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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話本婦女解放記在線閱讀 - 第18節

第18節

    先不提吳氏在冷宮里哭叫,偏說說那張婉儀最近聽得傳言,那雙陽增腎法對女子甚是不利,即使產下孩兒,也要崩漏幾月。怪不得那公孫狐貍不肯接這等好事,原來是去母留子,真是毒辣。

    張婉儀明白過來,自是遠離了白薇宮。那官家試了好幾次法子,只有沒藥才人有了孕,封了婕妤。后宮人人嫉妒,只有正宮,公孫婕妤兩人不放在心上。

    張婉儀見那沒藥告訴自己那法子有害,卻又私下里勾引官家,懷了孩子,嫉恨得發瘋。等去白薇宮再攀關系時,公孫婕妤卻說不喜歡沒有智商的人,又一疊聲叫人送客。張婉儀本就有產后瘋,被刺激得犯了病,一時間哭那公孫負了自己,喊得滿宮皆知。

    見那張婉儀整日里瘋瘋癲癲,喊著甚么負心的公孫,眾人都當笑話去看,還有人傳那張婉儀有磨鏡之好。那正宮聽得不像樣,將張婉儀禁了足,又把那“負心的公孫”仔細地品了一品,再想起那雙陽增腎法,勃然大怒起來。

    話說正宮本要將心中疑惑告訴官家,卻聽得官家去了霞光殿,只能先放下。隨后喝了碗杏仁茶,黑甜一覺,竟是醒不來了。

    那官家騎在霞光洞的妖精身上,正要乘勝追擊,卻被喪鐘驚得xiele出來。見那齋戒三日的正果全浪費在榻上,官家氣得一腳踹走了妖精,憤憤離開。

    到了仁明殿,見那女官女史們哭做一團。床上正宮直挺挺躺著,滿臉是櫻紅色的斑,甚是嚇人。又見那本要被銷毀的銀狐裘扔在一邊,越發襯得正宮面目猙獰起來。

    官家見了這等慘狀,趕緊叫人燒了狐裘,又下旨處死吳庶人。當晚隨侍正宮的女官女史,不論品級,俱都殉葬。眾人聞得,哭得越發凄慘,正惶惶間,卻聽公孫婕妤到了。

    那公孫婕妤聽了殉葬之語,滿面哀戚地勸道:“是這狐裘害了娘娘,臣妾勸阻多時,這惡東西仍是進了宮,少不得背后有人搗鬼”,又說:“這些女官們也是好人家兒女,一朝殉葬,百家哀哭,還是放她們出宮罷”。

    官家聽這水靈靈的解語花一勸,早就心軟,也知皇后惡死不是好事,只說是受刺體衰,熬不過死了。那些得了命的女官們,各自心中念佛,還有人替“公孫千歲娘娘”祈福答謝的。那公孫婕妤聽了,只作不知。

    等宮里一查,卻是張婉儀昧下了銀狐,引來禍事。官家見這張氏瘋了,又是自作自受,降為庶人。許是人瘋得狠了,竟跌進冷宮的池子,沒撲騰幾下就亡了。

    這月宮中一連死了三個后妃,眾人都覺得不祥。那錢方兩家送禮送得縮了大半家業,才保住了官身。方府尊被夫人罵得狗血淋頭暫且不提,錢尚書也唉聲嘆氣,要繼續給那公孫婕妤進貢五色梅花,誰知一旁邊竟鉆出舜娘來,勸父親將寶壓在墨鑰族姐身上。

    錢尚書聽了,說那沒藥婕妤雖是自家親戚,還懷著龍子,但根基不穩,眼見著是要去母留子的,還是先穩住公孫婕妤罷。又說那皇后死得奇怪,恐是有人下了手,這等修羅地,有氣運之人才能生存下來。

    舜娘聽了,只是笑笑。又過幾天,聽得公孫舍人暴死在家,兇手竟是那先皇后的竹珺女官。眾人聽得那女官哭著“公孫負我”,心中驚疑,官家聞了此事,派人盤問公孫婕妤,誰知那婕妤當晚就死了。

    官家大怒,又害怕那兇手,又查了十來日,婕妤的心腹受不過刑,開口說是公孫舍人和竹珺女官兩情相悅,約有婚姻,那女官放出宮后卻又否認,致使被殺。又說自家婕妤見哥哥做出這等丑事,沒臉見人,尋了短見。

