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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話本婦女解放記在線閱讀 - 第20節

第20節

    ☆、第42章 賣女劉無賴

    話說經了劉一拳的事后,王嫣冉雖已二九年華,卻無好人家問津。那些來sao擾的,全是些癩頭黑嘴,各個做著吃軟飯騎狐貍的美夢,連王家酒樓的棍棒都打不醒他哩。

    王家姑母見了這番,心中恥笑,王家嬸娘也順著她的話頭唾罵嫣娘,順便將自家的彩虹夸上一夸。王姑母見這王二媳婦竟然肖想自家李盛,真是不自量力。那叫彩虹的毛丫頭,沒胸沒臀,嫁妝又薄,還有個yin奔的jiejie,真是丟人。

    王姑母雖然嫌棄彩虹,卻又享受王嬸娘的吹捧,于是不咸不淡地應著,沒直接回絕。王嬸娘自以為有戲,又兼彩虹的眉眼有幾分似王狐貍,在清波門也是數得上的,不怕那李盛不喜,于是攢臀捧屁地越加厲害。

    這日張小九又趕走一個垂涎嫣娘的癡漢,正轉回酒樓后院,卻見嫣娘抓著一把青絲要剪,旁邊王老娘和李婆子拉著,捧珠她們也勸著,還有那王嬸娘之流的在看熱鬧。

    張小九大驚,忙問是甚么緣故,只聽捧珠說道:“本來好好的,王姑母說東家倚門賣俏,勾漢賺錢,恁得丟人,王嬸嬸也在一旁幫腔,氣得東家要剪”。

    張小九趕緊過去,只聽得王嫣娘哭道:“原本是父親去了,我才撐起的酒館,姑媽吃我用我,說起這話也不虧心”,又說:“我今日剪了頭發做姑子去,這酒樓誰愛擔誰擔”。

    王老娘也說道:“李家的,若不看你是嫣娘的姑媽,誰提攜你入股。咱們孤兒寡母的,不擰成一根繩用勁兒,反倒自家亂了起來。再說嫣娘也是你看大的,那外面潑的污水,你也信得?”

    那王姑母背地里說人,被事主劈頭撞見,原本心虛。見嫂子侄女向自己說破,反倒不怕起來。又想著自家盛兒是天上星宿,這次準能考個舉人回來,到時自己就是老封君,這一屋子的商賈草民,見自己哪能不拜。

    于是壯著膽氣,罵道:“嘁,你家的股有多金貴,盛兒當了舉人老爺,眨眨眼就有人送田送地,還有人自愿為奴哩。我原本想著是親戚,你家狐貍抬個二房也倒罷了,誰知這狐貍抓住我一點子唾沫,反不依不饒起來。我今日就撤了股,以后盛兒為官做宰,你們別想攀附”。

    王老娘被這狼心狗肺的話氣得直翻白眼,一時手滑,被嫣娘掙開。那嫣娘氣得唇白色滯,抓住一把,胡亂剪了幾下。李婆子一時沒防住,等再拉住時,卻見嫣娘頭上長長短短,成了個陰陽頭。

    王老娘見自己女兒損了頭發,又被剪子割了手,滾下淚來,大哭道:“我的兒,你做了姑子,我將來要靠誰去”。

    王嫣娘也是被氣得狠了,對方又是長輩,不好對嘴,只能撒氣到頭發上。等一剪子下去,又見母親顫巍巍地哭,早心碎了,也嗚嗚哭個不住。那王姑母見眾人都瞧著自己,不好再待下去,便回了房,一路上還喃喃罵著。

    眾人將王家母女扶回內室,勸了半天,兩人才將將止住淚。捧珠幫嫣娘挽起頭發,又添了些假髻,才梳了個整頭。等服侍王老娘喝藥睡下后,嫣娘走到外間,向等在那里的張小九說道起來。

    “小九,你說女子在這世間,怎得就這么難。那年爹爹去了,許多不識面的叔伯上門吃絕戶,搬走箱籠,搶了地契,把我和母親搡到街上,在頭上插個草標就要賣”。

    “當時二叔還在,眼睜睜見我們被拉走。還是嬸嬸不忍心,偷偷告訴舅舅家,才把我們接回來。那時我發誓要將嬸嬸當母親看待,等二叔去了,我娘也按舊法子救了嬸嬸,又接回了守寡被欺的姑母,本以為大家能湊一起往前奔,誰知她們卻變了”。

