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
我帶著些許疑惑,掀開那張床鋪上的白布,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他眼睛還在轉動,臉上一直維持同樣的表情,但是目光中卻沒有任何情感,就好像失去了靈魂,只剩下一具皮囊而已。 “你如果身上帶有刀子的話,可以捅他兩下試試?”王師不懷好意的說道。 “捅他?為什么?他們失去了痛感嗎?你之前嘗試過?”我狐疑的盯著王師,不知道他想要向我證明什么。 “我身上雖然沒有刀子,但是我有牙齒,為了試驗,我咬過他的手臂,最后差點咬下一塊rou來,也沒見他有什么反應?!?/br> “類似于植物人?”我看向王師,這個瘋子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居然用牙去咬其他乘客,也是夠瘋狂的了。 “跟植物人不同,植物人不會哭不會笑,失去了一切感官,可你看他,明明睜大了眼睛,眼珠子還能轉動,但是從他的眼神中卻捕捉不到一絲一毫屬于人類的情感。這種情況很特殊,他就像一個只能勉強呼吸、吞咽和消化食物的“怪物”,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就只是一個人形空殼,沒有了最關鍵的靈魂?!蓖鯉熯@時候表現的非常冷靜,背靠床鋪,目光在一張張床鋪之間晃動:“人類的任何行為都是具有一定目的性的,就算是變態殺人狂隨機殺人,那也是為了自己的心理需要,從這方面來推測,這輛列車的主人應該是在收集活人的靈魂?!?/br> 說完之后他自己都搖了搖頭:“只能算是猜測吧,畢竟靈魂什么的也太扯淡了,我以前可是個徹底的無神論者?!?/br> 從王師口中我又得知了很重要的一點,這輛列車上的乘務員,會隨機帶走一些乘客,抹除他們的意志,將其變成一具空白皮囊。 “不行,我要立刻回到座位上去,遲則生變,再拖下去,萬一被乘務員發現,她很可能會針對我?!鄙弦淮斡辛骼藵h出手替我擋災,下一次恐怕就不會這么幸運了。 我狠下心將盧明從床鋪底下拽出,捂住他的嘴,把他抱在懷里,站了起來。 “等等,我告訴了你這么多情報,你不會就準備這樣獨自離開吧?”王師將我攔住,他跟我只是利益一致,暫時結成脆弱的同盟而已。 “你還想干什么?” “至少你也要說一下你知道的內容,好讓我有些準備?!蓖鯉煹囊馑己苊鞔_,大家是合作關系,怎么能只有一方付出呢? “絕對不能離開自己的車廂,最好的連自己的座位都不要離開,否則就會被乘務員針對?!蔽艺Z速很快:“另外,列車的某些站點是允許乘客下車的。你記住了,第一個能夠下車的站點叫做‘土地廟’,你做好準備。如果情況有變,我會再來通知你?!?/br> 我想要離開,但是王師卻不依不饒:“十二號,你我之間就不要談什么信任了,我也不認為你會冒著危險跑來通知我。這樣吧,我們把這個孩子當做交易的籌碼,讓他留在我這,到時候你來通知我,大家一起下車。而作為補償,我會再告訴你一個至關重要的線索?!?/br> “什么線索?”王師這條老狐貍居然還留了一手,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那個乘務員身上有一處弱點,利用的好,至少能夠拖延十秒鐘時間?!?/br> 關于乘務員的弱點確實很讓我心動,不過比起這些,我更想得到雙面佛的消息。 鬧出這么多插曲,根本原因還是出在盧明身上,這家伙臨死前幾秒的記憶對我具有極大的吸引力。 “王師,你知道的,我不一定不知道,你要想著以此來跟我交易可是打錯了算盤,這孩子我帶走了?!弊笥铱戳艘槐?,沒有發現乘務員,我抱著盧明快步離開。 盧明身上也散發著那股惡臭,不過隨著距離十月二十九號車廂越來越近,他身上的臭味也越來越淡。 我一路狂奔,當進入十月二十九號車廂以后,盧明身上的臭味徹底散去。 “這味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死者是死在十月二十九號,為什么他跑到其他車廂身上就會散發出尸臭?距離自己車廂越遠,臭味就越濃烈,這其中原因又是什么?”我將盧明放在座位上,深吸幾口氣平復內心。 座位對面,常菲菲不斷用手語比劃,我能猜到她的意思,大致就是詢問為何盧文昌沒有回來,但是我這時候該如何向她解釋? 沒辦法只好隨口說道:“盧文昌被乘務員帶走了,別擔心,估計很快就會回來?!?/br> 常菲菲將信將疑,她想要出去尋找,但是又覺得把盧明一個人放在這里不安全,所以只好作罷。 局面暫時穩定下來,我看向坐在身邊的盧明,小家伙眼中的恐懼還未散去,我本不想繼續刺激他,但是涉及雙面佛的秘密,容不得我有婦人之仁。 側過頭,我壓低聲音,盡量控制到只有我和盧明能夠聽到的程度。 “小家伙,告訴我你最后都看到了什么?只要你不撒謊,我就帶你離開?!?/br> 盧明充耳不聞,坐在座位上,可憐巴巴的樣子讓常菲菲看了很是心疼。 “不理我?難道是誘惑力不夠嗎?”我皺起眉頭,對于孩子來說,父母永遠是最大的依靠,之前盧明曾高喊眼前的盧文昌、常菲菲不是他的父母,那他真正的父母何在? 想到此處,我改變了策略:“小子,你告訴我你記憶最后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就帶你去找你真正的父母?!?/br> 此話一出,盧明有了反應,他晃了晃腦袋,瞪大眼睛看向我:“真的?” 我點了點頭,盧明這才語無倫次的說道:“都斷開了,爸爸mama都斷開了,人們瘋了一樣推搡、擁擠mama抱著我被好多人踩過,眼前都是血,紅紅的一大片……” “你別急,慢慢說,從頭到尾,這樣我也好幫你不是?!蔽遗闹R明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驚慌。 一兩分鐘后,盧明才緩過神來,說的話也有了最基本的邏輯:“晚上九點半我爸帶著全家人去參加佛會,中間我睡著了一次,醒來時也不知道幾點,就看見周圍全是和我一樣的殘疾人,大家朝著一個方向移動,在隊伍最前頭領隊的是一個頭戴鴨舌帽的怪人?!?/br> “怪人?” “恩,他有兩張臉,左半邊和鱷魚皮一樣全是傷疤,右半邊則像是剛撥開的荔枝一樣特別光滑?!?/br> 聽到盧明的描述,我腦中立刻閃過一個名字:“祿興!” “聽我爸爸說那個人就是佛子,大家都跟著他去觀看佛陀顯圣,后來他將我們帶入了某個大廈的地下室,我們一直向下走?!北R明眼中的恐懼再次浮現出來:“接著就聽到最先進入地下的那些人高喊有鬼什么的,拼命向上跑,上面的人想下去,下面的人想上來,人流擠在一起,不斷有人摔倒?!?/br> “那地底下真的有鬼嗎?”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看見mama抱著我摔倒,一個個人踩著我和mama的身體往上爬,他們滿臉驚恐,比鬼還要可怕?!?/br> 第440章 命懸一線 盧明的故事很快講完了,我也明白了十月二十九號這一天為何會有這么多殘疾人上車。 這根本就是雙面佛提前安排好的,所謂的佛會只是一場有預謀的屠殺。 通過談話我也能猜出,那個天生兩面的佛子就是祿興,雙面佛這么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很可能是為了圖謀靈魂列車,他想要把祿興安全的送到車上去,這一點僅憑篡命師令牌應該還不夠。 “殘疾人命中有缺,利用這些殘魂勻出一個活人的位置?強行將祿興送到列車上?”我這么猜測也是有原因的,祿興和我雖然都有篡命師令牌,能夠上車,但是我和他之間還有一個最根本的區別。 祿興的名字在乘務員的本子出現,而我卻沒有。 