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節
對于陰魂來說活人的rou體就是橫渡黃泉、通往陽間的舟船,它們當然要爭奪。 正殿里的我也有些緊張,若是能夠把徐應龍的魂魄勾出來,到時候充當人質,我就能拖延更長的時間了。 “道友莫慌!我來助你!” 仔細分辨,這聲音好像是從供桌的神像上傳出的,我擦去眼角的血跡,運用判眼觀看。 那麻衣老者雙目緊閉,快速晃動金鈴:“湛湛青天紫云開,朱李二仙送魂來。三魂回來歸本體,七魄回來護本身,青帝護魂,白帝侍魄,赤帝養氣,黑帝通血,黃帝中主,萬神無越,生魂速來,死魂速去,謹請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決念完,神像周圍的陰兵快速遁逃,而徐應龍即將被拽出身體的魂魄也重回rou身。 “這老道士又壞我好事!”我眉頭一皺,大陣中的命鬼和我心意相通,不用交流,我倆同時催動大陣,更多的陰兵從霧氣中走出,自殺一般沖擊著法壇。 隨著陰兵的沖擊,供桌上的神像開始出現裂痕,等神像前的那根香燃盡的時候,泥塑神像直接炸開! 同一時間,緊閉雙目的麻衣老者吐出了一大口血,坐倒在地。 他緩了好一會才睜開眼睛,面如金紙,氣喘吁吁。 被他救下來的徐應龍,扶正頭上的道冠趕緊跑了過來:“道兄……” 第684章 洞察 “無妨,一點小傷而已?!甭橐吕险哒f話斷斷續續,他一邊擺手,一邊咳血,看起來很是狼狽。 “多謝道兄出手相救?!毙鞈埛词治罩蕜?,一臉的愧疚和不甘:“都怪那高健陰險狡詐,扮豬吃虎,算計我等!” “技不如人,沒什么好說的?!甭橐吕险邠炱鸬粼谀嗟乩锏慕疴?,重新掛在腰間:“高健這人身上有邪性,我們之前都小瞧他了?!?/br> 喘了口氣,他臉上的皺紋好像又加重了幾分:“老道我奉勸各位,千萬不要再留手,此子很不簡單,小心陰溝里翻船?!?/br> 冷青玄的師傅也過來攙扶麻衣老者:“道兄何出此言?” 老人沉吟片刻:“自打我們封山開始就沒有一件事順利,按理說我們順應天意,占據了天時人和,應該手到擒來才對,可事實上我們卻一直處于下風,這一點你們不要否認?!?/br> “是我們輕敵了,此人擅長藏拙,心機深重!”法壇上的葉輕秋cao控著十方俱滅大陣,瘋了一般打出一張張符箓。 “不是他擅長藏拙,而是我覺得此事處處透著古怪?!甭橐吕险呖嘈σ宦暎骸瓣嚪▌倓偛贾贸鰜?,根基不穩,最容易破除,那高健能掌控十方連鬼大陣,不可能不清楚這些。你封山布陣,鬧出的動靜很大,如果在那個時候,他就直接喚出陰兵幫助,你的十方俱滅大陣根本不可能完成十轉神通?!?/br> “那你的意思是他在戲耍我們?故意要和我們正面對決,分出勝負?”徐應龍可能是剛剛回魂,腦子轉不過彎來:“能跑為何不跑?難道他還準備反過來坑殺掉我們所有人?這也太猖狂了吧?” “你沒理解我的意思?!崩先藫u了搖頭:“此人顯然是在拖延時間,他一點點增強大陣,就是為了營造出一個勢均力敵的局面?!?/br> 聽到麻衣老者的話,葉輕秋不樂意了,他本身性子就傲:“老先生,你可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主持大陣,能清楚感受到他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時時刻刻處于崩潰的邊緣,這絕對不是裝出來的?!?/br> “是不是裝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要弄清楚他為何會留下來,他拖延時間的目的是什么?”老人嘆了口氣:“他一開始能跑的時候不跑,特意留下來,說不定他根本沒把我們的大陣放在眼里,你們多加注意,這小子可能掌握有通往外界的暗道?!?/br> “道兄不必擔心?!闭f出這話的正是青城派道士,他手掌一翻拿出一個小一號的羅盤,此時羅盤上的金針正好指著三陰宗大殿的位置:“徐衍道長在此人身上種下了青城道符,只要此符還在他就跑不了?!?/br> 麻衣老者聽完點了下頭,沒過多久,臉色忽然一變:“不好!