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皇帝見他默不作聲,微露苦笑:“朕也知道,你才新婚,就派給你這樣一個差事,是太不近人情了。只是,枕邊人尚且同床異夢,想找一個不拉幫結派、行事不含私欲的可信之人有多難?除了你,朕實在無人可選?!?/br> 邵良宸勉強回過神,忙道:“皇上言重,臣有今日體面全仗皇上厚待,您有所需,臣自當盡力,絕無怨言?!?/br> 皇上并不知道這次的任務會有恁大的風險,還在為叫他新婚離家而心懷歉意,他又能說什么呢?難道還能撒嬌耍賴不去么? 這位皇帝面上看著和藹可親,毫無架子,但邵良宸知道,如今的劉瑾,將來的錢寧,都比自己更得他的歡心,結果呢?劉瑾被他親口下令剮了,錢寧被他下令逮捕入獄,等他死后,錢寧也被下一任皇帝剮了。 所以說,真不能看著人家和顏悅色就太拿自己不當外人。別說眼下拒絕不去,就是去后糊弄差事,隨便打探點消息就逃回來交差,都難說會惹皇上動怒翻臉。從前得過人家那么多的厚待,現在想不賣命,也退不回來了。 皇帝看得出他神色凝重,不似往日輕松,便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低聲勸道:“你也不必太過掛心,面上說是藩王叛亂,可明擺著不可能啊。不過是幾個反劉瑾的當地官員搗鬼罷了,那邊有人反劉瑾,同樣有劉瑾的手下,那些人都能幫你。以你的本事周旋于他們當中,必然綽綽有余,不至于遇險的?!?/br> 邵良宸也沒心情表忠心了,直接問:“皇上要臣何時動身?” 皇帝一笑:“不急,他們要下的是盤大棋,不會很快生出什么大變故來。你先多陪陪新夫人,遲個十天半月再動身也無妨,回頭朕會叫張采將一應線報都拿給你看?!?/br> 十天半月,他與她的無憂時光僅余下十天半月,連個蜜月都湊不齊。邵良宸暗暗喟嘆,倘若早知會接到這樣一個差事,他或許都不會這么急著娶她了…… “朕可以賜你王命旗牌,必要時可以調動當地文武官員協助你。那些人不論派系如何,總不會有人敢于公然抗旨?!?/br> 公然抗旨是不敢,但把頒旨的人殺了滅口不就成了?邵良宸道:“多謝皇上,還是不必了,萬一臣露了馬腳,被人搜出攜帶王命旗牌,恐怕更要壞事?!?/br> 皇帝有些啼笑皆非:“你還真覺得這差事能有恁大風險?也罷,朕知你行事老道,慮事周全,便由你自行策劃吧?!?/br> 邵良宸恭敬施禮道:“臣當盡力而為,不負所托?!?/br> 走出豹房大門時,才剛過了巳時,天還算早。 邵良宸牽著坐騎,于街道間漫步徜徉,心中一片紛亂。 這一世雖出身于錦衣衛密探世家,但做這一行的大多都是空領著一份俸祿,庸碌一生沒什么作為。他十三歲喪父之后接手了行當,本也可以靠著俸祿與家里的小生意維持生計,可他因為一直覺得生無可戀,就有心作一把大的玩玩,看看自己到底能有多大本事,玩命也當是玩,反正玩死拉倒。 沒想到豁出性命去拼了幾年,竟然拼出了個御前寵臣的成果,可惜等到了這一步,想抽身而退也不能了。他是皇帝手里最得力的探子,相當于前鋒大將,上峰要他去沖鋒陷陣,他怎可能推搪不出?此刻真覺得,倘若自己真如傳言那樣是皇帝的男寵倒好了。 入行六年,其間也遇過險情,十五歲時曾有一次潛入人家屋內偷取證物被人察覺,肩頭中了一刀,險些被卸下一條手臂,流血流的命都去了半條,可后來這幾年越做越順,至今已然駕輕就熟,如魚得水。 