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其實皇后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覺得自己的兒子太清心寡欲了,以前覺得還引以為傲,想著則寧不會被宮里頭不懷好意的小妖精們給帶壞了,可是現在一想想,誰家的兒子到了十八了身邊都每個人?若是往深處想,會不會因為在北地傷了身體難以啟齒? 作為一個母親,皇后想得一點都不多,可這種問題又不能直截了當地問兒子,只能小心翼翼地試探??墒强磧鹤舆€是不開竅的模樣,也只能把心頭淤下的那一口老血給咽下去。 皇后覺得如果自己再和兒子討論這個話題,說不定會被氣的掀桌子,只能轉戰到麗嬪那個待嫁的五公主。 說到這個,則寧道:“就是上次兒臣看中的探花郎,汴州人氏,于小五年齡相仿,容貌也登對,兒臣也派人去查了,家中人口簡單,一家都是性子溫和的。那探花郎再有一年便可及冠,看他錦繡文章想必能力也不會差到哪去,想必以后也是獨當一面的人物。麗嬪若是不嫌棄,小五便是下嫁,自然是不受婆家欺負的,待熬了幾年,那藺源也可撐起一府門楣?!?/br> 則寧說的有道理,皇后也覺得可行,等過些時候就把麗嬪請過來詳細說說這些事。 其實想起這宮里頭的公主,則寧心里就有了些慶幸感,可能是德妃打壓,公主們都過得跟棵草一樣,可憐兮兮的連朝中貴女都不如,也真是挺罕見的。 陪皇后說了會話,則寧就直接出了宮。 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那就是上次和小八的約定,也不知道她猜出來了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各位木嘛木嘛 第50章 尚錦書覺得真是世事難料, 前一陣還能肆無忌憚地頂替尚錦觀那小子的身份出去吃喝玩樂,今天怎么就突然天降個圣旨下來蓋到她臉上呢! 皇上從哪聽來的她“柔嘉淑順, 風姿雅悅”?她如果真是這樣,父親和祖父就不會看著她就頭疼了。 這倒好,圣旨一下就難以轉圜,第二天皇后就派了幾個宮里頂頂好的教養嬤嬤來太傅府教習,雖說她們的態度是恭敬的, 性格也是溫柔, 可自己就是覺得很不自在。 而且,太子?是她念叨的次數太多了嗎?她每次談到太子的時候也沒想什么風花雪月的事啊。 每次從祖父口中聽說的朝堂要事,再加上她經常在外頭轉悠, 也曉得時事, 朝廷下的告示什么的她也知道個七七八八。在她的思維里,太子就是個鐵面掌權者, 不茍言笑生人難近,而且獨斷專行。不可否認的是他的強硬的政策,在這種官不良民不行的情況下, 如此這般才是最有效的。 可是,她認同他所有的處理方式,并不代表兩人合拍。她腦海里所描繪出來的男人,是完全不懂春花秋月的。雖說她自己也并不熱衷于此,可女人都是感性的,兩個冷冷淡淡的人在一起不是煎熬嗎? 太子總會是未來的帝王,不說他們現在完全沒有感情基礎, 就算有,將來他也是后宮佳麗三千人,她呢?一個人獨守空閨嗎? 自古宮中多是非,有多少美人苦心經營又被暗箭所傷,她也要當其中的一個嗎。 她還未到十六歲啊,母親都未與她討論過類似的話題,就算是平時打趣都沒有,所以她一直以為婚姻之事對自己來說很遙遠。她還沒有對自己的未來起什么一丁點的想法的時候,就突然來了這茬事? 不僅是她自己,起身接旨的時候就連祖父的表情也是怪異的,待送了獨掌內務府大權的高公公后,祖父二話不說就勒令她以后不可隨意出府,果然第二天宮里頭的教養嬤嬤就來了。 尚錦書這兩天整個人都是懵的,對于皇帝的心思,她百思不得其解。 說為太子造勢吧,尚家一門清流,權勢沒幾分,幫不到太子什么。說要削弱太子威勢,可尚家桃李遍及大譽,太傅也不是個虛職。 難道真的是為了挑個太子妃? 想到這里,尚錦書突然想起來前些日子自己逼迫尚錦觀那小子代替自己去參加皇后的春日宴來著,那天回家后因為遇到個能談得來的有趣的人心情極好,沒怎么注意到他的臉色,現在細細想來,是不是有點心虛? 尚錦觀那小子到底干了些什么??!真想現在就沖過去把他打一頓問他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懊惱過后,尚錦書驀然覺得自己心里空空的。