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大家都這么說,挖出了一個鐵皮箱子,里頭裝的是銀子?!贝薮髬鹨琅f還是有些不相信:“九叔,你別聽他狡辯,肯定是有一箱銀子的?!?/br> “大家都這么說?”盧秀珍冷笑一聲:“這個大家是誰,你倒是說一個出來看看?青天白日的,這么多人在我們家幫工,親眼見著從地底下挖出的鐵皮箱子,里邊只有一個小小荷包,到你口里便成了一箱銀子了?若是沒有一箱銀子,你來幫我把這箱子給裝滿?” “你……”崔大嬸的臉漸漸的紅了:“憑什么要我來裝?” “因著我就聽到你說我家挖出一箱銀子來了呀?!北R秀珍朝她微微一笑:“總不能名不副實罷?還請大伯娘拿出銀子來裝滿箱子咱們再平分,如何?” “你耍無賴!”崔大嬸忍無可忍,跳腳喊了起來:“哪有這樣的道理!” 盧秀珍向前踏上一步,揚起頭來,冷笑連連:“我倒想問一句看看,這天下哪有只占便宜不吃虧的事情?我爹娘在這個窩棚里住了二十多年,忍饑挨餓風吹雨淋的,你們這做兄嫂的有誰想到過要周濟他們么?等著這窩棚的地下挖出了二十兩銀子,你們便擠過來要求分銀子,這嘴臉,著實可惡!” 崔老實吃了一驚,在旁邊低聲道:“秀珍,別罵得太狠了?!?/br> 畢竟是自家兄嫂,以后逢年過節還要來往,大郎媳婦言辭太犀利也不好,低頭不見抬頭見哪,到時候面子上怎么掛得??! “爹,對于這樣的人,還用得著給他們留情面?”盧秀珍實在是忍無可忍,開始已經與他們說得清楚,還以為他們會打道回府了,萬萬沒想到竟然還將崔才高搬了過來——將他搬過來也沒用,總不能看著族長過來就認慫,要想從這里分銀子,萬萬不可能! 更何況這銀子……盧秀珍心里能確定下來,就是那位蘭公子派人所為。 雖然崔家窮,可是要有骨氣,廉者不受嗟來之食,靠自己的雙手去掙錢才能挺直腰桿堂堂正正做人,她給蘭如青設計庭院改風水,那是她用自己學到的專業知識創收,可她卻并不希望別人因為同情而施舍銀子。 她不是乞丐,崔老實一家也不是。 “大郎媳婦,你別這么尖酸?!贝薏鸥甙櫫税櫭?,一個晚輩敢這樣來說長輩,實在是不應該,自己作為一族之長,自然要好好訓斥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寡婦:“即便是你家大伯大伯娘聽錯了,也不該被你這般謾罵,管住自己的嘴?!?/br> “族長大人,他們已經來過一回了,我們也解釋過了,他們偏偏還不相信,還跑到您家去將您給驚動了?!北R秀珍水汪汪的眼睛瞟了崔才高一眼,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您這時候本該在家里午休,卻被他們無端打擾,更何況您跟著他們過來要替他們出頭,若是旁人知道了,肯定會覺得您作為一族之長有失公允,更有那惡意揣度之人,會以為您受了他們什么好處才會這般貼心貼意的幫著他們哩?!?/br> “誰說我得了好處?”崔才高氣呼呼的嚷了出來,他確實有這個想法,可那銀子不是還未到手么。 “我知道族長大人絕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小人,肯定會仗義執言?!北R秀珍笑得甜蜜:“族長大人,我爹娘的在這里住了二十多年,這塊地是當年分家的時候給他們的,未必還與我大伯他們有啥關系?” “唔……”崔才高捻著胡須想了想,統共不過二十兩銀子,就算平分,一家不過六七兩,還能拿多少來孝敬自己?更何況這小寡婦說得振振有詞十分有理,讓他都找不出什么理由來讓崔老實將銀子拿出來均分。 “族長大人,你說呢?”盧秀珍不容他有思索的機會,步步緊逼。 第86章 戰東風(二) “他九叔,就是這個荷……” 話還沒說完,手還未伸出去,盧秀珍已經將那荷包接在手中:“娘,族長大人已經相信咱們只挖了二十兩銀子吶?!?