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那葉小咬臉色灰白,眼角掉下淚,囑咐了葉婆子幾句,說是要尋個好地,不然蟲蟻啃咬,地水淹泡,我在下面也不安生。 葉婆子見狀,連連答應,段閑漢也在一旁說道:“這就對了,葉嬸子,我今日幫了你忙,總得請我吃個席面罷”。葉婆子回道:“是極是極,我一個婦人,嘴笨腳軟,還是得靠著段大郎幫襯”。 那段閑漢道:“雖說你家小咬得罪過我,我這人仗義,哪和小兒計較。等我和車把式將邪道送官,再把賠銀給你”,那婆子道:“段大郎,我一個婆子家,識不得官爺的判狀,還是讓邪道先把銀給了我,再去見官罷”。 張小九見這兩人爾虞我詐,把自己當成肥羊,就地商量分rou,氣得發暈。又見那葉小咬實在可憐,就算被賴被訛,把這小子救出來,也比白白死了強。 再說即使他癱了,酒樓里也能給他尋個閑差,就當灶上多添雙筷子。如果他真死在面前,今晚還睡得著么。 張小九定了主意,便把懷中本要采買的銀拿出來,對那些壯漢道:“諸位大哥,今日若這小子癱了,不關你們事,我把他養了。這些銀就當抬車的辛苦錢”,又說:“這車不是我翻,人不是我壓,只是可憐他一個小人兒。葉婆子還有大兒,這二十兩銀就算買斷他了”。 那些壯漢見有人攬這爛事,還有銀子,便呼朋喚友一起把車抬開。一旁有郎中見小九仗義,也來指揮壯漢,別把那葉小子誤傷。葉婆子本想再賴幾兩銀,見張小九確是囊空,又不敢去王家酒樓和李煞神對罵,只得撇著嘴,訛起那車主來。 那車主本肚內暗笑張小九傻,卻見火引到自家身上,便和那葉婆子吵嚷起來。段閑漢見要到手的銀飛了,葉婆子又滑不溜秋,自己沾不到油水,便剜了小九幾眼,偷偷溜走了。 等葉小咬被搬出,那郎中的家人抬來擔架,立時趕向醫館。葉婆子點了點從車主處賴來的銀子,回家翻了箱籠,一徑兒去了揚州,也沒問葉小咬是死是活。 也是天可憐見,那葉小咬雖是傷重,卻沒傷到要緊,只是躺了幾個月。酒樓眾人聽得此事,都可憐這小子,便讓他留下來幫襯小甲。 張小甲原本見張小九,沒幾年就做了掌柜,又娶了娘子,哪像自家一事無成。張小九剛來還是自家幫襯他的,怎么他的運道如此好,自己還混著度日。 如今好容易有個跟班,又恁得聽話,張小甲便平了氣。做掌柜又怎樣,還不是時時撥算盤,指頭都磨出繭;娶娘子又怎樣,還不是從瓦子跑出來的,十個指頭都不全哩。 還是自家舒服,心里不擔事,又有人任憑使喚,等自己再攢一些銀,便托李婆婆求娶那分店的舜娘罷。 這酒樓和分店的女娘里,不談嫁了人的,東家財貌雙全,卻是高攀不上;彩虹眉眼都俏,卻是個呆頭,只知看雜書;周桂姐沒甚嫁妝,還缺著門牙;毛娘子據說是個官家千金,卻曾流過胎被夫家休回,還在瓦子混了幾年,就算她知書達禮,也已污了。 分店的郭娘子據說是喪了官人,又老了些許;何娘子身嬌體軟,一雙眼睛媚死人,卻日日只黏在郭娘子身邊,連話都不與我說;姚娘子聽說是個富家的,卻是寡婦,剛來還大病一場,看著也是個體弱的。 