    “外人說甚么狐貍,我都不怕。橫豎已經看開了,那些嘴里吐蜜,要娶我的,沒一個真心。若我沒這身皮子,沒這家酒樓,誰肯說親呢?若是嫁了,他們隨便捏個名兒,占了酒樓,我就只能受欺負了。我勞心勞力,撐著家里,外人編排我也罷了,偏偏嬸嬸姑母也信”。

    見嫣娘掉下眼淚,張小九勸道:“嫣娘,只要我們做大酒樓,外面的再紅眼,也是他們難受,拿我們沒法子。王嬸子她們耳根軟,別人一說就信,等外人說你是神仙娘娘,她們也能燒香把你供起來”。

    “我當時就因為女子不好出頭,才妝個男人救了喬娘。她走了后,我難過了很久。后來見到狗娃她們,本來想救,又怕被背叛。等狗娃一死,我恨起了自己。被人罵怎樣,被背叛了又怎樣,若是不救她們,我夜里睡不著,就像你不拉扯嬸子她們,你也放心不下”。

    “若是我沒猶豫,早幾個月去救她們,說不定狗娃就能活下來。前日我去瓦子贖劉大姐,誰知她聽到我是王家酒樓的,竟反悔了,跑進瓦子再不出來。捧珠她們替我不值,我卻不覺得。已經盡力的,總比裝聾作啞,看著別人受苦強”。

    “王嬸嬸她們若是退股,我便去勸,若勸了也沒用,那就這樣罷。橫豎你已經盡力,問心無愧就是了”。

    王嫣娘聽得,問道:“劉大姐怎得不跟你回來,難道她連好歹都不曉得”,又細細一想,嘆道:“是了是了,定是她父親說了甚么,那大姐不敢來了”。

    張小九見嫣娘放下前面的傷心事,不再難過,轉而問起劉大姐,便回道:“許是這個由頭。那劉無賴也真是,自家骨血都能賣到瓦子里,還腆著臉兒充大爺,連龜婆在背后都罵他哩”。

    嫣娘好奇,問道:“那龜婆不是吸土妓血的么,怎還替她報起不平來”,小九說道:“龜婆也是人生父母養得,許是也被父親賣到瓦子,見了劉無賴就生氣。那無賴賣了女兒,就地就要找土妓哩,還是那龜婆嫌棄,趕他去了外面”。

    “我那日去,劉大姐還未接客。本以為能把她保全下來,誰知那大姐聽見王家酒樓幾個字,竟躲進里面不出來。我從早等到晚,她都不肯見我哩,只得先放下了幾兩銀子,當她一個月的食宿錢,若是她想得通,來酒樓尋我就是了”。

    王嫣娘聽得劉大姐這等做派,冷笑道:“她以為自己是公主娘娘,誰都捧著她不是?小九,若這又是一個屠春娘,我勸你還是別救了”,又說:“若她肯來,又不作妖,倒也罷了。若她鬧將起來,還是趕緊把身契給她,讓她自尋門路罷”。

    張小九說道:“身契還在龜婆那哩,龜婆和秦師爺相近,若是那大姐來了,我直接去秦師爺處另做身契即可,就怕那大姐糊涂,不肯來哩”。

    王嫣娘聽了,也倒罷了。等過了幾日,沒見那大姐來,卻傳出劉無賴在瓦子賴賬,又見大姐還沒破身,便自家偷偷牽線,把那大姐賣給了吳牢頭。

    那吳牢頭最愛弄雛兒,前年豬姐嘗過后,竟讓那蹄子逃了。這幾年瓦子里好貨雖有,卻不便宜。這劉姓無賴說自家女兒就賣在這里,還沒沾男人哩,又只要三吊錢,便同意了。

    等劉姓無賴把那雛兒騙到后院,吳牢頭定睛一看,果真胸是胸,臀是臀。劉大姐被這兇面紅眼的男人盯得害怕,只得轉頭去問她親爹:“爹爹,你說娘來接我,她在哪里?這位叔伯是哪家親眷?”