/br> 銀子還是拿到自己手里實在,盧秀珍抓著荷包的帶子,微微的晃了晃,荷包上上下下的跳了起來,崔富足與崔大嬸的兩雙眼睛,跟著那荷包跳了個不停。盧秀珍將荷包提起來一點,四只眼珠子轉著往上頭看了過去,那荷包朝下落的時候,那眼珠子又跟著跑到了下頭。 “族長大人,您看好了?!?/br> 盧秀珍把荷包晃了兩下,從荷包里摸出了兩個銀錠子:“這就是那箱子里頭裝的,還不曉得這銀子成色怎么樣,若是鉛胎的,那可是一兩都不值?!?/br> 崔才高打量了下那兩個銀錠子,眼睛也有些發直,畢竟不是個個都有那么好運,挖地基建新房還能挖出二十兩銀子來:“我來瞧瞧便知?!?/br> “沒想到族長大人連金銀匠的活都會,還能甄別真銀假銀?!北R秀珍笑著將手伸直,兩只手捏緊了銀錠子不放:“族長大人,我明日便拿這銀子去江州城的金銀鋪子里瞧瞧,看是不是真銀,若是真銀子,可小小的發了一筆財,我們家蓋房子,這家什正好還沒著落哩?!?/br> “拿來給我瞧瞧,這真銀假銀,我掂量掂量便知道!”越是這般說,崔才高心里頭越是有些心癢,也不曉得這銀子到底是真是假,只將手掌攤開,等著盧秀珍把銀子給他。 “喲,九叔來啦?”門口有人親親熱熱的喊著崔才高,眾人回頭一看,就見崔富裕一家站在了門口,崔富裕家的兒子崔貴柱,滿臉不好意思的望著崔老實夫婦,見著盧秀珍朝他望過來,將臉孔轉到了一旁。 這完全是一場撕逼大戰的節奏啊,盧秀珍站在門口,瞧著崔富裕兩口子的神色,心中冷笑,又來了一個想要分銀子的主。 “大哥,你去找九叔也不喊我一句?!贝薷辉W叩酱薷蛔闵磉?,有些不滿:“我還在尋思著去告訴大哥這事呢,沒想到你倒先走了一步?!?/br> 崔貴柱畏手畏腳的跟在他爹娘后邊,輕聲道:“爹,這銀子是三叔家里挖出來的,跟咱們沒啥事情,堂嫂還答應多給我們兩日工錢呢?!?/br> “你知道個啥?!贝薷辉;仡^瞪了崔貴柱一眼:“這地基是咱們老崔家的,怎么會是在你三叔家挖出來的?” 自己兒子真是傻,一點都沒學到他們兩口子的精明,這節骨眼上,自然只能說是老崔家的地,還能說是從三弟家挖出來的?若是他家挖出來的,就跟自家沒啥事了,那自己還來個屁——不是沖著想分點銀子才過來嘛。 多給兩日的工錢?才三十文,這算什么!崔富裕越想越氣,惡狠狠的朝崔貴柱又瞪了一眼,他那老實兒子唬得身子抖了下,怯生生的藏到了崔二嬸身后。 “二弟,你也過來了?!贝薷蛔悴缓靡馑嫉目攘艘宦暎骸拔冶緛硐胍フ夷愕?,可三弟不承認咱們家挖出了一箱銀子,我聽著有氣,故此先去找了九叔來給我們評評理,這一箱銀子可不能被三弟獨吞了哩?!?/br> “大伯,沒有一箱,只有二十兩,我親眼見著的?!贝拶F柱沒有忍住,從崔二嬸身后伸出了個腦袋:“那時候我正在幫著堂嫂挖地基,一點都沒錯,就二十兩!” 崔二嬸暗暗掐了崔貴柱一把,自家這個傻兒子喲! “二十兩也是二十兩?!贝薷蛔阋稽c都不覺得自己有啥不好意思,板著臉道:“二十兩也是銀子,也該咱們三個平分,咱們每戶六兩,還剩二兩便是九叔的辛苦費,如何?” 崔富裕眼珠子一轉,看了看崔才高,趕緊點頭:“大哥說得極是,就按著大哥這法子分?!?/br> 自己走一趟也能得二兩銀子,崔才高覺得崔富足的提議挺不錯,他點了點頭:“既然你們三兄弟里有兩個都贊成,那就按著這法子來分罷,這是最公平的法子了?!?/br> 盧秀珍冷冷一笑,這可真是公平,兩個強盜來家里搶銀子,一個打著燈籠照路的,偏偏他們三個都還要說得這般義正辭嚴,仿佛他們才是正義的一方。她掃了站在臺階下的一群人,伸手抓起了靠墻放著的一把笤帚:“光天化日之下,敢到我家來打劫,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氣!” “哎哎哎,大郎媳婦,你這是在干啥哩?”