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余先生

    敦煌沙漠，黃沙襲卷，身材高大的李富貴迎著大風向我走來。

    “你帶人把我包圍了是什么意思？”我問道。

    李富貴笑了笑，說道：“真沒想到，當初像只小雞被我捏起來的孩子，區區一年不見，都成長到如此地步，不愧是楊三千的兒子，生死簿的寄主?！?/br>
    我說道：“過了這么長時間，你說話還是那么討人嫌?！?/br>
    李富貴呵呵笑了一聲，說道：“道門的華山動亂后我一直在找你，這些人是奉了上面的命令，還好我也跟來了，不然免不了一場惡戰?！?/br>
    “你找我什么事情，若不是看在虎子的面子上，我懶得搭理你?！蔽艺f道。

    李富貴說道：“我找你除了喝酒敘舊肯定沒其它事，但是上面的人找你，有事情要和你聊聊?！?/br>
    “上面的人，你的上司？”我疑惑道。

    李富貴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的頂頭上司?！?/br>
    兩天之后，帝都某軍事基地，我隨著李富貴向一處偏僻的院落走去。

    “這里看起來并不像軍營?！蔽艺f道。

    李富貴說道：“的確不是軍營，以前用于科研的地方，在黑暗動亂中被毀了，后來帝都重建，將這里翻修，先生感懷歲月，便又回到了這里?！?/br>
    拐了一個彎，進入一處寬敞的院落里，院落里亭臺樓閣，荷塘假山，邊上還有一些精心修剪過的花草，一面高墻的背后，傳來市井喧嘩之聲。

    一名身穿樸素白衫的老人站在荷塘邊上，看著池上的蜻蜓點水，李富貴走上前去，要將蜻蜓趕走，老人示意李富貴后退。

    李富貴輕聲說道：“余先生，楊浩帶來了?！?/br>
    我還從來沒見過李富貴對一個人如此尊敬過。

    這名被稱為余先生的人點了點頭，回頭看了我一眼，他戴著眼鏡，頭發花白，面容也蒼老得很，看起來起碼也得年紀過百，但在我探查之下，他的身上并沒有任何道氣波動。

    余先生說道：“不用查了，我不會道術?！?/br>
    “失禮了?！蔽艺f道。

    余先生并不在乎，邀請我到涼亭里，我和他分別坐在石桌兩旁，李富貴則站在余先生的身后，我注意到余先生的左手手指時不時地輕微抽搐一下，顯然是人老之后的常見癥狀。

    我率先開口問道：“余先生找我來，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以您的地位，和我似乎沒有什么交集?！?/br>
    余先生說道：“看來楊少俠是個直率的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這次讓富貴請你來，實際上也就聊聊而已?！?/br>
    “不知余先生想聊哪方面？”我問道。

    “聊聊人生，或者其它?！庇嘞壬f道。

    “余先生不會以為我閑到了跟一個陌生人聊人生吧？”我沉聲問道。

    “楊浩！”李富貴語氣不善道?！坝嘞壬晔乱迅?，你說話注意分寸?！?/br>
    “無妨?！庇嘞壬f道，他手背靠在石桌的茶壺上，說道：“茶涼了，富貴，讓人沏壺茶來?！?/br>
    李富貴態度恭敬，端著茶壺，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露出警告之色。

    李富貴走后，余先生說道；“富貴年輕的時候就在我手下做事，后來我派他回浮屠嶺監視龍脈禁地，到頭來還是如我所料，功敗垂成?！?/br>
    我問道：“先生似乎對道門的事情很感興趣？”

    李富貴點了頭說道：“的確很感興趣，從上一代道尊年輕的時候我就開始研究，到后來的道門黑暗動亂，再到如今的五大派崛起?！?/br>
    余先生的話把我嚇了一跳，上一代道尊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黑暗動亂前后一百年的歷史幾乎是一片空白。

    余先生說道：“古往今來，無論是道門最為昌盛的時期還是道門落寞時期，都會有驚才艷艷的天才橫空出世，無論是掌權者支持道門還是鎮壓道門，道門都不曾滅亡?！?/br>
    “先生有話直說?！蔽衣牫鲇嘞壬脑捴杏兴?。

    余先生說道：“道門之人，十有九孤，正因如此，道門的人對于掌控命運的力量有著瘋狂和執著的動力，想要成為道門大尊，想要騎在別人頭上?！?/br>
    我說道：“的確，大多數人是這樣想的，但凡人不也如此，都想要高高在上，成為人上人?！?/br>
    余先生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成為人上人就勢必有人會成為人下人，凡人也一樣，但是違法不論貴賤都能在掌權者的可控范圍內，若是道門的人濫殺無辜，管都沒發管，修為練到筑基境，殺十來個普通人，往哪個門派一躲，警察想抓都抓不了，修為若是到了大乘境和渡劫境，稍有點歪心思，搞不好就是天翻地覆，蒼生屠戮，億萬人受到牽連?！?/br>
    余先生說得觀點和我的觀點不謀而合，修道之人雖然有規矩，不可隨意諸殺世俗凡人，但總是有些人不聽勸，或是隱藏于世俗間，在面對世俗間的矛盾時，想到的解決辦法不是通過麻煩的法律手段，也不是忍氣吞聲，而是讓對方消失，甚至是對方的全家消失，人的力量過于膨脹，就會生出一定的凌人想法，道門的人殺凡人如碾死螻蟻，世間紛亂，人心無常，即便不主動殺人，一旦被某件小事激怒，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余先生跟我說這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疑惑問道。