只有那舜娘,一看就是大戶家的,也不缺衣少穿,靠近她身還隱約聞到香味哩。若是和她配一起,我張小甲立時死了也情愿。 張小甲有了主意,便偷偷請求李婆子。誰知那婆子聽得,連連搖頭:“這事恐怕不成。那舜娘一看就和我們不是一路,王孫公子配她才行。你若貿然撲上去,說不得氣走她,哪去找這樣的女先生去”。 見小甲沮喪地低下頭,李婆子又道:“你也太心高了,若是要選娘子,又能陪你吃苦,還是桂姐最合適。毛婉妁比你大上不少,何香娘婆子我看她不對勁,姚蕊娘曾經做過富家,心氣兒高,算來算去還是桂姐最配”。 “我知你嫌棄她缺顆門牙,但這兩年過來,她提得住事,又吃得下苦,心也善,若不是那門牙,她的前程更好哩。舜娘我也喜歡,只是她不是你的良配”。 李婆子見張小甲半晌不語,只得嘆口氣,徑自去了。張小甲向柜上請假,說是病了,便回屋一躺,直睡個三天。 葉小咬見小甲哥病了,便送湯送水,十分殷勤。張小甲見他進進出出,看得眼花,便叫住道:“你別來來去去,我看得暈,做伙計也不是這等做法”。 葉小咬笑道:“小甲哥,我力氣小,端不起重盤子,便把物什多送幾次,那些客人還夸我勤快哩”,又問:“你咋的病了,隔壁孫家的jiejie還問你哩”。 張小甲說道:“問我作甚,她想來酒樓,東家掌柜都不答應,我有甚么辦法”,葉小咬回道:“她問你病好了,請你去吃餛飩。小甲哥,我雖小,這女娘的心思我看得出哩”。 張小甲聽得,笑道:“你毛長齊了么,還看得出女娘心思。她哪是瞧上我,是瞧上掌柜開的學習班了。前些日子她請胡大哥吃果子,要他遞話兒給胡大娘,說也要來聽課哩”。 葉小咬道:“聽課好哇,我聽了舜娘子的課,都認得數了,這是好事”,那張小甲冷笑道:“真是來聽課的倒罷了,她一來就纏著舜娘問高門大戶里,女娘怎樣吃飯睡覺,又要舜娘教她怎樣說話妝扮,才讓人看不出是小家女哩”。 “這也不算甚么,到了后面就問舜娘有沒有選過秀女,宮里怎樣行禮做事,才能討得官家歡心。舜娘聽得不對,又問了幾句,才知那孫家的不知聽誰說宮內娘娘死了大半,過兩年就要選秀”。 葉小咬聽得愣住,吶吶問道:“她居然這樣打算,舜娘子怎得回她”,張小甲道:“舜娘說這學習班不是為了選秀,要讀書識字,你來就是,那些高門宮闈的,我也是聽人說的,你當個故事就罷”。 “誰知那孫丫頭竟生了氣,說聽得你是大家出來的,才問你哩。你想藏私也罷,我不稀罕,等我當了妃子娘娘,你們別想攀扯。又問舜娘該不是一直選不上,才當個老黃花,氣得舜娘那日罷了課,東家便說這課只給酒樓開,別人不再收了”。 葉小咬問道:“她既然不稀罕,又來作甚”,張小甲道:“許是尋不到別人教她詩書,孫家只是個開豆腐店的,哪能為她請先生,才觍著臉再湊過來”。 葉小咬道:“這人既心懷不良,不理她就是了。三掌柜辦個班是好事,外面卻傳是在信邪教,若不是國師夸過,早被抓起來了”。 張小甲道:“所以做好事難。話說小咬你不換個名么,這小咬兩字甚是奇怪,不如讓舜娘子替你選個好的”,葉小咬道:“我也想換,就怕老娘回來說我不孝”。 