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坐直身, 盯著黑板暗自神傷。

    她忍不住嘆氣。

    被突如其來地打斷，小魚因為受驚后而沒有上鉤，尤東尋也不急，他又恢復了冷冷淡淡的表情, 抿著唇沒再說話。

    復習課上的內容多是幫學生鞏固已有的知識。余夏聽地認真也記地認真。

    一厘米厚的筆記本上寫地滿滿當當。

    記下了還不懂的她就用紅筆在邊上打個問號，等下課了再問尤東尋。

    最死板也最吃力的辦法，卻也最適合她。

    尤東尋在等下課，可這課太漫長了。眼瞅著墻上的時鐘嘀嗒嘀嗒嘀嗒地走著，他就感覺是度秒如年，實在難熬。幾分鐘后, 他開始有一丁點焦躁，稍稍抬了手扒拉了下自己的頭發。頭發微卷，捋也捋不直。

    口袋里的手機哧地一下振動。

    他拿出來摁亮一看，又轉過臉看了眼對面的張燁。

    張燁揚眉在那兒笑地一臉曖昧。

    張燁：【東哥, 小弟我募然抬頭, 卻見你那一雙眼睛像狗皮膏藥般粘在了小呆子的身上, 嘖嘖嘖嘖嘖嘖嘖?！?/br>
    尤東尋背對著他，他其實壓根就看不到，但他能夠想象地出來。

    看到尤東尋比著口型對他罵了句臟后, 張燁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隨后慢悠悠地改側坐為正坐，支起手撐著腦袋，眼睫半垂睨著手機屏幕，左手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輸入敲打成字。

    張燁：【遺憾的是小呆子壓根沒有注意到你灼熱的目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br>
    張燁：【你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吶?。?！】

    尤東尋略皺眉，手機一放理都沒理。

    他面無表情地撕下一小條草稿紙，提筆寫上：噢，你連明月都沒有。

    寫完，揉成團，狠狠地砸了過去。

    ………

    四十分鐘的難熬時光總算是到了頭，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王華榮他拖課了。

    十分鐘的課間休息看樣子他要占去一半。

    底下自然要開始躁動。

    尤東尋放下筆，抬手按了下皺起的眉心，好半晌，才故作矜持地將自己整理的筆記遞了過去。他還是一臉冷漠，借著躁動的氛圍靠過去，問：“換獎勵怎么樣？”

    說完，又慢悠悠地回歸正位，趴下瞅她。

    余夏別過臉，視線從上方的黑板轉移到坐在一旁的存在感極強的尤東尋身上。

    他還懶洋洋地趴著，淺淺地勾起唇，唇瓣有一半埋在臂彎里，長睫微顫，黝黑的眸子就那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

    被看地發了毛，余夏垂下眼沉默著，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

    她好不容易開始相信歷史書上說的“賽先生”，不再迷信了。結果最近……尤東尋的不正常表現實在太顯著。

    就好像被什么妖魔鬼怪給附了身一樣。

    她怔怔地發了會兒呆，期間還望了幾眼桌上還沒被收走的果凍，咬著牙權衡利弊。

    當下的利益與長遠的利益，選誰？

    幾秒后，也不等大腦做出反應，身體就不自覺地先動起來，爪子一寸一寸緩慢地移過去，碰到果凍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它們搶了回來。

    余夏抬起眼，單手支著下巴，再不做任何思考，就干脆利落地答應了，“好啊?！?/br>
    她頓了頓，將果凍藏好，輕聲問：“你想要什么獎勵？”

    尤東尋敲打著桌面的手指一頓，坐直了睨了她一眼，顯然對她的直接有點驚詫。

    小姑娘細白的手臂就晃在他眼前，她面色平靜，半張臉藏在圍巾底下，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眸認真地盯著他瞧。