    眼見宮里死了第四個,官家心中惶惶,不信這話,下令白薇宮眾人全為婕妤殉葬。言官見這婕妤的殉葬人數竟比正宮多,勸了幾日,才將那些人改為拔舌之刑,死了就埋,存活就撥做奴隸。

    這宮里死了四個上位后妃,一下子空出名額來。那墨鑰婕妤已成了錢婉儀,連帶得錢尚書也抖了起來。誰知那官家竟尋了由頭降了罪,把錢婉儀那六品小官的父親升做侍郎。

    錢尚書本因那貪得無厭的公孫婕妤死了,自家族侄女升了位份,心中歡喜。誰知族弟升了官,自家倒降了罪,心中不安。

    錢夫人罵那錢墨鑰是白眼狼,前幾年女兒錢舜鏵還沒長成,她家又哭著哀求,錢尚書才將那心懷大志的錢墨鑰送進宮。等當了妃子,就過河拆橋了,也不看你那混吃等死的憊賴父親,能給你添甚么助力。

    見父母都唾罵那錢墨鑰,舜娘沉默不語。還沒過幾天,之前沉寂下去的“錢金牙”竟又紅了起來,還越傳越烈,成了“錢破鞋”。據說那錢舜娘早被風流的公孫舍人玩了個遍,甚是污穢,連錢侍郎家聽了丑聞,都要與她家斷絕關系呢。

    錢尚書一家聽了,大罵那錢侍郎血口噴人,誰知眾人見錢婉儀懷了龍子,就要升貴妃,哪個不捧這錢侍郎。官家聽了,也申飭一番,貶錢尚書去那滿是瘴氣的極南之地去做縣尊了。

    錢尚書夫妻被氣病,那三歲的嫡子也呱呱大哭。舜娘見了,心中發狠。沒過幾日,聽得官家又寵了個叫郭蘭枝的女官,封了才人。錢婉儀肚大難看,早供起來只等生產了。

    誰知那錢婉儀竟是福氣不足,在自家殿里的院子賞花,卻被樹上的一只蛇兒嚇到。那蛇也甚粗壯,等宮人圍上來,竟纏死了錢婉儀。眾人大駭,官家也怕起來,聽那國師說要將蛇仙狐仙都供起來,才能消災。

    等葬了錢婉怡,貶了玩忽職守的錢侍郎,官家又想起錢尚書的能干來,將那剛生完病的錢尚書官復原職。又請了宮中嬤嬤,去驗那錢破鞋,竟是處子,終于洗刷了全家冤屈。

    那嬤嬤向官家說那舜娘體帶幽香,甚是罕見。官家聽得心熱,本要召來封個才人,誰知錢尚書竟哭著回話,說舜娘前日出門,竟被拐走了。官府連得追捕一個月,沒甚么線索,只得草草收尾。

    那官家本惋惜美人已逝,又聽錢尚書哭道,舜娘從娘胎下來就裹腳,心心念念要侍奉官家,誰知前次被吳庶人阻攔,這次又不知被哪個黑手毀了。又說那舜娘作了詩詞幾百首,句句是渴慕官家的,還自己繡了小像。又把一雙繡鞋進上,說是為進宮準備的,誰知再也穿不得了。

    官家見了那幽怨詩詞,看了那傾國之相,又見那繡鞋小小,一個巴掌能放兩個,比宮中任何人都小,于是哭倒在地,說是好好的美人,就這樣紅顏薄命了。又封追舜娘為傾城郡主,錢夫人從二等誥命升為一等,連那個三歲胞弟也有個六品小官哩。

    眾官雖心不服,卻見那官家血紅著眼,曉得是被宮闈之事傷了心,這些虛名小官的封賞,就當是官家買個快活。再說那老錢,好好的能當貴妃的女兒喪了,也是凄慘,就當是個安慰罷。

