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咦,嫂子,你喊這菌子叫啥?”崔六丫低頭將那朵菌子撿了起來:“我們這邊都喊它牛肝菌?!?/br> 看起來前世和后世的叫法一樣啊,只是這個別名他們不知道罷了。 “這菌子有毒,你們可知道?”盧秀珍拿起一朵見手青在手里轉了轉:“你沒有把這菌子放進鍋子里煮湯喝吧?” 崔六丫點了點頭:“放了的,我們這里的人可喜歡吃這菌子啦?!彼R秀珍瞥了一眼,眼神里有些疑惑:“大嫂,你說這菌子有毒?我們后山長這種菌子,數量不多,可我們也吃了好些次啦,沒什么事兒啊?!?/br> “你們這里的人經常吃?”盧秀珍吃了一驚:“都沒問題?” “沒有啊?!贝蘖径紫律碜?,一只手撥拉著那些菌子,一邊將差不多的種類分到一旁:“有人說他吃過以后看到了一群小人兒手拉手的圍著火堆跳舞哩,頭也有些暈,只不過請陰陽先生畫道符,燒化和了水吃下去就沒事啦?!?/br> 聽著她這般輕描淡寫,盧秀珍有些憂心忡忡,低頭看著躺在掌心的見手青,菌傘上靛藍的顏色看上去仿佛浮著一層磷粉一般,出現幻覺,正是見手青中毒的癥狀,若不及時送治,輕則只是頭重,出現幻覺,嚴重的全身虛弱,上嘔下瀉,甚至還會死亡呢。 “大嫂,沒事沒事的,你別擔心了?!贝蘖巨D過身去,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盡量不讓盧秀珍看到她的眼淚珠子——大哥走得這么早,大嫂做了寡婦,心里頭肯定很難過,自己再傷心也不能在她面前掉眼淚,免得讓她看著更難受:“我會讓那湯滾上三滾再盛出來的?!?/br> “嗯,做得對?!北R秀珍贊許了一句,高溫烹煮會去掉毒素,危害性就沒這么大了:“下回你煮的時候,切得薄些,然后放大蒜一起炒,若大蒜是黑色的,那可不能吃了,得扔掉,知道了嗎?” 崔六丫有些似懂非懂,只不過還是很順從的點了點頭:“我明白啦?!?/br> 今日的午飯算是崔家不錯的一餐了,因著今日要送大郎上山,請了不少人過來做幫手,所以崔家咬牙拿出了些錢來買了幾根大骨,還稱了一塊帶膘的rou,肥rou拿了煎油,瘦rou削了切成rou泥放到素菜里頭,總能聞著些rou香。 坪里放著幾張桌子,周圍已經團團的坐滿了人,有些人將褲腳卷起來了些,小腿肚子上沾著一點點的黃泥,鞋面上也灰蒙蒙的一片——畢竟在山上干了這么久的活,肯定不會全身一塵不染。有人手里拿著水煙袋,慢慢的吸溜上一口,一絲絲白色的煙霧從水煙嘴里慢慢的升起,到了半空中,與不遠處白色的炊煙混到了一處,只將背后的青色山巒模糊成了一片。 “大伯大叔們,開飯啦!” 崔六丫聲音微微嘶啞,帶了幾個伙伴,用木盤端著大湯碗走了過來,白底藍花的湯盅里飄著一片片菌子,隱隱還能見著那被砍斷的大骨,若有若無的在奶白色的湯面下探出一點點棱角來。湯盅旁邊有幾個配菜,一個是雪里紅rou末,菜葉切碎,就如翡翠,小小的嫩蘿卜水當當嫩秧秧的,就像那羊脂玉一般夾雜在翡翠之間,然后配上一點點紅色的辣椒,看上去著實誘人,哪怕這只是最簡單的菜肴,也能勾得人食指大動。 “崔老實,你們家六丫這手藝,可是越發進益了!”一個漢子拿起筷子夾了點雪里紅,放在嘴里嚼了嚼:“這素菜都做出rou味來了!” “金大叔,里頭本來就有rou!”崔六丫抿了抿嘴,嘴角露出了兩個小小酒窩:“你仔細些,能看到rou末啦!” “你這rou放不多,可比人家大魚大rou吃起來還香!”那漢子扒拉兩下,從里邊挑出了一點點細碎的rou末來,毫不吝嗇贊美:“瞧瞧,手巧就是不一般,這rou小得跟螞蟻似的,可吃起來咋就那么香哩?!?/br> 盧秀珍有些好奇,崔六丫弄出來的飯菜真有那么好吃?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種nongnong的香味回蕩在空中,感覺確實不錯。 