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開了口，其余的人哪里敢說半個不字？當下眾人都站了起來，“情真意切”對著盧秀珍進言：“盧姑娘，你就別謙虛了，這商會的會長自然得由你來當，唐老板做副會長，我們都愿意進商會來幫助兩位一起將咱們江州花市辦得更好?！?/br>
    盧秀珍有些訝異，沒想到曠知府竟然出面幫她說話，看了看牡丹閣里幾位商賈，她心中自然有數，這些人都是江州花市的大戶，都是有些手腕的，今晚推舉她當這個會長不過是礙著知府大人的面子，等著商會真正成立了，他們可能只會將她當傀儡，到時候商議大事，少不得在私底下拉幫結派將她孤立。

    好在她也沒真心想要當這個商會會長，也不至于蠢到想控制江州商會，還不是讓著那幾個老的去折騰，她只要保住自己芝蘭堂里的特色花草就行——她要做到這一點：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

    晚宴在眾人推杯換盞，和和樂樂中繼續，觥籌交錯之際，忽然聽到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穿著灰色衣裳的管事從外頭急匆匆的走了進來：“老爺，外邊來了幾個人，有三位府衙的差爺，還有兩個年輕后生，那兩個后生說是芝蘭堂的，有急事要找他們東家?！?/br>
    “找我？”盧秀珍心中一驚，兩個年輕后生，那肯定是秦文龍與崔二郎，他們犯了什么事，被衙役抓著過來找她？

    “是是是，盧姑娘，正是要找你?！?/br>
    “我去瞧瞧?！北R秀珍有些著急，站起身來就準備朝牡丹閣外邊走，此刻曠知府慢慢悠悠的開了口：“將他們帶進來，我倒想要看看，芝蘭堂的伙計能犯什么大錯，這個時分還被我府衙里的人帶著來找盧姑娘?！?/br>
    知府大人有吩咐，管事哪里敢怠慢，一溜小跑飛奔了出去，不多時便將門外候著的五個人帶了進來。

    “大嫂，你快些去救救小圓姑娘！”

    甫才進來，崔二郎便見著了坐在屋子正中央的盧秀珍，趕緊跑了過來，都來不及擦額頭上的汗：“大嫂，小圓姑娘好可憐，你快去救救她?！?/br>
    旁邊的唐知禮聽到小圓兩個字，心突突的跳了兩下，趕緊將頭扭到一旁，不敢朝崔二郎的方向看——是不是那個顧小圓？他依稀還記得這個。

    “小圓姑娘是誰？”盧秀珍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好端端的，崔二郎提起了一位姑娘的名字來？這名字似乎有一點點印象，可她卻不記得在哪里聽到過。

    “大嫂，就是那個被唐季雄搶過去的姑娘！”

    崔二郎心里一著急，伸手指向了唐知禮：“就是唐老板那三兒子干的壞事！”

    唐知禮的臉瞬間紅了一片，他低下頭，只覺老臉已經丟光，含含糊糊道：“是犬子犯了大錯，讓顧姑娘受苦了?！?/br>
    盧秀珍恍然大悟：“秦文龍，是不是你上次提到的顧小圓？”

    “是是是，東家，就是她，今日我們去顧家看望小圓，沒想到她爹娘兄嫂甚是狠心，不肯出銀子給小圓看病抓藥，現兒她躺在床上氣息奄奄，我和文龍看不過意，找她爹娘兄嫂理論，卻沒想到被他們罵了一頓，還喊了官爺過來抓我們……”

    “你們為何要為虎作倀？分明是那姓顧的一家不對，怎么去捉好人了？”曠知府覺得自己臉上無光，這些衙役們真是不分青紅皂白，上回那個顧小圓的爹在公堂上惡心模樣，難道還沒看夠么，怎么反倒幫起他來整治老實人哪？

    “大人！”崔二郎此刻才看到曠知府也是唐家的座上賓客，慌忙替那三個衙役分辯：“這幾位官爺都是好心的，是他們帶我和文龍過來找我大嫂的?！?/br>
    “原來如此?！睍缃A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br>
    那姓曾的衙役這才松了一口氣，走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那顧全福黑了心腸，竟然叫著讓秦文龍拿十五兩銀子出來，便將小圓嫁給他，可這小圓現在的模樣……隨時撒手就要去的光景，虧得他還能說得出口！”

