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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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子卿慢條斯理的說著,晁頌卻聽得變了臉色,等他說完,晁太師只覺胸口氣血翻滾,怒氣橫生,偏偏發作不得,還得賠著笑道:“是老夫的疏忽,蘭相莫要見怪?!鳖D了頓,又道:“既然如此,三皇子擅闖公堂一案,便交由蘭相定奪,還望蘭相秉公執法,令我等心悅誠服?!?/br> 好一個心悅誠服。 好一招以退為進。 蘭子卿勾了唇,冷笑。 夙丹宸聽見晁頌將處罰自己的權利交給蘭子卿,不由得心中一緊。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怕蘭子卿不忍判罰自己,落了晁太師的口舌。 不行,明明是自己的錯,不能讓子卿來承擔。 夙丹宸咬咬牙,道:“子卿……蘭相,這件事情是本王的錯,你只管判決便是,千萬不要礙于、礙于……本王的身份,心慈手軟?!?/br> 這一句“本王的身份”,落在旁人耳里,只以為說的是他皇子的身份。 蘭子卿卻是心中清楚。 這個身份,指的是他二人之間的情人關系。 亦是明白他說話的涵義。 這個笨蛋,自身難保了還先想著別人。 蘭子卿唇角一彎,只覺心口發熱,柔軟地厲害。 他垂下睫羽,靜了片刻。 旁人瞧來,只覺他身姿修雅,風度翩翩,即是站著不動,周身也流露出一種文人雅態。 只有蘭子卿自己明白,他是在多么努力地壓制著內心翻江倒海的情意。 多么努力地克制住,擁抱這個人、親吻這個人的沖動。 他抬眸,慢慢呼出一口深氣,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淡淡道:“誰說三殿下是擅闖公堂?!?/br> 眾人皆愣。 “丞相這是何意?” 太師沉下臉。 “丞相此話,莫非是要徇私枉法?!?/br> 一旁跪著的李延不滿道。 司馬禮面目沉思,什么話也沒有說。 “子卿,我……” 夙丹宸的話,被蘭子卿溫柔的眼神止住。 蘭子卿收起笑意,端正神色,向夙丹宸拱手作揖。 “若有殿下在堂明察,此案必能斷個清楚明白,且殿下龍虎威嚴,諒宵小之徒也不敢在殿下面前犯上作倀,臣身為此案主審,懇請殿下坐鎮公堂,已正視聽?!?/br> 說罷,躬下身去,盡足了禮數。 這一番不卑不亢的話說完,聽得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不用說,太師晁頌自是氣的咬牙切齒。 他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機會,正想好好出一口惡氣,結果蘭子卿三言兩句,便讓三皇子從擅闖公堂的罪子變成請上公堂的座上客! 實在氣煞人也! 與晁頌氣急敗壞的情形不同,司馬禮冷靜地想到了另一面。 蘭相那番話,意味著事后陛下若要追究,也只能追究他蘭子卿,而不能怪罪宸兒。 他這是將宸兒犯的錯,攬在了自己身上。 怪哉。 憑蘭子卿的性情,怎么會再三做出對自己沒有利益甚至可能有損害的事來。 司馬禮一雙精銳的眼睛緊緊盯著蘭子卿瞧。 夙丹宸卻沒有他外公那樣多的心思,他先是一愣,隨即喜笑顏開,忙扶起蘭子卿。 蘭子卿起身時,他順勢低頭,咬著小巧如玉的耳垂,悄聲道:“子卿,謝謝你?!?/br> 溫熱的氣息呵入耳,惹得人心田一陣酥麻。 蘭子卿彎起唇,眼眸波動,柔情瀲滟。 不動聲色地捏了捏他的手,退后兩步,恢復成一副清雅淡泊的姿容。 “晁太師還要拿下三殿下嗎?” 晁頌混跡官場多年,可謂老jian巨猾,他看出蘭子卿有心保三皇子,又想著眼下還不是得罪他的時候,只得吞了那口惡氣,面上笑得和善可親,“如今三殿下只可算是蘭相請來的貴客,再不是擅闖公堂之人,老臣豈敢再拿下殿下?!?