這大周朝的規矩,女人不能同席吃飯,故此崔大娘帶著盧秀珍到了屋子后邊那間廚房,從鍋里摸出了一個冷得像石頭一樣的饅頭塞到盧秀珍手里:“閨女,先墊墊肚子?!?/br> 盧秀珍一愣,這難道就是女人的吃食? 手里捏著那饅頭,即刻間滿心都不是滋味,昨日她還是生活在女性地位得到提高的社會,轉瞬間倒退上千年,女人連同時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而且還得吃冷飯冷菜,眼巴巴的望著外邊的男人們吃香喝辣……盧秀珍捏緊了那個饅頭,心中暗暗怒吼了一句,jiejie我絕不要過這樣的日子! 可是,現在她卻不能當著崔大娘的面吼出來。 女性之所以地位低下,主要是沒有經濟權,歷史是強者的歷史,在一個家庭里,誰能掙得到更多的錢誰就有話語權,單純喊兩句口號就想要改變女性的地位,這只是一種夢想,世上沒有不勞而獲,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要想獲得旁人的尊重,首先是要尊重自己,然而自尊不等于對身邊的人頤指氣使,需要通過自己的本領一步步獲得旁人的尊重。盧秀珍朝崔大娘笑了笑:“阿娘,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喊我秀珍吧,咱們一塊兒好好過日子?!?/br> 崔大娘眼圈子紅了紅,這閨女真懂事哩,可惜大郎沒那福氣。 “阿娘,大嫂,咱們吃飯?!?/br> 崔六丫領著兩個打下手的媳婦子過來,手里端了個盤子,上頭放著兩個小菜,一碗湯。熱氣騰騰的在菜碗上方飄搖著,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香味鉆進了盧秀珍的鼻子:“好香?!?/br> “大嫂,你也來嘗嘗我的手藝?!贝蘖竞苁情_心,將盤子放了下來,手腳麻利的從靠墻的木柜里拿出了幾個粗瓷飯碗:“咱們盛飯開吃?!?/br> “六丫哇,外邊菜夠了不,咱們要等他們先吃完再說啊?!贝薮竽锷觳弊油皯敉忸^看了看:“萬一不夠咋辦?咱們怎么能先吃吶?!?/br> “阿娘,這是大嫂來咱家吃的第一頓飯,怎么能讓她吃剩飯剩菜?”崔六丫有些不高興,撅了下嘴:“阿娘,再怎么的,咱們也不能寒磣了大嫂哇?!?/br> 崔大娘有些局促,暗黃色的臉上透出了些許鮮紅,她喃喃道:“你說得對,這是你大嫂來咱家的第一次用飯,是該吃熱和些。秀珍啊,你可別見怪,”崔大娘拿了筷子往盧秀珍手里塞:“是娘一時沒想得清?!?/br> “阿娘,你也坐下來一塊吃?!北R秀珍接過筷子,伸手按住了崔大娘的肩膀:“你忙了一上午了,該歇下來了,吃飯最大,再有什么事,也要等吃飯以后再說?!?/br> “可不是,崔家嬸子,你媳婦說得有道理哇?!睅讉€幫忙的媳婦圍著灶臺坐了下來,筷子伸到了碗里頭:“六丫,你這在城里的飯館里還真學了一手,年紀輕輕,就比我們更會做菜了?!?/br> “喲,六丫,你還去學過廚師哪?”盧秀珍夾了一筷子雪里紅慢慢的嚼了兩下,這菜里頭雖然沒擱啥油,可卻一點也不覺得寡淡,雪里紅才進口,一種淡淡的清苦之味從舌尖蔓延一直到了咽喉處,越往后邊這清苦味兒就變得越甜了些,似乎有甘泉從喉間流淌下去,伴著些許rou香,一點點的咽到了心田。 “大嫂,你先別著急笑話我?!贝蘖颈牬笱劬ν虮R秀珍:“還能吃得慣吧?” “好吃,六丫,你炒的菜真好吃!”盧秀珍大力贊美了一句:“你既學過廚師,咋還回青山坳了?城里掙錢不更容易?” 崔六丫的臉上瞬間露出了一絲陰霾,但隨即又豁然開朗:“大嫂,你聽她們胡嘬,我哪有學過炒菜哇,那陣子我去城里的飯館里做燒火丫頭,干的是粗活哩,飯館里那些廚師們個個神氣活現的,一雙眼珠子只朝天上看,我們家又出不起這拜師的銀子,又會有誰收我做徒弟呢?” 