在雙佛區那一站,我一腳將祿興踹下車,他給我的感覺絕對是活人無疑,也就是說他并未死亡,但是名字卻出現在死亡列車的乘客名單上,這種類似于篡改天命的手法,除了雙面佛,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做到。 逆天而行,必定會付出極大的代價,這些慘死的無辜殘疾人應該就是犧牲品。 可憐他們以為找到了能夠庇護自己的信仰,熟不知真正想要殺死他們的正是那心中的信仰。 我看著漸漸安靜下來的盧明,不知該怎么去安慰他,對面座位上常菲菲想要過來,但是盧明卻不斷躲閃,模樣看起來讓人心疼。 “如果事情真和我猜測的一樣,那雙面佛這么做的目的何在?他千方百計、煞費苦心想讓祿興上車是為了什么?”我握著列車扶手,目光在一個個乘客身上掃過:“這些乘客身上并沒有什么值得圖謀的,列車本身只是交通工具,上面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東西……” 想到這里,我腦中靈光一閃:“交通工具?對了,這輛列車的真正目的地我不知道,但是這不代表雙面佛也不知道,如果這輛列車真的能夠到達陰間,那它將是我所見過的唯一一種能夠貫通陰陽的交通工具!” 順著這一點繼續思考:“雙面佛讓祿興上車,不惜搭上這么多殘疾人的生命,一定是為了某種極為重要的東西,而那東西陽間沒有,只有去陰間才能找到!” 以上只是我的猜測,但是我越想越覺得存在這個可能。 “還真是大手筆??!這么瘋狂的事情也只有篡命師能做的出來?!蔽以诟袊@雙面佛的同時,對陰間秀場也十分忌憚,雙面佛如此隱秘的計劃都被陰間秀場得知,陰間秀場的水實在是太深了。 “雙面佛想要派祿興去獲得某個關鍵的東西,陰間秀場出手破壞了他的計劃,這么說來我作為秀場手中的棋子,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只需要安全下車就可以了?!碧拱渍f我并不關心雙面佛的計劃,他愛取什么東西就去取,我想要的只是在各方勢力碰撞交手之時保住自己的小命。 “雙面佛此次布置被陰間秀場打亂,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等到這次直播結束,我一定要分外小心來自新滬的報復,茅山冷青玄幾次向我釋放出善意的信號,或許可以利用一下他們?!弊咭徊?,算十步,謀后而動,這也是我能活到現在的原因之一。 “大致情況我已經弄清楚,接下來就是今夜最關鍵的一環——逃離列車了?!蔽移沉艘谎畚睦咸?,她閉目養神,似乎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前后兩排座位,盧明還沉陷在恐懼當中,常菲菲心中擔憂,不時比劃手語,可是在場沒有一個人搭理她。 除了我之外,只有坐在最里面的那個女人表現的最為平靜。 這個女人我一開始就留意過幾次,她跟祿興實在是太像了,半邊臉結疤,半邊臉俏美,眼光靈動,跟周圍的乘客形成鮮明反差。 “此女也是在十月二十九號從雙佛區上車,她有沒有可能是雙面佛布置下的另一顆棋子?”我對她保持著一定的戒備,但是并沒有點透。經歷十次直播,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一竅不通的三流偵探了,佛鬼道均有涉獵,身上符箓眾多,就算是跟全盛時期的祿興比起來也不遑多讓,所以就算她另有圖謀,我也不怕。 而且再退一步來說,此女是雙面佛的備用手段,她完成雙面佛的計劃對我來說也沒有直接的壞處,該頭疼的是陰間秀場才對。 要知道在我看來陰間秀場和雙面佛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兩者躲藏在城市的陰影之中,進行著不可告人的謀劃,如果他們能夠相互制衡,也是我樂意看到的。 “你們算計你們的,我只想活過這次直播?!焙涂己酥辈ケ绕饋?,正式直播的難度明顯增大,范圍也不再局限于江城,最讓我憂心的是,直播危險程度變大,可是直播中間間隔的時間卻沒有變化,我只有三天的休整時間。 