    等下了朝,錢家受了丹詔,各個眉飛色舞,倒是沖淡不少悲氣。雖然舜娘沒了,其他人也要過日子不是?所以除了哭著要jiejie的錢小弟,其余人都言笑晏晏。

    錢夫人雖然悲戚,卻也舍不得那一品誥命。她一邊摩挲著霞帔上的繡紋,一邊想著。

    舜娘,你在外面保重,若是日子難過,也回不了頭了。

    ☆、第38章 霞光藏妖精

    話說宮中眾人見上位妃子們倒了好幾個,目前郭蘭枝才人一家獨大,都上去奉承。那郭才人卻不驕不躁,甚有前主人皇后娘娘的風范。

    官家正因后宮無人掌管頭疼,又見這郭才人竟是個能拎得起事的,便升做婕妤來理事。

    那郭婕妤雖然嬌嬌柔柔,卻是個心有慧劍的,幾下子就查出了黑手,一口氣報了正宮的仇,又揪出了毒殺公孫婕妤的刁奴。只可惜錢婉儀是觸怒蛇仙,只得輕輕揭過不提。

    那些宮內鬼魅們見了這等雷厲手段,都不再作妖,全安分起來。官家見這宮闈終于清靜,郭婕妤又立了大功,便御筆一揮,加封婉儀。那霞光洞的妖精嫉妒得眼紅,自家卻有賊心沒賊膽,只得鉆進官家懷里,糯糯抱怨著。

    官家摩挲著妖精的蹄子,捏了捏那粉rou,笑道:“你這癡兒,若是把你捧上架子,沒幾日就被人分尸了,那錢婉儀可不就是例子么。這郭蘭枝手段厲害,有她這座佛鎮著,宮里才不鬧妖”。

    霞光洞的妖精眨了眨眼,問道:“錢婉儀不是觸怒蛇仙才死的么,全身完好,哪被人分尸,九郎,你莫嚇我”。

    官家看了眼懷中這癡傻妖精,暗道妖精還是傻一點的好,小性兒多也不要緊,只要腳小水多,抱著舒服,比甚么都強。若是那機靈心狠的,三五成群,唧唧咋咋,時不時就要謀人命;那妝菩薩的,又只吃齋念佛,一點情趣也沒有。

    那精明強干的,明明是個女娘,卻要攬權奪勢,邀功請賞,倒襯得自己木訥了。女人么,就應該裹好腳縮花口,等自己來采蜜就行。前日喪了的那幾個,哪個不是愛攬事逞能的。

    那官家把玩著懷中的美rou,忽得轉念一想,這妖精該不會是妝得罷,在這是非場里,能活得長的,哪個沒兩把刷子。于是心念一轉,要來試探這妖精。

    只聽那官家笑道:“那吳庶人無子腳肥,卻和蜀地的吳玠吳璘兄弟有親緣,若不是這次正宮薨了,還真是動不了她”,又說:“吳家善戰有功,在朝堂里也伸進一手,如今后宮中也有了吳性,想想我都要怕”。

    懷中那劉姓妖精聽了,問道:“官家怕甚,只要丹詔一下,哪個不磕頭跪拜”,官家笑道:“若真是御旨一下萬民皆順,我父兄就不會被金人擄走了”,又說:“這吳氏區區一個婉儀,竟傳出要晉封貴妃,那吳家想要挾我,十三弟便讓他家當了絕戶”。

    劉婕妤怔了怔,嬌嗔道:“這等機密事,九郎怎得大喇喇告訴我”,正要混過話頭,那官家卻扳過她的身兒,直盯著她的眼睛:“心肝,那張庶人一個瘋人,連路都認不全,你知道她是怎得摸到池子里的么”。

    見身下的女娘僵了,身上的那人說道:“張庶人最喜紫蘭,那宮里一徑兒都是紫蘭附子草,引得她摘了幾朵,中了毒”,又說:“那毒像火一樣在心里燒著,她爬到池子邊去舀水喝,沒喝幾口,那毒越烈,栽在水里死了”。

    “她死得很美,比在金國受辱死的強多了。殘忍么,她懷了孽種呢,若不是對她有過情,她早像公孫賤人那樣被囚犯們糟蹋了”。

    身下的人已是冷汗涔涔,口齒戰戰,卻壓下嗓子里的尖叫,只聽得身上那魔鬼繼續說道:“那賤人滿嘴胡沁,說甚么雙陽補腎,哄得國師也信了,還替她擔下名頭護著她。妝模作樣的老東西,若不是能煉幾顆丹,早賜死他了”。

