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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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許看向景其琛。 景其琛皺著眉頭,他也沒有什么頭緒:“難道是那只狐貍?但他不該有這樣的本事?!?/br> 畢竟狐貍可不知道顏許的本體是什么,就算知道,也不該這么快就找到了可以抑制顏許的方法。而且和他有仇的是自己,按照那只狐貍的臭脾氣和智商,不應該會來對付顏許。 顏許站起來,他有些生氣——莫名其妙受到攻擊乃至于疼痛到這個地步的人大概都會生氣。 “我要去找找是什么東西,你剛剛發現什么頭緒了嗎?”顏許的語氣并不太好,語速也很快。 完全不像是他自己了。 顏許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坐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我覺得有些不舒服,很煩躁。就像是憋了一肚子火的感覺?!?/br> “你休息一會兒,我出去看看?!本捌滂〈蜷_了門,他準備去剛剛神識探到之后顏許就恢復了的那條街看看。 顏許搖搖頭:“我和你一起去看?!?/br> 景其琛勸顏許在家休息,不過顏許卻沒有聽,執意要和景其琛一起出去看看。 顏許現在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極度暴躁的狀態,像是一個炮仗,稍微有些火星就能爆炸。 景其琛拗不過顏許,只能帶著他一起出去。兩人一路的步伐都很快,顏許的眉頭一直緊縮,話都沒有說過。 等到他們到達那個街區,也到達景其琛的神識最后掃過的那個點上的時候。 景其琛終于發現了端倪:“有人在這里鋪開了結界?!?/br> 顏許也蹲下去查看地上留下的痕跡,他的手指觸碰著地上殘留的黑灰:“這里有人燒過東西?!?/br> 景其琛也挨著顏許蹲了下去,他伸出手指沾了點黑灰,又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還在鼻尖聞了聞:“有人用人的骨灰做法?!?/br> 顏許有些不明白:“人的骨灰不是白色的嗎?” 景其琛解釋道:“不全是人,還有些別的東西,很多很雜,有妖怪也有普通的動物,還有一種花?!?/br> “花?”顏許很茫然。 “一種生存在幽暗之處的花,一生都見不到一次陽光,不過這種花生存的地方,周圍不會有任何生命?!本捌滂“欀碱^,“這種花通體漆黑,而且有一個名字——冥花,它本身就象征著死亡和瘟疫?!?/br> “只有人類世界爆發巨大瘟疫的時候,或是被屠城的時候才會出來,是邪惡的象征?!?/br> 街道上人來來往往,他們各不相同,步伐有快有慢,卻都沒有朝顏許和景其琛所在的地方多看一眼,就好像他們是影形人一樣。 顏許靠在墻邊,這堵墻歷史久遠,一直沒有被拆,墻體脫殼斑駁,上頭都是污水流過的水漬。顏許有些頭疼的揉著自己的太陽xue,他現在還有些輕微的反應。 “你知不知道有誰能接觸到這種花?”顏許問景其琛,他的口吻很平靜,似乎剛剛那樣暴躁的人不是他。 景其琛搖搖頭:“這種花已經銷聲匿跡很多年了?!?/br> 看來是找不到源頭了,但是既然有人已經盯上了他,那肯定還會有下次?,F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待,守株待兔。 景其琛和顏許在周圍人比較少,不容易被矚目的角落都下了結界,景其琛也在每一處都留下了一抹神識。 “回去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一會兒,我下午去接蛋蛋和小墩兒?!本捌滂∫贿呎f一邊摟住顏許的肩膀,幾乎算得上是強制性的要送顏許回家——他能感受到一股陰暗的力量正在靠近,就圍繞在他和顏許身邊,已經露出了獠牙,等著他們放松警惕之后一擊致命。 