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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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為他整理衣領,一面聽這人在耳邊興奮地說個不停。 唇邊淌出溫柔的笑意。 “可惜十皇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否則他得知殷叔叔即將成婚,一定會非常高興?!?/br> 夙丹宸說著說著, 不自覺說到了不知所蹤的夙棲止, 英朗的面容露出遺憾的模樣。 蘭子卿為他整理衣領的手一頓, 看著他這副期待高興的模樣,緊緊抿了抿唇。 緩緩放下手,雅致的眉目間透出幾分黯淡。 夙丹宸毫無察覺, 殷庭即將成婚的喜悅讓他很快將夙棲止不在潯陽的遺憾拋之腦后,轉頭看向蘭子卿,眨了眨晶亮濕潤的桃花眼,說:“子卿,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嗎?” 蘭子卿笑著輕點了點頭,柔聲道:“臣尚有公務在身?!?/br> “既然如此,那我自不勉強子卿?!?/br> 攬過人, 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這才離去。 蘭子卿目送那道藍影遠去,唇邊笑意一 點一點隱去。 * 潯陽城外以西三十里處,是一片著名的荒地。 荒地被一片連綿不絕的野草覆蓋, 幽深雜亂的荒草叢中不知藏著多少座無人祭拜的孤墳。 墳地方圓三十里渺無人煙,只有一座陳年老宅孤零零地矗立在墳地旁。 一把銹跡斑斑的長鎖象征性地掛在長滿青苔的木門上。 隱隱約約的人聲從寂靜詭異的老宅中飄出。 “主子,屬下已引煬帝看過那張畫像?!?/br> 說話的人,是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郎。 分明便是將軍府里的小廝,四六。 緊接著響起一道低沉冷戾的聲音。 “很好?!?/br> 坐在半開廳堂中的勾金黑衣男子,面容隱在銀制的麒麟面具下,看不清是何等模樣,面具下只露出弧度優美的薄唇以及一雙迥異常人的金瞳,那金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眸中戾氣之重似暗伏森森刀光劍影。 抬手緩緩倒了杯酒,醇厚酒香順著水流傾瀉,芳香霎時飄滿廳堂。 “小玄家藏美酒,竟不曉喻人知,該罰?!?/br> 慢悠悠喝完一杯。 只是簡簡單單一句戲謔,四六卻聽得心驚膽戰,小心翼翼道:“主子,此酒乃是月公子所贈,護法本打算拿來送給主子,只是后來因事耽擱了?!?/br> 黑衣男子喝盡一杯酒,放下酒杯,抬眼看他,低磁的聲音緩緩響起,“小四六這樣護小玄,倒也不枉費他當年從死人堆里把你刨出來?!?/br> 金眸危險地半瞇起來,眸中戾氣騰騰。 四六心里一跳,連忙跪下身,道:“屬下多嘴!” 心里后悔不迭,誰人不知主子喜怒無常,狠戾無情,自己在他面前多嘴,真是不知死活。 好在沒過半響,上方傳來一道低磁的聲音。 “起來吧?!?/br> 四六重重松了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細密的汗,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眼前一身勾金黑衣,戴麒麟面具的男人,小心翼翼道:“主子,天下城傳來消息,衛離玨擅闖城中禁地,已被禁地中的陣法打傷?!?/br> 黑衣男子倒酒的手一頓,金眸中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愫。 “他人現在哪里?” “被……被一個武功高強的黑衣男子救走……” 四六小心翼翼道。 黑衣男子聽到這里,金眸中頓時結了一片寒冰,聲音更冷了幾分。 “沒用的廢物,天下城豈是他人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之地?!?/br> 四六看清他眸中的怒意,嚇得變了臉色,再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城主息怒” 以為他是因為衛離玨逃走而發怒,忙道:“主子,那位前朝太子雖說逃出了禁地,但他被上古遺留的陣法所傷,不死也是重傷?!?