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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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聽聞風雅集時不由爆出一陣sao動,畢竟那處不是尋常人等能去的,更傳聞那里的姑娘才藝雙絕,知情識趣,且姿容過人,非是一般伶人能比的。顧青棹是京城十公子之一,且排名靠前,道出這話自然添了幾許桃色意味 而眼下看,倒是露了一手的長樂郡主似乎并沒表面那般簡單了。 “我就說你們不識其真面目,跟那剛才被架出去的,可沒少禍禍人的。我看這遭也是闖了禍見兜瞞不住才編了一套說辭抵賴,大人萬莫被蒙騙過去?!?/br> “早就聽聞是位被寵慣壞了的小霸王,做出這檔子害命之事,平陽王就是那般縱容態度么,總不至于仗著權勢還想保人罷?”有人當即提出質疑,不免陰謀論了一番。 “仁兄這話說得可有道理,平陽王疼這掌上明珠跟眼珠子似的,定不會舍得女兒受罪,保不準背后如何運作呢?!?/br> “那倒未必,京城里正查得嚴,那平陽王再厲害能頂破了天去,驚了上頭只怕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 眾人你一眼我一語的爭執起來聲音漸大,涌入姜淮耳中再看顧青棹一副道貌岸然地惋惜之態,火氣蹭蹭直冒,正卷了袖子暗暗蓄力卻聽見嘈雜聲中他四哥喚了她的名字。 姜淮氣鼓鼓看向,后者遞了安撫眼神,半點不受那議論影響,強壓下了火氣,半晌陰測測開口道,“顧青棹,你最好祈禱以后別落了我手里” “郡主此時講這番怕不合適罷?”顧青棹與她對視,叫那眸子里的森寒微微僵持,避開了視線。 “否則,我有的是千百種法子讓你后悔今日所為?!苯从某林暯恿俗约旱脑挷?。 黃府尹扶了扶官帽,聽著那狠話都覺得膽兒顫了顫,又覺得這位小姑奶奶實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暗生不悅。 這案子既然上頭盯著,他絕不能給辦糊了?!按税割櫣訛槿俗C,物證確鑿,反觀長樂郡主言辭閃爍,前言不搭后語,有詭辯之嫌,本官判處” 姜淮隨著他的話語慢慢瞇起眼,雖來之前得了四哥一句有他在的保證,卻也沒想半路殺出個顧青棹,懷揣惡意竟是沖著平陽王府而來不得不讓她有些慌神,一顆心隨著黃府尹舉起的驚堂木高高吊起,兀的攥緊了手心。 “且慢?!币坏狼謇誓新曌匀巳褐谢砣粋鱽?,那聲音似乎有著別具一格地魅力,一下將嘈雜人聲壓了下去。 黃府尹正要拍下的當刻被喊住,接二連三被打斷惱怒更甚,怒視向來人,“又是何人打擾本府判案,可知何罪!” 來人一身青衣直綴,腰間配以一塊上好羊脂玉佩,身形修長,端得是世間少有的俊朗之色,只眉眼冷清的若遠山寒雪,讓人不自主地泛起涼意不敢往前圍堵而去,反倒讓出來一條剛好能讓其通過的道。 四下交耳,議論聲悉悉索索,探聽來者身份。 姜淮自他出現便再沒移開過目光,看著他出示令牌而被衙役放行后踱步走到堂前,是驚詫,亦生暗喜,不多時又悉數化作擔憂,“夫子你怎么來了?” 沈崇向黃府尹表明身份,目光在姜淮身上停了片刻,倏然對上堂上之人。 “此案誠如長樂郡主所言,是某人處心積慮設局陷害,而設局之人便在堂上?!?/br> 那不卑不亢的聲音回蕩公堂之上,卻猶如滾入熱油一般在人群里炸了開去。 “沈夫子何出此言?”顧青棹暗咬著牙根,仿佛詫異道,袖袍下的手卻是不自然地握起。 還不待黃府尹發問,沈崇朝向顧青棹卻是干脆利落,“請趙姑娘?!?/br> 那趙通判之女趙玉珺一襲輕紗覆面,被人護著方施施然入了內,似乎是羞于這般拋頭露面,只是在看到堂上站著的顧青棹時眼中劃過一絲熱切,又隱雜其他,在婢女的陪伴下嬌怯向黃府尹施禮,表了身份。 “趙姑娘”顧青棹當下回過神,猶是錯愕?!