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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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冊上頭一個名字就很讓她覺得很扎眼。 穆恒,高平公次子,也是貴妃表姐的兒子,雖然他前頭有個已經很優秀的哥哥封了世子,卻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聲名遠播。這孩子自幼就聰穎而倔強,明明可以靠家世輕松博得官位,然而他偏要憑實力證明自己。三年前考中文科榜眼,卻在殿上推拒了陛下的授職,今歲又在武舉考試中位列前三,如此出類拔萃,連一班看不慣年輕人靠家族封蔭上位的大臣也對他贊不絕口。 文武雙全不說,他生得也是玉樹臨風,良材美質,其品貌在全京城找不出第三個,另一個是江鹿侯唯一的孫兒,可惜腦子有些不清楚,不提也罷。難得的是諸多光芒加身的穆恒還不驕矜不自傲,對待所有人都彬彬有禮,簡直堪稱完美。 他是貴妃心里最合適的駙馬人選,當然這駙馬可不是樂安公主的,而是她的女兒,興安公主禹薔的,可看皇上的意思,是很想將禹棠許配給他呢。 這讓楚宓大為光火。 那個女人死了多少年了,卻一直霸占著皇上的心和后位不放手,如今她的女兒也要與自己的女兒搶駙馬,真是可恨至極。當初樂安公主第一次見到穆恒,就把人家給一頓毒打,如今有什么臉面嫁入高平公府? . 春光明媚,御苑中風光宜人,各色花朵含苞待放,卻比不過花間綺年玉貌,淺笑倩兮的宮女們。 貴妃滿意地遙望著橋上一前一后緩行的年輕男女,含笑對身邊的貴婦人道:“阿恒這孩子,我越看越喜歡,和我們薔兒站在一起,真像是一對金童玉女?!?/br> “能入得娘娘的眼,是阿恒的福氣,但公主是人中之鳳,小兒怎么高攀得上?”高平公夫人優雅地欠欠身,手中團扇輕輕掩住唇邊那一抹得色。她知道自己這個表妹的心思,但并不想接下她的話。她的兒子本身已經足夠優秀,哪怕沒有家族的加持也前途無量,不需要娶一位徒有身份卻沒什么內涵的公主來增光添彩。 高平公夫人理想的兒媳婦是成氏長女那樣高貴大方的世家名媛,既有令人側目的美貌與才華,又有通透玲瓏的心性,只可惜成氏女已經內定為太子妃,不然她定要為穆恒求娶。她挑來揀去,總覺得哪家姑娘也配不上穆恒,他的婚事就這么耽擱下來,二十了也尚未娶親。不過京中想嫁給他的貴女可以從城西門排到東門,他有資本慢慢挑。 這位興安公主嘛,她是看著長大的,雖然長得不錯,性格卻太過怯懦,以至于長期被樂安公主壓制,連皇上的養女韶云郡主都不如,也不知道貴妃那般張揚凌厲的性子是怎么養出這樣的女兒的。 貴妃見她這樣說,不由心生不快,但面上不顯露,依舊笑得甜蜜。 “陛下也極看重阿恒呢,眼看著樂安也大了,我看他的意思,怕是要......”她故意把話說一半,目光掃向穆恒。 高平公夫人臉色一變,指甲不自覺的掐進手心:“那怎么行!” 樂安公主雖說是嫡公主,最受皇上寵愛,可那位先皇后卑賤的出身是抹不掉的。她最疼愛的兒子,怎么可以娶山賊的女兒為妻?那還不如娶興安公主呢!她可還清楚地記得,穆恒小時候進宮,險些被禹棠那個毫無教養的野丫頭打死。 “表姐不必慌張,畢竟這還要問過孩子們的意思。若是阿恒實在不愿,想必陛下也不會為難他,只是你知道,這樂安公主可是他的心頭rou掌中寶,到時候阿恒要是拒了婚,恐怕會惹得陛下不高興?!?/br> “我該如何是好?”這時候若是匆匆為穆恒定下婚事,就是公然打皇上的臉,照樣會引得他不悅。高平公夫人心里一慌,一時沒了主意,她抓住貴妃的手,“娘娘,您好歹是恒兒的表姨,可一定要幫幫他呀!他的前程不能毀在一個女人手上......” 