以后就是閉鎖于深宮大院,活在所有人的眼睛下,再也不能肆無忌憚說笑,也不能意氣風發地混跡在學子堆里了。 而且,那個她還沒猜出身份的貴公子,也見不到了吧…… 真的是好難得好難得才遇到的呢。 窗外春光正好,錦書抬頭看看搖曳在微風中的枝頭上開的燦爛的桃花,第一次生出一股惆悵來。 …… 則寧不知道他的小未婚妻正活在水深火熱中,如今他正坐在當初的雅間里,單臂撐著窗沿,神情淡淡地看著下面的人流。 人就是這樣,就像是剛剛品嘗到美味的佳肴,再吃糠咽菜就難以下咽。以精神上的共鳴更甚。 所以當他聽說賜婚對象是尚家小八的時候,只是猶豫了一會就沒有出言反對。其中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他知道尚小八的耀眼之處,看得到她的發光點??烧侨绱?,才不容易得到世人的理解,她這樣的一個女孩子,若是嫁出去,定會被埋沒才華,也會受不少委屈,所以斷斷不能送到其他人家里受人磋磨的。 她可以跟得上自己的節奏,就算一開始她聽不懂,但是稍作解釋后,女孩子靈感爆發得讓他都驚喜。不僅如此,他身邊也的確缺個有主意的人。 自己雖然對她沒有情愛,但是他的身份可以保證她一生順遂,也不會禁錮她,讓其歡喜無憂。 一下午過得格外漫長,則寧面前的熱茶都換了好幾壺了,等待的人也沒有出現。 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想了想堆積在在桌案上的卷宗,則寧撩袍起身。 也是,誰整天沒事干出來玩呢,而且尚太傅也會拘著他家小八的吧。 李慶安的案子申了快要兩個月了,繞是則寧看了很多遍大理寺送來的卷宗,還是有點壓抑不住心中的火氣。 已經到了尾聲了,就只差個收尾。過不了多久,這一家子就要被送上刑場。 侯門興衰榮辱,皆是一念之間。 喻則明在朝堂上待過一陣子體驗一下新鮮感后也不愿每日早起上朝,次次遞上來請假的折子,里面的借口都是不重樣的,則寧也不管他,便隨他去了。 但是每次義安侯府有動靜他都能準時出現。 則寧在用晚膳時才見他過來,喻則明耷拉個臉,沒有什么精神氣,有些懨懨的。 則寧放下碗筷,無奈笑道:“怎么,東宮的膳食合你口味?” 喻則明扯了扯嘴角,行了一禮便坐在則寧身邊。張了張嘴剛想說什么,就聽則寧對著小成子道:“再拿一副碗筷過來?!?/br> 轉而和他說:“先吃飯,什么事吃完飯再說?!?/br> 在和太子皇兄散步的時候,喻則明才低低道:“皇兄……我向你背我看過的書,你……”喻則明咬了咬唇,“你放了婉婉meimei好不好?” “你做好決定了?”則寧問他,“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喻則明一下被問住了,臉上也都是一片茫然:“我,我也不知道?!?/br> 以前一心想娶婉婉meimei的,可是現在,怎么一點想法都沒有了呢?喻則明在心里有點看不起自己,怎么他也是話本子里朝三暮四的人了?不過,這幾天他在自己的平王府里想了很多,想他和婉婉meimei的相處的點滴,發現除了他心甘情愿之外,婉婉meimei并沒有對他做出回應。就算是自己變心了,也不會傷了婉婉meimei的心吧? 則寧看他兩眼,也沒有說話。 喻則明都這么大了,也該自己決定自己的事了。 不知道喻則明想到了什么,跟在則寧身后欲言又止。則寧轉頭問他:“你有什么要說的直接說就是了?!?/br> 喻則明一下子變得支支吾吾,隨后咬咬牙道:“臣弟沒什么要說的?!?/br> 則寧挑了挑眉,也由他隱瞞。 其實喻則明他最近很害怕去甘泉宮找德妃請安。以前一切安好的時候,母妃見到他無非也就是“吃的好不好,錢都不夠用,被誰欺負了沒,皇上寵愛不”之類的,所以每次去甘泉宮都毫無壓力,反正也就是轉一圈吃個點心就走。 如今可不一樣了,自從義安侯府出事之后,母妃一開始竟然是一臉快意的?這暫且不管,只是后來母妃聽說他與皇兄相處甚好的時候,讓他求皇兄寬恕義安侯一家。一開始母妃也是隱晦的,后來一見到自己就急急地問他。 他的腦海正處于兩方交界的臨界狀態,母妃這么逼迫他讓他頭痛欲裂。 其實則寧知道。德妃在后宮中,除了不敢得罪皇后,宮里頭大大小小的妃嬪都被她得罪完了。