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都是誤會?!彼掳捅晃掖蛲?,嘴巴合不攏,說起話來有點跑風。 司機是跟我同時被抓進來的,從他身上應該得不到有用的線索,我打量了他半天,忽然問了一句:“為什么你身上沒有鎖鏈?” 不管是我還是江霏,都被鐵鏈捆綁,限制自由,可見綁架者對于囚犯特別謹慎,而司機身上別說鎖鏈,連繩子捆綁的痕跡都沒有,他可以隨便在囚室內走動。 “難道你跟綁架者是一伙的?” “扯什么犢子?你一個健全人身上都沒有鎖鏈,我一個瘸腿還用得著鎖?” 司機的辯解在我看來蒼白無力,他身上肯定隱藏著什么秘密。 “不管怎么說,咱們現在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剛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彼緳C朝我伸出手:“我叫王英男,你怎么稱呼?” “高健?!爆F在確實沒必要和他翻臉,逃出去才是首要目標。 叫上司機幫忙,兩人合力拆掉通往下個房間的鐵柵欄。 “你沒有被限制自由,過會我萬一跟人發生沖突,你就從水溝鉆過來,準備偷襲他。咱們兩個合力,逃出去的幾率會大很多?!?/br> “從水溝里鉆過去?”司機搖了搖頭:“你牛逼,讓我鉆這臭水溝,還不如讓我去死?!?/br> “那你就在這等死吧,沒有鑰匙,水溝是唯一的通道?!蔽铱戳怂谎?,人已經站在水渠當中。 “臥槽!你以前是不是特種兵???水里面剛才還飄過一大片血污,指不定里面就有人頭、斷肢什么的東西,還有這味道,你居然能忍???”司機盯著渾濁的水面,堅決的搖了搖頭:“我真做不來?!?/br> 他態度堅決,我也不好說什么,深吸一口氣,蜷縮身體鉆入水渠。 宋小鳳,江霏,王英男,我現在所在的應該是第四間囚室。 被司機擺了一道,這次我動作變得更加麻利,生怕會被人襲擊。 仰頭看去,淡淡的亮光照在地上,囚室當中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 我從水渠中爬起時,他的目光就一直放在我身上。 “別怕,我沒有惡意?!笔孪嚷暶髯约旱牧?,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沖突,可很快我就發現是自己多慮了。 囚室當中的男孩是個傻子,而且是那種讓人只看一眼就心中直冒涼氣的傻子。 他頭發凌亂,散發臭氣,眼睛一直在流淚,嘴卻不斷發出嘿嘿的傻笑。 如果只看這些,恐怕大多數人都不會覺得恐怖,甚至會產生一種同情。 可繼續往下看,男孩衣服破舊,凝固著大片烏黑的血跡,寬松的褲子搭在腰間,他一手抓著褲腰,另一只手拿著一只手。 沒有絲毫語法錯誤,男孩的手中正握著一個滴答著污水的斷手。 他似乎并不知道手中拿著的是什么,他只是把那東西當成了一個玩具,拿在手中,掰著斷掌的手指。 伴隨著無意義的傻笑,男孩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他拿著斷手走來,每靠近一步都讓我覺得不安和驚恐。 這孩子帶給我的恐怖感和鬼怪不同,是一種能夠看得見摸得著還正在慢慢接近的驚悚。 “站??!別再靠近了!”我抬起手,但男孩仿佛聽不懂我的話,一直把我逼到墻角才停下。 他距離我只有半米的距離,嘟嚕著嘴,把那個斷手遞給我:“給、給你?!?/br> 男孩說話斷斷續續,我這才發現,他竟然是個兔唇。 “你為什么要給我?”男孩智力和身體都有先天缺陷,我雖然感到毛骨悚然,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 “給、給你?!彼麚]著斷手,硬要塞給我,臉上的表情慢慢急躁起來,兔唇張開,看起來更加恐怖。 我不想過多的刺激他,趕緊接過斷手:“你是從哪弄來這東西的?!?/br> 男孩見過收下斷手,搖頭晃腦很是高興,指了指水溝:“里、里面,還有好、好東西?!?/br> 他說完就蹲到水溝旁邊,也不嫌臟,兩手歡快的在里面撈著。 我沒有阻止他怪誕的行為,這孩子明顯智力有缺陷,想要從他身上獲得有價值的線索,不能急躁,只能順著他的心意,慢慢誘導。 我也蹲在他旁邊,裝出和他一樣的姿勢,他似乎感覺找到了同伴,看起來很開心。 “你為什么會被關在這里面?” “撈rou、rou?!?/br> “你今年多大了?” “摸摸……” 男孩的回答驢唇不對馬嘴,我連續問了幾個問題都沒有收獲。 “不能在這耽誤時間了,我要去下一個房間看看?!闭菩谋粍澠频膫诒砻嬉呀洕€,整個手都感覺刺痛和鉆心的癢。 走到水渠上游,我剛抓住鐵柵欄,沒想到男孩也跟了過來。 他學著我的樣子,一手抓著銹跡斑斑的鐵欄,嘴里還嘿嘿傻笑,另一只手指著隔壁房間:“哭、哭、哭?!?/br> “是一個女人的哭聲嗎?”我有些好奇,仔細觀看男孩的臉,因為兔唇的關系,整張臉看起來有些別扭,很容易忽略一些細節。 比方說男孩清澈的雙眼,以及滿臉止不住的淚痕。 “你叫什么名字?” “宋小、小汪?!?/br> 熟悉的名字讓我想起了另一個人:“原來眼前這個男孩就是宋小鳳的哥哥,他們一家人到底是得罪了誰,怎么會落得如此下場?!?