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賀宇帆偷著眼看了看,抿了抿唇,倒是第一次很有眼色的沒把破壞氣氛的吐槽說出口去—— 如果守到下輩子,甚至下下輩子,他們的故事就變成狗血又老套的言情劇了。而作為一個行走在時代前沿的作者。他堅決不會允許自己的人生比小說還狗血的。 不過修真這種事兒…… 真的就沒有什么睡一覺就修為大增的方法了嗎? 賀宇帆覺得自己似乎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一大難題。 不過糾結歸糾結,日子該過還是得過。 他不知道自己夜里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只是等再次睜眼的時候,晨光已經透過窗戶照亮了小屋,而桓承之也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桌邊淺笑著等他了。 賀宇帆伸著懶腰從床上爬起來,打了個哈欠,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對桓承之道:“我覺得你這種行為不太好?!?/br> 桓承之挑眉:“有何不妥?” “你昨天剛跟我表白,今天就盯著我穿衣服?!辟R宇帆說:“要不是因為我覺得你看了這么多次了也不差再來一次,我可就真就要喊非禮了?!?/br> 桓承之笑了:“你若想喊也無妨?!?/br> 賀宇帆不解,帶著點兒挑釁的“哦”了一聲。那架勢活像是要準備準備就開始放生高呼了。 只是沒等他叫出聲,桓承之就再度開了口,他說:“反正番臨城里都是普通人,就算我修為再低,在人來之前把你搶走也不是件困難事兒的?!?/br> 賀宇帆:“……” 所以說修仙的人真煩。 兩人這幾句話的功夫,讓氣氛似乎也又回到了說開一切之前的樣子。 剩下一路去找安竹不提,等兩人再次回到番臨客棧的時候,桓承之拿著那顆練好的丹藥研究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決定回一趟玉玄的那座山頭。 畢竟這丹藥再怎么說也是個仙丹,萬一吃下去后要修煉才能消化,番臨城里的這點兒靈氣可就是完全不夠用了。 他和賀宇帆說他消化了仙丹就回來,后者倒是也沒什么感覺。 點頭目送人離開后,便伸手從一旁包袱里摸出了之前遞給出版社的另一份長篇原稿。 按照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來看,他寫出來的每本書,哪怕主角不是狗蛋也一樣都會成真。所以還不如在時間線接軌之前,先稍微有點兒心理準備的好。 這樣想著,他低頭看向宣紙上那堆密密麻麻的小字,一邊梳理著大綱,一邊慢慢思考著劇情。 許久,將擰的有些生疼的眉頭更緊了緊,賀宇帆口中輕聲喃道:“這就有點兒難辦了啊……” 第41章 賀宇帆盯著手里的稿子, 又皺眉沉默了一會兒, 最后還是向椅背上靠了靠身子, 糾結的長吁了一聲。 只是他這口氣還沒吐完, 身后就響起了一個還算熟悉, 并且帶著些玩味的聲音:“今天那只狗不在?” 循聲看過去, 念魂站在他身后不遠處的位置, 正勾著那雙狐貍眼, 笑瞇瞇的看著他。 “你就不能走一次正門?!辟R宇帆吐槽了一句,見對方咧嘴直笑, 沒半點兒悔過的意思, 才搖頭解釋道:“他回去修煉了。不過人可是神獸, 你叫他狗,你就不怕他咬死你嗎?” “看來你還沒懂, 昨天跟你說的我不死不滅的具體意思?!蹦罨晷Φ溃骸爸灰皇撬?,就算來的是天王老子,也沒法傷我一絲一毫的?!?/br> 賀宇帆目瞪口呆:“你這能力真是……” “厲害極了,不是嗎?”念魂嘚瑟的幫他說完, 然后話鋒一轉, 又拋了個問題回來道:“說起來,你剛在愁什么呢?看這臉皺的, 嘖?!?/br> 賀宇帆聞言, 也將心思重新落回了手中的稿子上。他微微抿唇,不答反問了一句道:“之前那份寫了白望元和唐青婉故事的報紙,里面其他的文章你看過嗎?” “你是說‘人蠱’和‘滅魔’?”