崔才高見著那笤帚舉了起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竟敢不聽他的話,還拿笤帚準備趕人?他很嚴厲的看了崔老實與崔大娘一眼:“老實,你家這媳婦怎么就沒大沒小的?你們也沒好好教她?” 崔老實雙腿打顫,愁眉苦臉:“九叔,我這媳婦人很好,只不過有時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大家能好好的說話,我也不會拿笤帚?!北R秀珍瞥了崔才高一眼:“族長大人,你也是一世英名,族里誰不說你公正嚴明?何苦為了這二兩銀子要跟我大伯二伯他們坑瀣一氣?” 崔才高臉上又是一紅,訥訥不能成語。 “大嫂,你且去歇著,這里有我呢,誰也不能欺負到咱們家頭上來!”崔二郎在旁邊實在早就想插話,只不過盧秀珍說得頭頭是道,根本沒他開口的機會,現在見著這形勢要動手,自然該是他要上場的時候了。 崔二郎一手接過盧秀珍手里的笤帚,大步跨上前,臉上有一種寒意,看得臺階下那幾個人不寒而栗。 “九叔公,早些日子你親自給我們家重新分家,契書上頭寫得清清楚楚,這窩棚是分給我們家的,既然都分家了,怎么會還和大伯二伯家有關系?一定要強詞奪理的來我們家搶銀子,那就莫怪我們不客氣!” 他手下用力,幾根笤帚竿子已經被他折斷,缺口那處七零八落,就如犬牙交錯,看得崔才高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崔老實的兒子雖然個個都是撿回來的,可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不是親生勝過親生,以前他們年紀還小,崔老實又太老實,連帶著幾個兒子都跟了他忍氣吞聲。如今崔老實家幾個兒子都大了,又來了個喜歡興風作浪的大郎媳婦,現在想再要像以前那般欺負崔老實,可是不能了。 “族長大人,若你還要維護我大伯二伯一家,那我便要替我爹娘去江州府衙告狀,拿了當日你親筆寫下的契書,請知府大人好好幫我們斷清這案子。大伯,聽說早些年你也曾去知府衙門告過狀,也知道府衙是如何審案的,應該很熟悉了吧?” 提起衙門兩個字,崔富足只覺背上有幾分寒意,不敢抬頭看盧秀珍,低頭看著腳尖,一陣膽顫心驚。 “族長大人,聽說耀祖哥哥在江州府做推官,我去告狀前一定會先去找他,幫我們家來合計合計,看看這官司到底會不會贏,若是耀祖哥哥說我們家會輸,那我就直接拿了狀紙去京城,到大理寺那邊喊冤,請京官兒來幫我們判定是非曲直,我相信總會有個拎得清的好官!”盧秀珍挑眉笑了起來:“上次族長大人說有個寡婦進京為夫君喊冤的事情,我可還記得哩,江州城跟京城沒多遠,我去京城也不是一件什么難事?!?/br> 日頭掛在中天,照得人全身都發熱,崔才高伸手拎了拎衣裳領口,只覺背上汗津津的一片,衣裳貼得緊緊,很是不舒服。 “大郎媳婦,沒有必要這樣罷?” 這些寡婦怎么如此難纏哩?崔才高有幾分無奈,真會攪事兒,看起來自己要拿這二兩銀子也還挺為難的。 “族長大人,不是有沒有必要的問題,是非這樣不可?!北R秀珍眼神堅定:“若是有人欺負到你們家里來了,你還要笑臉相迎?” “喲,富貴富裕,你們真來了哪?!?/br> 嬉笑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那些在崔老實家幫工的村民,吃過午飯又趕著回來了,眾人朝崔富足崔富裕指指點點:“我們還在說哩,崔老實的兩個哥哥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他,真是落了咱們的話柄!” 有好事之人走了過來,沖著崔才高笑道:“九叔,上回你不是幫忙給他們分家了嗎,怎么又被富足富貴撮弄著過來蹚渾水了?” 