那一次對她說自己差事危險,一著不慎便要害她做寡婦,其實都是玩笑嚇她的,在今日之前,他都還不認為自己真會死在任上。只有這一回,他說不準了。 到時如果自己真出了事,她可怎么辦? 若能早知這輩子還有望遇見她,他就不會給自己選這份玩命的職業,不過話說回來,也是冥冥自有天定,若非他成了王牌密探,就不會被派去梁府臥底,又哪有緣分遇見她呢…… 邵良宸頭腦煩亂,不知回去該如何對她說,索性在外面延挨著工夫,午飯也沒心情吃,一直耗到了下午,才慢慢返回。因著昨晚的事,今早出門時他就心情沉重,沒想到返回時,更是沉重得好似壓了座山。 侯府周圍住的都是大戶,街道十分清凈,邵良宸牽著馬緩緩步行,很快發覺,竟有人跟著他。就一個人,他快對方也快,他慢對方也慢,亦步亦趨,誰會在這兒跟蹤他? 第24章 整肅家宅 邵良宸正納悶著,聽見身后傳來幾聲低低的咳嗽,心里也便了然。待得轉過家門外最后一道墻角,他停步下來,很快堵到了跟隨在后的何云。何云見被他迎面堵上,神情很有些不自然:“姐夫……” “云兒,你跟著我做什么?” 何云執拗地鼓著臉:“我沒跟著你,不過是出門閑逛,正巧此時回轉罷了?!?/br> 邵良宸是說謊騙人的行家,想看穿一個孩子的謊言還不容易?何云定是有話想對他說才在外面等他回來,但又有所遲疑,不知如何開口。 他拉過何云的手來,溫言道:“是不是你jiejie說了什么?你告訴我,她若有何煩心事,我也好幫她應對?!?/br> 何菁今日的心情肯定也好不來,說不定曾向何云抱怨過什么。 何云卻搖了頭:“我姐沒說什么,我今日都沒見過她的面?!?/br> “那你是為何煩心?”邵良宸萬分懇切,“咱們是一家人,難道是這陣子我待你不夠好,叫你有話還不敢說?” 何云鼓著小臉盯了他一陣,問道:“你真拿我們當一家人?” 邵良宸意識到事情似乎有點嚴重,忙欠身道:“那是自然!云兒你快說,究竟出了什么事?” 何云蹙著眉頭,又倔強又委屈:“你若真拿我們當一家人,那為何……為何你家的仆婢下人不這么看?我聽那些丫頭們說,你根本不待見我姐,新婚之夜都不愿與她宿在一處?!?/br> 邵良宸暗吃一驚,以趙mama帶頭,那些下人們對何菁并沒多少真心尊敬,這他能體會得出,但總以為有他震著,那些人會做到面上恭謹,沒膽子真去給何菁委屈受。昨晚因聯想起舊事,一時棲棲遑遑躲去了書房,今早又匆忙外出,完全沒去想,自己這作為會給下人們一個什么信號,會對她構成何樣影響。 何云回想著丫鬟們的言辭,又是氣憤又是委屈,竟哭了出來:“姐夫,你若是真不喜歡我姐,就放我們走好了。我知道,我姐嫁你是高攀了。若非家里有我這么個病秧子拖累她,她何至于那么匆匆忙忙便把自己嫁了?我們是窮人,可還有點骨氣,不至于為了銀子臉都不要。你若是對我姐不中意,我寧可自己立時病死,也不能吃她拿自己身子換來的湯藥!” 邵良宸心如刀割,暗罵自己粗心,緊拉住何云手臂道:“走,咱們回家,我倒要看看,是哪些不開眼的下人敢給你姐氣受!” 進了院門,邵良宸朝門房的小廝交代:“去傳話給趙管家,把闔府下人都召集到主院來!” 那小廝還是頭一回見到主人這般陰沉似水,怒氣隱然,當下不敢怠慢,急慌慌地傳話去了。 邵良宸著實氣得厲害,他也知道自家下人欠整肅,只想著左右出不了大事,先好好成了親,以后再與何菁商量著辦就是,哪想到還沒等他動手,那些人倒迫不及待來找收拾了! 