念魂問道, 見對方點頭,他才繼續道:“我當然看了,要知道我在這個城里徘徊幾百年了,閑來無事的時候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就比如你那本人蠱,我可是從它在茶館里講的第一天就在聽了,不是我說,你這故事寫的真好,我……” “先等一下,夸我的話咱們說完了正事兒你再繼續?!辟R宇帆不要臉的叫停道:“我愁的不是人蠱的事兒,是那個滅魔?!?/br> “這個啊……” 念魂撓撓頭,回憶了一下這期報刊上連載出來的劇情,有些不解道:“這沒什么問題吧?一個勵志除盡天下一切邪魔的劍修,這不挺好的嗎?”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后面的劇情?!辟R宇帆一臉痛苦的按了按自己額角,嘆了口氣道:“大概三章之后,主角就會被他同門師兄弟聯手弄死了。死相極其難看,身負劇毒渾身經脈盡斷不說,他的金丹還會被他最信任的師弟一劍戳爆?!?/br> 念魂:“……” 他一臉欲言又止的看著賀宇帆,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還能有這種發展。 許久,才從強行被劇透中回神兒,抹了把臉不解道:“他不是一直在除魔衛道匡扶正義嗎?而且他的師兄弟不也都是好人嗎?為什么……” “因為嫉妒?!辟R宇帆一臉平靜道:“第一章 就說了,主角所在的門派千年沒有一個成功登仙的??墒且驗橹鹘嵌嗄瓿?,以罡氣外加他那把滅魔劍的劍魂,就已經讓他隱隱有了要登仙的趨勢了。人這種東西向來是很奇怪的,可以共苦,但是在共苦的階段如果有一個人不苦了,他就會直接變成人人嫉妒甚至仇恨的對象?!?/br> 念魂聽著,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雖說他算不上是人類,但是這么多年在人群中的生活,也讓他多少看到了些人性的污點。至少就他的記憶里來看,賀宇帆這話說的還真是沒錯。 不過…… “這又有什么可發愁的嗎?”念魂說:“是因為你把主角寫死了,不知道后面該讓誰當主角了?” “當然不是?!辟R宇帆搖頭:“有種設定叫重生,因為主角命不該絕,所以閻王允許他重生回了三百年前,他剛剛煉成滅魔劍的時候?!?/br> 念魂眨眼:“然后?” “然后主角在鑄劍臺上看著同門那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心思一亂,直接帶著滅魔劍一同入魔,誓要登上萬魔之首,屠盡天下修道之人?!?/br> 念魂這次是真的不知該應什么了,他嘴唇上下磕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帶著些憋悶的輕輕“嘖”了一聲。 一個拿著“滅魔劍”的魔尊,還真不是一般的諷刺啊…… 不過也不需要他去接什么,賀宇帆只頓了頓,就繼續抽著嘴角略顯尷尬道:“當然如果這只是個小說的話我當然不緊張,畢竟我內容發展全都想好了。只是問題就是,這個‘滅魔劍’……他十有八九會成真啊……” 念魂:“……” 他這次看向賀宇帆的表情里多了些猶豫,似乎是在思考該怎么安慰對方一般,半晌,才搖頭道:“我覺得你應該是想多了,我最多只能算是個特例,畢竟這種事情已經跟窺探天機沒區別了,要是真動不動就成真的話,那你……” “你可別詛咒我了?!辟R宇帆擺手苦笑道:“你就沒想過,為什么我聽說你是我小說人物的念魂的時候,能這么淡定嗎?” 念魂一愣,隨即臉上浮起了一絲難以置信的情緒,他說:“你別告訴我,我之前還有別人?!?/br> 賀宇帆點頭,含蓄道:“其實也不多,就兩個而已?!?/br> “那只狗,還有……”念魂皺眉:“人蠱?” 賀宇帆繼續點頭。 回應他的事念魂長久的沉默。 直到賀宇帆覺得自己要不再說點兒什么暖暖場時,念魂才終于找回舌頭,帶著點兒語重心長道:“我說,為了這個世界著想,你要不還是停載吧?” “沒用的?!辟R宇帆搖頭,一臉絕望道:“按照經驗來看,會不會成真,跟我發不發表完全無關,只要寫出來,或者我有這個腦洞,基本就沒跑了。比如桓承之那本,除了我和他,可沒別人再看過了啊?!?/br> 念魂再度沉默。 許久,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賀宇帆的肩膀道:“我只能祝你這種沒有不死之身的修道者平安度過一劫了?!?