我知道他為何會拖延時間了!這小子可能是想要借助三陰宗大陣煉化體內道符!只有這樣才能說的通,他為何會冒著生命危險留在這里拖延時間!” 麻衣老者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擺脫了惑心咒的我,運用聽息可以勉強聽清:“人老成精,這老道士果真不好對付??!” 沒等麻衣老者說完,青城道士就淡淡的笑一聲:“道兄放心,高健身體里的那張符陰陽相合,原本是為了對付鬼母所用,一旦入體,再想取出幾乎不可能,必須要同時用地陰天陽二氣沖撞才能化解。你看看此地,大陣之內只有陰氣,陣外雖陽氣漫天,可那高健敢出來嗎?” 似乎是發現麻衣老者仍舊在擔心,冷青玄的師傅也走了過來:“道兄,你就放心吧,那高健逃不走的?!?/br> 他說著從袖袍之中取出一個茅草扎成的小人,三寸三厘高,奇怪的是捆綁茅草的不是繩子,而是一根根極細的頭發:“我徒曾撿到過高健的頭發,現在頭發就在這茅草人里。發髻乃血之余、腎之華,用我們茅山秘術煉制后,便可通過頭發確定他的大概位置,也能用來斷定他的生死。不過此術維持不了太長時間,頭發離開血rou三天之內,倘若茅草人無端繃散,則說明頭發的主人身死道消,三天之后頭發和原本的血rou就會斷絕聯系,此術也就失去了作用?!?/br> 冷青玄師傅的這番話說出后,幾位宗門修士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反倒是遠在大陣中的我額頭冒出冷汗:“那茅草人能維持三天?冷青玄又是什么時候弄到了我的頭發?” 要不是我身體剛好恢復,運用聽息隱約聽到了梅姓道士的聲音,否則后果將不堪設想。 “宗門修士手段繁多,防不勝防??!”我打起精神,一心二用,cao控十方符令之余,運用判眼注視著宗門修士的一舉一動。 “既然你們都有所準備,那我也不好多說什么?!甭橐吕险卟寥ソ疴徤系哪嗤?,晃動鈴鐺,然而卻并沒有發出那種攝人心魂的聲音,仔細觀看才發現,金鈴里的鈴星已經丟失:“事事不順,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霉運橫生,連天意也不再相助了?!?/br> 老人說完后看了陳老和西裝男一眼,那兩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插手的意思,他臉色稍有不愉,沉聲說道:“兩位遠道而來,不會就是為了看戲吧?” “道兄說笑了?!标惱瞎傲讼率?,他身材高大,談吐不凡,一開口就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感覺:“我并非有意旁觀,只是道心不寧,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想必你們也有類似的感覺吧?” “你能找到這不安的源頭嗎?”麻衣老者看著陳老,他這么說就相當于承認了陳老所說的話,他內心也隱隱覺得會有災厄出現。 “幾位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又何必自欺欺人呢?那災厄的源頭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标惱现赶蚴綗捁泶箨囍醒耄骸八械霓D變都是圍繞著高健展開的,他就是災厄產生的原因?!?/br> “可我怎么覺得這不詳的感覺來自江城?”冷青玄的師傅手持茅草娃娃,喚出豢養的鬼物抵御陰兵,他和青城道士聯手才穩住局面。 “高健是因,江城是果,若沒有圍殺高健的因,就不會出現江城災變的果?!?/br> 陳老話音剛落,徐應龍就冷哼了一聲:“你想要勸我們放棄?那我金山派二代弟子的血債由誰來償還?五大上宗的徐道長和陸道長的命又由誰來抵?” “血債未必非要以血來償還,我小莊觀弟子的死也和此人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但是凡事要以大局為重?!