    “什么？”盧秀珍甚是詫異：“他家女兒只有一口氣了，還要被他賣？”

    看來天下賣女兒的爹娘甚多，她前世的爹娘只是其中兩個而已，這顧小圓的爹，真是渣到了極點！盧秀珍瞥了秦文龍一眼：“秦文龍，你可答應了？”

    秦文龍有些為難，憋紅了一張臉：“東家，若是可以，我寧愿先和你借十五兩銀子救出小圓，可是我卻不能與她成親……”

    “為啥??？”姓曾的衙役睜大了眼睛：“小圓挺好一個丫頭！”

    “曾大叔……”秦文龍吭吭赫赫張不了嘴，他如何能跟旁人說他喜歡的是翠紅院的小蝶姑娘呢？

    “我明白了?！币娭匚凝堖@為難模樣，盧秀珍頓時醒悟過來，人家心里有人了，自然裝不下顧小圓，救她可以，做媳婦可不成。再說了，像顧全福那樣的人家，肯定會拿著女婿當成可壓榨的對象，誰娶了顧小圓都不會安生。

    “大嫂，你能不能支十五兩銀子給我？”崔二郎站在一邊看了好半天，終于鼓起勇氣提出了要求：“我要把小圓姑娘從那個火坑里接出來?！?/br>
    “行?！北R秀珍很爽快的答應下來：“只不過我得跟你去顧家一趟，讓顧小圓與她那個不要臉的爹娘兄嫂做個了斷，免得以后來訛上咱們?！?/br>
    “盧姑娘，顧姑娘這事情是因我那個不成器的孽子而起，要多少銀子我來出，也當是替我那孽子贖罪?！碧浦Y轉頭吩咐管家：“去，取二十兩銀子過來。十五兩給顧家買斷，五兩給小圓姑娘看病抓藥?！?/br>
    “唐老板，你委實是個拎得清的，只不過你那兒子養廢了你也有一定責任，怎么能只顧著到外邊掙錢，卻忽視了孩子的管教呢？”

    雖然覺得唐知禮還算是個不錯的，盧秀珍還是沒忍住心里頭的話，若不是唐知禮將他兒子養廢了，顧小圓如何又會遭無妄之災？好好的一個姑娘家，現在被害得躺在床上氣息奄奄，實在是夠慘的。

    “是是是，盧姑娘說得對，今后我一定會好好管束孽子的?！?/br>
    唐知禮坐在那里，有些坐立不安，額頭上有汗珠滴滴的落了下來，他有些后悔，當初就不該將兒子放心的交給夫人來管教，要像老大老二一樣帶在身邊，從小便教他們做人的道理，懂規矩，知禮儀。

    今晚一定要叮囑夫人，將老三看緊一點，別讓他再去惹是生非，還得帶著他去親家那邊跑一通，拉下臉來跟人家好言好語說說，將兒媳婦給接回來才是。

    唉，這日子怎么就不能事事順心呢。

    第221章 賓主歡（二）

    “顧全福, 顧全福！”

    木板被拍得砰砰響, 在這將靜未靜的夜晚顯得有些刺耳。

    “是啊，這般吵鬧?！鳖櫲Ｆ拍镟洁炝艘痪? 甩著手朝外邊走了過去：“慢點慢點, 也不怕把自己的手拍痛了么?！?/br>
    “吱呀”一聲門開了，盧秀珍站在門檻處，冷眼打量著從里邊走出來的中年婦人。

    今晚月色還好, 能很清楚的看出顧全福婆娘的模樣，四十多歲年紀，容長的臉兒上顴骨高高，嘴唇薄薄，一看就是個厲害角色。

    顧全福婆娘見著盧秀珍, 愣了愣, 再朝后邊看了過去, 看到了崔二郎與秦文龍：“喲喲喲，你們又回來了？開始還不是神氣活現的撂狠話哩, 這下子咋還耷拉著腦袋過來咧？秦文龍，你到底有沒有娶我家小圓的打算？要是想娶她, 十五兩銀子拿出來, 你就帶著她走, 你想將她當菩薩一樣供起來, 花銀子給她治病抓藥，我們都沒意見！”