顏許回到家里,他很累,這種累不是身體上的勞累,不是那種跑了幾公里的路肌rou酸疼的感覺。而是心理上的,顏許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他對著鏡子看自己,鏡子里的男人臉色蒼白,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他張開嘴看自己的口腔,然后發現牙齦已經在開始出血,顏許又掀開自己的衣服,他的肚皮上全部是青筋血絲,像蛇一樣團在一起。 不僅如此,顏許的聽覺似乎也出了問題,他站在窗口,卻聽不見路上車流鳴笛的聲音。 打開電視機也必須把音量開到最高開能聽見,而且聽不太清晰。 這種感覺太可怕了,顏許雙手緊握:“冷靜下來……冷靜……” 不知道作法的人用了什么方法,不僅讓他的身體開始衰退,就連精神也受到了影響。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此處,一個處于極端暴躁情況下的人,怎么可能冷靜下來去尋求解決的方法呢? 這幾乎就是無解的。 顏許的內心此刻有一座火山,終年被白雪覆蓋,但是這一次,火山蠢蠢欲動,等待著轟轟烈烈的噴發,巖漿要將一切都燒的片甲不留。 “我先去接蛋蛋和小墩兒,你記得把錦囊戴在身上?!本捌滂∏Ф_嗜f囑咐,像個老媽子一樣放心不下。 顏許點點頭:“你去吧,我知道照顧自己?!?/br> 看著顏許的樣子景其琛不僅沒有放心,反而覺得更加不安了。 “等我回來?!本捌滂≌f道。 顏許點頭。 他的耳邊傳來家門開啟又關閉的聲音,顏許躺倒在沙發上,錦囊被他揣在自己的上衣包里。他對著吊燈的光看自己的手。光線穿過手背,可是眼前對沒有紅色的血rou。 蒼白到像是被什么東西吸干了身體里的血。 不知道過了多久,顏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顏許是很少做夢的,成年以后幾乎就沒做過什么夢了,但是這一次,顏許在夢中卻看見了非常奇特的影像,就好像坐在巨幕電影院,他是唯一的觀眾。 “把孩子抱走?!焙诎l黑眼的男人穿著一件皮夾克,他濃眉大眼,氣宇軒揚,此時此刻卻汗流浹背,臉上和衣服上都是血跡。 他對著抱著嬰兒站在門口的女人喊道:“快跑!” 女人臉色蒼白,她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最后只能點點頭,抱著孩子從后門沖了出去。 之后顏許看到的幾乎全部都是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 女人從后門出去之后顏許才發現,這部電影的背景是在二十多年前,顏許覺得很熟,他小的時候就是在這樣的街區里長大的。臟亂差,城市還沒有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女人小心翼翼地挨著墻邊走,看到有人的時候就背過身去,唯恐被人看見。她就像做賊一樣,就連顏許看屏幕外看著都為她捏了一把汗。 不過她懷里的嬰兒倒是很乖,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明明女人的身后并沒有人在追趕,但她就是給了顏許一種忙于奔命感覺。 然后——她跑到了河邊。渡河的小船還沒有坐滿人,河對面就是一座大山,住了不少農戶。大橋還沒有修建好,所以坐船是過河唯一的選擇。 “幾個人?”艄公看起來五十多歲了,但是身子骨還算健朗。 女人的聲音很低很輕,非常溫柔:“我和孩子?!?/br> “不算孩子的錢,一個人五毛錢?!濒构Y果女人遞過去的錢,然后幫忙扶了一把讓女人上船。 女人坐在老舊的小船里,旁邊有大媽看了她兩眼,就被她懷里的嬰兒吸引了目光。 “這孩子長得真好?!贝髬屢荒樞θ莸貙ε苏f。 女人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后才有些僵硬的點點頭。 大媽見女人搭理自己,話頭就出來了:“這孩子幾個月了?你老公呢?一個人出來可不太好?!?/br> 大約大媽們就是如此,她們在經歷了幾十年的人生之后,人到中年,一個個都變得熱心腸起來。