張小甲嗤笑道:“你那娘,早把你忘了。再說你還小,若是跟著舜娘讀書,后院還有李秀才,等過幾年也去考個秀才,你老娘定跑回來叫你心肝rou哩”。 葉小咬道:“我識字不是為了考功名,再說掌柜買我回來是做伙計,哪能背地里偷學呢”,張小甲道:“東家掌柜不是那種人,你若真有了本事,他們只會高興。聽說掌柜身子骨弱,每月都要生幾天病,又是二十多了,寫不出好字,才不去考秀才。你若把字練好,等到二十,說不得就成個葉秀才”。 兩人正在說笑,卻見胡大兒跑來,說道:“你們去瞧瞧,那隔壁孫家的丫頭竟扶著個賣身葬父的,一起跪在酒樓門口,說是東家出了名的仁義,求可憐她們哩”。 張小甲本就沒病,又聽得是孫丫頭作妖,說道:“近日賣身葬父的怎這么多,最早穿白衣的那個,賣了好幾個月罷”,說得胡大兒葉小咬都笑了起來,一同出屋去看。 ☆、第55章 白衣釣金龜 只見酒樓門外黑壓壓一片,環繞著一白一紫。穿白衣的就是那日堵住道,害了小咬的葬父女娘,紫衣的是孫豆腐家的丫頭。 只聽那孫丫頭道:“柏jiejie,你這樣孝順,人又生得美,在咱清波門頂頂尖,比那些狠心自私的強多了”,那柏娘子回道:“孫meimei,你也如花似玉,心腸又好,說不得以后是個貴人娘娘哩”。 胡大兒聽了這話,一頭霧水。卻見張小甲撇了撇嘴,說道:“這兩人好不要臉,竟在咱家門口自夸自賣,不僅釣上金龜,還能惡心東家”,胡大兒不信,說是這女娘愛美,幾句頑話兒又怎的。 張小甲微微一笑,倒是不語。果然沒說幾句,就有閑漢嘆道:“果然是天仙般的相貌,卻喪了爹爹,真是可憐,若有那惜花之人,救這女娘,才不辜負如此美人”。 一旁幾個人見了眼色,立刻連連稱是,幫著吆喝。又有那嗓門大的,喊了幾句“紅顏節孝,世所罕見”,惹得外圍的人越發好奇起來,都要擠過來看女娘 胡大兒見了,還未說甚么,就有個滿臉橫rou,一身艷俗綢緞的人擠了進來。一旁兩個伴隨開道,十分蠻橫,圍觀的見這人是個硬茬,只得將道讓開。 只見那人提溜著扇子,用扇柄將柏女娘的下巴尖一挑,嘆道:“如此佳人,奈何命苦”,又嚷了幾句“我自下了娘胎,就沒見過這等妙人,那王sao狐給她提鞋都不配”,越發惹得眾人好奇,還有那紅眼王家的在罵狐貍邪道。 葉小咬看得不解,問旁邊的兩人:“‘若要俏,三分孝’,我也曉得,這女娘也就個中人之姿,穿了孝衣,擦了粉兒,就是天仙了?是我看走了眼么”,張小甲道:“這是在造勢,等著罷,過會兒魚就上鉤了”。 過了半晌,那拿扇之人見看客圍得差不多了,便嬉皮笑臉逗著柏女娘,那女娘驚叫哭泣,鶯啼燕語,叫得人心里癢癢,果然有幾人喝罵拿扇之人,說是這等弱質,怎能遭得你摧殘。 拿扇之人聽得,笑道:“我趙老五在這就是天,這女娘是我嘴里的rou,除非有王孫公子來,才吐出哩”,便繼續用扇柄撩撥。那女娘許是受了驚嚇,竟扭著纖腰躲在一邊,滿臉淚痕,越發顯得動人。 一旁有個血氣方剛的,看得生氣,便大喝一聲跳了進來。那拿扇之人打量這人,見是粗衣麻布,便冷笑一聲,兩拳揮得呼呼作響。 