崔才高臉上有些掛不住,可聲音卻還是很硬氣:“我只是過來瞧瞧的,也沒說要怎么樣,既然這銀子是老實家的地基挖出來的,自然與富足富裕沒啥關系?!?/br> “多謝族長大人替我們秉公決斷?!北R秀珍將手中的荷包交給了崔大娘:“娘,趕緊去收著吧,剛剛好可以拿了買家什?!?/br> 崔富足崔富裕兩兄弟面面相覷,沒想到族長轉眼就換了說辭:“九叔,你可不能走哩,這事情就這樣完了?” “不就這樣完了還能咋樣?你們早就分家了,這銀子是老實家的地基挖出來的,自然要歸他?!贝薏鸥邭夂艉舻恼f了一句,拂袖便走,原本還想強按著崔老實低頭認了平分銀子的事,萬萬沒想到他家那小寡婦實在厲害,還嚷著要去京城告狀——雖然不見得大理寺會受理她這種二十兩銀子的案件,不過萬一受理了呢?這可跟耀祖的前程息息相關哩。 自己可不能為了二兩銀子就把耀祖的前程給毀了,崔才高轉身就走,也不再搭理崔富足與崔富裕兩兄弟。 第87章 戰東風(三) “大伯二伯,你們兩家這么急急忙忙跑過來,只怕是還沒吃午飯吧?” 見著崔才高走了,盧秀珍這才松了一口氣,她慢條斯理的走下臺階,沖著崔富足崔富裕兩兄弟笑吟吟道:“我們家里還有些冷飯冷菜,兩位伯伯伯娘若是不嫌棄,侄媳婦這就給你們去熱上一熱,拿了填點肚子?!?/br> 站在崔二嬸身后的崔貴柱一點也沒聽出這是盧秀珍在挖苦他爹娘,憨憨的笑著道:“堂嫂莫要客氣,我們家已經吃過飯了哩,我這就干活去,堂嫂你給我畫個勾啊?!?/br> 畫一個勾就是三文錢,崔貴柱覺得一個勾都不能少,攢著錢好娶媳婦,要娶個跟眼前堂嫂一樣好看的媳婦兒。 崔二嬸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覺得自己兒子有些遲鈍,她轉過身去,正想揪著兒子說上幾句,崔貴柱已經開開心心甩手走開,只留給她一個背影。他的腳步很輕快,看得出來是滿心歡喜的。 “大伯二伯,侄媳婦真不明白你們今日為何有臉跑過來說要分銀子?!币娝膫€人杵在那里不接腔,盧秀珍冷冷一笑,索性不再說場面上的客套話,將那層紗給撕開,狠狠的打他們的臉:“想當年,你們分了好田地好房子,誰又來關心我爹娘住在牛棚馬廄里?這么二十多年來他們做牛做馬養活一大家子,還要每年給奶奶那么一大筆供養銀子,你們有誰說過半句同情的話沒有?更別說拿銀子來周濟一二了。這屋子既然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分給我爹娘了,那就是我家的私產,從這地底下挖出的東西都是我們家的,莫說是二十兩銀子,即便是兩千兩兩萬兩你們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大郎媳婦,你咋這么說呢,好歹咱們也是一家人,親戚不幫襯些,還能幫襯誰?”崔大嬸有些不樂意,一雙手叉在圓滾滾的腰上,嘴巴嘟出來老高:“要是挖出兩千銀子,你們總要多多少少分我們一些?!?/br> “大伯娘,正所謂遠親不如近鄰,有時候親戚遠了,還不如幫襯自己的鄰居呢?!北R秀珍輕蔑的望了崔大嬸一眼,見她那著急的模樣就覺好笑,自己不過是打個比方而已,她還拿著當真了,正兒八經的和自己討論起挖出兩千銀子怎么辦。 “我們怎么會是遠親?分明就是近親,近得不能再近的親戚!”崔二嬸急急忙忙插了一句話:“大郎媳婦,你這話可說錯了哪?!?/br> “大伯娘,二伯娘,我這話可一點也沒錯,我不是說那種血緣關系比較遠,或者是住得比較遠的親戚,我是在說這人心的遠近?!北R秀珍冷冷一笑,臉上漸漸有了一絲寒意:“同住在一個村子,可能眼睜睜的見著自家兄弟忍饑挨餓,這樣的親戚能被叫做近親?我問過我爹娘弟妹們,當年他們窮得缸子里沒有一顆米的時候,曾經也去你們兩家求點施舍,可你們都說自家夜是沒米下鍋就將他們打發了,還是三爺和村里其余人給他們湊了些糧米才對付過去,那個時候你們怎么就沒想到自己是近親呢?” 