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可是不管怎么樣,他也是愿意幫咱們的忙呀?!贝蘖緦⒖鹱优趿似饋?,笑容滿臉:“至少他將咱們的雞樅菌全部買了呢?!?/br> 即便錢管事一個勁的在嘀咕這菌子不值這么多前,蘭先生還是很爽快的以每斤十文的價格將盧秀珍她們帶來的雞樅菌全買了,兩人的荷包登時就滿了,她們帶了三十來斤菌子過來賣,一眨眼的功夫,菌子沒了,荷包里多了一塊碎銀子,還有二十來個銅板。 “今日咱們又買了rou回去,不知道娘會不會覺得心疼?!贝蘖疽贿呎f一邊笑,嘴唇邊的酒窩深深。 “最開始她自然會心疼,等著心疼的次數多了,也就不會心疼了?!北R秀珍想到崔大娘那張臉,心中有些發酸,也不是自家婆婆故意刁難克扣,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家里那么多人,又沒啥掙錢的活絡門路,也只能節省一點是一點了。 “大嫂,你說的話好像挺有理?!贝蘖鞠肓讼?,鄭重的點了點頭:“咱們家若是隔幾日救能吃上一回rou,阿娘也不會再說這事了?!?/br> “不僅是隔幾日能吃上rou,還要能穿好衣好鞋,以后還要給你打金銀首飾攢嫁妝?!北R秀珍拉了拉崔六丫的垂髫,微微一笑:“這么黑亮的頭發,要是有珠花釵子,可不更美了?” “大嫂,真的么?我還能戴珠花?”崔六丫眼睛一亮,聲音都高了幾分。 “怎么就不是真的?只要咱們找對路子就能掙大錢,咱們重新起幢房子以后,就能把錢花在其余的方面了,比如說……”盧秀珍拉住了崔六丫的手:“今兒咱們就坐騾車回去!” “要錢哪,大嫂!”崔六丫張大了嘴:“別別別!” “沒事,就那么幾文錢,咱們走路可得小半個時辰哪?!北R秀珍大步流星往城門那邊排著的騾車走了去:“六丫,人不要苛待了自己?!?/br> 第29章 一桶金(四) “啊呀呀,秀珍,你總算回來了?!?/br> 剛一跨過院門,就見著崔大娘那張焦急的臉。 她站在門邊,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子,深黃色的臉龐上浮現出一點點暗紅,一雙眼睛看上去有些枯竭無光,在盧秀珍的腳才過門檻,那眼睛瞬間就亮起來了。 “娘,怎么了?” 盧秀珍有些奇怪,今日去江州城來回還不及上次一半辰光,為何崔大娘這般不放心呢?這樣子看起來有些惶恐不安啊。 “秀珍,你大伯他們……”崔大娘嘆了一口氣,暗暗的偷眼看了看盧秀珍:“他們說要你去那邊坐一坐哩?!?/br> “大伯?”盧秀珍馬上想起崔家兄妹們對這位至親的評價——不僅僅是大伯大嬸娘苛刻無比,最最要緊的,還有一位心偏到天邊去的奶奶。 崔家老娘生了三個兒子,最要緊的是老大,老二也還能入得了她的眼,唯有對這個老三一屑不顧,薄情得似乎不是她親生的,分家時那碗水傾得都沒辦法扶,還要老三每年交那么多銀子糧米給她,完全顧不上老三家的實際情況。 “秀珍啊,你現在跟我過去,見著奶奶大伯嬸娘他們可別亂說話,萬一她們說了些什么難聽的,你忍著便是,千萬別和她們去計較,知道么?”崔大娘有些惴惴不安,自家這個媳婦,看上去清秀瘦弱,可是嘴巴卻是厲害,一點都不饒人,若是大伯那邊有人說幾句不對盤的話,只怕她會跳起腳來跟他們對著嗆聲哩。 “現在就過去?”盧秀珍將筐子放了下來,笑嘻嘻的朝崔大娘舉起了荷包:“娘,我們先將今日的收成給你算算,讓他們到那邊等等也沒事?!?/br> “又賣了多少文?”崔大娘見著荷包鼓鼓的,心里頭高興,去大伯家的事情即刻間被拋到了腦后:“可還有七十多文?” “差不多?!