有皇帝獨寵這也算了,畢竟是一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鄉野女人,可竟然攀上了李慶安那棵大樹,背景深厚,誰敢在她面前放肆? 可如今義安侯倒臺了,皇帝也久不見德妃,封了大皇子為儲君,又放權由太子一人獨大。誰不抓住這個機會好好落井下石一番。 后宮的腌臜事,想必皇后的心里也清楚的很。想到皇帝之前來她宮中訴衷腸中夾雜的隱晦的要求,不禁心冷了一冷??僧吘挂膊荒茏暡焕?,處理了一些鬧得比較大的,其他小動作也不予理會。 所以這段日子德妃過得十分辛苦。 喻則明也沒在東宮留多久就告辭了。則寧也換來和影吩咐一下天牢里的事情。 畢竟偷梁換柱這種事,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轉眼就到了四月,欽天監也給太子的婚事定下了具體的日期。本來是選了三個好日子,不過皇后心急很久,就挑了了最近的九月中旬。 那個時候秋風颯爽,也是個好日子。 聽回來的教養嬤嬤說,尚家的小姐果然是書香門第,不光人長得好,性子也是一等一的,悟性也高,沒有其他高門貴女的嬌氣,學起禮儀來也很快。 皇后聽了更加志得意滿,心里有些開心,就等著自家兒子把尚城那捧在手心里十六年不讓人看的乖孫女給娶回來了。 第51章 四月中旬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曾經一手遮天的義安侯一府問斬的日子。 曾經手掌大權的勛貴,那個誰見了都要彎下腰的男人, 在經歷了兩個多月的審判中,終于被定下罪名。 這日,晌午的太陽亮得刺眼,正陽門外圍著的都是布衣平民,其中不乏有從地方聞訊趕來的??粗鴦W邮殖嘀蜃映值抖? 下方便是跪在刑臺上的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李慶安。不僅有他, 他的身后還有府中男丁女眷。 蒼老得厲害的男人微微抬起頭,透過雜亂的垂到面前的頭發看著被禁軍擋住要沖進來往他臉上砸菜葉子的百姓,不禁輕蔑地笑了笑。 老子人世間走一趟, 享受過富貴榮華, 品嘗過絕世珍饈,鑒賞過各色美人, 把控過一國朝政。就算以前再是無所事事的紈绔子弟,可尊貴的身份和難擋的運氣就是把他推向了權利中心。天意如此,本該如此! jian逆小人又怎樣?他耀武揚威地過了大半輩子, 誰能走到他這樣就算是宮中皇子見了他都要給三分顏色的地步?就算是十多年前和他斷絕父子情意的李老丞相,也不敢明面上對他如何! 要問他后悔嗎,他一點都不后悔。若是塵世間再走一遭,說不定他還要如此。 李慶安“嗤嗤”地笑,眼睛往人堆里溜了一圈,不經意頓了一下。 那個人頭上的銀絲又多了。 他的目光還是那么嚴厲。 分庭抗禮了這么多年,他怎么沒有發現他也這么老了? 嚷嚷鬧鬧的人海里, 擁擠的推來推去的人群中,那個男人的脊背還是那么直挺,就算是處于一片喧囂中,也不改大儒傲骨。 李老丞相負手而立,背在身后的手緊緊地攥著,面色平靜地看著臺上擁有血親之緣的兒子,就算閃動的目光里也存在難以言說的復雜。 李慶安一下子就被這種目光擊痛了。 對,他總是這樣! 少時誦詩書,他不就是兄弟三個中最愚笨的一個嗎!他與龍潛之時的四皇子混跡于坊間,就整日被訓斥。 可那又怎樣!你最看好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如今如何了? 大哥投奔二皇子,二哥投奔三皇子,都各有陣營都瞞著你!你平時教導我們忠于君上,他們兩個兩面三刀背后冷槍,你就是沒發現。等到東窗事發你那兩個最喜歡的兒子都死了,你還是不屑看我一眼! 你再看不起四皇子,可他才是大譽最后的掌舵者。我再不學無術,可我曾經所處的高度也讓后來人仰望!人各有活法,憑什么都要按照你說的規規矩矩? 李慶安心中忿忿,可到最后從心底泛出難言的酸澀。 人都說父子天倫,他卻從未得償。 身后是凄凄厲厲的哭聲,一貫自以為從不虧欠過別人的李慶安有點不敢轉頭。 在害怕什么呢?害怕家人對他報以憤恨的目光?可是他們都曾經貪圖過自己的銀錢與榮耀,如今落敗了,不也是死得其所嗎? 原來他們對自己從來都是有所圖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