崔大嬸與崔二嬸兩人登時沒了話說,兩人站在那里,一臉尷尬。 “做人莫要太計較,莫要太狠厲,人心都是rou長的,誰心里都有一竿秤一條尺子,誰都知道去衡量親疏遠近,你對我怎么樣,我就會對你如何。若是當年大伯二伯你們隊我爹娘好,今日挖出銀子來,都不用你們開口,我爹娘也會分出一些給你們兩家?!北R秀珍說到此處,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大伯二伯,侄媳婦爹娘死得早,也沒人教我該怎么和長輩說話,若是有說得不對的地方,還請兩位見諒?!?/br> “大郎媳婦,你說得好,一點沒錯,不正該是這樣的?”旁邊有村民拍掌點頭:“你大伯二伯兩家就只會占便宜,吃不了虧,合該要被人教訓!” 崔富足與崔富裕轉頭去尋那說話的人,可是看熱鬧的人太多,根本找不出來是誰,只見著一張張帶著譏諷笑容的臉孔。 “走,咱們走?!贝薷蛔阌行擂?,又有些怨恨,轉頭盯住了盧秀珍,咬牙切齒說了一句:“大郎媳婦,你先別著急得意,人總有要幫忙的日子,到時候別來求我們幫忙!” “大伯,我便是求你幫忙,你也不會幫的啊?!北R秀珍笑著彎了彎腰:“大伯二伯走好,侄媳婦家里事情多,就不陪了?!?/br> 周圍的人發出一陣大笑之聲,崔富足與崔富裕兩人臊得滿臉通紅,低頭繞過人群朝外邊走了去,崔大嬸猶自還在嘀嘀咕咕:“怎么了,他爹,就這樣走了?” “還不走作甚?到老三家幫工么?”崔富足瞪了自家婆娘一眼,真是蠢笨,也不知道審時度勢,自己這一輩子,這虧就吃在婆娘身上,每次都幫不上一丁點忙。 “我倒是想到這里掙工錢,大郎媳婦不答應哩?!贝薮髬鹩行嵑?,金家那個婆娘,背地里沒少說盧秀珍的不是,可人家還是讓她來幫工了,自己還是她大伯娘哩,竟然一句話便把自己回絕了。 “你能做啥?莫讓磚頭砸了你的腳問大郎媳婦要賠償就行了!”周圍的人指指點點,這崔大嬸也實在不像話,她那圓滾滾的身子,只有看到銀子才會身手敏捷,其余時候都是懶得出奇的,請她來幫工,無異于請了個祖宗來供著。 盧秀珍沒有再理會崔大嬸,跟這種人糾纏不休只是在浪費時間,她拖著鋤頭跳下了挖出的那個坑,開始一鋤頭一鋤頭挖著地,黃色的泥土濺了出來,又落回到地面,就如打了個補丁一般。 她盯著那幾點黃泥,心中有些不舒服。 那個戴著面具的蘭公子,他這樣突兀的埋了二十兩銀子到地上,只是出于同情,還是因為閑得無聊要尋些樂子?指不定他派出的人現在就躲在村里某個角落,或者是扮個貨郎,或者是扮個路人,正打聽她家發生的事情呢。 盧秀珍有些氣惱,掄起鋤頭重重的挖下去幾鏟子,心里有說不出的郁悶,自己怎么就被人看輕了去?即便蘭公子只是同情心大發想要改善她家的生活,她也覺得有些屈辱——自己看上去是那種一心尋求救濟的人? 回憶起那次在蘭府躲雨時的交談,盧秀珍自認為話里并沒有透露出任何想要求家貧請求幫助的意思,為何蘭公子卻要這樣做?她咬了咬嘴唇,她不想欠人東西,特別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蘭先生已經幫了自家很大的忙,這就已經足夠了。 明日,她一定要去蘭府將話說清楚。 銀子現在已經被崔大娘收起來了,她只能保證以后掙到錢以后還給他。 日頭沉沉的朝西邊落了下去,在崔家幫工的人慢慢的散去,一院子的喧囂已經漸漸消失,剩下的只有寧靜。暮鴉帶著夕陽的光影飛翔在空中,在地面上留下淡淡的黑色影子,時而東時而西,顯得很是愜意。 “倒也修得快?!贝薮竽锿吒叩脑簤?,咧嘴笑了起來,沒想到大家手腳這么麻利,才兩日光景,這院墻便修了一人半高了:“秀珍,差不多高了罷,明日便蓋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