/br> 上方一陣沉默。 四六半響等不到反應,心里奇怪起來, 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見上方一身勾金黑衣的人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麒麟面具掩了他的容顏,叫人難窺悲喜,但四六依稀察覺到,主子似乎……并不高興。 黑衣男子沉吟半響,卻說了一句叫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來。 “著人查一查救走衛離玨的男人?!?/br> 瞇了瞇金眸,加上一句:“務必徹查?!?/br> 四六聽了,心里奇怪起來,衛離玨重傷,眼下正是捉拿他的好時機,主子卻不提一句,卻叫人去查救走他的神秘男子。 猶豫了片刻,道:“主子,衛離玨尚未逃出城,城內已加大兵力,閉城捉拿,是否再加派人手?” “不必?!?/br> 黑衣男子沉聲否決。 “傳令天下城,大開城門,撤回所有兵力,放人出城?!?/br> 聞言,四六心里越發奇怪起來,正想開口詢問,話到嘴邊,又猛地收住。 主子放人出城一定是有主子的道理,自己這樣多嘴多舌,當真是不知死活。 吐了吐舌頭,正要提出告退時,門外傳進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被人刻意壓低,輕微得像踩在 棉花上一般,尋常人根本無法分辨出,只有耳聰目靈的習武之人,方能在第一時間察覺。 黑衣男子亦是察覺,勾了勾唇,玩味地說:“來了一位佳客?!?/br> 來的人一身青衣,眉目如畫。 不是別人,正是煬國當朝丞相,蘭子卿。 原來他昨日察覺到四六腳底的鞋面上沾了零星城南三十里外的墳地上獨有的紅泥,心里起疑,故今日特意來此查看。 荒草連天,冷風嗚呼。 四下里荒草凄凄、渺無人煙,唯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家宅安靜地矗立在一片墳地旁。 那宅子看上去有些年頭,突兀地出現在荒郊野嶺,說不出得詭異。 什么樣的主人家,會在墳地里安家置院。 蘭子卿對這座宅院心生好奇,上前敲了許久門后,見始終無人應答,又見門外銹跡斑斑的鐵鎖只是象征性地掛著,并非實鎖,沉吟片刻,推門入內。 “在下蘭子卿,借寶地一歇,若有打擾之處,還望主人家見諒?!?/br> 空氣異常沉默。 仍舊無人應答。 宅子里空空蕩蕩,一個人影也無。 難道這是一座廢宅? 蘭子卿放輕腳步走了進去,沿著鋪著鵝卵石路的小徑一直走,很快便走到了頭,鵝卵石小路的盡頭通向一處半開的廳堂。 廳堂內空無一人,一眼看去,但見其陳設考究。 里面的桌椅是由梨花木制成,這種木頭雖比不得紫檀木名貴,亦不失為一種上好的木材,潯陽城中稍有家境的人家常選此木為家具之材。 不過這里的梨花木椅,瞧上去老舊了些,似乎已有些年頭。 廳堂外的正院中用磚瓦、籬笆圍出一方花圃,花圃里只種了一樣樹木,便是金秋飄香的桂花樹。 時近寒冬,正是萬物凋零之季,這棵桂花樹卻被人精心打理的枝繁葉茂,勃勃生機,足以見主人家的愛惜。 看來這里并非是無人居住的荒宅。 蘭子卿搖頭笑了笑,暗道自己擅闖人家的宅院,實在是失禮。 轉身便要離去。 “吱——” 這時,一只灰老鼠迅速從蘭子卿眼前竄過。 那老鼠不知沾到了什么香料,灰溜溜的身體被熏得全是香氣,跑動過程中,帶起一股濃烈的芳香。 詭譎異常地芳香。 蘭子卿嗅到這股芳香,霎時變了臉色。 這股香氣……與當日他在尋歡樓里看 見醉得不省人事的殿下時,聞到的酒香如出一轍! 蘭子卿眉目一凜,立即追了上去。 那只毛茸茸的大老鼠跑出廳堂后,往后宅方向一溜煙跑去,沒一會兒功夫,便已不見蹤影。 蘭子卿跟著它越走越偏,最后來到一處偏僻的院落。 一處被燒焦的院落。 院中長滿雜草,地上遍布燒焦的殘垣斷木。 院落里的房間一半被燒得面目全非,墻上滿是漆黑的碳跡,另一半卻是完好無損,外墻甚至被人精心修葺過,刷得格外雪白。 一面之墻,黑與白強烈的對比,沖擊人的視線。 整個院子更是飄蕩一股異常濃烈的芳香。 如此景象,竟是說不出的詭譎。 蘭子卿心里疑慮更盛,望著眼前一半燒毀一半完好的臥房,瞇起了墨眸,抬腳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