/br> 隨著房間的一個個打開,我對真相愈發的好奇了。 拆掉鐵柵欄,進入下一個房間,根據之前腳步聲的判斷,我現在距離走廊盡頭已經越來越近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本來已經習慣的惡臭似乎變的更濃烈了一點,從水渠里鉆出,一眼看去,盡是血紅。 “太血腥了?!?/br> 出現在我面前的并不是什么碎尸、肢解之類的場景,而是一幅幅血淋淋的畫作。 和進入蔣詩涵病房的第一感覺類似,只不過這一回眼前的畫作不是用口紅、藥水所畫,而是用真正的血液。 大大小小,涂滿了整間囚室的猙獰血液。 我呆立在水渠當中,好像被一只血色大手扼住喉嚨,眼睛漫無目的的看著一幅幅驚悚,最后停在囚室的角落,那里有一個被鎖鏈栓住的女人。 她的四肢,她的脖頸,她的每一個關節都套著沉重的鎖鏈。 她也在看著我,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眼睛冒著淚花,嘴里好像唱歌般說著奇怪的話語。 “一旦被認定是上好的材質,人就不可能從大門作為廢料走出?!?/br> “每個病室都是絕密的加工車間,人一旦被輸液的導管拴住,便只得束手就擒?!?/br> “他們醉心于加工過程,把加工作為樂趣和績效?!?/br> “他們強調精細、講究耐心?!?/br> “如果沒人提出異議還可以理直氣壯把身體拆開,清洗,消毒,除銹,打磨?!?/br> “然后按照太平間的施工圖紙,重新組裝變成送給魔鬼的禮物?!?/br> 我在水渠中慢慢移動,女人的歌聲似乎有種特殊的力量,能讓人每一根汗毛都倒立起來。 “你是……” 她笑的有些殘忍:“我是禮物,我是賤貨,我是撒旦的女人?!?/br> 第92章 血跡中的故事 女人說話的方式很詭異,像是在唱一出優雅的歌劇,但無論她現在的姿勢,還是她口中的內容,都跟高雅無關。 掌心又痛又癢,我在水溝中站了十幾秒,愣是沒敢靠近這個女人。 很難想象,我竟然會被一個失去行動能力的女人嚇住。 坦白說,角落里的女人相貌還算中上,五官精致,身上也很干凈,只是散發著一股nongnong的血腥味,另外她的皮膚有種病態的蒼白。 很嫩,不是那種水靈的鮮嫩,給人的感覺就薄薄一層,好像輕輕用手指一戳就能濺出血來。 我猶豫好久,還是沒有從水渠中走出,囚室里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 除了女人自己身下,地面墻壁和屋頂全都被畫作占滿,猙獰的圖案有的看起來還很新鮮,應該就是在不久之前畫好的。 “你能聽懂我說的話嗎?”思考很久,在看見女人的瞬間,我竟然不知道該問些什么,或者說要問的東西太多,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女人一直凝視著我,她的表情很奇怪,臉上明明帶有淚痕,卻一副很享受的姿勢趴在鮮血涂繪的畫作當中。 “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仍舊沒有得到回應,我順著水渠走到墻邊,在盡量不破壞血跡圖案的情況下,朝女人走去。 靠的越近,越覺得女人身上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我不會傷害你的?!?/br> 察覺到有人過來,她的反應很是特別,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嘴角掛著諂媚的笑容,好像是夜場里的舞女。 但是和她表情相反的卻是身體的反應,她合攏雙腿,向后縮去,鐵鏈被拉直。 她在諂媚的笑著,但眼睛里卻流出淚水。 我沒看錯,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很明顯,她在害怕,她怕被侵犯,她怕受到傷害,可她為什么又要露出如此卑賤的笑容呢? 從她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另一個女人的影子蔣詩涵。 “抱歉,我沒有惡意?!蓖嘶厮?,我先把女人放在一邊,打量起囚室當中的畫作。 這些用鮮血畫成的圖案十分抽象,而且有的已經干枯成深紅色的血污沾在墻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東西。 “這些畫跟蔣詩涵病房里的差不多,只是太亂了,無從看起?!迸艘膊恢辣魂P在這里多久,墻壁上被畫了一層又一層,似乎用鮮血作畫,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走到水渠另一邊,剛要邁腿準備拆掉通往下個房間的鐵欄,女人忽然喊了一句:“兒子!” “你剛說什么?” 她指著差點被踩到的一副畫重復道:“兒子!” “這畫的是你兒子?”我停下手里的動作,蹲在地上從繁亂的圖案中找到女人手指的地方。 那一片血跡很是模糊,不注意看根本發現不了。 畫中有一個穿著裙子的小人,身邊圍著三個大小不一的圓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