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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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桌上,擺著一盅百合蓮子粥,幾碟清爽可口的小菜。 夙丹宸盛起一小碗粥,遞給蘭子卿。 清香立時縈繞鼻尖。 蘭子卿捏著白瓷勺的頂端,輕輕舀起半勺,送入口。 一股清甜在舌間蔓延開。 對上那雙期待的桃花眼,蘭子卿笑了笑,衷心稱贊道:“清甜可口,糯軟香滑?!?/br> 夙丹宸眼中笑意更甚。 “子卿喜歡,我便沒有白費心思?!?/br> 蘭子卿緩緩攪動碗中清粥,眉睫稍動,心思又是一轉。 “君子遠庖廚,殿下這般,臣受之不起?!?/br> 夙丹宸不以為然,只是笑道:“子卿這番話,含煙姑娘也說過?!?/br> 手中動作忽的停住,蘭子卿放下青瓷碗,唇邊透出一縷淡笑。 含著薄寒的笑。 “含煙姑娘如何說?!?/br> “沒……沒什么?!?/br> 蘭子卿的情緒外露的太過明顯,夙丹宸光著坐著,也都感受到了那股寒意。 好像他一提起含煙姑娘,子卿就變得不開心。 昨晚也是如此。 他偷偷拿眼去瞧蘭子卿,后者云淡風輕,不緊不慢的攪著清粥。 舉止一派文雅。 也對,子卿是飽讀圣賢書的文人,自然不會喜歡青樓女子。 這樣一想,夙丹宸只覺茅塞頓開。 他垂眸,低低道:“子卿,你別生氣,我以后不再提含煙姑娘便是?!?/br> 蘭子卿放下白瓷勺,淡淡道:“臣沒有生氣。含煙姑娘才貌雙全,又兼善解人意?!鳖D了頓,眸光掃過夙丹宸一眼,繼續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亦是人之常情?!?/br> 夙丹宸像是被戳到了痛處一般,臉色變得不自然起來。 “是我辜負了含煙姑娘?!?/br> 夜色朦朧,隱約有幾粒星子散落遠角。 房中燈火明亮。 紫檀案上,放著一疊書卷,一小碗冒著縷縷白煙的百合蓮子粥。 便是今早,夙丹宸親手做的粥。 阿三放下青瓷碗,心中難免犯了嘀咕。 今早的粥還剩了這一小碗,他原要拿去倒了,誰知丞相卻吩咐把粥熱一熱,送入他的書房中。 相府里的食膳向來都是新鮮的,吃不掉的,也一貫是拿去喂牲口。 再者,丞相口味挑剔,嫌再熱一遍的食物壞了味道,從來不碰這些殘羹剩飯。 阿三看著橘黃燈影下,一口一口認真的喝著粥的丞相,第一次覺得丞相有什么地方不一樣。 似乎,一碰上三皇子,丞相很多地方便變得奇怪起來。 譬如三年前,丞相新登上相位,多少王公大臣踏破了相府,想來結交丞相。 結果,都被丞相一一拒之門外。 連太師晁頌和大學士司馬禮,也都碰了好幾回軟釘子。 只有三皇子,順順利利的,被迎入相府。 這三皇子也是,都大半年不曾來相府了,怎么突然變得熱絡起來。 他可是聽說,這大半年來,三皇子一直和尋歡樓中的花魁娘子膩膩歪歪著。 今天一早的時候,他在庭院中掃地,還聽三皇子說起花魁娘子來著。 再去聽,只聽得丞相以公務繁忙為由,將三皇子趕出了相府。 阿三尚在沉思之間,一個身穿同樣烏青長袍的小廝走了進來。 “丞相,大學士司馬禮來了?!?/br> 蘭子卿波瀾不驚,緩緩喝下最后一口粥,將空碗遞給阿三。 “請進來?!?/br> 司馬禮進來后,卻不說正事,只是笑著和蘭子卿寒暄。 蘭子卿亦也不問,端著淡淡的笑意,陪著他聊。 若有第三個人看見此情此景,必要對這祥和氣氛稱贊一番。 兩個人從請柬說到旱災,又從旱災說到糧案。 司馬禮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話鋒一轉,突然說道:“不知這糧案,丞相可查有眉目?!?