兩個一塊,可是有事?” 賢王與司南王不合,是從小的,大抵有人是天生不對盤的,原本好意的事情經了彎彎繞繞就變得復雜起來,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兩人就像眼前這樣,要么,井水不犯河水,要么 “看來是要緊的大事?!本昂偷蹝哌^二人,目光最后停留在了賢王身上,“老八你說?!?/br> 賢王一怔,面容里終究透了一絲為難,而從側面看,卻是能看到司南王恭敬垂首時彎起的嘴角——這只老狐貍! “皇兄臣弟前些時日在尋人時發現一樁許多年前的舊事,而這舊事同宮中靜妃相關?!辟t王說的時候尚有些猶豫,畢竟景和帝現下身子的狀況實在不宜受刺激,但有些事 而在賢王另一側,分庭而立的司南王站得筆直,仿若一點都不受影響,對賢王暗暗施壓的脅迫視若無睹。 景和帝直皺眉頭,“哦,找到的是什么人?跟靜妃有何關系?” “找到的是曾在靜妃身邊當差的婢子,當然那時候還是靜才人,有人出入靜才人修行的后舍,于佛門清靜之地行不堪之事?!?/br> 景和帝面上劃過一絲尷尬,當時年輕氣盛他亦做過這等風流荒唐事,然賢王所指的,是另有其人,這點就足以讓景和帝動上肝火?!澳阏f此話可有證據?” “證據就是臣弟找到的那名婢女,而今在姑蘇柳家當奶娘的秦何氏。當日撞破靜妃與人茍且之后遭人滅口,孰料出現轉機活了下來,就此隱姓埋名生怕被找見。若不是這趟孩子病重,當玉佩救命,甚難發現?!?/br> 隨即,賢王取出的一枚玉佩便由太監轉呈到景和帝面前,玉白透潤,質地都是極好的,一瞧便能瞧出是好物。 “西海國盛產藍田玉,朝貢之時有兩塊沁紅了的藍田玉頗為罕見。當時靜妃娘娘為太后、皇上祈福修行是為美談,皇上在春日宴上賞賜于靜妃一塊,這般貴重想必靜妃娘娘一定記得?!?/br> “而婢女口供,當時與靜妃娘娘一道的正是司南王!” “荒謬!”司南王怒而拂袖,臉上青紅交錯,十分像被誣陷之后的羞憤,“污蔑本王與后宮妃子通jian,你、你包藏禍心!” “賊喊捉賊!” “事關皇室威嚴,豈是你三言兩語能定了性的,證據呢,那人呢?” “那人不是遭你滅口了?!辟t王氣憤,押送入京半道出了意外,秦何氏被人當場利箭穿腦而亡,故也是他直接來尋景和帝的緣由。 “一枚來路不明的玉佩,一份只有你知的口供,以及一個死了的證人。賢王,你莫不是當大家都好糊弄不成?”司南王陡生戾氣,言辭激烈,“整件事不過是你大費周章演的把戲,你是想說六皇子并非皇上血脈,借皇上的手除掉六皇子屆時可就是攝政王你說了算?” 賢王神情陰鷙,“世上并無不透風的墻,愈是縝密愈是有痕跡,你當你做的神鬼不知,殊不知破綻百出!” “哈、我做都未做過何來的破綻,你這話有失偏頗,還是非要置我于死地,才不管如何都要污蔑我!”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爭鋒相對,吵得景和帝腦仁疼。此事事關男人尊嚴的問題又是極嚴重,他想叫來靜妃對峙,卻又聽得司南王一話,靜妃為他為母后在甘露寺清修幾年,又在他病時衣不解帶悉心照顧,說不感動是假的,后來的疼愛更有一份憐惜在里頭 “吵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