語氣里,有一絲惆悵,又有一絲憤懣,盧秀珍敏感的聽出來,面前這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似乎經歷過什么事情。 “六丫,不一定要拜師學藝才能炒出好吃的菜來,你現在的手藝可好啦?!北R秀珍鼓勵的朝崔六丫笑了笑:“六丫,等咱們家有了銀子,我就送你去學廚師,怎么樣?” “真的嗎?”崔六丫幾乎要跳了起來,她的眼睛睜得大大:“大嫂,你可真好!” “六丫,你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咱們家哪能湊得出學廚師的銀子,再說了,一個女兒家的,學什么廚師,能將菜炒熟就夠了,就咱家這條件,能飽肚子就成,誰還挑剔口味?要是你菜炒得好吃,把大家伙的胃口慣上去了,得多吃多少糧食!”崔大娘很不滿意的抬起頭來,瞥了一眼崔六丫,用筷子敲了敲飯碗:“快吃飯,待會到外頭去收拾碗筷?!?/br> 一線陽光透過窗戶投了進來,照著六丫的臉,可怎么樣也不能讓她再如開始那般,臉上帶著明快。 第11章 農家貧(一) 低矮的院墻邊栽種著一排桃樹,碧綠的葉片之間露出了粉色白色的花朵,樹底下有著繽紛的落英,夕陽的余光照在黃色的泥土地面上,讓那些花瓣鑲上了一道金色的邊,隨著微風在不住的紛飛,如若輕舟,在清波里沉浮。 “大嫂,”崔六丫挽著盧秀珍的手從院門外邊走了進來,臂彎里挎著一籃子蔬菜,嫩秧秧的菜葉密密匝匝的裝了一籃子,襯得六丫身上穿的衣裳有些老舊。 “怎么啦?”盧秀珍微笑的看著六丫:“你想說啥?” 雖然相識不過半天,姑嫂兩人已經關系十分融洽,兩人下午幫著崔大娘將院子收拾了以后,六丫便帶著她去崔家菜園子摘菜準備來做晚餐。 “大嫂,你剛剛說的,是真的么?我能有機會去學廚藝?”崔六丫的眼睛里充滿了渴盼:“我真的想學一門好手藝,到時候去大戶人家做廚娘,能多掙點銀子回家給哥哥攢媳婦本?!?/br> “哎呀,你志向就這么一點點?”盧秀珍轉頭看了看崔六丫:“六丫,以后我出銀子給你開個酒樓,你去做主廚,整間廚房都交給你!” “真的嗎?”崔六丫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開酒樓?” “是啊,酒樓可比飯館要高檔多了,掙得更多?!北R秀珍笑嘻嘻的伸手摸了摸崔六丫的頭發:“六丫,我相信你,你肯定是一個手藝高超的廚師,你要有比做廚娘更遠大的志向?!?/br> “可是……咱們大周都是男人當廚師的,我還沒見過女人做廚師的呢?!贝蘖俱裤降耐送约以鹤拥桶奈葑?,眼神漸漸堅定起來:“大嫂,我會盡力去試一試,或許你說的話能成真呢?!?/br> 方才姑嫂兩人一邊摘菜,一邊拉家常,盧秀珍自然提到了崔六丫的好手藝,她十分好奇,一個農家姑娘去城里飯館打下手,怎么就學出一手好廚藝來。 “大嫂,你是不知道了……”崔六丫嘆了一口氣:“還是一年多以前,我和我大哥背了兩只野兔子到城里去賣,大伯娘讓我們給我做伙計的堂兄捎點東西,我去找他的時候,正巧那飯店招打雜的,我大著膽子問了下,他們就讓我去做燒火的事兒?!?/br> “多少銀子一個月?”看起來大周對女性還算是寬容,想要到外邊找點事情做,也不是那么為難,雖然盧秀珍的目標不是做個灶下燒火的丫頭,可是從崔六丫的話里,她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大周的女人也是能出門掙錢的。 “也沒啥錢,一個月半兩銀子,包飯吃,晚上就睡在飯館后頭的柴房那邊順便幫著看門?!