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你居然躲在這里?!?/br> 羅逸在走廊盡頭的小露臺上看到了庭蕤。 “我的酒量不是很好,所以早就出來了?!蓖マ_他微微一笑,“倒是你,羅先生,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吧?!?/br> 羅逸沒有回答,他半倚在露臺的圍欄上,仰頭看著外面無邊的夜色。 “庭蕤,你其實已經知道我是尼戈拉塔感染者了吧?”羅逸突然說道。 “我一開始只是猜測?!蓖マㄕf道,“羅婷婷曾經搜集過尼戈拉塔癥的資料,她身邊沒有什么親近的人,只有你一個哥哥,所以那資料十有八九是為了而搜集的?!?/br> “而上一次在公司見面的時候,同樣是尼戈拉塔感染者,陸其森對你產生了奇妙的感應,而你又對自己流血的傷口反應實在太大,更是讓我加深了懷疑?!?/br> “你那時候應該是怕你的鮮血對陸其森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吧?我就猜測你們這些感染者之間是不是能夠互相感應?又或者有獨特的等級劃分,上一級能夠影響下一級?后來有人肯定了我的猜測?!?/br> “你是一級感染者吧,羅先生?” 羅逸苦笑一聲:“你全都知道了啊。確實如此,我就是一級感染者,最初的病毒攜帶者,傳播者之一?!?/br> “那么你專門過來找我,是想要說什么呢?”庭蕤問道。 “說出來你可能并不相信,我其實是想要所有的尼戈拉塔感染者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笨粗鴮γ嫔倌瓿领o的目光,羅逸不知不覺就吐露出了在心底積壓已久的心聲,“每次看到尼戈拉塔感染者釀成的慘案,我都會想到,這一份罪孽是由我帶來的,我才是真正的罪人?!?/br> “這并不是你的錯,錯的只是制造出他們,并用他們滿足自己私欲的人?!蓖マò参康?。 羅逸搖了搖頭,顯然是并沒有認同庭蕤的話。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道:“你知道的,尼戈拉塔感染者之間有特殊的感應,其中一級感染者的感應能力最強。我最近注意到中區多出了不少尼戈拉塔感染者,這種突然的聚集實在太不正常了。我懷疑可能有人在背后暗中驅使他們。如果是這樣,那他們必然有所圖謀?!?/br> 羅逸離開之后,庭蕤站在原地沉吟一會兒,給陸國鋒打了電話,告知他這件事,讓他多加防范。他估計羅逸告訴他也是出于這個意圖,畢竟陸老爺子現在掌握著霧城防衛部,能夠調動足夠的兵力,一旦發生了什么,也好及時做出反應。 慶功宴結束之后,庭蕤回到了家里,白棠早就準備了解酒湯,雖然并沒有喝幾杯酒,庭蕤還是從善如流地端起了湯碗,然后撥通了給陸其森的電話。 因為今天慶功宴的關系,現在已經遠遠超過了庭蕤跟陸其森平時打電話的時間,奇怪的是,平常就算晚一分鐘也會立刻撥過來焦急詢問庭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陸其森,這一次居然沒有這么做。 不過庭蕤看了他給自己發的短信,也沒發現有什么異常。 慣例地早起之后的問候,然后是自己一整天行程的安排,早午晚飯都要拍一張照片過來,順便問一問庭蕤在吃什么。 發現了什么有意思的東西或者發生了什么趣事,肯定要第一時間發過來讓庭蕤知道。 庭蕤如今手機里就保存著陸其森發過來的兩張照片。 一張是陸其森曾經給他講過的捕沙蝎的照片。 月光下,赤著腳的男人滿臉認真,正緩緩彎腰,全神貫注地伸出手去捉一只正在他的腿上攀爬,尾鉤卷起的蝎子。 白練一般的月光傾瀉而下,印照在男人高高挽起袖子的赤膊上,陷在沙地之中的腳背上,微微縮起的瞳仁里,浸透著一種迷離而朦朧的色彩,使一切都顯得如斯美麗。 另一張則是在海倫娜碼頭上。 陸其森可能是剛從海水中出來,頭發打濕之后被他向后攏去,呈現出了一種不羈的狀態。胸膛是赤裸著的,可以清楚地看到其上飽滿卻并不夸張的肌rou,透明的水珠順著胸肌腹肌之間的溝壑滑落,最終隱沒在令人遐想的溝股之中,帶著一股微妙的色氣。 他的懷里抱著一條巨大的藍鰭金槍魚,手臂上的肌rou鼓起,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力與美的均衡之感,讓人想要撲上去親吻、頂禮膜拜。 想到那兩張照片,庭蕤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是十分想念陸其森了。 這次電話接起來的很慢。 往常庭蕤剛撥出電話,那邊陸其森就立刻接通,每次都快得讓庭蕤懷疑陸其森是不是把手機放在手邊專門等著。但是這次“嘟嘟”聲響了好久電話才終于被接起來。 “阿蕤……”電話那頭陸其森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發生什么事情了?”庭蕤問道。 “其實也沒什么……”陸其森想要搪塞過去。 “說實話?!?