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街對面鮮花鋪子的老板憑著好視力和對顧客的熟悉,隔著濃霧熱情地招呼舒楝,“舒小姐,今天又在外面吃???” 舒楝穿過馬路走進鮮花鋪,“我早吃過了,這是我給朋友帶的,他生病了” “你探病呀,那好帶一束鮮花去,看著賞心悅目,你朋友一高興,說不定病就好了一大半”,老板不僅精明,還巧舌如簧,怪不得生意興隆。 “好呀,我看看什么花新鮮” “繡球好咧,大八仙花,剛到的新貨,顏色也齊全” 舒楝摸了摸葉片,點點頭,“好的,把白色和淡紫色的繡球花給我包一束,不要玻璃紙,牛皮紙就行” “好嘞”,鮮花店老板手腳麻利地扎好花束遞給舒楝,“舒小姐,點綴的這幾朵兵乓菊是我送給你的,祝你的朋友早日痊愈!” “謝謝,借你吉言!” 濱江壹號并不遠,步行十五分鐘就到了。畢竟這里富豪遍地,安保措施嚴密,門口站崗的警衛就差荷槍實彈了。 按照約定的,舒楝給高旻發了短信,緊接著她看到其中一個佩戴耳麥的警衛拿著對講機說了什么,然后朝她略一頷首,打開門禁放行。 警衛熱心“護送”舒楝到高旻的公寓樓下,回首來處,加裝防護網的高墻大院戒備森嚴,攝像頭360度無死角監控……這跟住監獄有什么區別? 當踏進超越五星級酒店精裝標準的入戶大堂,舒楝承認此處與監獄區別還是挺大的,至少論奢華氣派,這條濱江的長街上沒有哪處精品樓盤比得上。 所謂頂級豪宅,賣的就是歸家的榮耀禮遇和高品質的居住體驗,舒楝用鑒賞藝術品的眼光欣賞設計師的作品。 整個大堂是半開放式的花園景觀設計,鏤空的麥穗結構屏風隔斷內外空間,禮賓區擺放著幾組沙發,挑高的天花板懸垂著巨大的水晶吊燈,過廳連接著中庭花園,舒楝扶著鐵藝欄桿朝外探頭看了一眼,憑良心講,如果不是天公不作美,可以想象陽光下法式小噴泉和羅馬柱的搭配會有多么美妙。 配合不同區域的主題,室外景觀的風格也在改變,通向電梯廳的走廊采用黑色石材裝飾,暗藏的燈光由強變弱,營造出濃厚的私密氛圍。 私宅入戶電梯,戶主刷卡才能進,舒楝來到第二道門禁處,安裝有攝像頭的對講主機,呼叫住在堡壘深處的高老板,等他授權開門。 說實話,有錢也不住這種房子,太麻煩,下樓買個菜還要刷卡,萬一忘帶了只能求助大堂保安,親友來訪,也得下來領人,保安不認識的人不給開電梯。 就好比現在,舒楝左等右等,電梯門絲毫不給面子地緊閉,高旻搞什么鬼,難道病重到無法起身了嗎? 舒楝正想返回大堂找保安幫忙,電梯門“叮咚”一聲打開,高旻走出來,行頭裝扮學院氣息十足,舒楝擊節贊賞,想不到高老板非正式場合的著裝風格還挺smart casual的,酒紅色的圓領毛衣內搭丹寧小尖領襯衫,下配海軍藍窄腳西褲,身上披了件款式簡潔的深灰色駝絨短大衣,唯一破壞美感的是,他腳下踩了一雙軟底室內拖鞋。 “你著急出來嗎,鞋都沒換,直接給我開電梯門就行了,干嗎下來多跑一趟,還是說,你們這里規定,訪客必須由戶主認領才給進去?” 舒楝開口就是段子,把高旻逗樂了,剛笑兩聲咳嗽起來,雙頰急速涌上一層潮紅,看樣子是真病了。 高旻真話當成玩笑說:“貴客來訪,倒履相迎才不算怠慢!”,在監控視頻看到舒楝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想見到她,披上外套急忙忙地跑出來,壓根沒顧上換鞋。 “走,咱們上去吧”,高旻說著從舒楝手中接過提籃,“來,我拿著” “又不重,再怎么說你也是病人吶” “自己空手,讓女士提東西,不是紳士所為!” “來來來,花也拿著,讓你繼續發揚紳士精神” 高旻將大束的繡球花抱到胸前,垂下眼睫,神情既羞且喜,“謝謝你送的花,我很喜歡”,他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襯得膚色如玉。 