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每個人的衣著都體現了自己的喜好,百音兩儀琴采用了云作為元素,顯然很符合兩儀的心意。 一身輕藍色水云紗衣的兩儀,站在白玉雕琢而成的百音兩儀琴旁,仿佛兩儀就是仙落凡塵,駕云而來。孟染覺得自己沒計較果然是對的。 “喜歡嗎?”孟染問。 看著兩儀愛不釋手的樣子,其實他已經知道了。 兩儀在琴墩上坐下來,伸手摸了摸琴鍵蓋上的幾個字,應道:“好喜歡?!?/br> 孟染掀開琴鍵蓋,用食指和無名指各按了一下,泉水般“叮咚”一聲,從兩儀琴上往四周溢開。 兩儀略略瞪大了眼,看著眼前這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百音琴,毫不吝嗇的夸贊道:“好聽!” 僅僅是兩個音節,就讓兩儀如此激動,孟染都有些忍俊不禁。 這架“百音兩儀琴”,一如其名,楊海設置了整整一百個琴鍵。 認識了最基本的結構,孟染開始教導兩儀基礎的指法。 烏長柳等人從自己的小院內出來時,兩儀已經能跟著孟染口中的調子,自己找準琴鍵的位置了。 兩儀修長的十指,靈活地在琴鍵上跳動著,看起來就像是天舞門的另一種舞蹈,帶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和韻味。 宋璽帶著宛晚和余重錦從自己的院子出來,沒有打攪彈琴的兩人,對烏長柳問道:“怎么樣?” 烏長柳眼都沒轉:“好看!” 曲子不是用來聽得嗎?好看是什么評價?宋璽覺得自家的二師弟也開始變得不靠譜了,心累! 但是,在看到彈著琴的兩儀時,宋璽就發現反駁不了。 水云紗層層疊疊的云紋,隨著兩儀指尖的動作,將“水”和“云”的特性彰顯到了極致。仿佛那不再是衣袖,而是天空中流動的云彩。 聽到宋璽的聲音,孟染抬頭問道:“大師姐,今天跳哪一節?” “甲盾之舞的前三節,他們已經學得差不多,今天正好有曲子,前面三節一起跳吧?!彼苇t應道。 孟染便對兩儀道:“那今天就先教你甲盾之舞的前三節,我先示范一遍,一會兒你自己彈?!?/br> “嗯?!眱蓛x從琴墩上站起身,將彈琴的位置讓給了孟染。 甲盾之舞的曲子從百音兩儀琴中彈出來,和之前在演舞會上聽起來,有些不一樣,更活潑了一點。 比起兩儀,孟染的姿態又放松了許多,行云流水般的動作,讓坐在百音兩儀琴前面的孟染,似乎都帶了絲兒仙氣。 烏長柳看著兩儀琴旁一坐一立,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竟覺得莫名和諧。 兩儀一如清朗的天,一眼就能看到透徹;孟染則如同靜謐的夜,獨屬于他的風華,并不能一眼看透,只有在某些時候,才會如夜空中的星子一般,初透端倪。 彈奏著甲盾舞曲的孟染,渾身都透出一股勇往直前的氣勢,仿佛一顆初生的星,正冉冉而起,就算是坐在風華無雙的兩儀身邊,也毫不遜色。烏長柳甚至覺得,他從孟染身上,看到了天舞門美好的未來。 也許,他有機會和孟染一起,感受一番《繁音譜》還在那時候天舞門的盛世無雙。 “~咚~噔~~~!”頗具氣魄的琴音往四周裊裊散開時,孟染望向兩儀:“你來試試?” 孟染起身,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烏長柳,但他絕對想不到,他的這位二師兄,正在想著頗具詩意的事情。 兩儀在琴墩的位置坐下來,并沒有馬上動手彈奏,調整了幾個呼吸,將身體放松到了差不多的狀態,才抬起雙手。幾乎和羊脂玉琴鍵一樣潔白柔潤,卻有力的指尖,開始在琴鍵上躍動,竟然完全沒有屬于初學者的生澀感,孟染差點都要以為兩儀不僅學過琴,還和他一樣有著許多年的功底。 在看到某個極為熟悉的彈指動作時,孟染眉頭跳了跳。幾個旋律之后,這個很細微卻的確屬于他自己的習慣性動作再次出現時,孟染吃驚了。 與其說兩儀是在學琴,不如說兩儀完全復制了他的動作。