    那劉無賴用“你娘賣了簪子要接你,又給你說了親,如今那門親要迎回你哩,咱們偷偷摸走,讓那張邪道白花了銀,可不是好”的話頭,騙了這大姐到后院。那龜婆在前面正點著恩客的鈔,又見這大姐是張客人早就贖了的,走不走由她,倒也沒攔。

    那大姐聽得家里果真要接自己,原來那夜娘哭的“有機會再來接你”竟不是空話,心中歡喜。又偷偷塞給親爹一兩銀,說是張邪道留下來的食宿錢,劉無賴攥著銀子笑得眼都沒縫,又說那門親的人就在后院,想先見見新婦。

    那大姐從未被說親,又聽得對方也來接自己,竟是將自己十分看重,越發高興。等裝扮好到了后院,那人卻是個兇神惡煞的模樣。大姐心里害怕,問了一句,卻聽得親爹笑道:“大妮,這就是你的夫啊”。

    大姐聽了,心里不信,這人老得明明都能當自己爹爹,怎得是新郎。娘就算再厭自己,也沒得這樣狠心。那大姐正要回身向親爹說道,誰知那親爹竟頭也不回地走了。大姐大驚,卻被身后那惡人捂著嘴兒,拖到角落里。

    那臭烘烘的熱氣噴在大姐臉上,只聽得那兇面紅眼的人粗噶著嗓子笑道:“大妮,你夫就在此哩”,大姐心知不對,又恨父親騙人,兩眼滾下淚來。

    那惡人見了,越發張狂:“好,好,這送嫁淚流完,就等下面流水兒了”,便壓住大姐,脫下裹腳綁手塞嘴,又把那大姐抵在墻上,就要行那事。

    ☆、第43章 北縣胡尊神

    話說吳牢頭正抵住劉大姐,就要吃那美rou,沒料到劉大姐竟吐出了嘴里的布,張口喊了起來。吳牢頭忙忙捂住大姐的口鼻,摁在墻上行了那事。

    等完了事,提上褲子,卻發現那大姐沿墻倒在地上,口鼻處一片青紫,已是沒了氣。吳牢頭見捂死了大姐,便把那大姐身上的小釵小佩擄下,又搜刮一會,見再也沒油水,便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將那死尸抗在身上,尋個間隙摸了出去。

    這夜月色昏暗,正是殺人拋尸的好時機。那吳牢頭避著人,將大姐抗到左近的一個陰溝里,撲通一聲扔了下去。不料那腌臜污水濺起來,臟了袖子,吳牢頭連罵晦氣,解下那衣裳,另尋了個地兒扔了,才洋洋回了家。

    吳牢頭在北縣牢里見慣死人,手上也沾過人血,今夜殺人倒也不驚惶。到了家里,那正頭娘子在燈下做衣裳,偏房小婦在一旁絞著線。本以為回了家能有rou菜熱水,誰知這倆娘們竟都沒備下。

    那妻妾正聊得熱鬧,被這兇神攪了,忙站起身低著頭。吳牢頭本就討厭這死氣沉沉的兩人,見狀更是糟心,那正頭娘子正要問官人要不要用小食熱水,卻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偏房上去勸,也被踹倒在一邊。

    吳牢頭見這倒著的兩人,心頭忽得冒出那躺在墻邊的大姐來,莫名煩躁。那正房正要爬起來去燒水,卻被一腳踢在骨頭上,頓時癱在地,聲聲呼痛。

    吳牢頭連踢幾下,竟是踢紅了眼,抬腳就要踩那正房的頭。那腳正要下去,卻被偏房兩手抱住。只見那偏房一只手從吳牢頭的腳慢慢往上摸,見那牢頭面色稍緩,便用另一只手解開小衣的帶子。

    那小衣本就是活扣,輕輕一扯便掉了下來。吳牢頭見這小娘掉了小衣,外面雖有外裳,卻遮掩不住那鼓鼓囊囊,便咧嘴大笑,按住那偏房就起伏起來。

    那偏房嘴里哼叫,一雙眼睛卻瞅向正房。那正房慢慢爬向門邊,扶著門才顫著站了起來?;仡^見那兇神正壓著偏房,偏房一雙眼睛直盯著自己,忽得鼻子一酸,掉下淚來。

    先不提那逞兇的吳牢頭,偏說說王家酒樓。那王嫣娘被眾人勸后,繼續振作起來。不僅隔月查賬,恩威并施,還囑咐眾人不能摻水糊弄,那些菜蔬魚rou若是壞了,賤賣施舍也不能做給客人吃。

    南縣眾人見王家酒樓雖然做大,卻保質保量,時不時又有新菜,便都來坐坐。那些甚么狐貍邪道的,關飯菜什么事,只要菜做得合口,人吃得舒心,就是妖魔鬼怪當廚子,也不怕它哩。

