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管事上前一步，拉著我胳膊小聲說道：“不該管的事情就不要管了，我會幫你處理的?！?/br>
    我將年老管事的手甩開，走到臺階上，扶起吳婆婆，吳婆婆一息尚存，她看著我輕聲說道：“小海還好吧？”

    我點了點頭。

    吳婆婆說道：“那千萬別告訴他我出事了，小海一定是忙著修道忙忘了，要是他想起來還有我這個娘在，找不到我會傷心的?！?/br>
    我再次點頭。

    吳婆婆的眼神渙散，她攥著我的手喃喃說道：“我給你縫了一雙千層底兒的鞋，山里不好走，你的腳會傷著的，要是有機會去我家，就去穿試試，我放在床頭了?！?/br>
    吳婆婆說完，撒手人寰，我的眼睛通紅，在吳婆婆的耳邊說道：“婆婆你安心走，我會替你報仇的，他們誰也跑不了?！?/br>
    大殿門前的洪長老哼了一聲，帶著一干人等轉身離去，我的行為已經變相表明了自己和吳婆婆的關系。

    吳婆婆為了我，寧愿選擇自殺，以她的死，換來我的安生。

    年老管事讓他身邊的小道童交給我一塊銀色的令牌，說是可以自由出入青云派，我接過令牌道了聲謝，抱著吳婆婆瘦小的尸體向山門走去。

    小道童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他說道：“楊浩師兄，師傅讓我告訴你，你可以趁機離開門派，逃得越遠越好，洪長老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br>
    我停下腳步問道：“忘了請教尊師的名諱?！?/br>
    小道童說道：“我師傅姓金名云，是青云派的客卿長老，只是在青云派掛個名而已?！?/br>
    我點了點頭說道：“替我謝謝金長老，這個人情我會還的，不過我并不打算走，你有外門前十的名單嗎？”

    小道童說道：“有的，我師傅是外門管事，他那里有所有人的名單，洪長老的權力雖大，但是卻很少管理外門的事物?！?/br>
    “給我一份名單，我明天早晨就要，如果猜得不錯，最近幾天外門所有弟子都會前往秦嶺十萬大山深處采藥材了吧？”

    小道童說道：“還有兩天時間，師傅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你離開門派的，他怕門派的人也會趁機對你下手，看守藏經閣的長老是師傅的好友，他也說了以洪長老的品性，定然會對你不利?！?/br>
    “替我多謝兩位前輩了?！蔽艺f了一聲走出山門?！皠e忘了我交代你的名單?！?/br>
    第117章 采藥大會

    我將吳婆婆葬在山前村的祖墳地，她老伴的墳墓旁邊，道門的世界的紛爭牽扯到一個無辜老人的身上，她看到同村的小孩被豺狼咬傷快死了才拿出我給的藥，這本身并沒有錯。而王小海已經死了，所以這個仇我來報。

    我穿上吳婆婆給我縫好的千層底的鞋，在星夜的光輝中返回青云派，走到山門前的時候，兩名守門弟子攔住了我，我將外門管事金長老給的銀色令牌拿出來，兩人看過之后放我通行，我走到其中一名守門弟子的面前問道：“你看看我是不是覺得我很熟悉？”

    那名弟子說道：“是有點熟悉，你是？”

    我說道：“我是那個腳有點跛的大叔，就是在蓄水房干活穿著大棉襖的那個?！?/br>
    “哦，原來是你，你怎么變得……”

    砰！砰！

    我兩拳頭打在這名守門弟子的臉上，讓他的話戛然而止，眼睛立馬腫脹發青，接著我用膝蓋頂在他的腹部，說道：“以后見著我要叫師兄，還有千萬不要跟說廢話，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br>
    另一名弟子看得目瞪口呆，目送著我揚長而去。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我抱著從雜事房里搶的酒去藏經閣，正看見邋遢老道獨自一人躺在門口的空地上曬太陽，老道看見我抱著酒壇子來，懶洋洋地說道：“我老人家可有一陣子沒喝過酒嘍?！?/br>
    我說道：“一直以來還沒請教前輩的尊號?！?/br>
    邋遢老道說道：“我叫李長安，怎么今天突然想起問我的名字來了?！?/br>
    我說道：“有名字好稱呼，以后叫你李老就是了，也不委屈你?！?/br>
    邋遢老道笑著說道：“你小子呀，性子直，難免會招別人的不待見，那個老婆婆的事情我沒能幫得上忙?！?/br>
    我說道：“這件事情怨不得李老，吳婆婆不死，洪長老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好在吳婆婆深明大義，只可惜我騙了她，告訴了她她的兒子還活著?！?/br>
    李老帶我到旁邊的石桌上坐下，取出兩只石碗，每人滿上一杯說道：“我入道門的時候也是多愁善感，那時候一直疑惑為什么自己不惹別人，別人卻總來惹我，后來到了內門，沒人敢惹我了，卻是有其它更大的煩惱?！?/br>
    我和李老碰杯干了一碗，李老繼續說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我想這個道理你也懂，此次的禍端起因就是因為你的藥，這件事情上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你好心將藥給了吳婆婆，無論他怎樣用，終究是泄露了你的秘密，道門世界，自己的秘密最好還是爛在肚子里為好，否則你的好心只會讓別人死得更早，這就是為什么說有些事情不能告訴別人，一旦那人知道了，就會有生命危險的原因?！?/br>
    我和李老每人又干了幾碗，李老的臉色微紅，說道：“行了，今天就喝到這里了，這還有半壇子我明兒個帶給老金嘗嘗，兩天后就是八千外門弟子外出采藥的日子，你最好是準備一下，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br>
    我告別了李老，然后去找金長老的道童拿外門前十的名單。