    眸子澄澈靈動，似一汪清泉，不像戴過眼鏡的人的那般死氣沉沉。

    真好騙！

    好騙到他都良心不安了。

    “這個獎勵可能要把你賣掉?！彼料侣曇槐菊浀鼗卮?。

    賣到老尤家，最后渣都不剩。

    “噢?！庇嘞暮艿?，她把臉從圍巾里解放出來，定定地看他。

    耿直坦然的眼睛里仿佛將他定位為一個智障，她木著臉，涼涼道：“我又不傻?！?/br>
    “再說了，我們是拜過把子的好兄弟，你不會的，我信你?！?/br>
    “………”

    cao，勞資缺兄弟？

    離下節課上課還有五分鐘，王華榮終于說了下課。

    等他一走出教室，尤東尋就直接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余夏，好半晌伸出手，刻意控制好力度，手指戳了戳她光滑白皙的腦門，惱她：“你傻不傻?！?/br>
    氣悶地發泄完，又靠到一旁的墻上，垂著眼說教：“別動不動就相信誰，社會上壞人多的是，就是班里的同學也不能信?！?/br>
    頓了頓，他別過臉，“除了我以外?！?/br>
    其實沒那么夸張。

    但他唬她，目的是讓她能長點心。

    “你也別信我?！庇嘞某聊艘粫和蝗婚_口，她擰眉思忖良久，決定給他敲一次警鐘，“因為我是以你為目標的?！?/br>
    “嘖嘖，你目標真大?！?/br>
    聞言，少年忽然就笑開來了，他笑地半彎起了腰，雙手抵在膝蓋上，與余夏平視，他的眼睫細細密密地往下半斂著，卻沒有遮住眼底的零星燦爛的碎光，尤東尋抬起手，揉了揉余夏的頭發，溫溫潤潤地呵出氣，“那祝你成功啊，小呆子?！?/br>
    ………

    總之，小呆子是答應了換獎勵的。

    只要他考了第一，就有。

    尤東尋打算先存著，等以后在一起了就分期還款，如果可以，一并還了也可以。

    如果表白了，他希望她的獎勵是同意。

    至于剩下的……則不可描述。

    接下來的十幾天，尤東尋加大了對余夏的補習力度。

    誰都想考個好成績回家過個好年。

    他原以為她也是。

    發成績單那天，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尤東尋就收到了余夏的微信。

    同桌：【尤東尋?！?/br>
    同桌：【我感覺自己這次考的很好，可是我還是特別緊張?！?/br>
    同桌：【你也知道，我每次，自我感覺與實際情況都是反著來的?！?/br>
    同桌：【●︿●】

    ………

    尤東尋臨近七點半才看到消息。

    最后一個表情可憐巴巴委屈巴巴的。

    他利索地收拾好自己，摁住語音鍵發了條語音過去：別擔心。

    剛起床的聲音透著點沙啞，聽著似乎能讓人心尖兒一顫。

    他尤不自知，又發了第二句話：這不像你啊，你的滿滿斗志呢？

    同桌：【●︿●】

    看著這個表情，尤東尋薄涼的嘴唇扯出一絲笑，他輕輕地哼了一下，散散漫漫地靠在門框邊上，嘴里叼著根油條，他低垂著腦袋，不急不緩地在手機上敲字。

    尤老師：【不委屈?！?/br>
    隨即退出對話框。尤東尋點進第二個聯系人，順著聊天內容往上翻了許久。

    他姐跟他聊天的時候，總愛發一些無聊透頂的表情包。

    一分鐘不到，他翻到了那張――兩個卡通蘿卜人，大的蘿卜人伸出手摸了摸小的蘿卜人的腦袋以示安撫。

    手指長按圖片，保存下來后，又切回到置頂聯系人的對話框內。

    尤老師：【摸摸.jpg】

    九點半到學校發成績單，兩人已經成了固定的上下學小伙伴。

    余夏的成績穩定在六百多名。

    分數與前幾次比是又高起來十幾分的。

    只是已經在斷層的這塊區域了，十幾分的進步壓根就不能使她在名次上有所前進。

    她坐在自己位置上，早上的緊張已經不復存在。

    一張白紙上，記錄了她這一個學期的努力。

    她微微垂著腦袋，手指輕輕摩拭著成績單上面的數字。沉默許久，余夏挪了挪屁股往尤東尋那邊坐去，上半身微微傾斜，探出腦袋想瞅一瞅他的成績。

    “………尤東尋?！?/br>
    尤東尋挑了眉“嗯”了一下算作應答，關于假期的一些注意事項聽得他百無聊賴。

    “你又考第一！”她的語氣稍稍起了點波瀾，頓了一下扭捏了會兒，“……請吃飯吧?！?/br>
    “………好?！?/br>
    半個小時后，快十一點了。

    大家都放了之后，余夏被王華榮單獨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