北R秀珍點了點頭,解開荷包口袋,從里邊拿出了二十來個銅板:“娘,這些你好生收著,拿了補貼家用?!?/br> “呃……”崔大娘捧了二十多個銅板在手里,眼睛朝荷包口子脧了過去,不是說賣了七十多個銅板呢,怎么只拿出二十多來?還有五十呢,又被媳婦給裝進自己口袋了? 崔六丫見著自家阿娘這模樣,心里頭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趕緊笑著將背上的筐子解了下來:“阿娘,大嫂又買了好菜回來,咱們家又能開葷了哪?!?/br> “又買了rou!”崔大娘探頭一看,見著一大條rou躺在籃子里,下邊還有一些東西,鼓鼓囊囊的一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由得嘆息了一聲:“秀珍啊,咱們可真不是什么大戶人家……” 說話間,一顆心猛的跳了跳,揪著疼。 錢,這都是要花錢的東西哪! “娘,咱們現在不是大戶人家,有朝一日總會要成大戶人家的,你先提前過過大戶人家的日子,可好?”盧秀珍笑著挽起了崔大娘的胳膊:“你快些將這些銅板收好,咱們這就去大伯家?!?/br> 回來的路上,盧秀珍已經和崔六丫交代清楚,以后花錢的地方肯定多,比方說最近要預備下買種谷的銀子,可不能把錢都交了,免得到時候要用錢去問崔大娘討她舍不得拿錢出來,弄得彼此都不高興。 崔六丫是個明白事理的,聽著盧秀珍說得在理,當即便贊成了她這主意:“大嫂說得是,到時候免得俺娘心里頭疼哩?!?/br> 兩人一左一右,攙著崔大娘朝屋子里頭走,崔大娘嘴巴動了動,究竟還是沒有再說話。 崔家老大名喚崔富足,今年四十六歲,生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女兒皆已經出嫁,三個兒子就老幺崔金柱沒娶媳婦,長子崔玉柱次子崔寶柱都已有兒女,剛剛踏進崔富足家的院子,就見著幾個小孩子正在前坪嬉戲打鬧,有兩個年輕婦人站在走廊下說話,眉眼帶笑,金燦燦的陽光透過樹葉灑下,點點斑駁金光跳躍,投影在孩子們的花布衣裳上頭,全然一副午后農家行樂圖。 “喲,三嬸娘和六丫來了,這位是大郎媳婦吧?”一個年輕婦人笑著從迎了上來:“奶奶早就在念叨要見見你呢,一直在說家里添了新人,好歹也得讓大家瞧瞧,怎么能這樣沒聲沒響的就讓這事兒給揭過了哪?!?/br> “秀珍,這是你大堂嫂?!贝薮竽锘琶o盧秀珍介紹。 “大堂嫂好?!北R秀珍抬起頭來看了這年輕婦人一眼,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模樣,容長臉兒,看得出來搽了些粉,抹得細細的,可還是有些浮末,眉毛略微嫌濃,下眼瞼有些腫,將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擠得更小了。 “哎呀呀,大郎媳婦生得可俊,就是這身板兒太瘦小了些,三嬸娘,你可得多給她弄些好吃的,快些將身子補起來?!迸赃吥莻€年輕婦人也不甘落后,滿臉春風的走了過來,親親熱熱的拉住了盧秀珍的手:“可憐見的,這手跟麻桿兒似的?!?/br> “我自小便身子弱,都說是在娘胎里不足帶來的樣子,自從到了青山坳,爹娘都盡力照顧我,身子反而比以前好些了呢,多謝堂嫂關心,今日能來大伯家做客,肯定有不少好吃的,正好也來補補身子?!北R秀珍笑著一把攥住了二堂嫂的手:“堂嫂真是好福氣,也不知道前世是怎么修來的呢,嫁到這般富足人家?!?/br> 崔二嫂的臉忽然間拉長了,略帶嫌棄的看了盧秀珍一眼,想將她的手甩開,可卻怎么也甩不掉。 “娘,娘,這就是四嬸娘么?”正在院子中央嬉戲的幾個孩子見來了生人,都好奇的圍攏過來,幾雙眼睛好奇的打量著她,小臉蛋上神色各異。 “可不就是你們四嬸娘?還不快些叫嬸娘呢,四嬸娘會給你們紅包的?!贝薮笊┬χ屏送普驹谧钋斑叺哪莻€小男孩:“叫得越大聲,四嬸娘的紅包就越大?!?/br> “嬸娘,嬸娘!” 就像身邊陡然多了一群麻雀,嘰嘰喳喳的叫了個不歇,一只只小手高高的舉了起來,仿佛間身邊瞬間長出了幾棵小小的樹。 “紅包?”盧秀珍有些驚愕:“大堂嫂,二堂嫂,這是啥子規矩哩?我知道過年過節的要給晚輩紅包,可他們開口喊我一聲嬸娘也要給?” “喲,看咱這弟媳,是真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你嫁到我老崔家來,第一次登門見著親戚,比你年紀小的喊你,你自然要給改口費啦,這是規矩,明白么?”崔大嫂笑得臉上的rou都擠在一處,一張臉顯得十分的豐盈。 “原來是這樣?!北R秀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起來這紅包可一定得給?!?/br> “大嫂,你別理她們,當年我可沒拿到什么改口紅包,這是在訛你哪?!贝蘖練夂艉舻钠沉藘晌惶蒙┮谎郏骸澳銈冞@不是在故意刁難我大嫂?” “哎喲,六丫,你咋能這樣說呢,改口紅包誰都得給,你當年自己沒問我們討要罷了,這怪得了誰?”崔二嫂的眼睛瞇了瞇:“你不懂事,怎么能帶著你家大嫂也不懂事?” “大堂嫂,二堂嫂,我知道,這個改口紅包一定要給?!北R秀珍笑瞇瞇的捏了捏崔二嫂的手心:“你們倆莫要著急,我肯定要給的?!?/br> “喲喲,大郎媳婦可真是個明白人兒?!贝薅┮汇?,臉上樂開了花:“你隨身還帶著紅包兒呢?” 盧秀珍攤開手:“請大堂嫂和二堂嫂把我的改口紅包給了吧?!?/br> “什么?給你改口紅包,憑什么?”崔大嫂尖叫了一聲,似乎被人踩到了尾巴:“你得給侄兒侄女們改口紅包哪!” “方才我聽到二位堂嫂說得明白,六丫當年沒拿到改口紅包是她不懂事,自己沒有開口討要,我可不能跟六丫一樣不懂事,自然要趕緊問著兩位堂嫂要了這改口紅包才行,”盧秀珍轉臉看了看六丫,朝她笑了笑:“六丫,都這么些年過去了,你咋還沒懂事呀?趕緊問著兩位嫂子討改口紅包呀,她們都是明白事理的人兒,肯定會把紅包給補上的?!?/br> “呀,大嫂不提醒我還沒想起這碼事來?!贝蘖臼莻€機靈的,聽著盧秀珍這般說,早就心領神會,將一雙手攤開:“大堂嫂二堂嫂,看起來我當年沒問你們要改口紅包,你們心里大概有些惆悵,今日借著大嫂要改口紅包也跟著要補一個?!?/br> 崔大嫂的臉登時便變了顏色,紅中透著紫,一雙眼睛努力的睜大了些:“大郎媳婦,你這樣做不地道罷?” “大堂嫂,你自己說的,年紀小的改口喊人要給開口紅包,我可比你小了好些歲數哩?!北R秀珍朝崔大嫂瞥了一眼:“大堂嫂有三十了吧?” “你沒吃豬油哪,眼睛這么不好使!我才二十五!”崔大嫂一雙手不自覺的插到了腰上,就如茶壺一般,吵架的氣勢已經出來了,崔大娘見著她那模樣,慌忙拉了拉盧秀珍:“秀珍,算了算了,別計較那改口紅包的事情啦?!?/br> “娘,是兩位堂嫂在教我做明白人哪,我怎么能不要紅包顯得自己不懂事呢?大堂嫂,原來你今年才二十五啊,我咋看著都三十出頭了吶,不過不管怎么說,反正比我年紀大,是要給改口紅包的,是不是?”盧秀珍笑著將手伸了過去:“瞧著大堂嫂這樣兒,肯定有個大大的紅包呢!” 