在我沉思的時候,列車上又發生了變化,遠處一陣寒意飄來,我打了個冷顫抬頭看去。 兩節車廂的交界處,乘務員攙扶著盧文昌走了回來。 說是攙扶,實際上盧文昌的大半身體都依靠在乘務員身上,他就好像一個不懂得思考的木偶,只是機械性的邁著腿。 我慢慢瞇起眼睛,收斂眼中的光芒,盧文昌此時的表現和王師所說的完全一致,他很可能已經被抽離了自我意識。 常菲菲看到自己老公變成這般模樣,嘴里嗚嗚咽咽也不知說些什么,兩手不斷揮動。 “坐回原位,我們這里可不是收容所,你們上車都要交車票的?!背藙諉T將盧文昌扔在座椅上,她沒有馬上離開,側身站在我座位旁邊,也不再說話,就這樣靜靜的站著。 繞是我心理素質過人,此時也覺得壓力極大,心里直犯嘀咕。 “祿興,你很活躍???”乘務員陰冷的聲音好像要把我全身血液凍結:“起來吧,跟我去其他車廂轉轉?!?/br> 她的后一句話對我來說近乎于死亡宣判,如果我跟著她離開說不定下場就會和盧文昌一樣,沒有了自我意識,活著跟死了又有什么區別。 “我呆在這里就好,不用麻煩了?!睌D出一絲笑容,我清楚乘務員應該是從盧文昌嘴里知道了什么,右手深入口袋,指尖碰到了早已準備好的符箓。 “我看把你安排在這里才是最大的麻煩,給我起來!”乘務員伸手抓住我的肩膀,上次在十月二十八號車廂她抓我的肩膀,我還沒有感覺出來,這一次我有心反抗,但是我修煉妙真心法強化過的身體在她面前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真是個怪物?!背藙諉T個子還沒我高,但是她纖細的身軀里卻隱藏巨大的力量,實在讓人驚訝。 我被乘務員拽出座位,周圍的乘客視若無睹,一個個低垂著頭,面無表情。 “這節車廂不適合你,跟我走吧?!彼穆曇絷幧植?,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 我被乘務員抓著肩膀,也是第一次距離她這么近,目光上下掃動。她藍色制服下的身體有些畸形不協調,更可怕的是她的臉,五官就好像各自擁有生命一般,會自動移位,在漆黑的車廂里,面對這樣一張詭異蒼白的臉著實有些難受。 “總感覺這乘務員不是一個人,好像是把許多人粗暴的揉在了一起?!?/br> 現在的情況對我來說極不樂觀,我握緊了口袋里的符箓,最終還是沒有下定決心跟乘務員徹底撕破臉皮:“好,我跟你走,這次我們要去哪節車廂?” 第441章 看見死亡 “問那么多干什么?知道了又能如何?”乘務員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這車上混進來了一些小蟲子,不過不要緊,我會挨個將它們清除掉?!?/br> 我心臟狂跳,不止自己,恐怕連文老太太和王師都已經被乘務員察覺。 “她是怎么發現的?”我自問做的十分隱秘,“也有可能是她故意詐我,不到最后時刻不能自亂陣腳,穩住?!?/br> 我很快恢復常態,面帶微笑:“你說去哪就去哪,我只是隨口一問?!?/br> 乘務員看我十分冷靜,歪斜的眼珠子盯著我看了好一會:“祿興,你很有意思,你的名字我記住了?!?/br> 她帶著我離開十月二十九號車廂,剛走到兩車廂交接的地方,列車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隨后車速慢慢降低。 “快到站了?”乘務員掏出自己的黃皮本子看了兩眼:“算你運氣好,你先回座位,我等會再去找你?!?/br> 柳暗花明,我松了口氣,立刻轉身坐回原位。 發現我回來,在坐幾人反應各不相同,常菲菲對我比劃著手語,詢問自己丈夫和孩子的情況,坐在最里面那個天生兩面的女人也差異的看了我一眼,最讓我意外的還是文霜老太太,她睜開滿是眼白的雙眼,向我所在的位置掃了一下,咳嗽了兩聲,輕聲說道:“此站過后,下一站就是土地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