/br>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陸其森聽出了不少威脅,他只好老實交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望刺最近多了不少外來人,他們跟本地人發生了一些沖突,我今天一直在處理這些事情?!?/br> “那些外來人做了什么?”庭蕤心中產生一種奇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陸其森的回答印證了他的猜測:“他們在打聽血茅的事情,想要雇人帶他們進入血茅?!?/br> 血茅,庭蕤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心里已經有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所有的一切,都在圍繞這個名字略帶有不詳色彩的地方?這里,到底隱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再加上羅逸所跟他說的尼戈拉塔感染者匯集到中區的事情,庭蕤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風雨欲來。 ―――― “庭蕤?”熊源出聲叫他,“你最近總是在出神啊,發生什么事了嗎?” 庭蕤搖了搖頭,他最近確實有些不太好的預感,而且他總感覺有人在暗中窺視,而且還不止一雙眼睛,但是他總是找不到那些窺視者。 這時候是午休時間,本該留在學校的庭蕤之所以坐在這里,是因為熊源又宣稱發現了一家很棒飲品店,拉著庭蕤過來想要分享給他。 熊源“吸溜吸溜”地用吸管去吸奶茶里面的珍珠,若有所思地看了庭蕤一眼,說道:“對了庭蕤,你知不知道《沒骨》什么時候打算影視化???” 熊源很久以前,在《沒骨》還在網站連載的時候就是《沒骨》的忠實粉絲,新書發布會那天他好不容易搶到了一個名額,結果到場才發現庭蕤居然是文域的股東之一。 熊源當機立斷就問庭蕤要《沒骨》作者的聯系方式,準備催他家大大馬不停蹄地寫第二部,被庭蕤拒絕之后也不氣餒,轉而纏上了庭蕤,詢問關于《沒骨》的各種消息,想要庭蕤提前透點口風給他。 “正在籌備了,過一段時間大概就要選角了吧?!蓖マㄓ浀梅夂揭呀涢_始拉到投資了,《沒骨》的影視化已經提上了日程。 “你不知道《沒骨》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啊?!毙茉磭K嘖感嘆,語氣更多的是與有榮焉,“我媽原來整天沉迷狗血愛情劇,現在則是書不離手,還買了一大箱書發給她的小姐妹們,簡直比我還要狂熱了。就連《沒骨》,之前說的那么硬氣,現在還不是到處跟人討論角色劇情?而且我聽說,很多翼族看了《沒骨》之后,都打算報考文學院了!” 庭蕤早就知道了這些,《沒骨》所產生的號召力比他想象的還要大一些,不過能讓翼族對文學領域產生興趣,那么他們的策略就已經成功了一大半。而他能做的,就是要確保翼族走在其他種族前面。 暫時中斷了思緒,庭蕤端起眼前被熊源極力推薦的,加入了竹汁的新型咖啡,剛想嘗上一口,舉著杯子的手卻停滯在了半空中。 又來了,那種窺探的視線。 庭蕤放下杯子,緩緩地掃視四周,試圖分辨出那道視線來自何方。 這時候他不禁感嘆,如果小東西在他身邊就好了,在這方面它要更加敏銳一些,可惜它一大早就跑出去玩了,沒有跟著庭蕤出來。 店里的聲音有些嘈雜,有服務生正熱情地接待客人,其他桌客人的在輕聲地談話,時不時發出幾聲笑聲,還有一個小孩子為了多吃一個冰激凌而哭鬧不止……所有人好像都很正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對。 倒是有幾個女孩子臉頰微紅,悄悄地在打量他,但是庭蕤知道不是她們,原先那道視線帶著鮮明的惡意,兩者的感覺截然不同。 最終沒有發現什么,庭蕤收回了視線,低頭呷了一口咖啡,清新的苦味開始在口腔中蔓延。 庭蕤有預感,他們一定不甘心僅僅是“看看”,一定會采取其他的行動,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了,總會有把他們揪出來的那一天的。 看著庭蕤好像沒有發現什么,坐在角落里一對看起來十分平常的小情侶有了動作。 剛剛還濃情蜜意互相的行為立刻止住,個子嬌小的女孩甚至還在桌下狠狠踢了自己的男朋友一腳,并且低聲罵道:“蠢貨!” 男人痛呼一聲,并不敢反抗,只是憤憤說道:“難道你沒有被他吸引,想要吃了他?說我干什么!” “可我沒有被他發現!”女孩咬牙切齒,“要是被他發現,壞了大人的計劃,你知道后果的!” “……”男人懨懨地低下了頭,良久之后,終于還是有些不甘心,“你不覺得奇怪嗎?大人給出的情報里,可沒有提及他對我們會有這么大的誘惑力。就算面對一級感染者,我也沒有像今天這么沖動。我的身體告訴我,如果吃了他,我的能力會得到飛躍般的提升!” “……”女孩搖了搖頭,“不管怎樣,你都得給我忍住,要是計劃成功,等我們攻占了霧城,還不是想吃誰都行!” 