澳銇碜鍪裁??” “自然是為了顧公子了?!鄙虺缃財嗔怂脑捗?,“此事牽涉顧公子也在其中,趙姑娘心有所系,方托沈某一道出堂作供?!?/br> 顧青棹聽著他模糊言語,心底當即浮起不妙預感??哨w玉珺卻依舊是害羞帶怯地暗暗瞟著,分毫未察覺。 “趙姑娘,你可否把同沈某說的再說一遍?!鄙虺绲曉儐?。 顧青棹見他未道前言后語,擔心有詐急忙喝止?!摆w姑娘!” 然趙玉珺聽聞那生疏稱呼卻是神情一變,含情的眸子劃過一抹愕然受挫,又隨即看向了不遠站著的姜淮,無論是何落魄境地,這人似乎都不落下風,依然風采得叫人妒恨不已,還能有貴人相助轉危為安,而聯系上回喝醉,不說姜嬈半年受罰,便是連她也未能出閣半步,苦抄女戒,吃足了苦頭。 她心有怨恨,在發覺顧青棹的目光仍不經意流連在其身上時,更是難忍,也愈發認定了沈崇的說詞,爆出豁然決心道,“十五那晚,是小女與顧郎在一道,顧、顧郎有些喝多,一直是小女照料,一直到寅時未明才離開,怕是顧郎誤會才會為長樂郡主作不在場之證?!?/br> 黃府尹一愣,沒想牽扯一樁風流事,隨即又皺了眉頭,那趙玉珺所言與案子風馬牛不相及 “趙玉珺,顧青棹可不是那么說的,你又說是和你在一處與長樂郡主無關,你二人說法出入可是戲弄本官!” “小女不敢!”趙玉珺被陡的一喝,嚇得身子一顫,連忙辯解道,“顧郎千真萬確是和我在一道,從酉時時三刻起到寅時末,詹春坊的老板娘可以作證!” “還有、還有離開時正好遇著送早點包子的,不信大人盡可都召來查問?!彼笾乜聪蝾櫱噼s見他臉色陰郁,心頭又是一跳,不由生了幾分委屈。明明之前阿云阿云喚的親熱,何曾見過他這副冷臉,莫不當真被姜淮的樣貌迷眼,心頭酸苦交雜,咬牙又道,“敢問大人,一般女子哪敢編排這莫須有的毀自己清譽!小女與顧郎總之,不能看顧郎因著誤會鑄成大錯?!?/br> “犯了律例者自當嚴懲,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望大人明察?!?/br> 她這番話說得故意,換言之便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長樂郡主又如何,就該抓了下牢好好磋磨性子,最好永遠都別放出來禍禍人! 顧青棹在她說完之后咬牙切齒地喝了住嘴,怎會不清楚她是想借此展露二人關系,為自己謀求,卻正好被人利用他深深凝向沈崇,那目光極是復雜痛恨。 “顧郎”趙玉珺委屈巴巴地喚了一聲,卻被他此時的臉色嚇住。 沈崇似是不受他那噬人目光影響,在黃府尹傳召證人之際朗聲啟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能買通仵作,又或者是那詹春坊的老板娘,可總有疏漏,你既是與趙家姑娘在一道,就不存在目睹一說,是為假證?!?/br> “利用王麻子好賭成性布下此局陷害郡主,又鼓動京中造謠中傷平陽王府,無論是動機還是目的都十分可疑,望大人還郡主清白,亦是給所有為此案牽掛的一眾一個明白?!?/br> “這你之前不是說是”趙玉珺吶吶,瞪大眼睛滿是不置信自己所聽到的。 顧青棹鐵青著臉,終是忍不住喝了趙玉珺“蠢貨”,后者這才后知后覺是中計,只是改口已經來不及,眼睜睜看著自己剛才提到的‘證人’被帶上堂,而自己也淪為證據的其中一環,不過不同的是,她證的是姜淮的清白。 “不是,大人,我” “大人饒命,饒命??!” 趙玉珺還妄圖說些什么就被仵作那些人等哭爹喊娘的打斷,原先收了錢財的,此刻俱是跪地磕頭求饒,紛紛道出實情,七拼八湊之下,竟是還原了七八,如此再不敢有心存僥幸的。 王麻子眼見勢頭已去,要挨棍刑嚇得屁滾尿流地掙脫去顧青棹面前,抱著顧青棹大腿求救,“顧公子,杖刑五十是要小人的命啊,您之前可是說過能保小人平安的,您可要救小人的命??!” 顧青棹此時哪還顧得上他,這一番話更是將他推了水火中,猛地一腳踹開,似是不愿沾染?!澳阈菀f!” 