那人也揮拳上去,兩人斗了幾回合,竟是旗鼓相當。周圍看客哪見過因美斗拳的,全大聲喝彩,還有外圍之人跑回家呼朋喚友,惹得半南縣的人都來瞧“莽漢子丹心一片,俏孝女白衣可人”的戲文來。 拿扇之人見對面竟是個硬骨頭,便咳嗽兩聲。那血氣之人正欲揮拳,卻聽得身后的女娘哭道:“這位壯士,妾身蒲柳之姿,不值如此”,那壯士聽得心軟,正要回兩句,卻被拿扇之人偷襲,打下門牙來。 那壯士倒在地上,吐口帶血唾沫,正要起身,卻聽得身旁女娘哭得越發厲害。拿扇之人正要去踢那人,卻被女娘護住。那壯士正要道謝,卻見女娘好似氣力不支,暈在一邊,大喇喇露出那人來。 拿扇之人瞅中空子,當胸一腳,踢得那壯士五臟劇痛,倒地不起。那壯士見自家技不如人,又出了大丑,只得默默爬走,也不敢回頭看那女娘。 拿扇之人見那壯士溜了,便哈哈大笑,越發猖狂。眾人指指點點,卻無一人上去。眼見那人就要欺辱女娘,卻見一個銀冠公子帶著個伴隨,從人群中走出。 只聽那公子說道:“你這惡人,恁得討嫌。我家中良田千傾,金銀無數,今日救了這女娘回去,看你怎得逞惡”,那拿扇之人笑道:“你也只是個富家,能把我怎的,除非是那高門貴胄,我才怕哩”。 那銀冠公子漲紅了臉,忙叫伴隨給這人顏色看看。誰知連帶自家也被打倒在地,氣息奄奄。 看得這幕,葉小咬咂嘴道:“先前那個還過了幾回合,這個一拳就倒下了,這惡人竟有兩下子”,張小甲還未說甚,胡大兒見那女娘粉頸低垂,兩眼盈盈,便搶話道:“我不管甚么釣魚金龜的,那女娘還等人救哩”,便要上去。 張小甲急忙撈回這莽漢,罵道:“那孫丫頭就在旁邊,專等賴咱家的人,你貿然上去,可不著了她道”,那胡大兒不服:“小甲你也恁得精,那丫頭只是幫襯一下,哪能如此算計”。 張小甲嘿然一笑:“你說這兩女娘怎得不去他處,偏到咱家門口?就是吃準東家也是女娘,看不過就讓伙計幫忙,那孫丫頭妝個誤傷,能讓咱把她供到樓上”。 又說:“那白衣的也不是善茬,不知盯上咱家甚么,偏要鬧這一場。再說也不是沒人買她,這葬父了幾個月,還擺在那,一點沒臭,連個蠅子都沒有,可見奇怪”。 葉小咬問道:“她咋不應了買她之人,就算是五兩,也能有口薄棺了。再說賣了幾月沒人說么”,張小甲道:“有人問過,她說是想給父親葬得厚些,若是有人再問,就哭得梨花帶雨,旁邊立時有幫腔的,罵那人毀人孝心,一些愚漢也護那女娘,反找問話人的麻煩”。 葉小咬回道:“這明擺了要掉金龜,胡大哥就算打贏,那女娘也不跟你走哩”,胡大兒聽得煩躁,又嘴笨反駁不了,只得在一邊干看。 只見銀冠公子嘴角淌血,那柏女娘在一邊哀喚公子,越發顯得凄楚嬌弱。果然又有一人,徑直朝拿扇之人走來。 那拿扇之人見這人金冠玉帶,又口稱是將門之子,先賠著笑臉。柏女娘聽得這人姓田名箭,排行十六,便道了萬福。等拿扇之人和田箭一交手,就損手折腳,忙忙認輸。 那田箭冷哼一聲,扶起女娘,拿出大銀來,說是家中小妹缺個伴隨,柏娘子如此節烈,定能與小妹相和。