貴妃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背,溫言道:“別急,陛下也不是昏君,這旨意不是還沒下嗎?” “你看看阿恒和薔兒,郎才女貌的,要是能互相看對眼就好了。興安樂安都是親女兒,陛下也不能偏心做那棒打鴛鴦之事,你說是不是?”她反握住高平公夫人的手,“表姐應該多帶阿恒到我這里走動走動,讓他倆經常見見?!?/br> 高平公夫人嘴角一抽,最終也只能僵硬地點點頭。 . 氣氛尷尬到窒息。 他本是入宮參加迎春宴,卻在半路被貴妃召來,到了才發現母親也在,正在與她閑話家常。他陪她們說了一會兒話,就被打發了陪同興安公主游園賞春。 穆恒走在前面,禹薔嬌嬌怯怯地跟在后面,三步才能頂上他一步,他還不敢走太快。這樣子,仿佛他領著一個小丫鬟,哪里像這位表妹在與他游園?他心里煩不勝煩,不過是礙著母親的顏面,才沒有拂袖而去,甚至還要對她裝出一副溫雅可親的態度。 偶爾回過頭看她有沒有跟上來,便會接觸到她滿是傾慕的眼神,那視線與他一碰撞,立即如受驚的小鹿一樣移開。 類似的眼神他接收的太多,已經麻木了。這些年想要引起他注意的姑娘數不勝數,什么樣的手段他沒見過?這種裝清新小白蓮的早就不新鮮了。 其實一個男人看不上一個女人,無非就是因為她不夠漂亮,尤其是他這種各方面都很出眾的男人。如果外表都無法吸引對方,憑什么讓人家去發掘你的內在?此理男女互換通用,這些女子傾慕他,還不是因為他有一張英俊的臉? 丞相家公子陸松風論才華不在他之下,但長相平平,便遠不如他有名。而江鹿侯的孫子衛曇是個傻子,卻硬生生憑著極度出色的容貌讓所有人都記住了他,每當人們提到穆恒,總要順帶提起衛曇,言語間各種惋惜。 穆恒不稀罕娶公主,他喜歡的是牡丹花一般端莊而明艷的美人,只是絕色美人不常見,縱觀整個皇城,也才出了一個成嫣。禹薔么,頂多如她的名字,一朵嬌俏的帶露薔薇,漂亮是漂亮,不過還沒達到可以讓他心動的地步。 他與她無話可說,兩人一路沉默著慢慢前行,走過蓮池邊,春風拂來,池面波光粼粼,零星點綴著尖尖小荷,幾個宮人正圍在那投喂魚食。禹薔突然拉了拉穆恒的袖角,往蓮池指了指,細聲細氣地道:“表哥,不如我們去那邊觀魚吧?” “也好?!蹦潞阏X得枯走無聊,便欣然同意。宮人們見興安公主與一位俊秀青年上前,紛紛行禮問安,禹薔要過他們手中的魚食,令他們全都退下,自己興致勃勃地喂起魚來。 “表哥你看,它們好可愛??!”池子邊早已聚集起大量錦鯉爭搶魚食,禹薔俯身咯咯嬌笑著將飼料撒向水中,臉上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襯著她粉白的衣裙,看起來很清純。 “嗯,是很好看?!蹦潞阈牟辉谘傻胤笱?。 這些錦鯉都經過精心挑選,五彩斑斕,有的甚至躍出水面,長尾帶起串串水珠,非?;顫娒利?。 “公主小心腳下,可別掉下去了,微臣不識水性,宮人又都走遠,萬一出了意外微臣就只好以死謝罪了?!蹦潞阋娝絹碓娇拷?,心里一緊,忍不住出言提醒。 他當然不是不會水,只不過才二月初,禹薔已經換上了輕薄的春衫,若是一個“不小心”落水,他少不得要下去救人。到時候她衣衫盡濕,穿與不穿沒兩樣,若是讓他看去,為了保全她的名節,這個駙馬他就得做定了。 這種狀況穆恒幾乎每年春夏都會遇上,上至郡主王女,下到小戶之女,至今少說也有七八次,他已經習以為常。以前那些還能應付過去,眼前這個好說歹說是個公主,再怎么不喜歡,她老子身份一抬出來就足夠壓死人,他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禹薔臉色微僵,不動聲色地收回本欲往前再挪一寸的腳。 一捧魚食撒完,魚兒等了一會兒見沒得吃了,很快搖曳著尾巴散去,穆恒恢復無聊狀態,領著禹薔繼續瞎轉。 隔著一片樹林,隱隱傳來人語和樂聲,前方不遠就是舉辦迎春宴的宮苑。穆恒想到平日幾個交好的同僚兄友正在把酒言歡,只少他一個,心中頗有些惆悵,比起陪伴興安公主,他更愿意和那些與自己有共同語言的人待在一起。 “你聽那邊多熱鬧,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們也過去吧?”穆恒回頭向禹薔笑道。 禹薔頗有遲疑,好不容易能有與這位表哥獨處的機會,這么快就......但他并不等她答應,舉步直接往樹林那邊走去,她只好跟上。 樹林盡頭是一面幾丈高的假山,翻過去就是目的地。 兩人順著假山曲折狹窄的石階拾級而上,禹薔身嬌體弱,爬了沒一半就氣喘吁吁,穆恒只好折回來一路扶著她。攀上山頂向下一望,御苑美景一覽無遺,他居高臨下,很容易便看見幾個熟識之人,正想招呼,禹薔卻叫住了他。 “表哥,我們先去涼亭那邊休息一下好嗎?”她抬起汗津津的小臉,似乎真的累得不輕。 這座假山設計得很巧妙,山上花木蔚然,一架巨大的水車佇立山邊,將山下湖水引上來,造成流泉飛瀑之景。瀑布邊巖石堆砌,上有一角涼亭,水珠撒到亭上,又順著檐角落下形成水幕,炎炎夏日身處其中定然身心舒暢。 穆恒點點頭,讓她扶著自己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向涼亭走去。近了才發現亭中已經站著一個人,正倚在欄邊向山下窺探。 那是個身著鵝黃色宮裝的女子,聽見背后有人靠近,她轉過身來,臉上是做賊被發現一般的心虛。 穆恒漫不經心地望去,忽然覺得眼前有一片繁花次第盛開,心里被什么東西重重的一撞,再也挪不開眼。禹薔臉色一白,抓著穆恒手臂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她見他毫無反應,只是看著禹棠發怔,不由暗自咬緊了牙,懊悔不已。 第3章 第三章 . 也不知道小夏子是怎么放哨的,有人上來竟然不通知她。 禹棠當然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艷。她已經在這里偷偷觀察有一會兒了,這個人一出現,足以令下面那些青年才俊黯然失色,大概他就是傳說中那個被譽為冠絕京華的穆恒吧。這是宴請群臣家眷的宮宴,不知道禹薔怎么也在,不過這不關她的事。 看禹薔的樣子,似乎很緊張身邊的人,生怕讓她搶了去。她慣會作出嬌嬌弱弱的模樣,總是好像被自己欺負了一樣,讓人心生憐惜。禹棠不由好笑,若非此人不是她理想的駙馬人選,她還真不介意和她搶一搶,把她和她母妃替自己傳出去的惡名給坐實了。 “噤聲——”禹棠將右手食指豎在唇前,目光故作兇狠地瞪著禹薔,看著她配合地低下頭往穆恒身后瑟縮,一副被嚇到后的驚慌表情,果真是楚楚可憐,風姿動人,若能掉幾滴梨花雨淚效果更佳??上в硖慕裉焓峭蹬軄淼?,不想引人注目,不然一定遂她心愿,在她表哥面前留下個更壞的印象。 “讓開,別擋道?!彼凉M臉得色,大搖大擺地撞開他們,腳步輕快地踏上下山的小徑。最后一個轉角之前,禹棠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停住腳步回望過去,只見穆恒依然望著自己,不由皺了一下眉,穆恒遠遠看見,也皺起了眉頭。他哪里得罪她了,讓她那樣不屑一顧,甚至露出這種厭惡的表情? 等她完全不見了蹤影,他才如夢方醒。 她是哪家小姐?如此殊色,為什么他從來沒見過? . 禹棠在一個僻靜的角落發現了他,好像發現了一方寶藏。 那個少年蹲在墻角無人理會,她好奇地靠過去,問他:“你干什么呢?” “看螞蟻?!彼卮?,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無波。 這一眼就足夠淪陷了。 他是真好看??!那雙眼是淺淺的茶色,仿佛最剔透純凈的琉璃,找不出任何雜質。他可能和她差不多大,五官精致得過分,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的稚嫩,卻并不顯女氣。