    拿到名單之后，我看到他們的詳細資料，包括練得是什么功法，隨即將之付之一炬。

    日子很快便到來，兩天后的早晨，我隨著外門弟子的大部隊出了山門，在洪長老等人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向秦嶺深處進發。

    門派給每個人都發了聚氣丹的煉丹材料，還例舉了一些無比名貴的藥材，百年份的人參赫然在其中，更是有幾分圣藥，凡是有人尋到圣藥的，一定要交給門派，作為降臨，每個人都有一筆高額賞金，并且功法法寶任意取之。

    我們行了半天的腳程，翻過了五六座山頭，來到一處充滿白茫茫的積雪的山脈。

    洪長老示意眾人停下來，接著指向眼前的山脈說道：“所有青云弟子都聽好了，眼前的這座山是橫斷山的主峰之一，上面是千年不化的積雪，眼下正值冬日，山上正在下雪，但是翻過了這座山頭，對面就是四季如春的藥谷了，那里是十萬大山的地界，大家可以在雪山上挖人參，找寒性的奇藥，也可以翻越雪山在藥谷中尋找寶藥，三日后就要陸續返回這里來，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洪長老將八千弟子分成了幾十個小隊，而我，正是被分在熊萬軍那組的，熊萬軍的組里大概五十個人，包括張昭和兩名雜事房的胖瘦管事，我看到這一組的人個個都龍精虎猛，有一個人袖中藏著一把尖刀，被我眼角的余光發現。

    我嘴角揚起，和眾人一起背著藥筐向雪山上進發，到了雪山下方，熊萬軍回頭說道：“我們進山前再點一下名，免得到時候有人無辜失蹤了?！?/br>
    張昭說道：“不用點了，有的人已經失蹤了?！?/br>
    眾人隨著張昭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積雪上的一只竹筐，張昭憤恨地說道：“這孫子竟然跑了！”

    “楊浩什么時候跑的？”熊萬軍聽到這個消息也一臉憤懣。

    “不知道，剛剛還看到他的，突然就消失不見了?！逼渲幸幻倌暾f道。

    “我還以為是什么三頭六臂的人物，需要集合我們外門前十的人三個才能對付，竟然就這樣跑了，真是沒意思，你們自己玩吧，我沒空和你們瞎胡鬧，你們會拖我后腿的?！币幻嫔尊那嗄暾f道，他嘴角輕笑，露出一只尖利的虎牙，看起來滿是邪氣。

    另一人背著竹筐，身上還哼著一只巨大的卷軸，看起來像是一幅畫，他也走出人群說道：“我也沒空和你們這些人走在一起，一幫酒囊飯袋?！?/br>
    熊萬軍臉色難堪，他哼了一聲說道：“兩個沒有規矩的東西，愛走就走，最好別遇到什么危險，我們一定不會出手相救?！?/br>
    眾人浩浩蕩蕩地向雪山上進發，遠遠看去，像是一只只螞蟻鋪滿白色山崗，所過之處，山上的人參鹿茸雪靈芝等各種藥材都被連根挖起。

    洪長老看著身邊的兩名道童說道：“看樣子你們也是想去吧？”

    小馬師兄說道：“師傅，我們如今已經都十三歲，跟您來此地沒有十回也有八回了，這次好不容易可以過雪山到藥谷，就讓徒兒為師傅采一株圣藥回來，孝敬師傅您?！?/br>
    洪長老點了點頭說道：“好好好，既然你們如此有孝心，那就去吧，為師在這等你們的消息，不過萬事都要小心，若是有什么危險一定要發信號，為師很快就會趕過去?！?/br>
    “放心吧師傅，我們的修為都已經是紫氣東來境界后期，不比小師弟差多少?！绷硪幻劳f道。

    兩名道童相視一笑，結伴向雪山上奔行。

    洪長老看著管事群中的一胖一瘦兩名雜事房管事說道：“你們也跟著去，照看好我的兩個徒兒，不要讓他們有事?！?/br>
    “??？”胖管事有些不情愿?！拔覀兪枪苁??！?/br>
    洪長老說道：“現在不是了，現在就跟上他們！若是他們少了一根毫毛，我拿你們是問！”

    一胖一瘦兩名管事互相看了一眼，面色難堪，只得遠遠地追上兩名道童。

    八千外門弟子大軍掃地雪山，所過之處一片狼藉，不少上了年份的藥材都被挖出來，我站著雪山最高峰上，遠遠地看著眾人的行進路線，一名眼尖的弟子看向山峰頂端說道：“怎么那里有個人正在看我們？”