王麻子被踹中胸口,疼得直抽冷氣,在被衙役制住時一雙倒三角眼霍得迸出拼死意志,凄厲喊道,“顧青棹,你過河拆橋不守信用,你不能這么對我——我父親是被你害死的!” 二人狗咬狗卻是牽扯出更多案情內幕,顧青棹為設局陷害找上王麻子,王麻子為錢財榮華犧牲生父推他再次撞了趙玉珺當時坐的馬車,此間種種令人發指,圍觀的百姓俱是出離憤怒了。 黃府尹生怕自己牽連其中,為表公正當即命人扣押顧青棹等犯案的,明申嚴懲不貸。趙玉珺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卻在此時聽到周遭議論自己,那不堪言語叫她抬不起頭,身子虛軟踉蹌不能接受。 姜淮瞧了一眼被婢女扶住的趙玉珺,今日后她的名聲怕是臭了,可又不值當憐憫。一場鬧劇落幕,姜淮晃過了上前來的姜少飏,定定凝向一旁長身玉立的俊逸男子,一雙杏仁大眼里壓抑不住的滿心歡喜與崇拜。 而站在當中完全被無視了的姜少飏:“” 第19章 陰招 一樁案子因牽涉長樂郡主持續發酵轟動京城了大半月,為京城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對此津津樂道。那幕后主使顧青棹被除貢生之名羈押天牢,輪番問審都消極地沉默以對,卻又意外被爆出成績作假迫人捉刀代筆的丑聞,名聲一落再落,如同跌進了臭水溝里再翻不了身。 得月樓臨雕花窗子的二樓,一張梨花木的圓桌上擺了幾道精致點心,適逢小二送上清茶,一樣貌出色的年輕男子彎著嘴角吩咐,“再來一壺蜜桂花?!?/br> 坐在他對面的錦衣男子挑了挑眉,便聽他促狹打趣的聲音道,“不知沈姑娘可還滿意在下點的?!?/br> 沈崇眉峰輕顰,面容冷峻?!皾L?!?/br> 姜少飏拍桌毫不客氣地大笑,最是喜歡逗弄他這好友,成日板著一張冰川臉多無趣。 沈崇耳畔似有一道俏皮聲音說著她四哥偶爾會發病說的胡話千萬不要當真,他望向姜少飏,淡定拈了塊糕點嘗,“有病,吃藥,別放棄醫治?!?/br> “”姜少飏沒得到意料中的反應,反而被噎了一遭,收住了笑摸著鼻子,“這話怎么那么像我家阿妧的調調?!?/br> 沈崇摸向糕點的手一頓,“朱粲那事你早知道?”他口中的朱粲正是替顧青棹代筆之人,此人天賦頗高,可惜被誤在了朱粲手里險些落得自縊明志的下場。只是朱粲正好被這人救下,時機正巧。 “也沒有多早,你知道他有一個meimei生得不錯”姜少飏發覺好友變了神情,掩飾地咳嗽兩聲,“當然還是出于愛惜人才的本意,我看過他的文章,以兩江水患為切點見解獨到,如何也不能折損在一個李鬼手上?!?/br> 沈崇沉吟,“那日,我在天牢外看到秦世宗?!鼻厥雷谀饲叵喽?,常伴于四皇子左右,見他出來卻避開繞走 “秦世宗就是去收拾爛攤子的,當初也是他將顧青棹舉薦給四皇子,現在恐怕悔得腸子都青了?!苯亠r輕啜了口茶,搖了搖頭?!八幕首?,看人的眼光不行?!?/br> 沈崇聞言未露意外,只不過他的說法映證了心中猜想。顧青棹畢竟憑的不是真本事,為人又有幾分小聰明,仗著行事驕傲自大。有心表現,便設局拿姜淮的名聲作賭注或拉攏平陽王府,又或是以此打壓,不管是哪個成了,對四皇子俱是有利,自以為瞞天過海,殊不知是個錯漏百出的死局,被姜少飏早早惦記上。 “對了,這事兒還得好好謝謝你,你不喝酒,就以茶代酒,感謝你及時仗義出手相助?!苯亠r舉起茶杯道,沈崇那日出現可謂周全,無論是趙家那庶女還是手下拘來的jian儈商人,免了不少麻煩。 “郡主有恩在先,平昭兄客氣了?!鄙虺珉p手端了茶盞輕輕叩響。 “這只是其一?!苯亠r此時沉凝了神色,無比鄭重,飲盡后又斟滿了一杯,“還有之前那一樁,犬戎細作滲入引起圣上重視,著五皇子嚴查,果真是與郎家牽涉頗深,抽絲剝繭又揪出十數名潛伏頗深的異國賊子?!?/br> “而原先這份功勞該是子閬你的?!?/br> 沈崇在聽他提及五皇子微微一頓,當朝幾位皇子,太子中庸怯懦,二皇子好大喜功不避鋒芒,四皇子野心勃勃,六皇子生性散漫喜好游覽河山,而這位五皇子在朝野大抵是最低調且最琢磨不透的一個 “我不過是提了一個思路,余下如何是平昭兄自己的本事?!