    “雙陽補腎,就是弄了那兔兒爺,齋戒三日再去臨幸女子。那賤人偷偷收集了她哥哥的,說是龍涎,騙紫槿殿的兩個傻子。那傻子們趁熱用玉杵弄進去,三日后臨不臨幸的,肚子里早有了雜種”。

    “我本以為他家是一雄一雌,雙雙入后宮的,沒想到那賤人原是替她那賣腚的哥哥尋男人,又想混淆龍脈。見張庶人沒了胎,就把主意打在皇后身上,事情不成就殺人滅口。那竹珺是個忠心的,替皇后報了仇”。

    “那公孫賤人最后竟瘋魔了,死前還喊著她要學葉赫甚么太后的,要詛咒滅了大楚,還說是滅在公孫家女人手里。這瘋子也不想想,除了金朝還有蒙古,大楚哪能輪得到公孫家滅”。

    “錢家那個本以為是張氏送我的開胃點心,誰知心比天高。張氏是被騙了,錢賤人后來心里曉得,卻瞞了下來,自己懷上孽種想邀寵。以為我不知,還沾沾自喜哩,今年貢來的蟒蛇,倒是有了口福。錢尚書那等能臣,豈是她就能陷害的,可惜錢舜娘膽小逃了,不然我倒真想封個貴妃”。

    見到身下之人已是驚駭得不能語,哭著求饒,那魔鬼笑道:“在這宮里,郭蘭枝就是個受苦賣命的,你躲在她后面,讓她幾分,還不好么。嬌嬌,我最疼的是你,早點讓你看清,省得被人害了”。

    又嘆道:“你們這群人,只有錢舜娘看得清,若是當了貴妃,省我多少事,可惜妙人兒再也尋不得了”。

    那日過后,霞光殿的劉婕妤一反常態,再也不掂酸吃醋,還向郭婉儀服起軟來。眾人驚疑,卻也不是大事,也只揭過不提。

    先不談宮中各事,偏說那尚書千金錢舜娘,這日打定主意逃了出來,住在提前買下的小院里。等風聲過后,聽得自己已被追封了傾城郡主,還風光大葬,心中苦笑。又見錢家威威赫赫,喜氣洋洋,誰還記得自己,便沉默地離開。

    爹娘,你們要我進宮,可不是將我送進了閻羅殿么。那張婉儀肚里被種了野種,還傻傻的笑哩,若是真生了下來,豈不是那被杜鵑換子的柳鶯。等那野孩子長大,宮里刮起腥風血雨,張婉儀還有好下場么。

    就像那柳鶯一樣,只要被杜鵑盯上,就家破人亡了。爹娘,現在家里這樣華耀,等過幾年,又是怎樣呢。

    我送出的匿名信,官家已是得了,卻仍然壓下,眼睜睜看著那幾個妃子走向死路。本以為墨鑰jiejie偷偷打下胎,也能保條命,誰知竟被蛇纏死。這樣狠毒的手段,哪個女子能熬到最后呢。

    趙裕哥哥,舜娘現在沒了身份,已是不能和你在一起。喜歡你這么久,卻一句話兒都沒與你說,確是無緣。從今一別兩寬,愿你覓得佳人,歲歲平安。

    舜娘又住了幾天,心中總是不快,便想離臨安遠些。剛雇了車馬,付了定錢,又留個心眼,偷聽那馬夫和中人閑談。

    誰知這兩人竟說自己一個女娘,雖有丫鬟仆婦,卻也是新買,看著像個根基不穩的。若是與同路的鏢局說合,賣到妓院,豈不是一注大財。那鏢頭走來,也聽住了,又問得這女娘不是官親,便搓著手嘿嘿笑道,這樣的好貨色,玩她娘的一夜,死了也值。

    舜娘聽得這等污言穢語,又見他們已定下讓那鏢頭先嘗個鮮,中人次之,馬夫最后。那馬夫不樂意,還是鏢頭答應讓他多玩幾次,這才罷了。

    舜娘氣得頭暈,又見那三人已經商議好,去買迷藥羊腸,等玩完后再一塞,老鴇那里還能賣個整貨錢。舜娘見狀不好,忙忙叫來仆婢,尋了家客棧住下。

    那開客棧的見這女娘倉皇,身上又有金銀,便起了歹意。舜娘哪和這些市井之人打過交道,又見這老伯眉目慈祥,動了個惜老之情,住了下來。

    到了半夜,卻是手腳俱軟,眼睜睜見那老伯和兩個兒子將幾個丫鬟玩了個遍。輪到自己驗出是黃花,那老伯要將這整貨賣個大價錢,兩個兒子卻是要先爽爽再說。

    幾人正鬧騰間,卻聽得樓下有人拍門,只能先綁住舜娘,嘴里塞了小衣,光溜溜扔在那里。樓下似乎來人甚多,煊赫非常,像是個官眷的排場。舜娘想著趙裕世子,心里難過,兩眼撲簌簌掉下淚來。

