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你想讓我放了你?”我握緊刀柄,眼睛盯著她的臉。 “不,我只是想最后嘗試一次,白望的尸體因為多次更換臟器變得非常脆弱,他已經經不起折騰了,所以我想最后再嘗試一次,如果這一次依舊無法將他喚醒……” 劉萱慢慢握緊雙拳,表情還是那么平靜,她此時的痛苦就像是隱藏在大洋之下深不可見的海溝一般,沒人能夠看出:“我會選擇放棄?!?/br> 說出這幾個字就好像用盡了全部力氣,她看著我,還如最開始見到時的那樣,聲音清清冷冷。 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冒著風險給她這個機會,思考了一段時候后,我松開了雙手,拿著刀退到門口。 “你同意了?” “祝你這次能夠成功?!?/br> 劉萱愣了片刻,露出一個清淺的微笑。 她點了點頭,轉身打開屋子內的無影燈,啟動所有醫療器械,換上嶄新的無菌外套,開始人生中的最后一場手術。 我靜靜看著劉萱的動作,腦中回想起張佳琪的手機鈴聲,那首以復活為名的交響樂,曲風怪異,好像寒風之中,一位身體冰冷的旅人,懷揣著一顆炙熱的心走在回家的路上。 手術臺上,劉萱去掉那些緊貼在白望頭皮上的細線,然后小心翼翼剖開了他的頭顱。 她似乎在需要靈魂的位置,連手術刀都不敢使用,只是讓牽絲蠱深入其中。 “白望,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半個小時后,心電圖儀器上代表血氧飽和度的藍色線條出現波動,緊接著代表每分鐘心跳次數的綠線突然跳動了一下。 “死人真的能夠復活?!”我瞪大雙眼看向劉萱,她在手術期間多次割開自己的身體,牽絲蠱好像兩人之間的生命線般,將兩個人完全連接在一起。 第193章 35根蠟燭 心電圖儀器上代表生命的線條開始出現不同程度的變化,劉萱cao縱牽絲蠱,在丈夫的頭顱里截取出細小的黑色斑點,然后驅使所有蠱蟲進入丈夫的身體,取代復雜的神經通路。 這一幕看的我額頭冒出冷汗,劉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也只有瘋子才能想出這樣的方法。 用蠱蟲配合西醫技術,常人聽來就是天方夜譚、癡人說夢,可這在劉萱手中卻變成現實,兩者結合的天衣無縫,讓人震撼。 大約二十分鐘后,白望的臉部神經率先恢復,他的眼皮輕輕眨動,好似將要睜開一般。 “白望,睜開眼睛,我在這里?!?/br> “睜開眼看看我好嗎?” 劉萱輕聲呼喊,手術臺上的死尸似乎真的聽懂了她的話,眼皮慢慢抬起。 當最后一條牽絲蠱進入白望身體的時候,那些象征生命的數據又一次出現波動。 “她準備干什么?”眼前的場景模糊了我對生死的定義,這個女人正在做的事情簡直就是神跡,死者蘇生,她想要以人類的凡俗之體硬撼天理輪回。 時間一分一秒消逝,手術也到了緊要關頭,剝離出全部牽絲蠱的劉萱好像一個血人,她身上大小傷口密布,但依舊固執的站在手術臺旁邊。 “現在只剩下最后一個步驟了?!眲⑤鎸⒉煌奈㈦娏麟姌O連接在白望剖開的腦殼上,這每一個極點的位置都是經過五年試驗才得出的,都是用無辜生命的終結才摸索出來的。 她的動作很慢,好像是在進行一場儀式。 當所有電極的位置擺放完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沾染著鮮血的手指,顫巍巍的按向電機開關。 “呯!” 電流瞬間劃過,一如幾條深藍的游龍進入白望的身體。 我和劉萱都看向那塊心電圖儀器,電流經過的瞬間,白望的心臟明顯出現跳動,甚至根本不用看儀表,只用雙耳都能聽見那沉重的象征著生命的躍動! 