鄙虺巛p輕摩挲著茶盞邊緣,溫度降下,適好入口,卻因錯過時機泛涼后回了苦味。他應了一人,要保沈家周全。 “讓平昭擔上風險該是我過意不去?!?/br> 姜少飏見他又恢復那死氣沉沉的樣子,亦是想到了里頭那層內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咱們倆個有必要這么客氣來去的么,合著這回是我受益欠你一個人情,將來你若有需要召喚一聲即是?!?/br> 沈崇睨向他,視線余光里卻映入一抹火紅身影,依舊是那般張揚肆意,心神恍惚地道了個好字。 姜少飏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去就看到了與虞忨站了一道的五娘,還不出幾言,就見五娘想撩袖子,而依著前者的神情似乎越是來勁兒了。 “虞家那小子還真是揍不怕?!苯亠r微微瞇著眼覷著纏上阿妧的傻小子,始終是看不順眼。 “也只因對象是長樂郡主罷了?!鄙虺绲穆曇衾淝宓厝艟滞馊?,看著底下兩人平淡掃過一眼便未再關注。 “那你這回破例給他們冬暮堂的講學是為何?”姜少飏像是漫不經心地提起,眼神卻停留在了沈崇身上,“這小妮子得了個乙等,這兩日翹著尾巴尖兒走路,可是高興?!?/br> “同樣,我也高興?!鄙虺缑蛄丝诓?,嘴角現了輕微笑意?!澳茏尨何嗵媚菐筒恢旄叩睾竦男∽映园T,不值當么?” 姜少飏稍怔后點頭,他們在時春梧堂哪是這個風氣,如今還真是一屆不如一屆,合該被挫挫銳氣,但“你也不是會費這個精力的人?!?/br> 沈崇神情淡泊,“當初是誰托我照拂的?!狈路鹗腔貞糜训馁|疑,隨后又道,“這樁既是惠及冬暮堂,同樣也于我有利。當然,你若是想表謝意,就再欠我一人情罷?!?/br> “”姜少飏啞然,好像回回是他占上風的事仔細思忖又不是那么回事的感覺愈來愈強烈。 沈崇依舊悠然飲茶,只是茶入了口卻有些不知其味。 良久,姜少飏的聲音幽幽傳來,“當局者迷,旁人看得清的東西,身處其中的未必清楚,反而做些弄巧成拙的事,你說是也不是?!?/br> 沈崇猛地對上他慣于洞悉人心的目光,心頭陡的一跳,在那一刻回避過視線,讓沈牧打包點心,只道是事務在身提了告辭離開。 “” 午后閑適,陽光透過菱格雕花的窗子鋪撒,慵懶微醺。沈崇從二樓往下放緩了步子,在旋轉樓梯的側口正好能瞧見廚房一角,仿佛被籠上一層微絨的暖色,他只看了一眼便大步出了得月樓。 偌大的廚房里,姜淮兀的抬頭像前門樓梯那看過去,只來得及看到一片青色衣角,并未在意,又專心和面起來,一抹臉留下幾道面粉印子,活脫脫一只小白貓。 姜淮一察覺到旁邊投來的目光,當即抬首惡狠狠道,“看什么看,不是說要給你祖母做點心食,還不趕緊的?!?/br> 虞忨回神,皺著眉頭看她捏的面團,“你又是給誰做的,就你做的能吃么?” “反正不是給你吃的?!苯亠r的聲音陡然出現,噙著笑意走到了姜淮身旁,一面給姜淮擦了擦臉,“果真是病一好就關不住你,我就好吃這一口,不過也舍不得你親自做,意思意思就成了?!?/br> “四哥”姜淮心說我不是給你做的,不過看著她家四哥的眼神到底沒敢說出口,哼哼應了。 虞忨聞言心思稍稍回落,老老實實地喚過人,實則對這一向笑瞇瞇卻又一肚子壞水的姜四哥頗為忌憚。 這般,就在姜少飏‘親切’指導下,姜淮很快就做好了小方糕,且在前者品嘗過夸贊了一番后滿心歡喜地裝呈好先一步溜沒了影兒。 這廂,馬車的車轱轆嘎吱嘎吱壓著通達路子往國子監的方向去,端坐于馬車里的人灌下的一壺桂花茶像是在腹中發酵發酸,隨著顛簸晃晃蕩蕩忽視不得,腦海中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景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