他不像穆恒那樣有一種成熟男子的魅力,但過個幾年,肯定會更加出色。 要是能天天對著這張臉,她飯都能多吃兩碗! 她沒想到這世上會有人這么無聊,能夠用半個時辰來數螞蟻,而她居然也那么無聊,看這個人數螞蟻看了半個時辰,大概是因為,這個人長得太好看了吧。之前見到穆恒的時候她毫無感覺,還以為自己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樣,不喜男色呢。 “原來我不是不喜歡長得帥的,我只是喜歡長得更帥的?!彼谛睦锏?。 禹棠一直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這一點看穆恒的反應就知道了,可眼前這個少年寧愿用半個時辰看螞蟻也不看她。她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有點委屈。 “你叫什么名字?”禹棠不顧形象地坐在他旁邊,雙臂抱膝,下巴擱在膝頭,目光灼灼的盯著他。 “衛曇?!彼怨缘幕卮?,她問什么他答什么,絕不多說一個字。 “你是誰家公子???” 他似乎想了一下:“爺爺說江鹿侯?!?/br> “你是江鹿侯衛纓大人的孫子?”她知道這位老侯爺,為他父皇打下江山立了赫赫戰功,他唯一的兒子甚至戰死沙場,兒媳殉了夫,只留下這么一個后人。 好像爺爺是叫這個名字,他點點頭。 嗯,看起來真像傳聞中的,有點傻。 “你的家人呢?怎么讓你一個人在這?” “爺爺,伴駕,叫我等?!?/br> “你一直在這里???不無聊嗎?為什么不去和別人一起玩?” 她好多問題,他不想說話了,低著頭,專心致志地玩螞蟻,沒有回答她。禹棠頓覺失言,她怎么忘了這是宮宴啊,大家都忙著拉關系呢,誰會在意一個傻子? 這群螞蟻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整齊地列隊成線,浩浩蕩蕩猶如一支大軍。每隔一段都有成群的螞蟻搬運著東西經過,或者是一根小木棍,或者是一片葉子,還有一條奄奄一息的青蟲。她就這么陪他看著,慢慢的也覺得有點意思了。 她像是回到了童年,忍不住想搞破壞,于是伸手拿掉了一片樹葉,螞蟻急得團團轉,陣型一時大亂,她笑起來。他微皺了下眉,不聲不響地把樹葉拿過去,放回蟻群,沒一會兒它們又恢復了秩序。 禹棠又用手指去戳,惡有惡報,一只螞蟻爬到她手上,她正想彈開它,手指忽然像被針扎了一樣。 “??!它蟄我!”她用力甩掉螞蟻,少年見狀抓住她的手,將蔥白似的指尖含入口中用力一吮。 她大吃一驚,抽出手就是狠狠的一記耳光奉上,打完兩個人同時愣住。 “你干什么打我?”衛曇捂著臉,很不解。 “你、你敢輕薄本宮,本宮只是賞你一巴掌,已經便宜你了!”禹棠臉漲得通紅,麗色驚人,不過面前這人是不懂欣賞的。 明明是好心,幫她還要挨打。他生氣了,扭開臉道:“蛇螞蟻,有毒?!?/br> 果然手指尖很快變得紅腫,像是被蜜蜂蟄了一樣,鉆心的又痛又癢。 “好疼......”禹棠眼里止不住地涌起淚花兒,嗚嗚哭起來。雖然自己也覺得很丟人,但那種痛楚讓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 她居然哭了。衛曇瞪大眼睛,有點手足無措,他想了想,從袖子里掏出一塊花生糖遞給她,試探般摸摸她的頭,輕輕道:“糖給你,不哭?!?/br> 他見過他的奶娘哄哭泣的小孫女兒,好像就是這樣的,百試百靈。 禹棠一呆,隨即破涕為笑:“小傻子,你把我當小孩兒哄???” “我不是傻子?!彼桓吲d,但依然伸著手。 “好好好,你不是傻子,我是?!彼舆^糖,剝去糖紙放進嘴里,糖很甜,好像手也真的不那么疼了。她看著對方臉上清晰的指印,有點內疚,想道歉,又開不了口。禹棠這輩子還沒給誰道過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