    此時李富貴剛好沏茶回來，余先生將桌上的茶杯洗凈，先是給我倒了杯茶，然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他說道：“當初你在華山之巔被逼跳崖，曾經說過一句話?！?/br>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若有來生，我楊浩愿化身為魔，屠盡一切道門中人，不論善惡，一切惡果由我一人承擔?！蔽液陀嘞壬惪谕曊f道。

    我心中惶惑，余先生很明顯對那天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那天我被五大派和天下道門逼得不得不交出身上的所有東西，悲憤交加之下說了那樣一句話。

    余先生見我未言，問道：“有一個問題問問你，進宮面圣的1000人里，有一個人是刺殺皇帝的殺手，如果你是大臣，你會想什么辦法找出那名殺手？”

    我說道：“把所有人都殺了?！?/br>
    余先生說道：“這是解決問題的最有效辦法，古人說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于我來看并不是因為他們心壞，而是為了杜絕皇帝被刺殺的可能，古往今來，皇室的人也都是這么做的。但誰的命都是命，都是父母生養的，有正義的大臣會認為，找一名能夠觀測出道氣和殺氣的人，辨認出誰是兇手，正道的人會認為寧可放過一千，不能錯殺一個，魔道的人則正好相反，卻也是最為實用的?！?/br>
    “余先生的意思是，想要除掉道門？”我試探著問道。

    余先生并沒有任何表示，而是嘆了口氣說道：“幾千年來，無論是道門還是佛門，一直都是影響安定的最大因素之一，歷代皇帝都擔心被道門之人刺殺，也有幾次神權凌駕于皇權之上，百年前佛門退隱，道門卻依舊在發展，到如今已經到了無法遏制的地步，每天都會有很多凡人死在學了道術神通的修道者手里，一般的槍械還奈何不了行兇者，地方官員被修道者暗殺，這些事情，從來都沒有公開公布，包括在你進入道門之前殺人的事情。你可以說自己是被人渣欺凌才奮起反抗的，你是人們會支持的消滅惡霸的英雄，但這個社會是不需要英雄的，人民的安定也是不需要英雄的?！?/br>
    “那余先生打算怎么做？發動戰爭？”我問道。

    余先生搖了搖頭說道：“經過黑暗動亂我已經看開了，無論是出動多少兵力都無法消滅道門，這一次若是再魚死網破，于哪一方都不會有好處，天道無常，有陰有陽?！?/br>
    “既然如此，余先生找我來的目的是什么？”我問道。

    余先生說道：“世間每百年就會出現一個逆天命的人，你從小身懷生死簿，后來又學了武道德經，通曉天下各門各派的道術，若沒有意外，你就是將來主宰道門的人，我希望你能終結道門的一切紛亂，毀道家典籍，焚一切道術?！?/br>
    我抬起頭，看著余先生說道：“余先生，我父母和朋友如今都是道門的人，您的這個要求是不是有點過了？”

    余先生說道：“你先別急著拒絕，我也只是提議而已，怎么想怎么做還是在于你自己，天下安定不需要滿天神佛和超人英雄，需要的是嚴法，就講道這里吧，我累了。富貴，扶我回房，好生招待楊少俠，不可怠慢?！?/br>
    “是?！崩罡毁F應了一聲，將余先生扶回房間。

    我在涼亭中看著余先生老邁的身影，不禁問道：“還未請教先生尊諱?！?/br>
    余先生停下腳步，鄭重說道：“在下，余懸梁?！?/br>
    第231章 兇獸窮奇

    江南城郊的某院落中，小五，虎子坐在廚房飯桌邊上，看著一本正經地圍著圍裙端菜上桌的鐵牛，小五指著桌上的菜，臉上滿是厭惡地穩定哦?。骸拌F牛，你這炒的是什么？”

    “絲瓜呀?！辫F牛說著，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米飯里。

    虎子說道：“這完全就是漿糊，你不會做飯就說一聲，你看看這兩個菜，沒吐出來就已經是好事?！?/br>
    小五嘆了口氣說道：“姬瑤阿姨不在，連個做飯的都沒有，整天出去吃也吃膩了?！?/br>
    虎子說道：“你管楊叔叫楊大哥，管姬瑤叫阿姨，又和小浩稱兄道弟，這是怎么叫的？”