/br> 賀宇帆嘆了口氣,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兩人相顧無言半晌,念魂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再次開口道:“對了,你知道自己有這能力的話,還繼續寫,就不怕寫出什么事兒嗎?” “怕能怎么樣?”賀宇帆欲哭無淚的伸手扯過一旁的包袱,將里面滿當當的一整包宣紙露出,一邊嘆息道:“你不知道,我可是用了半年與世隔絕的生活,每天都在不停的挖坑寫小說啊?!?/br> 念魂表情一僵,已經徹底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了。 賀宇帆則是繼續盯著天花板發呆。一邊在心里努力的自我安慰,說不定這次不會成真了,再說不定…… 可能那個滅魔劍百年前就已經來一次修真界大清剿,現在早已回去魔界修身養性了,不是嗎? — 時間一晃,轉眼又是三天。 放下這邊兒終于決定暫時不去擔心滅魔劍,開始重新回歸每天和念魂逛逛番臨,或者和李書一同討論情節研究寫作的賀宇帆不提。單說不遠處的青石山上,這幾天終究還是迎來了一次眾人皆意想不到的變故—— 向來溫和的晦寧住持,在回寺的當天大發雷霆,把他最寵愛的小徒弟狠狠訓了一頓。 理由和內容無人知曉,而結果就是,安竹從那天開始,已經被罰在思過堂內不吃不喝的跪了幾天了。 此時正值深夜。 過于安靜的思過堂中只有一尊佛像一個蒲團,跳動的火苗映照在那個跪的筆挺的身影上,在照明之余,不但帶不來溫暖,還拉著斜長的影子,帶起了一絲孤寂之意。 安竹衣衫如舊,眉頭舒展雙眼微瞌。 一只手并齊五指豎在胸前,另一手隨著口中輕誦的佛經,慢慢的撥著一串佛珠。 直到一段誦完,他才緩緩睜眼,依舊微低著頭,輕聲喚道:“師父?!?/br> “你還知道我是你師父?”略顯蒼老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不知何時出現的紅衣和尚居高臨下看著安竹,眼中失去了平日常見的溫柔和和藹,只余的一片冰霜道:“我再問你一句,你是打算為了那個根本算不得人的東西,和為師對抗到底了嗎?” “他是人?!卑仓駬u頭,似乎是因為對方提起了他心中所念,原本無悲無喜的臉上也帶起了些許溫柔。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安竹從未想過要與師父作對,只是師父偏了正道,我只能這樣等您回來?!?/br> “正道?”晦寧冷笑一聲:“什么是正道?” “一念心清靜,蓮花處處開?!卑仓駵\笑:“這是我入門之時,師父您教我的話。修佛者本就應該清心寡欲萬事皆空,這我都記著,您又怎么會忘了呢?” “我怎么會忘了?” 晦寧像是被踩住痛處了一般,驀的提了聲調道:“你信你的佛,他帶給你什么了?他說慈悲為懷,我清心寡欲又慈悲了近千年了,我成佛了嗎?你遵守了,你現在不也還是在這兒跪著?他救你了嗎?” 安竹不語。 晦寧冷笑道:“我壽命將盡,佛救不了我,我總得自救。這是我最后一次突破的機會,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給他吃了什么?” 第42章 安竹沉默。 這種單方面不依不饒的質問, 在這兩天的時間里已經不知重復多少次了。 晦寧還是豎著眉瞪著眼, 氣息不平的怒視著他。似乎如果今天再不給出個讓他滿意的答復, 他就要一直站著不走了。 從他進來到現在, 安竹自始至終也沒有回過一次頭。只是微微垂眸盯著他手中的念珠, 直到晦寧粗重的呼吸都平穩了不少, 他才再次將念珠一顆顆向后撥動了起來。 背誦佛經的聲音很小, 在這個過于空蕩的房間里又顯得太過明顯。 原本應該是讓人平心靜氣的低謁, 聽在晦寧耳中,卻像是在嘲笑他堅持不住的“道”似得, 尤為刺耳。 剛剛平復下去的呼吸再度在不經意間變的急促起來, 晦寧皺眉, 忍不住在原地踱了兩步,最后干脆一跺腳, 怒斥道:“閉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