    那些紅眼睛的,千萬百計地要尋王家酒樓的不是。甚么菜里有蟲,客官腹泄的,還算是小打小鬧,還有人抬出死尸來,哭天哭地要王家酒樓賠命。謝幫閑與衙門熟,立時請來白仵作,那仵作驗了后,說是死于口鼻窒息,又把那誣告的人關了起來,才了卻一樁事。

    王家眾人剛松一口氣,還沒喘勻,就被另一件事驚個倒仰。原來那劉無賴和幾個閑漢,去北縣縣衙告那張邪道買了劉大姐,把人吸干了修邪法,還把尸體扔進野狗洞,被狗子啃了個干凈。圍觀之人聽得心驚,只見那無賴抱著一包血淋淋的東西,兒天兒地喊冤起來。

    北縣胡縣尊見這血淋淋的,心里發憷。收了狀紙,問得那惡人是南縣頗有名氣的張邪道,聽得那邪道用妖法血修,又能迷惑人心,使得王家黑店開得如此之大,還讓狐貍精蠱惑了府尊。北縣眾人忍耐許久,今日遇見胡青天,萬望為小民做主。

    胡縣尊聽得這王家酒樓金銀滿倉,卻欺壓小民,害死人命,甚是不仁。又有張邪道和狐貍精吸食血rou,還蒙騙府尊,簡直罪上加罪,便立時下了捕令,要將那邪道和狐貍捆來。

    劉無賴和眾閑漢高呼青天大老爺,又在北縣傳得人盡皆知。旁邊有老成的人聽了,嘆道:“這下王家酒樓慘嘍,遇見胡尊神可不得掉一身rou”。一旁有那外地的,聽得這話,便請前面那人說道。

    前面那人瞧了眼這外地人,問道:“兄臺是來北縣的客商么,我勸你還是去南縣罷,不然遇到潑皮無賴,借了胡尊神的勢,你就有來無回了”。那外地的大驚,忙請這本地人幾杯酒,這本地人便坐下,和他細細講來。

    原來這胡縣尊本是貧寒人家,中舉前無人結親。那胡老娘的眼睛都餓得看不見了,暈在房里,等胡舉子的喜報到門口時,早樂得登了仙。左右鄰居忙送來棺材,打掃庭院,就等舉人老爺回來。

    那胡舉子身著新衣,族老跟著,一路上敲鑼打鼓回到村里。見了老娘直挺挺躺在棺材里,大哭起來,又病倒在床,連白事都是族里幫忙了結。

    胡舉子沒中舉前,十分可憐。自家的井被人占了,又因讀書欠了債,躲在省城里不回來,只留個老娘在家,日日借米,左右鄰居十分嫌棄,連放牛的都敢在胡家門口啐一口哩。誰知這窮鬼竟發了利市,當了舉人老爺,立時有人送田送房。

    等辦完白事,胡舉子手握幾處房地,又帶了丫鬟隨從,回到省城繼續讀書。也是這年撞運,胡舉子竟一口氣中了進士,又被榜下捉婿,成了戶部侍郎的侄孫女婿。

    雖然關系遠,但這門親真是爭氣,還沒幾年胡進士就謀到了正縣官位,還是臨安北縣的。胡縣尊新官上任,就把那些為富不仁的收拾得吱哇亂叫,出盡自己未發跡時的一口惡氣。

    誰知這惡人是層出不窮,衙門每天都能接到富家仗勢欺人的狀子,把這縣尊累得暈頭轉向。好在挺過先前幾年,本地為富不仁的絕了跡,南縣的又插不進,只有外地不知行情的客商被捉個正著。

    你看,這次王家酒樓也被告了,雖然遠在南縣,說不得是胡尊神打入南縣的缺口哩。咱這府尊眼看滿任,說不得要高升的。南縣的方縣尊雖然和府尊走得近,卻沒這胡尊神會剝皮。這胡尊神一年上貢多少銀哩,下屆府尊許是他得了。

    那外地人聽得疑惑,問道:“胡縣尊懲治為富不仁的惡人,這不是好事么,你怎得說北縣有來無回”,又問:“既能懲惡揚善,這縣尊也是個正直的,何來剝皮之說?難不成他也貪?”