坦白講,高老板顏值高,雙商高,學歷高,收入高,身高腿還長,老天對他過分厚愛……聯想自身,夠努力,夠奮發,也夠積極向上,可硬性條件跟人家一比,渣都不剩了。舒楝倒不是妄自菲薄,實在是運氣不給力,再折騰也白搭。 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糟糕,莫名其妙地亂感慨什么呀,我去,不要被富貴迷了眼! 舒楝的臉色急劇變幻,意味著什么,高旻不得而知,他只是用溺愛而縱容的眼神看著表情多多的好友,怎么看怎么可愛。 她穿著金屬色短款羽絨服和男孩風的做舊牛仔褲,頭戴小怪獸針織帽,腳踩黑色跑鞋,看上去像青春期的叛逆少年,連不耐煩時的高低眉和表達不屑的撇嘴都那么調皮有個性。 朋友們對舒楝的嘲諷臉不能忍,特別是她白眼翻得都能截表情包了,居然還有人看著順眼,只能說明高旻的眼睛自帶濾鏡,所以他看舒楝什么都好,應了句老話,情人眼里出西施,可問題是他和舒楝離情人關系還差著山路十八彎。 高旻雖然需要看眼科,但敏銳的觀察力依然在線,他感覺舒楝有點小不爽。 舒楝被他盯著不自在地撓撓脖子,“我臉洗過的,沒粘什么吧?” “你是不是不高興?我本應另找時間正式邀請你溫居,而不是禮拜天隨便把你叫來,打擾你休息!”,高旻從自己這邊找原因。 他怎么看出來的,有那么明顯嗎?舒楝尷尬地笑笑,“擇日不如撞日嘛,我今天挺閑的” “你沒生氣,我就放心了!” 生氣談不上,至多有些酸葡萄心理,再想起在股災中蒸發的血汗錢,真是沒法用開闊的心胸,明朗地笑對人生,如今勞動價值得不到尊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和奮斗在一線的工人可能辛苦一輩子也住不起濱江壹號,即使她這種體力腦力雙混合的勞動者也未必住得起,濱江壹號每平米的價錢夠在二三線城市買套公寓了都,而對某些拼爹或玩資本的人來說,買房置業不過是灑灑雨的小事。 心里話不便明言,舒楝掩飾地移開視線,左右打量豪華的電梯轎廂,紅木包金扶手,拼花大理石地板,馬賽克鑲嵌的等人高鏡子,天花板是西斯廷教堂那種宗教風的天頂繪畫,總之,很大氣,很上檔次。 電梯直升頂層,門一打開,印入眼簾的是風格極簡的純白色空間,過廊中陳列兩側的藝術品是唯一跳躍的顏色。 舒楝做過朱子騰的經紀人,對當代藝術品略有涉獵,以她半吊子的眼力,認出了墻上的裝飾品不少出自名家之手,其中有副波普人物肖像畫是理查德·菲利普斯的作品,最為引人注目的是明亮清新的三維壁掛藝術品,成千上萬個迷你手繪風箏由滌綸、棉線和纖維編織連接在一起從天花板懸垂而下,組成色彩繽紛的涂鴉,呈現出抽象的美感。 她邊走邊看,有種置身畫廊的感覺,高旻偷眼瞅舒楝,竟然十分緊張她的看法,擔心她不喜歡。 察覺到高旻的目光,舒楝扭過臉挑挑眉,“高旻,你這兒的藝術品加一塊快跟你豪宅的價值不相上下了吧?” “房子很豪嗎?”,高旻蹙眉,在他的概念里,“豪”是壞品味的代名詞。 舒楝點頭,“富人街上最貴的房子,能不豪嗎?” “我不是沖它最貴買的”,其實我更中意濱江十八號……剩下的半截話咽回肚子,做不成對門的鄰居,只好做一條街上的鄰居,或許在云頂餐廳和舒楝吃飯時這個念頭就產生了,高旻本能地想更加靠近她。 “也是,這條街上價格差不多的樓盤全部售磬,也就貴的離譜的濱江壹號還有空單位可賣!” “你也住在這條街上,是富姐”,高旻充分肯定舒楝的經濟實力,似乎也理解她為什么獨身,精神強大,物質豐裕,不需要依賴任何人,自然也不會被感情所累。 “我那是純粹撿漏兒,不過你沒說錯,我的確是‘負姐’,背著房貸的‘負姐’,要不是你大發善心免了我的賠償金,我還能更‘負’一點!” 聽到舒楝一本正經地拿自個開涮,高旻立時樂不可支,“朋友,我很欣賞你的自嘲精神!嘿,你脫鞋干嗎,直接進去吧”,踏進客廳回頭一看,舒楝正蹲下解鞋帶,高旻忙阻止。 “我走過來的,鞋底全是土,別把你家地板踩臟了” 作者有話要說: 高旻:其實我很高興邀你成為我的財富共享人。 舒楝:任何時候都不忘身為記者的社會責任感,特別是對在股災中賺錢的高老板十分不爽。 更新的速度跟不上,只好更新的字數跟上去——以上來自face都不要的十八流寫手。 第70章 另類溫居 舒楝站在門廳口上朝里張望, 公寓的家居設計正如其人,高雅、精致、矜貴,屋內陳設無一絲贅余, 黑白主色調,局部藍色, 間或橘紅色的轉角沙發點睛,冷暖撞色搭配, 打造出多層次的空間感。整潔干練的現代主義家具彰顯了主人的品味和格調, 暖黃色的燈光柔化了屋內冷靜的布局。 目力所及處,舒楝暫時能看出這么多,初步判斷,高旻的房子非常大,也非常高,復式結構, 玻璃幕墻一直通向二樓的斜頂天窗, 陽光燦爛的日子, 采光絕對一級棒。 高旻轉身從鞋柜取出一雙櫻粉色菱格紋綢緞便鞋,款式一看就是女人穿的——舒楝鬼頭鬼腦的笑笑, “高旻, 你不會金屋藏嬌了吧, 我是不是要先拜會女主人?” “別淘氣,哪來的女主人,鞋是為你——女訪客準備的”,高旻差點交底, 如果說除了你不會有別的女人來訪,估計會令舒楝產生負擔感,想拉近兩人的關系,沒有比自然相處更好的方式。 舒楝朝高旻拋去一個“我懂”的眼神,換上拖鞋踏進客廳驚嘆,“嚯,我還是第一次見室內景觀能實現生態循環的,小溪邊的榕樹不是高仿的吧,那氣根挺真的,跟我在云南看過的一模一樣!” 休閑區的設計類似中式天井,用玻璃和金屬搭建而成,專業的說法叫陽光房,一般的入室花園選擇在適當的角落壘水池種花草做點綴之用,像高旻把森林一隅搬入家中非常少見,天井內石岸疊泉,溪水兩畔旅人蕉散尾葵叢生,含笑白花滿樹,紅色的朱槿和樹姿巍峨的木棉花爭奇斗艷,紫色睡蓮浮在水面,高大的榕樹亭亭如蓋,氣根垂下,獨木成林……瞬間,舒楝覺得自己帶來的繡球花有點多余,高旻別說賞花了,就算賞景也是現成的。 高旻也察覺到舒楝的困窘,他揚揚手中的繡球花,“你送的花是最特別的,走,我們把它放到廚房島臺,那里有花瓶很適合插繡球” 看到高旻的中西雙廚房,舒楝嘆為觀止,都說“窮比廳堂,富看廚房”,難怪隔著老遠就聞到了錢的味道,廚房的裝修延續了客廳簡潔明了的風格,白色櫥柜,西班牙黑晶玉大理石中心島,銀色的嵌入式冰箱、蒸爐、烤箱、咖啡機、恒溫紅酒柜,一切整潔有序,和高旻給人的感覺相符,嚴謹理智有條理。 走近一步,舒楝一眼看到金屬質感的cao作臺上擺放的有機玻璃花瓶,“咦,那不是蒙德里安紅黃藍三色構成嗎,你的花瓶挺特別的,不插花,單當擺設也不錯!” 舒楝作為朋友最讓人喜歡的地方是和她在一起永遠不會無聊,而高旻并不是對誰都健談的人,同舒楝呆著很有意思,不用擔心沒話說,即使一個花瓶,她也能看出亮點。 不期然地高旻想起舒楝關于婚姻的一席話,她說真愛不那么容易找的話,就找一個談得來的人,以確保余生不會相顧無言對付著過……停下手中修剪花枝的動作,高旻抬頭看舒楝,論幽默風趣,沒有誰比得過她。 搭伙過日子應該很有趣……心念一閃而過,高旻嘴角彎起。 “你笑什么,我說錯了?不是蒙德里安花瓶嗎?曾被提名為丹麥formland設計獎,林棟也很喜歡這種純幾何的美學形態,他的紅酒會所里放著一把蒙德里安扶手椅,我印象挺深的!” 臉上的笑容剎住車,高旻警惕地問:“林棟,楚總的那位老同學?” “嗯,人還蠻好的,他和楚總、zoey wong是大學校友,zoey wong遇難后,楚總完全崩潰了,是林棟幫助處理后事的——不管怎么說太可惜了,一直想見一面來著,沒機會了”,緣慳一面,甚憾之,舒楝嘆氣。 聽到離世好友的名字,高旻黯然,心頭升起慍怒,“楚西崩潰?崩潰的人會沒多久就結婚,還開開心心地跑去法國度蜜月?” 