标惱下曇舨患辈宦?,從容淡定,似乎根本沒把徐應龍的話放在心里。 他這副淡然的態度讓徐應龍更加惱火,握緊了三皇劍,指骨嘎吱作響。 “陳道友,你小莊觀隱修避世,生性涼薄,可以不在乎門人弟子的死,但是我們五大上宗可不同?!狈▔系娜~輕秋開口說道:“五大上宗是玄門道教的一面旗幟,我們代表的不是自己的顏面,而是天地正氣,我們不能輸,更不能??!” 他此番話說完后,冷青玄的師傅和青城道士也輕輕點頭,五大上宗代表著絕對的威嚴,不容挑釁。 “我明白了?!标惱蠂@了口氣,他掃了旁邊的西裝男一眼,想要說什么,但最終沒有開口。立場不同,說再多也沒用。 “兩位道友還不準備出手嗎?”徐應龍冷聲說道,他魂魄剛剛歸位,就又提劍沖殺上去。 “修道之人上體天心,可你們現在卻在逆天行事,你們被心中的執念左右,你們的道走錯了?!眴螐年惱掀綍r說的話,根本不可能把這個人和篡命師聯系在一起,他句句都在維護天意,在場所有人中恐怕也就只有我知曉他的根腳。 “道自在心中,我只求個問心無愧?!甭橐吕险吣抗鈴年惱仙砩弦崎_,他拍打著身上的灰塵,取出金鈴走向陰兵。 聽到麻衣老者的最后一句話,陳老眼底精光一閃,不過很快就掩飾過去,他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終于決定出手。 大陣中的我這一刻也緊張起來,陳老這人和雙面佛有關,未來注定與我為敵,此時正好看看他的本事。 陳老沒有像徐應龍和麻衣老者那樣沖殺上前,他象征性的朝著三陰宗走了幾步,距離十方煉鬼大陣還有幾米遠就停了下來。 “他在搞什么名堂?”我看著陳老此時的動作,慢慢皺起眉頭,術法想要發揮威力,必須要配合相應的手決和咒語??墒顷惱蠀s并沒有做任何動作,他只是嘴唇一動,默念著什么,緊接著依他為中心十米之內的陰兵就開始向后逃竄,那場景和麻衣道士剛才三魂鉆進神像借助神威震懾鬼物一模一樣。 “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心中震驚,麻衣老者又是念咒又是上香,費了好大的功夫在完成,可到了陳老這里,只是簡簡單單默念幾句咒語,陰兵竟然就開始逃竄了。 “不可思議,這人有些恐怖?!蔽已燮げ煌5奶鴦?,很快更糟糕的事情出現了,命鬼傳來一絲信息,剛才地脈深處好像有人在和它爭奪陰兵的控制權! 第685章 山神像 十方煉鬼大陣是對抗宗門修士的關鍵,絕對不容許出現一絲差錯,所以當我聽到有人在和命鬼爭奪大陣陰兵的控制權時,心頭一驚,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個巨大的危機。 仔細和命鬼交流后我才知道,和它爭奪控制權的人想要撤回陰兵。 “現在撤回陰兵宗門修士定會全力反擊,我根本守不住。是誰在暗中幫助宗門修士,難道是王師?!可他沒有背叛我的理由??!”我抓著符令朝地下飛奔,十方煉鬼大陣完全催動,整條陰脈當中的陰氣都已經沸騰,這些淤積在地下深處不知多少年的陰煞穢氣,此時纏繞在一起仿佛一條條陰龍自地下呼嘯而出。 “陰陽有令!”陰氣太過濃郁,我不得不使用鬼術鎮壓,十八陰竅同時打開,瘋狂吸收著這些從地下涌出的最精純的陰邪之氣。 繼續向下,我的臉漸漸變得蒼白,毫無血色,皮膚上能清楚看到一條條青黑色的血管:“不好,陰氣吸入太多了?!?/br> 人體講究一個陰陽平衡,我鬼道雙修,更要注意這一點。 平日里我雖然也吸收陰氣,但每次吸收過后,我都會花費時間去煉化它們,將其鎖在陰竅當中,避免它們與體內的先天真氣碰撞。 可一次不同,為了最快速度沖到地脈當中,我犯了忌諱,吸入了過量的陰煞之氣,再加上之前受傷,身體本就虛弱,此時一不小心竟然鎮壓不住體內的陰氣了。 四散的陰煞之氣在我們體內亂竄,要是一般的鬼修,多耗費一些時間也能鎮壓住??晌业那闆r則完全不同,我體內除了陰氣之外,還有修煉妙真心法產生的先天真氣,陰陽相克,這兩者一旦相遇,很可能會崩斷我的經絡。 地脈當中出現了變故,事關生死存亡,我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坐下來調息運氣。 “暫時還死不了?!蔽覚z查了一下身體,皮膚下面血管如小蛇一般被陰氣撐起,看起來很是嚇人。 我雙眼泛紅,強忍著疼痛鉆入地脈之中,地xue出口,欲鬼的蛻變還未完成,不過它身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皮膚變得更加蒼白,雙手雙腳變長,身體好像被拉高了一般。 我看欲鬼還在蛻變就沒有打擾它,運用判眼死死的盯著石橋另一側。 在十方煉鬼大陣的陣眼之上,王師的身體已經凝實,只是偶爾有些地方還纏繞著陰陽二氣,顯示出他和活人的區別。 看到我突然進來,王師楞了一下,隨后他顫抖著聲音說道:“救我、救我……” “救你?”我眉頭一皺,沒有第一時間上前,王師老謀深算,這很可能是他布下的陷阱。 “雕像里有東西,他想要占據我的身體!救我!”王師大口喘氣,表現的和活人無異,他拼盡全部力量朝我喊出了這幾句話。 “雕像……”我扭頭看去,石臺之上,陰陽平衡早已被打破,有四分之三的區域都被漆黑如墨的陰煞液體占據,而且隨著十方煉鬼大陣不斷催動,那些由陰煞之氣凝聚成的液體仍在不斷蠶食著陽氣。 再這樣下去,不用宗門修士出手,十方煉鬼大陣就要自行崩壞了! “十方煉鬼大陣能招出活閻羅來,可以驅使十方陰兵,連宗門天師都需要退避,如此逆天的陣法,必定會受到天意針對,現在想來,這陰陽二氣構成的脆弱陣眼,就是十方煉鬼大陣最薄弱的一環?!标庩栂鄬s又相融,這個脆弱的平衡就是大陣的根基。 我心里明白,萬事無絕對,十方煉鬼大陣雖然需要海量的陰氣才能布置成功,但是要想把閻羅請到陽世來,必須要有一點真陽引路!而這一點真陽就在大陣核心之中。 倘若陽氣完全被陰氣吞并,大陣就會全面崩潰,盛極必衰就是這個道理。 “必須要阻止!”我向前邁步,等走到王師身邊時,才想起他剛才的話,他說山神雕像想要占據他的身體。 這在我看來匪夷所思,那山神塑像陳放在地脈當中無數歲月,怎么可能突然產生靈智? “難道神像也感覺到了破滅的危機?想要離開這里?”我搖了搖頭,自己的想法很不靠譜。 現在沒有空余的時間可以用來揮霍,我用判眼掃視王師此時的狀態,石臺上雖然四分之三都被陰煞之氣凝結成的液體占據,但是王師的身體卻落在了陽氣所在的四分之一區域里。 他就坐在山神塑像旁邊,身體無法移動,表情驚恐。 “有人在和我爭奪十方煉鬼大陣的控制權,妄圖驅散陰兵……” 我還未說完,王師就喊了起來:“不是我,是這個塑像!你小心點,這塑像是活的,我還聽見過他說話!我真的沒有騙你!” 王師的表情的確不像是在欺騙我,殺了我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好處。他乃還陽之魂,是從通往陰間的列車上偷渡下來的,違逆了天意,這世間沒有哪一個正道宗門會收留他。 “你說這塑像是活的?”我瞇起雙眼,度過石橋,來到近處才發現,山神雕像上布滿了裂痕,它似乎隨時都會崩碎。而與之相反,那枚黑色棋子則變得更加漆黑,只是簡簡單單掃一眼,就給人一種仿似被拖入深海般的壓抑感覺。 看到這里,我對王師的話已經信了八分,如果說是山神塑像要阻止我,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它想要維持大陣,重新平衡陰陽?!笔綗捁泶箨嚌M負荷催動,很快就要崩潰,山神塑像作為陣眼核心的一部分,出自本能的想要緩解大陣崩壞的速度。 我理解山神雕像的做法,但是這并不代表著我允許他這么做。 宗門修士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就會葬送一切,我不敢去賭,我寧愿大陣破滅,和宗門修士同歸于盡,也不愿意被他們活捉生擒。 看著石臺上的山神塑像,我面目略有猙獰:“現在由不得你反抗了!” 渾身陰氣四溢,快要撐炸我的身體,我目光充血,從口袋里取出自陰間秀場兌換的土地神符。 我看過秀場商店里關于它的介紹,誦咒可引動山神土地,雖是一張殘符,但是它的功效對我來說卻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