    “曾大叔，麻煩你把這女人的嘴給我堵了?！北R秀珍皺了皺眉：“跟只烏鴉似的, 聒噪得很?！?/br>
    那曾衙役吃了一驚，知府大人派他跟著來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他鎮住場面，可沒說以來就要堵顧全福婆娘的嘴啊，盧姑娘這也太兇悍了，咋能這樣做？總得師出有名罷？

    “你是哪根蔥哪根蒜，竟然要堵老娘的嘴！”顧全福婆娘氣得跳了起來，伸手就往盧秀珍臉上抓：“老娘活了四十五歲，還沒有誰在我面前這般厲害的，你一個小女娃子想到老娘面前耍威風，你可是活膩了？”

    這手還沒伸到盧秀珍面前，就已經被人抓得牢牢，崔二郎眉毛一豎，手上用勁，就如一把鐵鉗牢牢將那婦人的手腕擎住，讓她半分也不得動彈：“敢對我大嫂動手？”

    他兩道眉毛豎起，不怒而威，一雙眼睛里帶著nongnong的寒意，看得顧全福婆娘打了個哆嗦，膽怯的望向盧秀珍：“小嫂子，你到底準備要做啥？”

    盧秀珍笑了笑：“既然你能心平氣和的說話溝通了，那咱們來商量商量?！?/br>
    她的態度忽然變軟，顧全福婆娘有些摸不著頭腦，只能陪著笑道：“商量啥哩，小嫂子？”

    “我少個貼身丫鬟，秦文龍跟我推薦了你們家小圓，我給你十兩銀子，賣個死契，以后她就是我的人，跟你們家啥關系都沒有，你看這樣可好？”

    若是按著顧全福家里的主意，將那奄奄一息的小圓賣了給人坐媳婦，他們還多了一個可以壓榨的女婿，只有索性讓小圓與這家人脫鉤，以后老死不相往來，這才不會有麻煩，否則，依著這家人的尿性，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后患。

    “啥？十兩銀子就想將我家小圓買走？”顧全福婆娘好像被人踩著尾巴了一樣，尖聲叫了起來：“我家小圓生得這般美貌，怎么著也能值個二三十兩吧？早些日子那個唐家三公子將她搶了過去想做小妾，只是我家小圓不愿意哩！小嫂子，你是不是開花樓的……”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盧秀珍一番，覺得她跟那些花街柳巷里的老鴇兒實在不搭調，一時間有些猶豫：“真是買回去做丫鬟的？”

    “顧家嫂子，你這也太不厚道了，小圓都病成這樣了，你還能問人家要二三十兩銀子？盧姑娘可是正經人家的姑娘，你別想得太齷齪，她出了十兩銀子已經算夠可以的了，你去找牙婆問問，這時候誰愿意出十兩銀子來買小圓的？”曾衙役站在后邊實在看不過眼：“顧家嫂子，見好就收吧?！?/br>
    “啥叫見好就收？我家小圓可是寶貝疙瘩，怎么能這樣賤賣？”顧全福婆娘腦袋一揚：“三十兩銀子，沒多話好說?！?/br>
    “那好，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便替小圓姑娘算算賬?！北R秀珍的手緊緊的捏成了一個拳頭，極力克制住自己想沖上去將那婆娘教訓一番的心思：“聽說最初唐家花了一百兩銀子彌補那位三公子犯下的過失，后來又給了五十兩銀子將小圓姑娘送回來，你們現在不僅不拿銀子出來給她看病抓藥，還要將她賣掉掙錢，禽獸也知舔犢情深，虎毒尚不食子，你們竟是連那禽獸都不如！”

    “你罵誰呢？”顧全福婆娘一瞪眼：“你再敢罵我，我……”看了一眼盧秀珍身邊的崔二郎，她有幾分膽怯，又將那話吞了回去：“反正你拿三十兩銀子過來我就把小圓賣你，沒有銀子，啥話都別說了！”