    那官眷的仆婢甚是挑剔,鬧騰得店家幾人團團轉。舜娘四肢被困,只能用頭砰砰撞墻,誰知撞到頭破血流都無人理會,倒是引來了那老頭。那老頭甩了幾個耳刮子,打得舜娘耳朵嗡嗡嗡作響。

    舜娘倒在地上,鼻子里汩汩出血,嘴又被塞住,氣都吸不進來。那老頭見舜娘胸脯鼓鼓,一起一伏地掙扎著吸氣,便動了色心。等玩了那對白兔兒,作怪的手又掐著舜娘的黃花,一張嘴就要吸那花蜜。

    舜娘本就心灰意冷,卻又咬不了舌,只得挺身子挨著,眼睛望著墻壁,想著等被松開,就一頭撞去。誰知那人玩了上面,竟一手往下摸到花口,熱乎乎的氣噴進里面,就要吮吸。

    舜娘恨極,心中用刀將那老頭劃了千百遍。那熱乎乎的嘴兒正要碰上花口,身后的門卻被人一把推開,卻是個粗衣丫鬟,見狀尖叫起來。

    那老頭被嚇了一跳,手一抖將那花口扔開,卻聽得身后有人過來。那老頭將衣服往舜娘身上一拉,蓋住頭腳,便對那剛到的幾個粗壯婆子開了黃腔:“我和自家婆娘玩個花樣,幾位jiejie怎的,也要來試試不成?”

    ☆、第39章 像人黃皮子

    話說那官眷聽得樓上有人尖叫,便讓幾個婆子上去看看,誰知婆子們下來,說是店家婆娘犯了渾,在床上鬧妖,被丫鬟瞧見。那官眷聽得婆子們嘴里不干不凈,生怕把自家女兒帶壞,呵斥幾句便罷。

    那丫鬟是個實心的,還在說:“那婆娘被打得滿臉是血,好生凄慘哩”,旁邊的管事mama忙喝住,道:“打也是打自己的婆娘,關你甚事”,又悄悄說:“天底下凄慘的多呢,若你沒和我拜個干親,等長到歲數,被上面隨意配人,還不是和那婆娘一樣”。那丫鬟見她干媽如此說,也不再言語。

    這官眷是半夜來的,說是明日趕路,底下人忙忙收拾了上房,讓官眷和小娘子睡下。底下人里有體面的,分得幾間中房;沒體面的,一堆兒擠在下面。

    最可憐的是廚娘安婆子,因那官眷不碰外間的粗食,這安婆子只能熬夜做明后的糕點。這婆子手腳麻利,雖也是頭暈眼枯,卻忍得住瞌睡,整出幾盤子蜜糖來。那店家的大兒二兒聞得噴香,垂著涎水,說了好話,才換得一些嘗嘗。

    那婆子做完蜜糖,涮了鍋,又要做精巧細點,卻聽得隔間那大兒二兒說話。

    只聽那大兒說道:“之前還說要賣個整貨,現在卻獨占那女娘,這老不死的,嘴里哪有準話”,又說:“好好的一塊肥羊rou,落到了癩狗嘴里,真是可惜”。

    那二兒罵道:“橫豎就讓他先玩,等明日這官眷一走,那羊rou還不得讓咱嘗嘗。頭茬鮮被老狗啃了,真是晦氣,本就沒那鐵犁,還耕甚么肥田”。

    安婆子聽著這話不對,便屏住氣躲在窗后,聽得那大兒罵道:“是哩,前些日的鮮rou,都是三人分的,這次竟吃起了獨食,可見那整貨的話,都是老狗編出來哄人的”,又說:“這女娘甚得sao,若是服個軟,哄住那老東西,又下個崽兒,可不要分家財么”。