崔大嫂站在那里好半日沒出聲,過了一陣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轉過身朝屋子里走了進去。 “大堂嫂,這是要去準備紅包了不成?”盧秀珍笑著跟著她朝前邊走,只將那目瞪口呆的崔二嫂和幾個孩子扔到了一邊。 第30章 一桶金(五) 崔家老娘今年六十多歲,在大周朝算是高壽了,她穿著藍灰色的底衣,外頭套著件綢緞綾面的褙子,斑白的頭發挽到腦后,插著一根金包銀的簪子,明晃晃的從耳朵邊上伸了出來,看上去頗有些土財主老娘的范兒。 “玉柱媳婦,這是怎么啦?” 見著崔大嫂黑沉沉的一張臉走進來,崔家老娘挪了挪身子:“臉拉這么長,給誰看哪?” 崔大嫂慌忙收拾起滿臉的不高興,朝著崔家老娘行了一禮:“奶奶,三叔家那個新寡的弟媳婦過來了?!?/br> 崔老大家全憑著老娘在這里坐鎮,才能過上這般豐足的日子,不僅分家得了大頭,而且崔老實每年還得交十二兩銀子和糧米節禮,崔家老娘哪里能用這么多,大部分都是貼補了老大老二兩家,老大是長子,自然得了大頭,手里漏些給老二,他們也覺心滿意足,沒有過來嘰嘰歪歪——至少比老三好嘞,不要交銀子偶爾還有得貼補。 故此,崔家老娘在崔老大家里算是一尊菩薩,崔老大一家將她供得好好的,這可是崔家的老祖宗,有她鎮著,看誰還敢來起跳? 這個誰,自然指的是備受壓迫的崔老實了。 “哦,老三家那媳婦來啦?”崔家老娘將那水煙筒放下,眼睛朝堂屋門口瞟了一眼:“來了就來了,干嘛這樣拉著臉?” “她……”崔大嫂想了想,不知道該怎么將自己的委屈說出來才好,這時節盧秀珍已經一步跨了進來:“奶奶安好,孫媳婦給您老請安了?!?/br> 崔家老娘一抬眼皮子,嘴角拉著笑了笑:“喲,大郎媳婦過來了?!?/br> “孫媳婦老早就想過來與奶奶親近親近,只是這身份有些尷尬,還沒出熱孝呢,不方便到別人家中走動,故此沒有過來給奶奶請安,還請奶奶不要計較我這做晚輩的不懂事?!北R秀珍站直了身子,朝崔家老娘笑得春花燦爛:“奶奶,你不會怪孫媳婦不知禮罷?” “咕嘟咕嘟”的兩聲響是回答,崔家老娘捧著那水煙袋抽了兩口,瞇了瞇眼睛,努力的想將站在自己面前的孫媳婦看個清楚——這可真是個厲害角色,還沒得自己開口斥責她呢,早就一堆話將她撇得干干凈凈——而且說得挺有道理,你想刁難她都找不著地方下手。 “好孩子,你能過來給大郎守寡就是個不錯的,快些過來讓奶奶好好看看你?!贝藜依夏锬枚酥饕?,不著急將她訓斥一頓讓她服服帖帖,先看看這孫媳婦,掂量下她的斤兩再說。 盧秀珍抿嘴笑了笑,走到了崔家老娘身邊,站得筆直,隨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左右不過是讓人多看兩眼,又不會少了塊rou。 “大郎媳婦,你也忒瘦了些?!贝藜依夏飮K嘖兩聲,聽起來有些惋惜的意思。 “唉,奶奶,實不相瞞,我娘家貧寒,聽說崔家是青山坳有名的大戶,故此才歡歡喜喜的將我嫁了過來的,來了十多日了,確沒見著一點大戶人家的模樣,直至今日,我方才明白,原來真正的大戶是大伯家,跟我們家一點關系都沒有?!北R秀珍低著頭,聲音聽起來有些可憐:“秀珍實在想不通,都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為何大伯家這般富足,而我家卻是窮困潦倒,難道兩人不是手足么?” 崔家老娘開始還是笑瞇瞇的聽著盧秀珍恭維著崔家,眉開眼笑,聽到后邊咂摸出不是味道來,眉毛開始慢慢的皺了起來:“大郎媳婦,你說啥子哩,這銀子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你大伯家富足,是他勤勞能干才掙來的?!?