聽到女孩的話,男人眼中異彩連連,顯然是陷入了美好的想像之中:“你說的對,到時候……” 庭蕤并不知道那兩個尼戈拉塔感染者之間的談話。在傍晚回家的路上,他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我們談談吧?!蓖パ╆栒f道。 “好?!蓖マc頭,他們確實該談一談,他有很多的疑惑,需要庭雪陽來為他解答。 “我聽說你已經動用了你外公的遺產對嗎?”一落座,庭雪陽就有些急迫地問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庭蕤抬了抬眼,眼神未起波瀾。 “你先別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庭蕤,你知道你這個舉動有多么危險嗎?”庭雪陽的神色焦急,不似作假,“這些年來,無論是皇室還是議會都在盯著這個地方,你這般行事,已經觸動他們敏感的神經了!” “這話怎么說的,這是我長輩留給我的遺產,難道我還沒有使用的權力了嗎?”庭蕤好像沒有聽出他話中潛藏的深意,不甚在意地說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庭雪陽有些頹然,“庭蕤,你還不知道現在的局勢吧?新任的帝王已經成年,想要重掌權力,預謀削弱首相的權力,甚至暗示議員,下一任的首相不會由獅族擔任?!?/br> “首相自然不肯坐以待斃,他重提十二區重建之事,給皇帝施壓,并且著重提出了收回血茅。普通獸人不清楚,那些掌權的人可是心知肚明,血茅曾是獸人們不得不放棄的祖地,一直以來都是困擾皇室和議會的一大難題?!?/br> “你現在做出的這種舉動,難免會給出他們錯誤的信號,如果卷入這場政治斗爭里,誰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庭雪陽加重了語氣,想要庭蕤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所以呢,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呢?我以為你應該對此樂見其成才對?!?/br> “……”庭雪陽深深嘆了口氣,卻突然說起了不相干的另一個話題,“當年,先認識你母親的其實是我。但是我因為自卑,錯過了她,后來她嫁給你父親,過得并不幸福。我總是想,如果她嫁給我,我一定竭盡所能地對她好,肯定不會像你父親那么對她,但是已經晚了,她后來病入膏肓,最后的遺愿就是照顧好你,我怎么能不滿足她呢?” “但是姚芊芊和周玉她們做的事,你又怎么解釋?” “姚芊芊我沒什么好說的,都是我一時糊涂,哪成想她會仗著我的勢做下了那么多壞事,我雖然買通了周玉,但也只是想要知道你的近況而已,沒想到她會暗中給你下藥。但不管怎樣,錯都在我,你如果怨我也是正常的?!?/br> “你說你沒有讓周玉給我下藥?”庭蕤皺緊了眉頭,他本來以為這也是庭雪陽做的才是,所以他才拿不準庭雪陽的態度立場。但如果不是庭雪陽做的,那會是誰呢? 這時候另一個人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會是他嗎? “那么你知不知道我真正的血統不是白羽王鴿,而是海東青呢?”庭蕤問道。 庭雪陽震驚的表情已經給出了答案。 回到家后,庭蕤看到陸老爺子送過來的資料,翻開第一頁,不出意料地看到種族登記的是塞內加爾獅,與如今的首相同出一族。 庭蕤此時已經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隱瞞他的血統,讓人給他下藥,甚至給姚芊芊的出謀劃策的,應該就是他了。 但是還沒等庭蕤對此做出什么反應,他就收到了一個消息,陸其森在十二區失蹤了。 庭蕤皺緊了眉,臉色是無法言說的凝重。他問:“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此時陸其森已經失蹤一個星期了。 “這件事被瞞下來了,我也是不久才得知的?!倍湃粞a充道,“如果消息無誤的話,陸其森最后一次出現的地方是十二區的血茅?!?/br> 血茅?埋骨地?遺產?潛淵之盟? 庭蕤心思電轉,一瞬間串聯起了很多已知的線索。 “杜若?!蓖マㄖ币曆矍扒嗄甑难劬?,“我需要親自到十二區走一趟?!?/br> 杜若從他話語中聽出了不容置疑的意味,猶豫片刻之后,什么也沒說便為他安排好了去往十二區的行程。 在此之前,庭蕤去見了陸老爺子一趟,他已經知道這個消息是陸老爺子壓下來的,也知道陸其森之所以失蹤是因為幕后之人想要把他引到十二區。 雖然知道其中另有陰謀,庭蕤還是選擇了說服陸老爺子,前往十二區,他不可能棄陸其森的安危于不顧的。 不過在走之前,借助陸老爺子的勢力,他也做了一番安排。 他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負的軟柿子,觸了他的逆鱗,就別想他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