    那二兒聽了奇怪,說道:“這老狗雖然糊涂,卻也沒暈了頭,怎會被女娘哄???再說等咱仨都入了她,下的崽兒,又算是誰的呢”。

    大兒聽了,笑道:“阿弟,你卻是呆了,干這行多少年,老狗頭一回說出要賣整貨的話,又護住不讓咱嘗,可不是要給咱弄個小媽來”,又說:“我見過甚多女娘,沒比得上這個的,別說是他,連我也動心哩,若是玩一次就宰了實在可惜,說不得要圈起來,玩他娘個三四年”。

    那二兒聽了,問道:“那可咋辦,旁人肚子里爬出來的定和我倆同不了心,等那女娘勾住老狗,在枕頭邊吹吹風,這店可不就歸了她么”,又說:“若這女娘生不了崽,又肯背著老狗和咱們睡,就是再好不過了”。

    那大兒聽得這話,竟是半晌不語。又過一會,低低問道:“若是這老狗死了,咱們合開這店,輪睡那女娘,怎樣?”

    安婆子被這幾句唬得魂飛魄散,不敢再聽下去,趕緊摸回灶臺。不一會兒,那大兒回到灶房,在安婆子身后轉悠。安婆子心頭直跳,卻妝個忙碌樣子,左眼瞄著剔骨刀,就等著那大兒暴起。

    誰知那大兒見這婆子大喇喇露著后背,一點防備也沒,像是個不知情的。又聽得那官眷甚是尊貴,又和南縣縣丞有親,招惹不起。這婆子埋頭做糕,大兒用那暗話問上幾句,也是茫茫然的樣子,便放過婆子,又在灶里摸了兩把刀,說是要給前日宰的豬剔骨,匆匆走了。

    安婆子提著心兒,等又一盤糕點出鍋,周圍沒有動靜,才吁了氣,軟倒在一邊。曉得有良家女娘被這黑店陷了,又聽得這等不孝子弟要殺父,卻是自家管不了的,只求明日夫人娘子醒來,趕緊離開罷。

    那婆子祝禱完,又去灶上。許是心中有事,還沒幾刀便切破左手,便急忙包扎住。等水開了,去舀水時,又被滾水濺了右手。等那婆子倉皇地移到灶房空地兒時,頭上竟咯吱吱響了起來,落下一層土,眼見房梁就要下來了。

    安婆子唬得跪坐在地,趕緊禱告,說是沒忘前誓,請大仙先回罷。那房梁抖了幾下,沒有掉下,卻是有幾滴血落了下來,就滴在安婆子臉上。

    那婆子嚇得抖了幾抖,趕緊爬了起來。原來這安婆子是經過汴梁舊難的,那日金兵來了,血流一地,安家全家也損在城里。只有去廟里還愿的安婆子,藏在石佛里面逃過一劫,又靠著散落在地上的佛貢挺了幾日。

    等了幾日,聽得外面不再叫嚷,安婆子才尋個夜里偷偷摸出去。誰知幾日前還是清平世界,轉眼就焦炭血腥,還有那野狗子,吃了死人,撐得胖大,見了活人也撲上去咬哩。

    安婆子唬得膽裂,卻被尋上來的野狗子圍住,眼見就要被分食,卻見身邊冒起一股怪煙,腥臭難聞,安婆子惡心得嘔出了膽水,熏得直掉眼淚。等了一會兒,見那野狗子都被熏跑了,旁邊有只黃皮子轉著雙滴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

    那安婆子一連被嚇了幾次,連腦袋都木了。與那黃皮子四眼相對,盯了好半天,也不曉得該怎樣。只見那黃皮子嫌棄般地瞪了一眼,尾巴一甩,得兒郎當地跑走了。

    那婆子松了口氣,卻嗆到臭氣,又咳個半天。正要爬起,誰知身上也木了,動也動不了,又不敢叫人,只能先挺著。

    誰知不一會兒,那黃皮子又來了,嘴里銜著張紙,扔在安婆子面前。那婆子瞪大雙眼,認不出上面寫著什么,看著倒像個年畫兒,染著血污,那年娃娃畫得粗糙,也皺皺巴巴。那婆子見臭氣散了,自家也能開口,便隨口說了句:“怎畫得不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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