    那本地人呷了口酒,嫌棄地看了眼外地人,說道:“那香榻搖的幾句你聽過么,這些當官的,誰人不貪。就算自己不貪,那妻妾兒女,三親六戚的,哪個不來勸。就說這胡縣尊,每年都要給他岳家好幾萬白銀哩,我表哥幫他們抬箱子,說那箱子縫里都閃著銀光哩”。

    “為富不仁的是有,但懲辦這些年,多少無辜良家被牽連。那些潑皮們,穿件破衣妝個可憐,就能哄得胡尊神偏向他們。又提前和原告對好口詞,就能誣告得良家傾家蕩產哩,你沒見那些小康之家全搬到南縣,北縣只留些官衙學府么”。

    那外地人聽得不服,問道:“胡縣尊既是懲惡之人,怎容得無賴誣告,那些被告不會辯解么”,只聽那本地的嗤笑一聲,說道:“那胡縣尊見了富人,要先打頓殺威棒哩,那些衙門里的小吏,也和潑皮們串好,能把白的說成黑的。胡尊神只大令一揮,官印一蓋,耳邊全是青天之聲,哪還想到其他”。

    那外地人聽后,吶吶不能語。又問道:“那富家被告,就沒個當官的親戚來幫說”,只聽那本地人說道:“是有幫說的,然這胡縣尊的名聲傳到官家那里,官家還贈塊匾額。那匾往縣衙一掛,誰敢再來?再說南縣有湖,比北縣齊整多了,富家在南縣買塊地建樓賞湖,誰來北縣受氣”。

    “那些當官的,都住在南縣,坐轎來北縣,只折騰得轎夫難受。你瞧這北縣野巷瓦子,潑皮無賴,良家女娘都不敢單身在街上走哩。你若是賣細巧物件的,還是去南縣好,這兒再過半晌,就有潑皮來設計你了”。

    外地人聽得,趕緊告辭,一溜煙跑向南縣。那本地人正要回轉,卻被人一掌拍在肩頭,只見那人賊眉鼠眼,臉上一顆大痣甚是顯眼。

    那本地人嚇得抖個機靈,顫巍巍問道:“董捕頭,你有何事”,那人冷哼一聲,罵道:“你這孬蛋,幾句說走一個肥羊,害得我今日發不了財”,又說:“我曉得你老娘在王家酒樓幫傭,王家倒了你家也少注子錢。但這王家惹誰不行,偏惹到劉老哥頭上,這口氣我們弟兄不得不出”。

    那本地人嚇得發抖,哀求道:“我也是說得嘴快,竟把不住門來,董捕頭大人大量,原諒則個”,又說:“要不我請捕頭一頓酒,聽說那樊樓最近有道新菜,叫甚么八仙過海的,連官家都愛吃哩”。

    董捕頭見這人癱成一團,得意一笑,又摸走那人錢袋,說道:“我董小乙日程金貴,沒空與你吃飯,這錢就當是請我的”,便洋洋自得地走了。

    那本地人見他走得遠了,朝背影啐了一口,罵道:“連當賊的都能混上捕頭,以后誰敢請他抓賊”。又道:“不好,這賊是去清波門的,我得趕緊告訴三掌柜去”,便挑個近路,撒腿狂奔起來。

    ☆、第44章 紫狗三尺劍

    話說這日張小九正和嫣娘在柜上對賬,忽得沖進個人,卻是幫傭胡婆子的大兒。只見那胡大兒氣喘吁吁,嚷道:“東家掌柜不好了,北縣的董小賊要來了”。

    張小九問明緣由,大吃一驚。王嫣娘忙裝裹好賬冊,將鑰匙對牌交給王老娘,囑咐除非有自家信物,不能交給別人。又說若真有大事,娘你帶了這些地契金銀,帶嬸嬸她們躲起來,等到表哥中舉回來,事情許有轉機。

    王老娘被弄得內心惶惶,又見女兒求著李婆子和張小甲,說是王家一窩子婦孺,能挺過這劫就靠大家齊心了。李婆子一口答應,張小甲也說自家入股在這,斷不會臨頭撒手的。

    王嫣娘又拿出金銀,求謝幫閑在府尊那里活動一番,若是事情不對,也要拖延一陣,讓王家婦孺們有個安排。那謝幫閑本和張小甲抱團,在酒樓也有一股,便答應下來,飛奔而去。

    王老娘見女兒連后路安排了,便咬牙說道:“嫣娘,你去罷,若你表哥使不上力,我散盡錢鈔,拼上老命,也要把你救出來”。

    一旁的王姑母聽得,不悅道:“喲,大嫂,你鐵口直斷盛兒當不了舉人老爺,就算是記仇也沒這樣咒人的”,王嬸子心里惴惴,拉了王姑母一把,勸道:“先不提前事,等過了這茬再理論。盛兒也不是個冷血的,哪能不救親表妹”,王姑母心里也沒底,被這話一堵,倒是不再言語。