我震驚的無以復加,心電圖上所有的數據都在攀升,劉萱竟然真的從死神手中搶奪到了丈夫的靈魂。 “白望,睜開眼吧,我在這里,你睜開眼看看我,哪怕就看一眼也好?!?/br> 尸體的指尖開始抽動,胸口能用rou眼看到在起伏,那雙沉睡了許久的眼皮好像正在慢慢抬起! “白望!”劉萱看著丈夫的雙眼,好似萬古冰山般的臉頃刻間融化,她太虛弱了,掏空了所有體力和心力,此時只能雙手撐住手術臺才不讓自己倒下。 “睜開眼吧,你有好久都沒有見過我了?!眲⑤嬖捳Z中透著一絲哀求,她這五年過的并不容易。 電流產生的效果開始變弱,白望眨動的眼皮好似壓著千斤重量,但卻在緩慢有力的睜開。 神跡就要在我面前出現,屋子里安靜極了,我捂著嘴正要將這一切深深印在腦中的時候,意外出現了。 那枚不屬于白望的內臟產生了強烈的排異反應,隨后他身體中各個來自于不同男人的臟器都開始出現異常,血水從各處流出,那一瞬間他就好像是一個千瘡百孔的木桶一樣。 “不!求求你,求求你們!”劉萱撐起身體取來針線和手術刀,她想要縫補,但是無濟于事。 血流滿了手術臺,滴花了她的臉,這個臨危不亂,刀架在脖子上還能進退自如的頂尖醫師,此時此刻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樣,在丈夫的尸體旁邊修復、縫合。 心電圖儀器上的線條開始回落,所有的數據就像從未變化過一樣,減少,歸零。 黑夜已經過去,此時外面的天應該已經亮了。 我站在門口,心中的感覺很是奇怪,有些惋惜,有些同情,有些僥幸,也有些后怕。 被血色浸染的手術室里,劉萱輕輕抱住愛人的頭顱,俯身在他的耳邊低語。 我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只是看著她臉上淚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的樣子。 她差一點就創造出神跡,但魔鬼終究還是魔鬼。 五年時間,每到深夜就躲在飄散著福爾馬林的地下和尸體作伴,劉萱是個瘋子,她應該是在得知丈夫得了癌癥的那一刻就已經崩潰了。 只不過這痛苦延長了五年時間,她在自欺欺人的假象中茍活了五年。 “你的最后一場手術結束了,連續瘋狂作案,我幫不了你,欠下的債總歸要還,就像那些被你竊取的內臟一樣?!蔽覐膹埣宴髂抢锬没仃庨g秀場手機和我自己的手機,報了警,也打了120。 “警察和救護車很快就會到,你如果還有什么要說的話就趕緊對他說吧?!蔽掖蜷_陰間秀場手機,長時間處于黑屏狀態,人氣流失了很多。 聽聞我的話,劉萱從血水中站起,她摸著身體殘損的丈夫,脫掉無菌手套和手術服:“能不能等我一小會兒?”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她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一個心死的人是沒有威脅的:“十分鐘夠嗎?” 劉萱扭頭走出地下室,沒過多久就去而復返,只是她手中多了一個紙盒子。 “盒子里裝的什么東西?”我向后退了一步,撿起地上的手術刀。 “是給我丈夫的?!眲⑤骐p手捧著紙盒走向手術臺,將盒子放在白望的尸體旁邊:“這是我親手做的蛋糕,明天是白望三十五歲的生日,我本來以為可以幫他慶生的?!?/br> 劉萱聲線顫抖的非常厲害,她雖然面目平靜,但眼淚卻一滴滴的落在地上,打濕了干涸的血痂。 “明天……我估計看不到明天了?!彼诘案馀赃厰[好刀叉,然后取出蠟燭,認認真真的一根一根插在蛋糕上。 當蠟燭插到第三十四根時,劉萱拿著最后一根蠟燭在原地站了好久,她看著在手術臺上破損干癟的丈夫:“你真的瘦了,都怪我,是我沒有照顧好你?!?/br> 輕輕俯身,劉萱趴在白望額頭,對著那已經不再熟悉的臉,留下一個輕淺的吻。 “明天的生日我無法幫你過了,本想著讓你在三十五歲生日時睜開雙眼,可惜只差了一天?!闭f完,劉萱掰斷最后一根蠟燭,將其中半截插在蛋糕上:“有火嗎?” 我取出火機點燃蠟燭,看著站在血水和尸體旁邊唱著生日歌的劉萱,突然想要跟她再聊一會。 “其實我深夜出現在這里,是因為一個男人的委托,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他妻子的變化讓他害怕。他想讓我告訴她的妻子,太過強求的愛那并不能算作是愛?!?/br> 劉萱茫然的看著我,她正要說些什么,外面走廊的鐵門被踹開,警察來了。 她面朝我露出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猶如夏花般的笑容,然后鞋子拖沓在血水之中,抬起雙手自己朝門外走去。 “到此結束了?!蔽艺砗盟季w,準備應付警察接下來的盤查、問訊。 我快速檢查自身,看有沒有留下什么無法自圓其說的東西。 可就在我不經意回頭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不可思議的場景。 擺在手術臺上的蛋糕原封不動,但是上面點燃的三十四根長蠟燭和一根短蠟燭全都被吹滅了。 “是誰干的?” 我和劉萱剛才都沒有太大的動作,不可能在無意識中熄滅所有蠟燭,這里又是地下二層,四周不透風,蠟燭是怎么平白無故熄滅的呢? 我看著倒在手術臺上白望的尸體,忽然想起剛才劉萱的那個笑容,她面朝著我,但那笑容似乎并不是因為我。 “難道是你?”我重新看了一遍手術臺上的尸體,默默點燃一根煙:“生日快樂,別忘了許下一個美滿的愿望?!?/br> 第194章 她死在五年前 天亮了,解剖室驚魂夜已經過去,只留下滿地的血液和一具具觸目驚心的尸首。 “里面的人,蹲下!” 嚴厲熟悉的女聲傳來,我愣神片刻,老老實實的抱頭蹲在手術臺旁邊:“學姐!自己人!” “高???”領隊的正是鐵凝香,三四個刑警跟在她身后魚貫而入,手術室里的場景讓這些經驗豐富的干警也吃不消。 “死者只有一個,剩下的都是人體標本?!蔽抑钢中g臺上老宋的尸體,因為心虛,蹲在地上也不敢起身。 鐵凝香沒有搭理我,叫來法醫和痕跡學專家進入屋內,一點點清理著這間好似地獄般的解剖室。 從早上五點多一直忙碌到八點,現場才基本處理干凈,警察經過檢驗發現,大量鮮血來自于劉萱本人,現場雖然恐怖惡心,但真正的死者只有兩個。 手術臺上被剖開肚子的老宋,還有走廊上被大體標本壓在下面的老陶。 大約九點鐘,我和西校區幸存的幾個活人一起被押往市分局。 這一次筆錄的時間足足花費了三個小時,為了確保證詞的準確性,鐵凝香甚至拿出了測謊儀給我戴上。 在這種檢測心律、呼吸頻率的儀器面前,我也不敢撒謊,只好忽略所有跟陰間秀場有關的事情,著重講述劉萱的事情。 到了中午,鐵凝香還沒有絲毫放人的意思,我吃完局子里的盒飯,身體里的疲憊如潮水般涌來,趴在審訊室內就睡著了。 “醒醒!喂!” 迷迷糊糊被人晃醒,我睜開眼一看是那個年輕警察趙斌。 “能在審訊室里睡這么死,你是我見過的第一人?!?/br> “該說的我都說的,能放人嗎?”我揉著惺忪的睡眼,活動了一下發麻的身體。 “放人我可做不了主,你要問鐵隊?!彼蜷_我胳膊上的手銬:“跟我去醫院一趟吧,劉萱說要見你?!?/br> “見我?” 到了醫院,進入重癥監護病房,鐵凝香和另外一個刑警守在床邊,劉萱傷勢太過嚴重,一直支撐她活下去的支柱已經崩塌,我從她眼中看不出一絲求生的欲望。 “人我給你找來了,現在能告訴我事情的原委了嗎?”鐵凝香低聲詢問劉萱,垂死的劉萱只是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