    這婆娘實在是不要臉至極，完全是準備大肆消費他們的同情心，盧秀珍瞧著那兩個高高的顴骨，不由得一陣惡心。

    “怎么了？沒銀子？沒銀子就走啊，我們家可不歡迎你們這種假惺惺的人，裝出很有錢卻只有一張嘴在說大話！嘴巴上下兩塊皮，張開就吹牛，這個誰不會！”顧全福婆娘越說越高興，一雙手叉在腰間，唾沫星子噴出了幾點，直奔盧秀珍面門過來。

    崔二郎再也沒辦法忍，伸手捉住了顧全福婆娘的胳膊，直接將她朝門邊角落一塞“要放屁你到旁邊站著去放！”

    “哎呀呀，打人了打人了！”那婆娘尖聲叫喊起來：“大貴二貴三貴，快出來幫忙！老漢，老漢！”

    “娘，又咋的了？”從后邊院子傳來騰騰的腳步聲，顧大貴和一個年輕后生穿過堂屋跑到了前邊來：“誰敢欺負我娘？”

    借著月光，顧大貴瞅見了站在門邊的崔二郎，腳步馬上慢了下來，有些遲疑，挨挨擦擦的不敢朝前頭走，那顧三貴畢竟年輕氣盛，也沒管那么多，直接蹦到了崔二郎前邊，舉起拳頭就沖他身上捶了過來：“敢打我娘？你要命不？”

    崔二郎抬手格擋，顧三貴只覺自己的拳頭打在一塊鐵板上一般，疼得他“哎呀”大叫出聲，朝后邊退了一步，卻是不敢再朝前邊走。

    “顧家嬸子，我這人是最講道理的，凡事都要講理，若是你聽不進道理，那我們也只好先禮后兵?！北R秀珍站在門邊，聲音心平氣和：“你自己好好想想，可是不是這個理兒?！?/br>
    “我不管你有理沒理，想買小圓，十兩銀子哪里夠了？”顧全福婆娘吃了虧，可卻還是繼續在撒潑，一雙手叉在腰間，兩只腿邁得很開，這讓盧秀珍不由自主想到了魯迅先生描寫的“圓規”，果然很形象。

    “啥？十兩銀子？”顧大貴眼睛都瞪圓了，自家老娘是發昏了不成？那可是十兩銀子哪，現在的小圓哪還有人肯花十兩銀子買她？好不容易來個冤大頭，老娘還要將人家朝外邊趕，這是啥意思？

    “娘，人家愿意出十兩銀子，你咋就這樣想不開哪？”顧大貴有幾分氣惱，沖了過去將顧全福婆娘拖了回來：“小圓能賣十兩銀子已經不錯了，你還想咋的？”

    顧全福婆娘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個屁，人家有的是錢，我這問他們要三十兩呢?！?/br>
    “三十兩！”顧大貴激動得全身都打起哆嗦來，他疑惑的看了看盧秀珍，這女人穿得也不怎么樣哇，真能有三十兩銀子？他有些不相信，只不過老娘素來厲害，能多榨一兩銀子便是一兩，讓她去多訛點回來。

    “顧家嬸子，你可真是會打如意算盤，你以為你說三十兩我就能給你三十兩？”盧秀珍簡直要被這貪婪的女人氣得笑了起來，她朝著顧全福婆娘輕輕點了點頭：“你相不相信，我一個銅板都不給你，還會讓你倒貼銀子？”

    “啥？倒貼銀子？”顧全福婆娘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瞪著眼朝盧秀珍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個夠：“你這小嫂子吹啥牛，你能讓我倒貼銀子？”

    “我會替小圓姑娘寫一份訴狀送去江州府衙，請知府大人替小圓姑娘主持公道?！北R秀珍淡淡一笑：“你可別忘記了，唐家出的一百五十兩銀子是給小圓姑娘的，可沒說給你們家，你們就這樣公然占為己有，還不給小圓姑娘治病抓藥，可曾想到過那筆銀子根本就不是你們的么？”

    “誰說不是給我們的！”顧全福婆娘可真是著急了，扯開嗓門直嚷嚷：“小圓是我生的，人家給她的東西不就是給我的？我怕你寫狀紙？你寫了遞去江州府衙，我倒要看知府大人會不會接你這張狀紙！”

    “呵呵，你要不要試試去公堂受審的滋味？”盧秀珍笑得風輕云淡：“曠大人方才與我一道晚宴，現兒想來還沒走，直接將你與你那老漢捉到他面前去，如何？”