    那張小九叫來捧珠,把毛婉妁幾人的身契交與她,說是若自家回來,大家一處過活;若是被發現女身,毛婉妁幾人定會被官府發賣,你若聽得風聲不對,就把身契給她們,各自逃命罷。

    捧珠聽得這番話,兩眼滾出淚來,說是寧死也不再落到瓦子去。王東家能干南縣皆知,都被害成這樣,自己一個袖手袖腳的,落到外面能有甚么好下稍,還不如一刀戳死劉無賴,就算抵命也能報仇。

    小九見捧珠竟存了死志,忙安慰道哪有這么嚴重,不定是問問話就放回哩。見那捧珠眉頭不展,曉得她是被瓦子嚇怕了。好容易過上松快日子,若是酒樓倒了自己被抓,她沒了指望真會出事。

    便溫言幾句,又說這身契先存在她處,這幾日她和干娘李婆婆同進退,天大的浪也抵不過眾人劃船。捧珠聽了,這才放下。

    還沒幾刻,那董小乙大搖大擺闖進來,讓嘍啰們哄搶柜上剛收的銀,兩枷一扔,就要帶小九嫣娘走。張小九面無表情,由著嘍啰們上枷,嫣娘女娘家,被那董小乙摸了幾把。

    酒樓眾人氣得臉色發青,王老娘跳出來和董小乙撕成一團。還是李婆子嘴利,先把那董小乙罵個狗血淋頭,又拿不軟不硬的話壓他,說是李盛馮瑜不多日就要回來哩,你爪子這么毛,說不得被馮衙內給剁了。

    董小乙被這話噎住,倒是收了手,罵罵咧咧催二人走。捧珠等人見那兩人被枷壓得佝僂,都眼圈發紅。張小甲忙忙塞銀給嘍啰們,又軟話捧著董小乙,才讓那枷松了些,不至于皮破血流。

    南縣眾人見張邪道和王狐貍被枷起來,都呼朋喚友來看。只見那張邪道竟是個清秀小官人模樣,哪有甚么道袍法器。又瞧那王狐貍,是個嬌艷女娘,也沒甚么毛絨尾巴,一雙腳也是人的腳,哪有狐貍蹄子。

    眾人見這兩人一副大義凜然的氣勢,暗覺有戲,都熙熙攘攘擠在北縣。等縣衙升堂,原告上來,卻是個油頭無賴,后面跟著幾個閑漢,滿嘴喊冤。

    那些北縣人見了,俱可惜這官人女娘,都說好個齊整模樣,就要折在這里了。那些藏在人群里的叫花們,都暗暗傳話,若是張四哥的大妻姐要出事,大家一哄而上,搶人就跑。

    那胡縣尊洋洋坐在堂上,眼都不看,摔下令牌就要打殺威棒。卻聽那張邪道開口道,自己在府衙聽過多少案,從沒見過打殺威棒的,如今府尊不打縣尊打,難道這縣尊竟能越過府尊不成。

    胡縣尊審過多少案,從沒見過這等刺頭,大怒道:“你這潑皮,這‘明鏡高懸’的匾是官家所賜,就算是進士也得磕頭哩,你一個草芥小民,怎受不起這殺威棒”,又疑心這邪道有后臺,聽得左右說這廝是窮苦人混了個掌柜,便恍然大悟。

    “果然是這窮賤們刁鉆,那些富戶,言語一嚇就癱倒,就算有幾個硬頭,抬出這匾,也軟了手腳,哪像這廝,見了匾也不怵,真是麻煩”,胡縣尊想著,“這邪道先不論,那王狐貍可真是個妖精,這腰兒軟軟,胸口鼓鼓,若是抱在牙床上,定是軟綿滑膩”。

    張小九見這胡縣尊呵斥自己后,又色咪咪地盯著嫣娘看,心中不悅,便擋住嫣娘,說道:“胡大人,我跪在匾下,已是全了忠君之意。料想官家賜這匾額,是要您明察秋毫,關那殺威棒何事?若我們無罪,白白被這棒打死打殘,又找誰訴苦去”。

    胡縣尊見這張邪道油嘴滑舌,心中大怒,立時摔下令簽,就要行刑。誰知右手剛摸到簽盒,就被鄭師爺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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