甚至包括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動作! 孟染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但是,想到他讓兩儀學琴,也無非是希望兩儀能夠幫忙奏曲,從這一點來說,現在的兩儀已經完成的很好了。 這種很好,卻帶著讓孟染說不出來缺了什么的遺憾感。 孟染和兩儀這邊彈琴時,那邊宋璽一刻都沒有浪費,一直在順著琴音教導三小動作要點。 看著這樣的宋璽,孟染就會無端的覺得心里鼓脹鼓脹的。他能做的,卻也只是盡己所能。 確認了兩儀奏曲配合舞蹈已經沒有問題,孟染便通知宋璽,可惜正式開始了。 有了音樂和節奏,無論是領舞的宋璽,還是跟著學習跳舞的三小,甚至包括早就學會了的陸子期、宛晚,都能更加輕松的駕馭天舞訣中的舞姿。 讓孟染更覺得驚訝的是,有伴奏的情況下,九人陣的加成,似乎效果更加明顯。然后孟染看到了宋璽和烏長柳分別遞過來的眼神,顯然,這不是孟染的錯覺。 三個小節跳完一遍,已經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 烏長柳上次陪著楊海出門購置琴的材料時,順便從兩儀坊雇了一對年輕凡人夫婦回來,如今三小和兩儀的一日三餐,便都是這對夫婦在負責。 三小和兩儀去吃飯了,宋璽將剩下的幾個人,一起叫到了天舞門如今的正殿。 第34章 阿染我害怕 能夠讓宋璽把他們叫到正殿來說的事情,就比較重要了。果然,幾人在正殿內的椅子上坐定。 “《繁音譜》這個幾個字,相信你們都不陌生。按師父的說法,《天舞訣》本身是一部完整的功法,《繁音譜》是錦上添花。但是現在看來,《繁音譜》也并不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彼苇t說著,拿了一份玉簡出來:“這是師父傳給我的,一份關于《繁音譜》的線索。按玉簡所載,《繁音譜》失蹤于八千余年前的仙魔大戰。也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天舞門開始逐漸凋零?!?/br> 天舞門的玉簡,似乎都是這種圓柱形,每一個玉簡的頂端,還會刻著一個代表天舞門的標識。玉簡上已經有了非常明顯的陳舊痕跡,這個玉簡只怕也有了幾千年的歷史了。 繁音譜聽名字就知道是跟曲譜有關的東西,孟染就算對自己譜曲的能力充滿自信,畢竟還是個修仙菜雞,和功法掛鉤,有可以參考的資料,比現在摸著石頭過河要強得多。 宋璽接著說道:“時間隔得太過久遠,這份玉簡里的線索也非常繁復。我忙著筑基,長柳統理派內瑣事,阿染要譜曲。但是《繁音譜》的事,也必須重視起來。我今天把這份玉簡拿出來,是希望你們剩下的人,有人能幫著整理這份玉簡。最好是能事無巨細的將這些線索梳理一遍,待我筑基之后,另行收徒之時,可以兩事并行?!?/br> 白秋云上前一步道:“大師姐,我略通音律,愛讀游記,愿領此事?!?/br> 陸子期也上前一步道:“我沒有四師兄那么好的耐心,但愿意協助四師兄整理線索?!?/br> 宛晚則道:“宛晚愿意幫兩位師兄焚香磨墨?!?/br> 宋璽便點了點頭,對白秋云道:“那,此事就交由你負責?!?/br> 白秋云將玉簡從宋璽手中接了過來。 孟染見狀,便對眾人道:“謝謝大師姐和大家為我費心?!?/br> 宋璽道:“甲盾、妙手、姑射三曲,我都還沒有謝你,你倒是先謝上我了?!?/br> 孟染嘿嘿一笑道:“師姐雖然沒有謝我,主動幫我分憂,難道不是更實在嗎?” “難道你譜曲,不是為我分憂?”宋璽看著自家竟然學會了貼心的三師弟,頗為欣慰。 作為掌門,只要做的是有利于門派的事,那都是給宋璽分憂。孟染哈哈一笑:“師姐你說得好有道理!” 烏長柳則笑著道:“大師姐這邊現在這樣已經夠了,師弟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做出一舞一個機緣的曲子,也為我分分憂?” 