/br> 對于他這一番見風使舵,司馬禮又是一聲冷哼,晁頌氣的青筋乍現,硬生生將那口惡氣壓下去。 本太師遲早要滅了你司馬一族! 還有一個蘭子卿,今日之事,本太師絕不會就此罷休! 蘭子卿唇邊滑過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隔了隔,目光盈盈的望向夙丹宸。 “殿下,請入座?!?/br> 夙丹宸輕輕“恩”了一聲,在新搬來的椅子上坐下。 “二位大人,請?!?/br> 蘭子卿優雅的抬手,做了一個入座的手勢 待二人皆落座后,蘭子卿方徐徐回案,提起驚堂木一角,不緊不慢地轉了一圈,眸底掠過一絲幽光。 “啪—” 驚堂木擊落。 “升堂” 第35章 丞相斷案 “李大人,此狀上所控之罪,你有何話說?!?/br> 李延看罷遞來的白紙,氣黑了臉,“一派胡言!” “下官是殺了張浦不錯,但這也是下官的無奈之舉。圣上令下官從旁協助張浦清丈田畝,豈料張浦竟徇私枉法、包庇宗族,將朝廷稅銀當做一家之私。此等濫用職權、有負圣恩的小人,下官豈能容他!蘭相若是認為下官做錯了,只管定下官的罪,下官無話可說?!?/br> 司馬禮越聽臉色越鐵青,到最后忍無可忍,一口怒氣撥到喉嚨口,“李延,你這個滿口謊言的畜生!” “司馬大人慎言!這里可是公堂,不是你司馬府。別把你不入流的說辭搬到公堂上來,污了丞相的清聽?!?/br> 晁頌立刻反唇相譏。 “我司馬府再怎么樣,也比你的太師府干凈!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的太師府,背地里做的是些什么勾當!” “本太師倒要討教討教,太師府里做了什么勾當。司馬大人若說不出個一二, 本太師決不善罷甘休!” 剛剛升堂,兩個加起來足有百來歲的人已經吵得不可開交。 場面,火藥味十足。 夙丹宸聽著頭疼,偷偷瞥一眼蘭子卿。 蘭子卿本打算坐山觀虎斗,聽一聽司馬禮口中的“勾當”,故一直未出聲,只淡漠的瞧著。 接到夙丹宸著急的目光,他溫柔的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安心。 “啪-” 空氣靜止。 “二人大人公然在公堂之上喧嘩吵鬧,未免有失身份?!?/br> 蘭子卿淡漠地掃了一眼。 晁頌和司馬禮意識過來,老臉都有些掛不住,各自一番賠罪,說著說著卻又互相指責起不是,言語也漸漸重了起來, 眼看著新一輪爭吵將要開始,蘭子卿冷冷出聲:“二人大人若這般吵鬧不休,本相只好請兩位大人出堂?!?/br> 二人見蘭子卿隱有怒意,連忙換上笑臉賠罪。之后,果然乖乖坐著,再未出言。 夙丹宸捂著袖子一陣偷笑。 子卿真厲害。 蘭子卿見場面終于安靜下來,臉色稍緩,提起遞還的狀紙一角,淡淡道:“如此說來,李大人是不打算認罪?!?/br> 李延頭一揚,“下官無罪可認?!?/br> 蘭子卿淡淡“喔”了一聲,“你說張浦徇私枉法、謊報稅銀,你可拿得出證據。你若能證明所言非虛,本相非但定你無罪,還要上請陛下嘉獎于你?!?/br> 李延與晁頌對視一眼。 “丞相請看,這就是證據?!?/br> 一本厚厚的古藍色書冊,通過衙役的手,遞到了蘭子卿面前。 蘭子卿隨手翻了兩頁,慢慢瞇起眼眸。 這是一本賬本。 確切的說,是本次清丈田畝的賬本,里面清楚詳細地記錄著每一筆稅銀來源和銀額數目。 “丞相,這就是本次清丈田畝的賬本,也是張浦徇私枉法的證據?!?/br> “此話何意?” “這賬本中詳細記錄了五百余戶世家大族補納的稅銀,可謂網盡潯陽富賈商士??墒?,他張家卻成了漏網之魚,賬本上偏偏沒有他張家,這不是包庇還能是什么?!?/br> “單憑如此,李大人便斷定張浦徇私枉法、包庇宗族,未免太過武斷。清丈田畝清的是未上報戶部、未按時繳納稅銀的隱田,若他張家名下田畝是合理合法的私田,自然不必列于清丈之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