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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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見到朱漆的紅棺材,而且還是小型棺材,這么小的棺材躺不下一個正常人吧? 礦老板的女兒是個高中生,這口棺材也裝不下啊。 綁棺材的繩子上插著兩根扁擔,四個大男人正在扛棺材,礦老板的老婆正在指揮:“趁現在陽氣足,快點送出門??!我喊一二三,你們一起扛起來??!” 她咋咋呼呼、手舞足蹈的喊口令,結果四個大男人剛扛起來,嘭嘭嘭三聲響,綁棺材的繩子斷了! 棺材“咣!”的一聲砸在地上,閃了那四個男人一跤! 那四個男人叫嚷著爬起來:“不抬了不抬了,你家這喪事太邪門了!肯定是鬧鬼!不干了,給多少錢都不干了!” 幾個人一溜煙的沖了出來,我們閃在一旁讓開,聽見那四個男人罵道:“這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虧心事!送了幾次都送不走!他女兒肯定是被虐待死的!這兩口子心黑得很??!親女兒都給逼死了!” 我瞥了一眼身旁的礦老板,他欲哭無淚的低頭嘆氣。 “兩位,我真的沒有虐待我女兒啊,在我們這樣的小縣城,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因為她肚子大了,我們不讓她出門而已,但是真的沒有虐待她啊……” “這、也就是平時罵罵她不知好歹!這么小年紀就跟人亂搞,結果耽誤了自己學業!這……爹媽罵孩子幾句,還成虐待了?我女兒也是心眼小得不行,自己就自盡了……” “從頭到尾我都不知道是誰搞大她肚子的!她守口如瓶,怎么逼問她都不說!我們也是無奈了,除了罵罵她,還真不知道怎么辦,這么大個肚子也不能打她啊……” 礦老板蹲在地上一個勁的搖頭嘆氣,眼睛熬得布滿血絲。 他老婆受不了,在院子里指著棺材亂罵:“你這白眼狼??!養你這么多年,你搞大了肚子也不跟我們說!把爹媽當什么了?!現在給你做了法事!你還不肯走!你是想要害死我們全家是不是!你這不要臉的小白眼狼!罵你幾句你就上吊!老娘當年生你的時候差點死了你知道嗎!小畜生啊嗚嗚嗚嗚,這么不珍惜生命!” 我哥看著他老婆邊哭邊罵,還捶打棺材,默默地撇了撇嘴。 人都死了,再心疼埋怨又有什么用?活著的時候不知道注意口業,死了還捶著棺材罵,用這種責罵來體現自己的關愛? 這兩口子應該也很心痛吧,畢竟親生親養了這么多年。 “兩位……你們看看這事……我們這里的風俗是要抬上山的,小地方偷偷葬沒關系,只要墳頭簡樸些就行……可是我女兒不肯走,這棺材繩子斷了好幾次了!這該怎么辦才好???再停下去都要爛臭了……” 礦老板急得把自己腦袋都要抓破了。 我哥捏著五帝錢輕輕的叩了叩棺材,問道:“姑娘啊,人死了就該魂歸冥府了,你還有什么留念托個夢給家人也行啊,這樣大白天的顯靈,你家日子沒法過了?!?/br> 我還以為我哥要勸善呢,結果他接著說道:“你想想啊,你家要是被你鬧得家破人亡、你老爸的生意倒了,以后逢年過節誰給你燒紙錢、燒衣服、燒手機ipad和高考沖刺???在陰間沒錢又沒物品,很難過的,聽哥一句好好走吧,我讓你爸媽給你燒幾個紙人帥哥去伺候你……” 礦老板聽得目瞪口呆,估計是有生以來頭一回見到這么不靠譜的法師吧! 我偷偷扯了扯我哥的衣角:“你好歹念個渡幽、或者金橋什么的吧!別人看你這樣根本不相信你??!” 我哥嗤笑一聲,聲音挺大的:“愛信不信,不信就等著家破人亡吧?!?/br> 礦老板的老婆聽到這句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怨天埋地的絮絮叨叨起來。 這樣沒多少文化的暴發戶老婆,骨子里還是那種封建保守的意識,而且動不動就是破口大罵,想想也知道這大女兒在家里被罵成什么樣。 不管僧道俗,都很在意“口業”這回事。 佛家道家的三皈五戒中,都有一條戒律是“不妄語”。 有些話出口就是業障,按照這兩口子的表現,估計之前怎么罵女兒都不解恨,所以出口很多詛咒的業障。 他們還有一個二女兒上初中、還有個小兒子上小學,此時二女兒跑過來扶著mama去休息。 他二女兒偷偷看了我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哥沖我挑挑眉道:“小喬,你來布個法壇,哥要去發揮個人魅力找小丫頭套話了?!?/br> 我無語的看著那口朱漆棺材,問道:“布什么法壇???等晚上直接問問她,看還有什么心愿幫她了結、然后送走就行了吧?我們送魂拘魂都不用法壇的啊?!?/br> “笨,法壇是布給活人看的?讓他們知道咱在干活!不然你強拘也可以,你愿意?”我哥悄聲問道, 當然不愿意,我現在可是努力在積德。 于是我裝裝樣子,讓礦老板搬來一個小桌子放在棺材前面,開始布置法壇。 