皇帝圣命他違拗不得,與她的感情糾葛也一時難以拎得清,偏這起子小人也來竄上跳下的添亂,這又如何能忍?! 四個大丫鬟正在堂屋里嗑著瓜子聊天,桌上的瓜子皮都堆得小山一般。大半天過去,對何菁的奚落嘲諷也說夠了,邵良宸來到門外臺階下時,聽見的都是她們嬉笑打鬧的閑話。 往日主人歸家總會有人報一聲,今日邵良宸特意不許人通報,見他忽然一步踏進門檻,笑鬧得歪歪斜斜的四個丫鬟都嚇了一大跳,連忙整肅站好,朝他施禮見過。 邵良宸朝臥房方向望了一眼,冷淡問道:“夫人呢?” 四個丫鬟你瞧我,我瞧你,四個倒有三個都是茫然不知,只一個怯生生答道:“好像是去了茶房……去燒水了?!?/br> 邵良宸頷首冷笑,俊目之中寒芒隱現:“你們嗑著瓜子聊天,夫人在燒水?好,很好!”說完就踅身而出。 四個丫鬟都慌了神,忙跟出來一疊聲地“奴婢知錯了,侯爺恕罪”,邵良宸理也不理,來到院中朝站在臺階下的何云問:“說你jiejie閑話的就是她們幾個?還有別人沒?” “就她們幾個?!焙卧苹卮鸬糜悬c不情不愿——其他人也沒好到哪兒去,只不過沒被他正好聽見罷了。 這時聽到消息的趙管家與趙mama連同一些腿腳快的下人都匆匆來了,由趙管家夫婦領頭進了院門,烏泱泱地將整個內院占去了大半。邵良宸冷眼看看他們,指著其中幾個男仆道:“你們幾個過來,將這四個丫頭拉到外面,找個人牙子,盡快發賣!” 他方才本還想著至少打她們一頓板子,又覺得才新婚第二日,見了血畢竟不大好,干脆賣了,眼不見為凈。反正像這種草草發賣的丫頭都落不到好人家,以后不怕她們沒罪受。 四個丫鬟頓時哭爹喊娘,連連求饒,有的還想撲上前來扯邵良宸的袖子。主人不常在家,表忠心的機會可不是總有的,早有急著表現的男仆過來拉了她們出去 何菁名義上去燒水,其實只是為了找個地方清凈獨處罷了。那四個當值丫頭總在堂屋里嘰嘰喳喳,她嫌她們煩人,又不想搭理她們,罵她們都嫌傷體力,干脆自己出去躲清靜,只為熬著時候,等邵良宸回家。她除了想跟他說話,誰都不想理。 茶房開在主院門外一側的倒座里,她獨自一人在杌子上坐得昏昏欲睡,直至丫鬟們的哭喊聲傳來才被驚動。剛出茶房的門,就看見四個丫鬟被健仆們拉扯出去。 見邵良宸面色陰冷地站在院中,何菁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走過來遲疑道:“其實,是我不想差使她們……” “要是她們足夠本分,無需你差使,也當明白自己該做什么?!鄙哿煎沸睦锉揪蛪褐不菢恫钍碌木薮髩毫?,煩亂得厲害,極力耐著性子問她,“我問你,今日全有誰給你擺過臉色看?” 何菁忍不住朝趙mama瞟了一眼,沒有說話。她并不是圣母心不忍發落這些刁奴,只是覺得應該留待以后自己動手更好,這樣由他出頭,自己倒像是個向家長告狀的小學生,出了氣也很沒意思。再說家總要歸她管的,靠他出頭自己也難立威。 邵良宸眼神極其銳利,她這輕輕一瞥便被他逮到了目標,趙mama被他利劍般的目光一射,頓時腿一軟就跪下了:“是老身犯了糊涂,對夫人不夠恭敬,請侯爺看在我隨我家老趙當差多年還算盡責的份上,饒過老身這一回吧?!?/br> 管家趙有善也在一旁說好話,見趙mama一再揪他衣擺,才跟著她一道跪下,還頗有些不情不愿。 這些人也真是好日子過慣了,都忘了天高地厚,邵良宸面含冷笑,緩步朝他們走近了些:“趙管家,趙mama,你們兩位都是這府里資格最老的老人了,想必——也都一直以元老自居,當自己是這東莞侯府的大功臣吧?” 