贝蘖镜拿济⑽⒌拇沽讼聛?,成了一個倒八字,她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睛,在下眼瞼處形成了一點淡淡的陰影:“那時候我過得真快活,只是可惜……” 崔六丫從小便對廚藝感興趣,得了在飯館里做事的機會,她格外用心,一邊燒火一邊偷偷的看那些廚師們炒菜,注意他們切菜的刀法,什么時候放油,什么時候菜下鍋,那些菜是怎么搭配的,又都放了些什么作料。 她每日里眼饞的偷學著,只是沒有機會親手實踐,晚上睡在床上,腦袋里一遍遍過的是那些廚師們炒菜的情形,真希望有一日能到灶臺邊上摸起鍋鏟親手來將那一道道菜依樣畫葫蘆的炒出來。 可夢想只是夢想,她只能每日里想一想,直到有一日,事情終于有了轉機。 也不知道哪一日開始,飯館的后門來了個要飯的,成天縮在角落里,凌亂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身上衣裳襤褸,面前擺著一個破碗,一聲不吭的在那里坐著。 他選的位置不是很好,后門這邊是一條小巷,過往的人很少,每日里根本要不到啥東西,每次崔六丫出來倒灰的時候,都能見著他用手摸著肚子,嘴巴里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崔六丫心軟,見著他那模樣,趕緊偷偷的拿了個饅頭出來給他,乞丐狼吞虎咽的吃掉了以后抬起頭來朝她感激的一笑:“丫頭,多謝了?!?/br> “大叔,你得挪個地方,這里討不到什么東西的?!贝蘖居行┩?,伸手指了指小巷盡頭:“你朝那邊走過去就是主街啦,那里人多,肯定能討到更多吃的?!?/br> 老乞丐抬起頭來,慢慢的張開嘴,舉起了他一只手,露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到主街去討?我還丟不起這個人!” 他的那只手只有四個手指是完好的,中間的食指去掉了一大截,就如一個矮矮的樹樁。 “他是什么人?”盧秀珍聽得十分入神,看起來這老乞丐不是尋常人呢。 “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但是……”崔六丫悠悠的嘆息一聲:“因為他,我丟了燒火這差事,回家了?!?/br> “是不是因為你拿東西給他吃被人發現了?”盧秀珍有幾分憐憫,飯館的老板也太小氣了,只不過是一個饅頭罷了,如何就讓崔六丫辭工了? “不完全是?!贝蘖緭u了搖頭,抿了下嘴,臉上露出了一絲痛苦的神色:“主要是我三堂兄搗的鬼?!?/br> “你三堂兄?”盧秀珍吃了一驚:“就是飯館里做伙計那個?” “嗯?!贝蘖军c了點頭:“我每天把剩飯剩菜送那大叔吃,后來就熟了,他知道了我想學著炒菜做廚娘,就說可以指點我,后來每晚上我開了后門放他進來,他到廚房里教我做菜……”說到此處,崔六丫停住了話頭,一只手揪住青翠欲滴的菜葉,臉上的神色顯得有幾分陰郁。 “我知道了,是不是飯館里發現食材少了,然后你三堂兄就大義滅親的揭發了你?”盧秀珍同情的看了崔六丫一眼:“你想學廚藝是件好事情,可也不能偷偷的拿飯館里的菜,老板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br> “不不不,我沒有拿店里的食材!我要是用店里的食材,那不是在偷竊嗎?”崔六丫激動了,臉漲得通紅,聲音抬高了些,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片:“而且那位乞丐大叔只是教我些基本功,比方說刀功,顛勺、勾芡、做白案紅案的一些要領,光只是那花打四門我就練了十來日哩!” “那……”盧秀珍有些迷惑:“那怎么著把你給退了呢?” “我三堂兄,他、他……”崔六丫咬緊了牙齒,憋得臉孔通紅,好一陣子才沖口而出一句話:“我三堂兄不是個人,而且大伯二伯他們兩家,都不想我們家好!” 