/br> “那奶奶這話,是說我爹偷懶不肯做事咯?”盧秀珍聲音略微高了些,充滿了驚奇:“可我這些天看爹娘都是很辛苦的在干活,兩人都很勤勞,家中的弟弟meimei們也個個沒閑著呀,為何還是沒有掙到銀子哪?” 聽到這話,崔家老娘也語塞了,她眨巴眨巴眼睛,低頭捧著水煙袋咕嘟咕嘟的抽了起來,不再吭聲。 不喜歡老三,崔家老娘有她的原因。 當年生娃的時候,老三在她肚子里折騰就是不肯出來,痛了她好幾日才在端陽那日慢慢爬出來。端陽乃是一年中毒氣最重的一日,五月非嘉月,五日更非良辰,生兒害父,生女害母,見著老三是那日出生,崔家老娘心中咯噔了一下,本來打算著要將老三給棄了的,只是被自家男人勸說著,花了銀子請后山道觀里的道士改了生辰八字,這才將他養下來。 果然這五月初五生的不能養,雖然改了生辰,還是會對家里有妨礙,崔老實從出生到娶媳婦,崔家大大小小的也遭了些罪,比方說崔家老爹到外頭販賣豬牛馬匹被官府捉過兩次,有一回還在牢里蹲了三年,落下一身毛病,又比如說崔家老爹還只四十多歲就蹬蹬腿升了天,這些賬,崔家老娘都記在小兒子身上——五月初五生的,兒子是會害了父親的。 “奶奶,能不能指條明道兒,讓我們家日子也活絡點?”盧秀珍微微的笑著,俯下身子在崔家老娘耳邊低聲說:“也讓我們家過點好日子唄?!?/br> 崔家老娘抬了下眉毛,眼珠子朝上邊晃了晃,嘴巴撇了下:“大郎媳婦,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命中有時終需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啊?!?/br> “命?奶奶,你會算命?怎么就看得出我爹娘沒有發財的命呢?”盧秀珍朝堂屋門口方向望了過去,崔大娘與崔六丫兩人正跨過門檻走了進來:“我看我娘生得天庭飽滿,是個富貴之相呢?!?/br> 站在旁邊的崔大嫂冷笑了一聲:“富貴之相?我看三嬸娘這模樣,就像一把咸菜,哪能跟富貴兩個字搭上邊兒?” “咦,原來大堂嫂還會看相???不如你到村口擺個攤子,專門給人看相算八字便好,那大伯家便更富貴了?!北R秀珍笑嘻嘻的望了崔大嫂一眼,將手伸了出去,筆直的在她面前攤開了手掌,五個手指撐得像把蒲扇:“大堂嫂,這般富貴人家,改口費多多少少給些唄,怎么就這般小氣呢?!?/br> “你!”崔大嫂咬了下嘴唇,一張飽滿的臉更飽滿了:“奶奶,你看她!” 一道目光冷冷的射了過來,盧秀珍頃刻間有一種耳后發涼的感覺。 她轉頭看了看坐在堂屋正中央的崔家老娘,看不清她的臉,斑白的頭發被天窗漏下的陽光照著,晃晃的迷了人的眼,水煙袋“咕嘟咕嘟”的響著,在這空曠的堂屋里,回音裊裊。 “大郎媳婦,你別和你嫂子歪纏這些,我今日找你過來是想與你說件事兒?!?/br> 崔家老娘終于抬起頭來,瞇縫了下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盧秀珍,骨篤了一張嘴好半日不說話。 “奶奶,既然您這般有心將我叫過來,定然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商議,您只管說,我聽著哪?!鼻浦藜依夏锬潜砬?,盧秀珍心里便隱隱有一種預感,她要說的保準不是啥好事,可盧秀珍心中拿定了主意,她這一輩子要奉行四個字:不能吃虧。 前世的處處忍讓,換來父母的得寸進尺,她覺得自己已經夠了,這一輩子決不能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