趙有善連說“不敢”,氣勢也有些餒了。 邵良宸略提高了聲調:“小五,你出來說說,趙管家老兩口,這幾年都有過哪些功績???” 武德早已聽見風聲來在了跟前,聞聲有些遲疑地走上前,對邵良宸小聲道:“爺,還是您自己說為好,話出自您口,才叫他們知道您明察秋毫,眼里不揉沙子,若是我來說,就成了我來告狀了。明明那些事兒也是您自己鬧清的啊?!?/br> 邵良宸一聽也是這個理,自己還真是不懂人事管理,他點點頭,朗聲道:“我已知道,趙管家如今是咱府上的大拿,不論該不該你的差事都要過問經手,連丫鬟小廝們的月錢都要扣下四分之一,誰敢不給,你就叫兒子侄子打罵人家,鬧得厲害的,還要攆人家去莊子里干粗活兒。另外皇上賜給咱家那些莊子上的產出也被你昧下了一半。前不久你還搶了一家農戶的閨女,想給兒子做小妾……” 趙有善慌忙擺著手插口:“沒有的事兒!侯爺明鑒,小人確實一時糊涂……多拿了幾兩銀子,可這搶人的事兒絕沒有的!” 邵良宸冷笑:“你當人沒搶成,叫那姑娘跑了就沒對證了,你以為那姑娘怎會跑了的?那是我看不過去你家欺男霸女,親自指派小五過去救下的人!” 趙有善臉色煞白,張口結舌。 在場眾下人管事們全都眼神瑟縮,大氣都不敢出。不少人都暗自納悶:侯爺時常不在家,在家也幾乎從不管家,怎會對趙管家暗地里的這些勾當如此了解?武德只是個小孩子,總不可能憑一己之力就掌握這許多內情。 這一點何菁很輕易就能想得明白,他是做探子的出身,那些朝堂老狐貍隱藏極深的內.幕也要被他挖個底朝天,這起子下人在他眼皮底下搗的鬼又如何能瞞得過他? 他往日不管,只是懶得為此費心,覺得但凡不出大事便放任自由罷了。趙管家搶人家閨女就是大事,他就出手管了。不論管不管,這些人是好是壞,做過些什么,他心里明鏡似的。真到了想管的時候,就能師出有名。 她心里暗嘆,看來從前還當他對這些瑣事都熟視無睹,是小看他了。 不過,早知道了為啥還撂著不管呢?可見不是笨,還是懶! 邵良宸又數了趙管家夫婦幾條罪狀,最后慢悠悠道:“罪過雖重,趙管家夫婦畢竟年歲大了,總不好打上一頓板子,您二位擼了差事,連同你兒子侄子一家子,都回家去吧。馬管事,你帶著自家人過去幫著他們收拾東西,看好了是他們的東西別落下,不是他們的,也別拿錯了?!?/br> 這就是叫他們凈身出戶了,專管車馬的管事馬丙成是個粗壯的中年漢子,聽后痛快應了一聲,招呼上自己手下仆人,連推搡帶拖拽地將趙有善兩口外加他們的兒子侄子都請了出去。趙家人自也是連連求饒,邵良宸眼皮都沒再朝他們動上一下。 比起被發賣的丫鬟,被攆出去看起來懲罰不重,但做下人的有了這種劣跡,再別想謀到類似的差事,凈身出戶后好日子就到了頭,將來只能靠著賣苦力過日子。對早慣了安逸閑在的趙有善一家而言,這懲罰其實比發賣還重,畢竟賣了還有人家管飯。更不必說先前被他們欺壓過的人們還要尋機落井下石。 第25章 煞費思量 邵良宸今天既然動了手,干脆就痛快動一回大手術,又接連點了好幾個管事小頭目的名:“……錢盛,孫巖,楊九,自府內下人中除名,全家即刻出去,小五你安排人手盯著!” 武德痛快應了一聲,大有摩拳擦掌之感。府上下人他比邵良宸更熟悉,誰刁鉆滑頭,誰勤勞肯干他都清楚,早就看那起子刁奴不順眼,聽見主人發話攆走,正樂不得的。 那些被點名的下人們紛紛跪地求饒喊冤,邵良宸毫不理睬。