    這話猶如一聲驚雷，震得顧全福婆娘耳邊好一陣回響，她朝盧秀珍身后的曾衙役看了過去，猶猶豫豫問道：“他叔，果真……如此？”

    “這還能有假？盧姑娘可是蒙皇上召見過的，哪里會是一般人！”曾衙役朝她一瞪眼：“你還想與盧姑娘斗不成？”

    第222章 賓主歡（三）

    中年婦人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恐懼，她的手慢慢放了下來,沒有原來那般囂張的氣焰,就如一把正在騰騰朝上冒的火，忽然遇到了冷水，瞬間就熄滅了。

    顧全福婆娘朝后邊挪了挪腳，有些敬畏的看了盧秀珍一眼,又瞅了瞅曾衙役：“他叔，你不是哄我的吧？”

    “哄你有啥好處？早幾個月前，你又不是沒聽說過咱們江州城出了個厲害角色,皇上特地下旨召見了她，還賜給她不少人手幫忙種地，就是這位盧姑娘！”曾衙役搖了搖頭：“你準備與盧姑娘對著干，那你得好好掂量自己的斤兩，真正弄去江州府衙，我們家知府大人是斷斷然不會幫你的?！?/br>
    聽了這話，顧大貴與顧三貴都打了個哆嗦,兩人每人抓住顧全福婆娘一只胳膊往后頭拽：“娘，十兩銀子便十兩銀子,小圓這模樣,能賣一兩是一兩了?！?/br>
    “你們……去喊你爹起來哩?！鳖櫲Ｆ拍锒抖端魉?，猶如風中落葉：“家里這樣的大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能做主？”

    顧全福睡得正香，只聽見有蚊蟲在耳邊嗡嗡作響，心中煩躁，反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了顧大貴的臉上，這醉酒的人腕力比平常要大，“啪”的一聲，顧大貴臉上瞬間便出現了一個紅紅的印記，眼見著臉腫了起來。

    “爹，是我哩！”顧大貴一只手捂著臉，一只手去扯顧全福，挨打是小事，能掙十兩銀子是大事。這幾日家里到處在尋著能將小圓買走的人，可別人過來看看她那模樣，一個個搖頭擺手的走了，好不容易來了個傻子，再也不能讓機會溜走了，得快些將老爹喊起來才是。

    被兩個兒子鍥而不舍的搖晃著，顧全福終于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他噴著酒氣嘟嘟囔囔道：“誰這樣不省事，也不讓老子好好睡一覺？”

    “爹，外頭來了個要買小圓的，愿意出十兩銀子！”

    顧大貴氣都快喘不過來了，爹可千萬要快些起來，莫要讓那個有錢的蠢女人跑了！

    “啥，十兩銀子？”顧全福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快快快，快讓他等著，我這就去?！?/br>
    趿拉了鞋子，顧全福三步奔做兩步朝外邊沖了過去：“婆娘，婆娘，誰要買小圓哪？”

    見著自家漢子出來，顧全福婆娘這才有了點底氣，伸手指了指盧秀珍：“老漢，就是她哪?！本烤惯€是怕自家老漢吃虧，她又小聲添上了一句：“人家有來頭！”

    顧全福的腳步停了下來，斜著眼打量了盧秀珍一番，實在沒看出來她有什么通天徹地的本領，只不過他現在也沒存著多要銀子的心思，這兩日他在外頭到處找人，可卻沒有一個牙婆能聯系到將小圓買走的人，眼見著躺在床上的人一日不比一日，顧全福覺得，能賣多少就是多少，自家可沒有拿喬的本錢。

    跟秦文龍說十五兩銀子，那是看著這娃兒憨厚，十多年的老鄰居了，咋不知道他的性子？可是萬萬沒想到，一貫忠厚老實的秦文龍也不拿銀子出來了，這讓他有些發愁——沒想到竟然來了個有錢的主兒，肯出十兩銀子的價。

    還等什么？一個字：賣！

    當下也沒再說多話，盧秀珍讓曾衙役去借了紙筆過來，提筆寫了一張賣身死契，取了十兩銀子給顧全福，讓秦文龍與崔二郎到那間小房子里把顧小圓給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