那柏女娘怔了一怔,立時道謝,應承等葬了爹爹就去府上。 圍觀眾人見這事已解,都漸漸散去。那原本陪著柏女娘的孫丫頭嚷了句“柏jiejie你答應過...”,就被打斷,只聽那女娘正色道:“孫meimei,今日多謝你相助,我先去葬爹爹,改日再敘”。 那孫丫頭正要去追,卻被幾個閑漢攔住,又被摸了幾把。還是嫣娘看不過,叫伙計們趕走閑漢,叫人去喊左近的孫寡婦來接人。 見那丫頭哭哭啼啼跟孫寡婦走了,張小甲松了口氣。胡大兒見柏女娘有了落腳處,心里悶悶不樂。還是小甲拉他去后院喝果子酒,睡了一覺,才放下前事。 先不提后院的張胡兩人,只說這日小九對完采買的賬目,和胡管事一起趕回來。誰知那管事半路肚疼,只得告罪,忙忙去尋方便之處。張小九等得無聊,卻見隔壁巷子有幾個黑影,圍著個穿白衣的。 小九以為是潑皮訛詐路人,本要去救,又想等胡管事來,兩人一起更保險。誰知那管事半晌不回,小九便悄悄躲到巷外,聽那幾人言語。 只聽得一個黑影甕聲甕氣道:“三姐兒,我們兄弟五人助了你,還雇人吆喝,你才分這一星兒,恁得吃相難看”,旁邊有人幫腔道:“就是,我借那銀冠,除了押金,還要五兩銀哩,更別提這身衣裳,直直要我十兩多”。 那白衣還未說甚,又一個油膩膩的聲音道:“別的不說,我今日和那兩人過了招,扭了腰兒,五十兩總得有罷。那孫家丫頭要纏你,還是我們趕開的”。 白衣被那幾人逼得緊,吐出一句:“他總共才給五十兩,我要進府,總得買身行頭罷。再說等我攀上他,金銀還不是召之即來”。 那油膩膩的聲音說道:“遠水救不了近渴,你也知我們這一行概不賒欠,還是錢銀兩清的好”。那白衣躊躇半晌,忽得作了悲聲,哭道:“各位大爺,奴奴別無長物,這身子還要供那公子,等我當姨娘,立時奉上銀來”。 那甕聲甕氣的不言語,油膩膩的卻冷笑道:“你這人嘴甜心毒,將兩個胞姐騙到瓦子,換得銀子。又雇個老頭裝死,日日當街賣俏,還向那孫丫頭打聽王家酒樓,把那丫頭騙得團團轉。都說王家有狐貍,我看你比她還精”。 又說:“我趙老五在這街面上混,打探得各家密事,曉得你自三年前病好,日日鬧妖,如今爹娘喪了,越發心黑手辣。等你進了府,哪還認得我們,那公子給你兩錠銀,都交出罷,不然就地rou償,當是嘗了個清倌人”。 那白衣嚶嚶哭著,交了銀。等那五人走后,跳腳亂罵:“一群垃圾,等我進了田府,當了將軍夫人,看不收拾你們”,又罵那孫丫頭賤婢一個,賣豆腐的還想當妃子,挑撥自己和女主打擂臺。 “我不當女配,只挑個最有兵權的男配,這副本還打不下去嗎。還好之前存下幾十兩,又看過宮斗宅斗,明天買些紅花迷香的,也算是填補道具了”。 ☆、第56章 同床有異夢 話說那柏女娘罵夠,轉身走了,只留著張小九在暗處咬指道:“原來這竟是仙人跳的勾當,還想攀男配。猛大自蟲蟻的事后,怎得竟降不住他們了”。 張小九低頭思量,心道:“許是蟲蟻之事后,猛大不能隨意插手,除非到了‘黑臉小兵戲李娘’,才能動手哩”,又道:“這是個時機,我去尋那異寶,省得落入黑手,將這世界崩塌了”。 