這些人或是好吃懶做仗勢欺人,或是不懂眉眼高低近日表現出過對何菁的不敬,他這里又不是官府公堂,攆就攆了,犯不上一條條罪狀給他們講清楚。 他朝剩余的下人們淡淡看了一遍,朗聲道:“我往日多不在家,也不管家,有些事但凡不甚出格的,睜一眼閉一眼就過去了。將來我還會有不在家的時候,但如今夫人進了門,這宅子就全權交給夫人打理,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夫人說的話就代表我說的話,誰敢對夫人不敬,就是對我不敬。我們夫妻兩人都不是心狠的主子,不至于動輒打罵,但也請你們有點眼色,清楚自己的本分,不要找不自在,自己丟了體面!” 眾下人都唯唯諾諾地應了。邵良宸便叫他們散去。院里只余下他與何菁何云,以及武德守在門口。 何云很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邵良宸的衣袖:“姐夫,是我錯怪你了,你……是好人,也是真心對我姐好的,我都知道了?!?/br> 邵良宸朝他溫和道:“云兒你先隨小五去玩會兒,我與你姐尚有話說?!?/br> 何云點了頭,跟著武德出去了。 邵良宸沒再說什么,直接轉身進屋,何菁提著裙裾跟進來。 邵良宸坐到次間的羅漢椅上,待她進來,便淡淡道:“我知道你顧忌著自己也是窮苦出身,就體恤他們,一時拉不下臉來管,可這世上人不是所有的都懂好歹,知恩圖報,就是有些人生性犯賤,見了你善性便想壓你一頭,你一味忍讓是行不通的?!?/br> 何菁含糊地應了一聲,有心解釋自己也沒想一味忍讓,都是因為惦念著他才無心理睬那些人,可看著他似乎余怒未消的樣子,她又心下忐忑,就站在原處不敢輕易開口——她畢竟還算不上了解他。 邵良宸看了看她這副小學生認錯似的姿態,暗暗一嘆,轉開眼不再說話。都不知該說她什么,她不敢擺主母的架子,不敢指使丫鬟做事,對趙老太婆給臉色也逆來順受,還這樣小心翼翼對他說話,追根究底,還不是因為對他沒信心、以為自己為昨晚的事惹了他不喜么? 這模樣更像是在生悶氣,何菁愈發心虛,上前來道:“我知道你叫馬管事去替趙管家收拾東西另有用意,馬管事一看就比其余幾個管事為人厚道,以后叫他頂了總管的差事正合適?!?/br> 邵良宸如未聽見般,靜靜坐著毫無反應。 何菁又道:“其實,下人們也不是都對我不好,專管打水的那兩個姑娘就不錯,回頭可以叫她們來主屋伺候?!?/br> 見邵良宸依舊不言不語,她怯怯地過來捏住他的手指搖了搖:“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好,不該由著丫鬟婆子欺到頭上都逆來順受,我只是……只是今日無心理睬她們……” 越是見她謹小慎微做小伏低,邵良宸心里就越難受,心口都像被刀尖刮似的。 他蹙著眉搖搖頭:“你對自己沒信心,也總該對我有點信心。我說喜歡你,會一輩子好好待你,都是肺腑之言,你為何就不能信?昨晚……昨晚我明明沒說你什么,今早也不過是看在你還未睡醒,才沒去吵你,你怎會那般輕易就疑心我對你生了厭,竟跑去茶房躲著?你說說,你今日是不是都以為我不想要你,準備趕你走了?” “不……不是,當然不是!”何菁一時心急,嘴唇顫了顫,竟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