越是鄉下越相信法壇這樣的東西,其實并不是所有的科儀都需要開壇做法,像沈家將法壇做成一??招娜堑姆?,方便又快捷。 不過各地民俗不同,這口棺材…… “你們這里是什么風俗???怎么用朱漆的小棺材來入殮?”我納悶的問道。 礦老板臉上表情不好,他支支吾吾的說道:“我們這里老輩人說,朱漆棺材能辟邪……防止尸變……而且要用墨斗捆住里面的人,免得跳出來危害鄉鄰……” 我臉色一僵,這是什么民俗???聽起來好瘆人。 “小姑娘……呃,不不,大師,你看我女兒這種情況,到底是不是要鬧鬼報復???” “……我覺得她只是不愿走,大概有心愿沒了結,如果要鬧鬼報復的話,你還能好好的站在這兒說話?”我對他擺擺手。 落霞余暉,夜幕降臨。 我在車上昏昏沉沉的瞇了一會兒,直到一雙微涼的手把我弄醒。 “跑這種地方來……你也不嫌累?!苯鹪频吐曊f道。 他每天都跑來我身邊,不也一樣不嫌累? “事情還沒弄完?”他問道。 我揉了揉眼:“沒,要等子時呢,需要叫魂——” 第237章 叫魂 我說到叫魂這兩個字都有些無奈,這家的實際情況比我們想的復雜多了。 叫魂在民俗間還叫“喊魂”等等,有記載在清朝乾隆年間,曾經在江南一帶突然爆發一種名叫喊魂的“妖術”。 據說老百姓們信奉通過一個人的頭發和名字,就能盜竊對方的魂魄來為自己服務,這種說法造成了一定的恐慌,驚動了皇帝。 在丟了幾頂烏紗帽、丟了幾條草民的性命后將這件事壓了下去。 其實叫魂,可以理解為“俗”中的一種精神療法,如果沐挽辰在這里就好了,他一個大巫王做這些肯定信手拈來。 這家人還有個小兒子,最近感冒發燒一直不好,二女兒告訴我哥,她曾經聽到弟弟說胡話:“大姐,他說不來了,你讓我回家好不好……” 這話有些沒頭沒腦,但我哥一聽就知道有情況,小兒子這么纏綿病榻迷迷糊糊,就算醒過來也像癡呆一樣,就是丟了魂的樣子。 所以需要進行“叫魂”,看看這小兒子是不是被大姐的鬼魂給叫走了。 江起云聽了微微皺眉:“這些凡人之家怎么這么多業障?” “礦老板暴發戶,說沒業障誰信?說不定他礦上出過人命,但是壓下來了呢,有幾個暴發戶是問心無愧的?”我一邊說一邊揉了揉臉,準備下車。 “……別動?!彼蝗簧焓滞凶∥业亩亲?,將我抱起來。 我有些緊張,這樣的動作意味著什么?我跟他相處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難道又要“嘗嘗味道”? 我推著他的肩膀道:“這里不行、不行!一會兒我哥看我沒下車會來叫我的……” 江起云輕輕的嘆了口氣,親了親我的唇角,放開了我。 那一瞬間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好像……連最基本的親昵都沒有了。 是不是太久沒有做過,讓我快忘了他曾冷冷的捏著我的下巴,警告我:要記得妻子的本分。 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看他恢復那副清冷的表情,我心里有些酸澀,涌出一股罪惡感。 他以前哪會管我要不要?從來都是予取予奪、不容置喙的。 那時我還不是逆來順受。 現在他顧慮我的肚子,我反而一次次推拒躲閃……是有點恃寵而驕吧? “起云……”我抬眼看著他。 他黑眸低垂,落在我的眼里。 “那個……清凈極樂天還能去嗎?”我問道, 他微微蹙眉:“想去?你不是嫌棄那里只有個殼子嗎?” “有床就夠了?!蔽夷懘蟀斓臏惿先ビH他的臉頰:“……一會兒我們去吧?” 他危險的瞇了瞇眼:“你想做什么?” “這得問你,你想‘做’什么?”我繼續膽大包天的附耳低言:“……記得點化枕頭和被子,用來……墊著腰……” 我咬了他一口,飛快的跳下車,不敢看他的眼神和表情。 沒辦法,我就是這么慫,勇氣持續不過十秒鐘。 真怕被他看到我臉紅得像個煮熟的蝦子,太丟臉了。 我心如鹿撞,好像發出一個不得了的邀請? 直到我跑到我哥身邊,我還覺得江起云那兩道冰冷又危險的目光釘在我的后背上。 “小喬你跑什么?就算平底鞋你也不能跑啊,這里地上不平整的?!蔽腋绨櫭冀逃柫宋乙痪?。 我癟癟嘴,車上有個比鬼還可怕的夫君盯著我呀,不跑就要羞赧得原地自燃了。 》》》 孩子與母親的聯系是最深的,我們讓礦老板的老婆提著一盞白紙燈籠站在自建房不遠處的路口。 子時一到,她就在路口一聲聲的呼喚小兒子的名字。 言語有靈,是好還是壞就看你帶著什么樣的感情去說。 礦老板的老婆有點害怕,喊的聲音都是顫抖的,我和我哥站在樹下拼命給她打手勢,讓她穩住。 喊了一會兒后,她有些累了,以為我們是騙她的,搖搖頭說不想喊了,就在這時,她手中拎著的白紙燈籠光線變了。 剛才還是紅光暖暖的 光線,一點點的變冷,色調慢慢的變成了幽綠色。 “?。?!”礦老板的老婆嚇得大叫一聲。 “繼續喊??!”我哥咬牙切齒的低吼道:“你不要你兒子醒過來了?!” 礦老板緊張得不行,對他老婆說道:“別停下!快點喊??!” 他老婆咬了咬牙,顫抖著聲音繼續喊著小兒子的名字,很快,一個朦朧的身影慢慢的朝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