張小九定了主意,又處理好柜上,囑咐了捧珠,便要請假幾月出門。嫣娘李婆婆擔心,好說歹說,才帶上捧珠桂姐,萬一有事也能幫襯。 張小九悶悶地坐在車內,聽著車夫吆喝著驢子,心中不樂。本想自己一人行事方便,誰知這兩位定要跟上。再說,三個女娘,豈不更有危險? 若是叫上男子,也是麻煩。自己吃穿洗漱,若被瞧破,真無法做人了。王家分店那邊還不知女身之事,等過上幾年,再徐徐解釋罷。 張小九心里悶,想要出去和那車夫同坐。誰知被捧珠拽住,勸道:“這車夫同我們不熟,萬一將你害了,我和桂姐在車內怎能曉得?還是坐在一起好”,小九只得應了。 那車夫見這張掌柜要去探親,又帶了娘子養娘,一男兩女在車內唧唧咕咕,恁得快活。哪像自家苦了半輩子,連個婆娘的手都沒摸到,真是老天不公。想到不爽處,便一鞭子下去,打得驢叫了起來。 驢車過去后,樹上幾只雀兒嘰嘰喳喳。一只灰的道:“咱們雖然挨餓受凍,比那哭叫的驢子強哩”,一旁麻的問它:“那驢有吃有住,咱們怎比的上它”。 那只灰的道:“我自幼生在馬廄旁,懂得它話。那驢蹄上有傷,又不給治,疼了一路,主人又克扣飯食,肚里響了幾天哩。這等可憐,還不如當個野驢,省得老了賣作驢rou”,又哀嘆幾聲。 麻的那只聽得,也跟著哀叫起來。上枝有個老鴰,聽得可憐,便飛到那車夫頭上剮剮幾聲。那車夫見這兇鳥叫喚,忙用鞭子去抽。 誰知沒一會兒,竟黑壓壓來了一片老鴰,七嘴八舌把那車夫啄倒栽地。又撲簌簌排下物什,污了車夫一身。那驢看得心樂,撂挑子嘶叫起來。 車內三人聽得不對,還以為是強人劫道,都摸出貼身利器來。聽那車夫直罵老鴰,掀簾去瞧,卻是一陣臭味,還和只老鴰對了下眼。小九被唬了一跳,急忙拉簾,那老鴰卻沒啄她,自家悠悠蕩蕩飛走了。 那只老鴰飛到樹頂,剮剮大叫,喚伙伴們回家。那些老鴰也哇哇回應,一瞬間都飛走,只留個滿身污穢的車夫。 有只雜毛的,追上頭鳥,問道:“大哥,咋不啄車內的人”,那只頭鳥道:“那人面善,是個積德的,咱們若要修煉,這等人傷不得”,那雜毛聽得,也倒罷了。 先不談張小九三人路上遇驚,只說說王家酒樓近日情況。原來自小九走后,賬房之事全歸嫣娘,只得先退出學習班。剩余幾人見這進度最快的走了,都暗松口氣。 錢舜娘見了,笑道:“東家學得快,又催促你們趕著,她走了你們可不放起水來”,眾人都笑,何梅香道:“之前聽人說過,讀書種子是一點就通,榆木疙瘩砸也無用。東家次次領先,我總是綴尾,好生丟人哩”。 舜娘道:“東家聰敏,才小半年,就能上柜抄帳,字也端正。再過個兩年,就能吟詩作對哩”,何梅香卻頭疼道:“好jiejie,這識字就恁得難受,還要做詩,可不難為我么”。 郭蘭貞見何梅香竟耍賴不學,勸了幾句,才讓那動來動去的人安穩下來。又替梅香向舜娘告罪,舜娘笑道:“我弟弟也像香兒,一聽背詩就喊頭疼。三掌柜說先讓大家會讀會寫,不被識字的惡人騙,詩詞以后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