/br> 蘭子卿嘆了口氣,故作慚愧姿態。 “說來慚愧,本相奉旨查案已有十日,至今毫無進展?!?/br> “丞相為陛下分憂,公務纏身方不得一心一意去查糧案?!彼抉R禮從袖口中掏出一封信,“前幾日聽丞相說起此案,老夫便擅做主張著人查了查,想不到竟真查出一些名堂?!?/br> 將書信遞給蘭子卿時,又跟上一句:“還望丞相不怪老夫越俎代庖?!?/br> 蘭子卿接過沉甸甸的書信,似真似假道:“司馬大人哪里話,您德高望重,桃李更是遍布朝廷,您肯助本相一臂之力,本相豈有怪罪之理?!?/br> 拆開來,一張一張看去,書信中詳細記錄了從皇城里運出錢糧的每一個出處,以及每次運達時的數目。 哪里數目不對,哪里存在中飽私囊的可能,一目了然。 這的確是很有用的東西,哪怕不能作為證據,也能給他提供查案的思路,方向。 門外月光銀寒,映得那身青黛衣袍越發清冷。 書信中雖說詳細記錄了種種資料,但出問題的地方,全是太師晁頌門下的官員。 蘭子卿面上不動,眸中掠過一抹幽深的光。 司馬大人,得了便宜還想借我的手削弱晁家,算盤未免打得太精。 見蘭子卿半響不語,司馬禮一時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只得率先開口道:“丞相以為如何?” 蘭子卿收起書信,淡淡道:“大學士的心意本相收下了,只是茲事體大,本相還需斟酌一二?!?/br> 司馬禮浸yin官場多年,自然聽得出蘭子卿的話外之意,心中頗為失望。蘭相既然明白他的意思,卻為何避而不答,故弄玄虛。 總以為那日蘭相輕易說出密旨,是存了一分拉攏之心。 如今看來,是他失算了。 蘭相行事,始終讓人猜不透啊。 庭院中忽然響起一陣嘈雜聲。 “三皇子,您不能進去,丞相正在和人議事?!?/br> “子卿在和什么人議事,連本王都不能見?” “……外公?” 夙丹宸剛走到門口,便見一臉沉郁的司馬禮, 當下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外公素來喜歡教 訓自己,平日里躲他不及,如今可算是撞上槍口了。 “外公,原來是您老人家?!?/br> 夙丹宸小心翼翼說到,慢慢吞吞的挪了過去,拿眼瞥向蘭子卿,后者珉出一個無奈的弧度,好像在說,不讓你進來,你偏不聽。 夙丹宸的臉,垮了下來。 “你怎么又來了?!?/br> 司馬禮心中正郁結不快,又見夙丹宸那副不正經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我是來找子卿請教學問的?!?/br> “哼,你還想來唬弄我!” 夙丹宸見司馬禮面色不善,不敢再說,只委屈的癟癟嘴。 蘭子卿唇邊染了些許笑意,卻未出言。 司馬禮勉強平復了些怒氣,拱手對蘭子卿道:“丞相,老夫先行告辭?!?/br> 蘭子卿作揖回禮:“司馬大人慢走?!?/br> 司馬禮揪住夙丹宸的衣服便往外拽。 “外公,你走便走,扯我做什么?!?/br> “你也同我一起走,不要在這里打擾丞相?!?/br> “欸欸欸……子卿,我明日再來看你!”夙丹宸被拖至門口時,大聲喊道。 聲音穿庭而來,蘭子卿唇邊透出一絲溫然笑意。 “你同丞相來往多久了?” 夙丹宸抬頭望向馬車另一側的司馬禮,后者正閉目養神,好像剛才那句話是他幻聽一般。 “沒有多久,只是這幾日和子卿走動多了些?!?/br> 外公今日好端端的,放著自己的轎攆不坐,非要擠上他的馬車。 司馬禮睜開眼,看著自己那滿臉不以為然的外孫,心中一聲嘆息重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