    眾人聞言抬頭望去，接著說道：“你眼花了吧，哪有人跑得這么快，可別跟我說這雪山上有雪人?！?/br>
    我先看到了人群后方的洪長老的兩名道童，還有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后的雜事房管事。

    從青云派翻過五六座山到達雪山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若是在之前，我走三天三夜也走不了那么多路，如今臉不紅氣不喘如履平地，入夜以后，眾人有的繼續前行，希望挖到上好的藥材，有的人則將隨性帶的帳篷支開，在帳篷中過夜，還有的則找個山洞過夜。

    風雪之中，兩名雜事房的管事一直跟在兩名道童身后，胖管事說道：“我們還是不要跟著他們了吧，被發現了反而被罵，反正他們的功力高我們太多，也不會出什么危險?！?/br>
    瘦管事點了點頭說道：“洪長老真不是個東西，無非是想讓我們照顧他的徒弟們的生活起居，都是修道之人，三天時間又餓不死?！?/br>
    胖管事凍得打了聲噴嚏，瘦管事說道：“雪越來越大了，來的時候我們也沒帶多少御寒的衣物，先找個山洞里躲躲?！?/br>
    半個時辰之后，一胖一瘦兩名管事躲在一處山洞中烤著火，火上是一只肥油飽滿的雪兔。

    我的身影出現在山洞門口，手中拿著握著一把刀，兩人突然間見我出現，被嚇得亡魂大冒，瘦管事說道：“楊浩，你怎么會在這里，你聽我解釋那天的事情，我們兄弟兩個是被逼的，我們不是有意想要陷害你，更不想害了那個老婆婆?！?/br>
    “你們都已經作證說我寫信給山前村了，不用說太多的話?！蔽艺f著將手里的刀扔在他們面前?！霸谖页酝赀@只野兔之前，你們決定誰生誰死，如果我吃完野兔你們還沒動手，兩個都要死?！?/br>
    一胖一瘦兩名管事跪在地上求饒，我不予理會，將烤得香脆金黃的野兔取下來，一邊追著一邊撕下兔rou放入口中咀嚼。眼看著我手中的野兔已經吃了一半，胖管事突然拾起地上的刀說道：“對不起了兄弟，不殺你我們一個也活不了?！?/br>
    胖管事手里攥著刀還沒來得及捅出去就被瘦管事從身后掏出一把刀捅進脖子里。

    他瞪大了眼睛死在我們兩人面前，瘦管事顫顫巍巍地看著我說道：“我可以走了吧？”

    我舔了舔手指頭說道：“對不起，我吃完了?！?/br>
    我猛然一揮手，胖管事手中的刀劃過一抹弧線出現在我的手中，我起身走出山洞，瘦管事瞪大了眼睛，脖子齊肩而斷。

    第118章 畫術

    “對不起，我吃完了?！蔽覍⑹种械墓穷^扔在地上，舔了舔手指，猛然一揮手，道氣裹著胖管事手中的刀，劃過一抹詭弧，出現在我的手中。

    身后，瘦管事瞪大了眼睛，脖子上裂開一道縫隙，頭顱齊肩而斷。

    我站在風雪之中，看著不遠處還有青云派的弟子結伴同行。

    有的人身后的藥筐中已經挖到了幾株珍貴的十年雪參，有的人則將藥筐卸下，窺探他人挖了多少。

    青云派每個月的統計中都要失蹤或者是死幾個人，而那些人多數都是在采藥大會時出現的意外，真正在門派進行生死戰的并不多。

    所以青云派的采藥大會實則也是一種對外門弟子的試煉。

    這兩天以來，我根據外門前十的名單一一找到了每個人的住處，并且記住了他們的容貌。

    洪長老在將我劃分進熊萬軍的隊伍時，除了熊萬軍，還有兩名是外門前十的高手，一個叫南宮邪，一個叫青石。

    南宮邪在外門的實力榜上排名第九，擅長用毒，為人jian詐狡猾，在外門前十的高手中是最不受待見的一個人，實力在紫氣東來境后期。青石卻是排名第三，是個相貌有幾分憂郁氣質的少年，他的背上常年背著一卷畫軸，據傳是某個古老家族最后的傳人，他的功法詭奇無比，入門以來未嘗一敗。

    而我此時就跟在青石的身后，臉上帶著半黑半百的面具。

    這少年一路走來沒有挖靈藥，也沒有偷偷觀察別人藥筐中的藥，只是時而停下腳步望著天上飛雪，像是在思考過往，有幾分孤獨。

    有那么一刻我都在考慮要不要放過他，可他也是同意了加入熊萬軍的隊伍準備殺我的人，如今掉單，機會難得。

    在走到一處滿積雪覆蓋的冰河上，青石停下了腳步，他冷聲說道：“這位道兄跟了我一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說道：“我在考慮要不要殺你?！?/br>
    青石回頭，眼中無喜無悲，他說道：“想要殺我的人有很多，但是最終都沒有得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