    小五說道：“叫習慣了，鐵牛前幾天不還管姬瑤阿姨叫師娘?！?/br>
    虎子說道：“不說小浩我還忘了，他做菜倒是挺好吃的，郭道真說他沒事，到現在也不知在哪里了?！?/br>
    小五說道：“也不知道那個郭道真的占卜之術準不準，估計他要是傷好了也在找我們，楊大哥夫婦也不知在哪打探到的消息說看見楊浩出現在敦煌沙漠，現在都已經離開三天了，不如我們也出去走走，整天在這里悶死了?！?/br>
    “行！”虎子點了點頭，拍著鐵牛的頭說道：“鐵牛別吃了，去找你老大?！?/br>
    “噯！”鐵牛應了一聲，立馬放下筷子。

    片刻之后，虎子和小五準備好行囊，讓鐵牛背著，走出大院。

    兩天之后，三人出現在敦煌沙漠之中，高空俯視，渺小如黑點，小五擦著汗說道：“再看不見能喝水的地方，我真要撐不住了?！?/br>
    “噓！”虎子突然做出噤聲的動作，他看向前方沙丘下躺著一個人。

    三人上前查看，只見沙丘下正躺著一個人，虎子說道：“這人已經死了，地上的血還沒完全干，想必剛被殺沒多久?！?/br>
    三人跟著沙漠上還沒被掩埋的腳印向前走去，一路所過之處看到了不少尸體，直至走到一處黃沙堆積的沙丘群前，終于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處古窟門前。

    虎子連忙上去向一名獨自站在一旁的青年套近乎，詢問這里出了什么事情，那名青年說，七日之前，敦煌莫高窟遺址突然散發佛光，光芒直通天宇，引來很多門派前來尋找。

    異寶出世常常會引起天象，大批道門之人趕往這里，門派之間難免會產生一些摩擦，大打出手。

    而具體是什么寶貝沒人知道，但是一群用尋靈鼠的人經過七天的尋找，將寶物出世的地點確定在了這里。

    莫高窟又叫千佛洞，坐落在河西走廊西端的敦煌，據傳始建于前秦，歷經十六國而不倒，是佛門圣地之一，后來戰爭和環境原因，沙漠侵襲，莫高窟被掩埋在塵沙之中，一百多年前，一個逃難至此的王姓道士偶然間闖入莫高窟，打開了莫高窟中被埋藏多年的古寺，并且找到了古寺中的藏經閣。

    王道士貪財，將藏經閣中大量的古籍和秘本都賣給了洋人，導致藏經閣剩下的都是些婆本殘篇，黑暗動亂之中，有人在五臺山某座古洞中發現一卷秘本，上面記載了敦煌石窟的藏經閣不遠處還藏著一個密室，里面藏著佛道兩門的禁術，于是前往尋找，但整個莫高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最終坍塌，所有人都被掩埋其中。

    一百多年的亂世沒人行至此處，因此這里就成為荒涼之地，直到七天之前，異寶即將出世，照亮寰宇。

    古窟之前，各派的首徒相聚，除了峨眉派，其他幾大門派的人都沒有到，娥眉地處西蜀，與敦煌臨邊，所以能第一時間得知異寶出世，雖然雨師洛已經不再是娥眉的大師姐，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場依然是以娥眉為首。

    人群后方，小五眼饞，說道：“看來出來的正是時候，等這些人把石窟打開，我先刮起一陣妖風，然后我們三個趁機沖進去！”

    “你怎么刮妖風？！你學了楊叔的吹仙之術？”虎子一臉詫異地問道。

    小五搖了搖頭說道：“你真是一點幽默感都沒有?！?/br>
    古窟門前，眾派弟子正在清空里面坍塌的沙土，過了一會，古窟里面傳來聲音：“大師兄，已經打通同道了，里面有光！”

    眾人聽見古窟里的人說洞中有光，第一時間想到了佛寶，這敦煌是古老的佛門圣地之一，旁邊百里之外還有個雷音寺，說里面不是寶貝誰都不信。

    一名青年說道：“白師姐，既然是我龍虎山的弟子先打通佛窟，理應該由我龍虎山率先進入?！?/br>
    說話的人是龍虎山的大弟子，一名娥眉弟子哼了一聲說道：“張道安，規矩你都不懂，法寶就算給你拿到，你能活著出來嗎？”

    張道安面色通紅，被一名女弟子如此訓斥，臉上掛不住，他說道：“白瀟湘，你就這樣帶你手下師妹的嗎？”

    白瀟湘淡淡地看了一眼張道安，說道：“自己想要進去就進去，問我做什么？”

    白瀟湘說完徑直走向古窟內，張道安攥著拳頭卻不敢發飆，正在這時候，一陣狂風卷積著黃沙鋪天蓋地而來，所有人都被風沙吹得睜不開眼睛。

    “讓開！”小五大喊，身形猛躥進古窟之內。

    “我靠，真能刮出來妖風！”虎子吼了一聲，跟著小五身后鉆進去。

    站在門口的幾人根本就來不及阻攔，風沙掠過，古窟內目力所及之處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白瀟湘惱怒，剛要進去，但是里面有傳來一個聲音：“怎么看見發光的東西你就掰，觸動機關還怎么進！”

    “我去，這里那么多死人骸骨，還有妖獸的雕像！”

    “別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