天舞門的弟子修行,既省錢也花錢。 省錢就省在,吃了丹藥要化開藥力,還是要跳舞,效果并不比直接跳舞好,那還不如直接跳舞;一個大袖子就能解決所有法寶,多了反而是累贅。 所以才會出現之前除了一人一件玄御衣,再無其他這種狀況。 花錢則花在,沒有進項,就算不用像三小這樣一日三餐,三日一餐還是要吃的。這么多張嘴,還都得吃靈谷靈蔬,哪里又那么好養活。 烏長柳作為天舞門的統理,每一顆靈珠都恨不得掰成兩顆來花。 好不容易多了一筆魏紫宗的進項,如今修房子花掉了一半。 煉琴光是材料就花掉了近一顆靈晶。 陣法加成的效果這么好,天舞門如果要長足發展,宋璽筑基之后他們就要開始考慮收入更多弟子的事情。 剩下的靈晶,扣去生活費,搞不好還不夠給四十個新弟子定制弟子服。 這么一算,烏長柳覺得錢途一片黑暗。 既然說到了這里,孟染便道:“現在人太少了,就算我譜出曲子,也不一定有辦法實現,不如,此事等師姐筑基,且另行收徒之后再作打算?!?/br> 烏長柳聞言,立刻有興趣了:“你的意思是說?這種曲子真的有?” 孟染正要繼續說話時,吃完飯的三小已經回來了,當著魏憶曉的面以云哲公子來舉例,總是不大好,孟染便道:“此事晚點與你細說?!?/br> 烏長柳看孟染眼神往魏憶曉那邊瞥了一眼,就止住了話題,應道:“好,晚些時候我去找你?!?/br> 一行人便又回到了弟子院的廣場上,孟染進來時,遠遠便看著兩儀已經坐在了兩儀琴面前,大約是還沒有正式開始,兩儀的動作和之前略有調整,手腕的高度不是完全復制孟染,更適合他本身的身高。 孟染見狀,走到兩儀身邊道:“雖然是我教給你,你也要按照更適合自己的方法來彈奏?!?/br> 兩儀正準備往上略抬一分的手腕,便被孟染按住了:“讓自己最舒服的,才是最適合自己的?!?/br> 孟染說完便回到了九人陣中,兩儀看著自己被按過的手腕,若有所思:“適合?自己?” 兩儀很清楚,他忘了自己是誰。 他只記得孟染,在他最后的記憶中,只有孟染,宛如一顆照見星……照見星?是什么? “星零者,謂之孤啟;星云者,謂之幽明;星群者,謂之照見。孤啟滅世,幽明則明滅不定,唯有照見,才是你我的通天大道?!?/br> 一個聲音從腦海中浮現了出來,但是,說話的是誰?這些話是什么意思?照見星是指阿染嗎? 孟染在人群中站定,已經做好了準備,等了片刻,兩儀卻沒有動作。 “兩儀?”孟染帶著疑惑喊了一聲。 兩儀從思索中回神,兩手輕抬,按下了琴鍵。 一個下午就在兩儀的琴聲中飛快的流逝。 清月高懸,百音琴的叮咚聲還在外面輕響,烏長柳從自己院子里出來,卻差點忘了自己是出來干嘛的。 月光下,那架百音兩儀琴,被月光浸染成了月白色,與兩儀的那身淺藍融為一體,若不是旁邊還站著孟染,烏長柳差點就要以為兩儀這是要升仙了。 烏長柳對孟染道:“你自己也就罷了,兩儀可是要睡覺的?!?/br> 孟染看了看天,按他以前的時間算,現在不過晚上八點:“還很早啊?!?/br> 兩儀也道:“這個也不費力?!?/br> 聽著這一唱一和,烏長柳莫名有些心塞。只好提醒道:“你白天說的事情,現在說說?” 孟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只是隱約覺得天舞門有些窮。 不像烏長柳,每天都在計算天舞門的存款還能用多久。聽說有法子可以增收,是一個晚上都不想多等。 孟染便將那天關于歌舞劇的想法,和烏長柳溝通了一番。 “你是說,舞蹈不一定要遵從功法,反而是像講故事一樣讓人從中體味世情?”烏長柳知道魏云哲的機緣是從何而來。孟染這么一說,烏長柳便覺得有戲。 孟染見烏長柳并不反對,便將歌劇院、售賣門票等想法都一股腦兒倒了出來。他不是經營者,對于這些東西并沒有什么敏感性,只是希望能給烏長柳帶來一定的啟發。 烏長柳卻道:“這世上,明碼標價的事情往往掙不到什么錢,機緣何其可貴!”竟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