舒楝偷覷高旻的臉色,替楚西解釋,“楚總都快傷心死了,你是沒見,zoey wong 離開后最初的那段日子,他都沒精氣神兒了,好像什么都不關心,心如死灰那種感覺,不過他結婚倒挺突然的,老實說我也想不通” 高旻把修剪完枝葉的繡球花插*入花瓶,順手丟進一片維c保鮮,微微不悅道,“zoey做到那種程度,他應該明白” 舒楝看法不同,“楚總一直把zoey wong當成meimei看,再者zoey wong幫楚總又不會大張旗鼓地說出來,他能明白什么,頂多心里有愧吧!想道謝都來不及” 高旻不屑,“有些人天生遲鈍,缺乏感知力,正常人都看得出來” 舒楝反對,“人心很難猜的,自作多情不是很難堪嗎?為了避免誤會直說比較好我覺得!” “換做你的話會挑明?” “當然了,雖然有被拒絕的風險,可能略丟臉,但節省了不必要的麻煩,比如你猜我,我猜你之類的……” “意想不到的果敢呢”,高旻淡淡地瞥了眼舒楝,狀似不經意地說:“林老板有位關系密切的紅顏知己” 舒楝嗅到了八卦的氣息,雙眼放光地問:“真的嗎?” “你不知道?”,高旻意外。 “我怎么會知道,在林老板那兒,我不過是相對熟的酒客而已,他有紅顏知己為什么要告訴我?” 高旻眼中多了抹笑影,“我以為你們兩位是朋友” 舒楝搖頭,“其實我不贊同男女交朋友,異性間的友誼原本就要打上問號,紅顏知己就更曖昧了,守住基本不越線真挺難做到的,同性朋友就不存在這個問題” 高旻皺眉,“我們不是朋友?” “看情況,假如你有女友或者生活中有親近的異性,那你的交友提議我多半不會接受,雖說得到你的認同我很榮幸,坦白講,我無法理解那種‘做不了戀人,但關系比戀人還要好’的友情,什么‘有些話能跟朋友說,不能對愛人說’,什么‘紅顏男閨蜜’,既然如此,那還談戀愛結婚干嗎,你費勁巴力和一個人結婚了,卻不能隨心所欲地說你想說的,這也太荒唐了,我呢對婚姻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如果必須結婚的話,我會對他說,嘿哥們,像朋友那樣過吧——” 舒楝一口氣說完,高旻含笑看著她,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不會有那種情況的”,至于哪種情況自由心證好了,舒楝沒興趣圍著一個話題打轉,她掀開提籃的蓋子,“不是還沒吃飯么,我給你帶了點吃的,小菜和云吞全部自產,屬于三無產品,白芷芫荽滾魚頭湯出自大廚之手,可不是小飯店隨便買的!” “你自己做的小菜云吞?”,高旻的驚喜藏都藏不住,“那我要好好吃了” “云吞回頭吃,先喝湯吧,對感冒有好處——哎喲,涼了,有湯鍋嗎,熱熱再喝” 舒楝是破壞氣氛的專家,對高旻感動的心情毫無所覺,當作亟待完成的任務,催促高旻趕緊該吃吃該喝喝,她是來探病的,不是來閑扯交流感情的,何況談話過分真摯的話讓人尷尬不是嗎? 高旻沒按舒楝說的做,他不僅熱了魚頭湯還下鍋煮了一碗云吞,嘗了兩口魚頭湯就專注地開吃云吞,邊吃邊贊,“鮮蝦餡的,很合我的口味!” 舒楝盛了碟醬牛rou推到高旻眼前,“感冒了嘴巴不是會寡淡嗎,適當吃點口重的沒關系,牛rou我自己醬的,不是我吹,簡直是藝術” “是嗎,那不能錯過品嘗美味的機會”,高旻夾了一片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品味,“嗯,醬香濃郁,rou質不柴,挺有咬勁兒的!看不出你的廚藝不弱呀” 舒楝擺手裝謙虛,“一般一般,再怎么說我也是獨居的人,拿手菜總歸有那么一兩個,水準嘛,也就我吃的還可以的程度!” 高旻用行動證明了舒楝所言非虛,特實誠地把飯菜一掃而空,又問也不問地喝完舒楝給的藥。 “至少看看說明再喝呀,你都不擔心嗎?”,舒楝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