因為青山坳跟江州城有差不多半個時辰的路程,每日來回路上便要耗去一個時辰,崔六丫和她堂兄都覺得不方便,自愿留下給飯館守夜,老板免費得了兩個看門的,心里十分高興,手一揮,就準了。 崔六丫的堂兄叫崔金柱,他天性好玩,每晚上都出去溜達,要差不多亥時才回來,故此崔六丫偷偷的跟著那老乞丐學了兩個來月的廚藝,都沒有被人發覺。老乞丐將基本功悉數教完以后,他讓崔六丫去準備點食材,讓她親自掌勺來炒菜試試身手:“我知道你顛勺顛膩了,是該讓你炒幾個像樣的菜了?!?/br> 老乞丐教崔六丫顛勺的時候,鍋子里放的全是細沙子,足足有十多斤,崔六丫一只手握著鍋翻動,一只手拿著勺子將沙子抄起來,又溜回去,老乞丐十分嚴格,一練就是一個時辰,最開始崔六丫覺得自己手臂都要斷了,可過了兩個月以后,她拎著那鍋拿著那勺,再也不覺吃力,顛勺的動作做得行云流水一般。 聽說自己終于可以炒菜了,崔六丫很是高興,她拿出自己積攢下來的一點點碎銀子給老乞丐,請他幫自己置辦些食材,等著崔金柱出了門,兩人便開始忙活起來,洗菜切菜忙得不亦樂乎。 崔六丫于廚藝上的悟性很高,老乞丐看她切rou,不住的點頭微笑:“有些rou就該橫切,這樣才不會破壞紋理,切出來的rou片嚼上去更細嫩滑溜,你現在這刀功已經到火候了,多實踐幾次下廚,就足夠能去外頭做廚娘了?!?/br> “真的嗎?”崔六丫聽到老乞丐夸贊,眼中放光:“大叔你莫要逗我開心!” “我還能說假話?”老乞丐拿起一片rou,仔細瞅了瞅:“能切得這樣薄,我見到的也沒幾個哪?!?/br> 崔六丫驚喜的抬頭望向老乞丐,見他神色不似做偽,很是開心,低頭笑了笑,繼續低頭切rou,手指壓著刀背,下刀又快又準,那一小團rou很快就被她切成了rou片,厚薄差不多,大小也一致。 老乞丐坐在灶下燒火,崔六丫將鍋子洗刷干凈就開始了她的嘗試,不一會廚房里充斥著一種誘人的芳香。老乞丐一邊塞柴火,一邊吸了吸鼻子:“嗯,不錯,不錯,問著這味兒我就已經食指大動了?!?/br> 食指大動?崔六丫心一顛,心里有些發酸,乞丐大叔的食指是再也不能動了。 “六丫,你這是在做啥子哩?” 大叫之聲傳了過來,崔六丫心里一驚,轉過頭去,崔金柱扶著門檻站在那里,滿臉通紅。 第12章 農家貧(二) “三堂兄,你怎么回來了?” 見著崔金柱忽然回來,崔六丫有些膽怯,趕緊將鍋子放到了空灶臺上,慢慢的朝后挪了一步:“你平常不都要亥時才回的?” “好哇,你竟然在這里偷吃!”崔金柱步履有些虛浮,跌跌撞撞的朝前頭走了兩步,沖到了灶臺旁邊:“難怪我說你咋白了些胖了些,原是每晚都在偷吃!好哇,有好東西吃不喊我,一個人躲著吃獨食呢?我明日就去告訴掌柜的,你每晚都在偷吃!” 崔六丫嚇得眼淚都快要掉了下來:“三堂兄,不是這樣的,我這是第一次做菜,食材是我自己買的,沒有用店里的東西?!?/br> “你自己買的?你哪有銀子?”崔金柱朝崔六丫這邊湊過來了些,一口nongnong的酒味撲到了她的臉上:“你的銀子,都送回去給你爹娘了,他們還得替你那幾個哥哥攢媳婦本兒哪!” “三堂兄!”崔六丫的臉色漸漸的紅了,似乎有血珠子要從臉皮下滲透出來,她握緊了鍋鏟,聲音都有些發抖:“三堂兄,我就花了一點點碎銀子,買的都是最普通的菜,不相信你自己來瞧瞧,可有什么特別的沒有?” 崔金柱斜眼看了看崔六丫,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來:“六丫,你生氣啥哩?哥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咧!就算你真的偷吃了,哥哪里會說你半句不是?畢竟你可是我堂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