年輕的時候大多數都不是如此,然而歲數一大,心腸就軟了,話就多了。 女人似乎有些慌張,她一直在左顧右望,似乎在著急為什么還沒有開船。 她的聲音極溫柔,態度也很溫婉,像是舊社會的大家閨秀,講究笑不露齒:“孩子的爸爸在等我?!?/br> 大媽點點頭,認為孩子的父親應該就在對面的山頭。 然后大媽開始和女人談坐月子的事,說自己年輕時候生孩子的情形。兩個生過孩子的女人忽然就變得惺惺相惜起來。 人終于坐滿了,艄公解開了繩子,用槳把船推出岸邊。 女人提著的心似乎終于放下了,她開始專心哄著自己懷里的寶寶。 “這孩子有名字嗎?”大媽問道。 女人點頭,她的嘴角有一抹笑容:“有的,他叫白止水?!?/br> 大媽皺了皺眉:“這名字不好,心如止水,沒上進心可不行?!?/br> 孩子忽然大哭起來,女人的雙臂如搖籃一樣微微晃動,她的眉宇間全是溫柔:“能健康的活下去就好,我沒有奢求太多?!?/br> 大媽一拍大腿:“是啊,也是這個道理!” 河并不算寬,不過幾分鐘的工夫就到了對岸,女人穿著一條黑色的裙子,用紗巾遮住自己的大半張臉。確定沒人看自己之后就鉆進了森林。 顏許看著這個奇怪的女人帶著她的孩子鉆進深山老林,覺得很有些不能理解。 然后,更加奇異的一幕出現了,女人背對著鏡頭脫下了自己的裙子,她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是正常的。唯獨被裙子遮住的皮膚——根本不是人的皮膚,上面有非常清晰的鱗片。 女人仰起脖子,她趴在地上,雙手雙腳變成了爪子,身體開始拉長。鱗片遍布全身,頭顱的形狀開始改變。她的身體變成了黃色,光看外形竟然和龍一模一樣。 但是耳鼻口又較小,眼眶很大,眉弓比較高,露出的牙齒十分尖銳,前額凸出,尾巴尖長,頭大而長。 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她竟然展開了雙翼。 她圍著自己的孩子爬了一圈,然后張開嘴把孩子吞了進去,展開雙翼飛向了天空。 巨幕黑了。 顏許也從睡眠中醒了過來。人們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是出現在夢里的人大多數都是自己在現實中見到過的,或許只是擦肩而過,但是潛意識卻記住了。 可是顏許卻是從未見過出現在自己夢境里的男人和女人。 顏許又去了一趟洗手間,他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臉,忽然,鏡子里的人臉變成了那個女人。顏許嚇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衛生間外傳來了大門關閉的聲音,顏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臉上好多了才走出去。 蛋蛋往常一看到顏許就會大叫著“粑粑”然后撲上來。 不過這次蛋蛋卻沒有動,他站在景其琛的腿邊,一副很想撲上去,但是又在克制自己的糾結模樣。倒是顏許走了過去,他拍了拍蛋蛋的頭,問道:“蛋蛋,怎么了?” 蛋蛋捏緊自己的小拳頭,非常嚴肅地說:“老師跟我們說,我們要學會獨立,不能總是依靠父母?!?/br> 顏許有點蒙,這孩子才上了兩天學而已啊。 “那蛋蛋覺得老師說的對不對呢?”顏許笑著問道。 蛋蛋點頭,他倒是很篤定地說:“對的,蛋蛋很快就會長成大人了,然后蛋蛋就會照顧粑粑和mama,給你們推輪椅!” “咳咳?!本捌滂】攘藘陕?,“推輪椅倒是不必了?!?/br> 景其琛摟住了顏許的肩膀,小聲問:“現在感覺還好嗎?身體有什么問題沒有?” 顏許搖頭:“好多了?!?/br> 景其琛仔細看了看,確定顏許沒有說謊之后才說:“那你陪孩子們坐一會兒,我去做飯?!?/br> 顏許看著景其琛走到廚房。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這個男人非常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