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金娃娃,銀娃娃,我家娶了個紙娃娃,紙娃娃,真好看,紅唇胭脂抹一半,姨娘哭著要天亮,天亮天亮死精光?!薄@聲音越來越近,調子詭異無比,讓聽清楚了童謠的周嘉魚整個人直接僵在了原地。 “周嘉魚?”沈一窮知道周嘉魚在這些事情上通常都很“靈”,見他臉色難看,問道,“你聽見什么了?” 周嘉魚搖搖頭,咬牙道:“不說了,咱們先回酒店去?!绷种鹚驮诰频?,回去就好了。 沈一窮聞言點點頭。 兩人邁開步子,正欲加快速度,周嘉魚卻感覺自己被人從身后拍了一下。他腳步頓住,道:“沈一窮……” 沈一窮說:“怎么啦?” 周嘉魚說:“你……幫我看看唄?” 沈一窮莫名其妙的:“看什么?” 周嘉魚說:“你看看我身后有什么東西沒有???” 沈一窮表情一陣扭曲,說:“臥槽,你不能自己扭頭看看嘛?” 周嘉魚怒道:“沒聽過民間傳說嗎?人的身上有三把火,兩把在肩上一把在額頭,我一轉頭把火吹滅了就完了!” 沈一窮態度堅決的說:“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那民間傳說是騙人的,根本不存在這種謠言,你可以放心轉頭過去了?!?/br> 周嘉魚:“……”沈一窮這小兔崽子。 他咬了咬牙,扭頭一看,什么都沒看到。 “什么東西???”沈一窮這貨還背對著周嘉魚。 周嘉魚到:“什么都沒有……??!”他剛說完,原本空空蕩蕩的地上,竟是出現了一排小紙人,那小紙人的模樣很是怪異,說精致,但不過是紙片而已,但說粗糙,其上畫出的眉眼,卻是活靈活現,仿佛真人一般。 沈一窮聽到周嘉魚的叫聲也回了頭,看到了地上的小紙人,他道:“這是什么?” 這顯然不是符合常理的東西。 乍一看去,小紙人足足有十幾個,其中四個抬著一頂紅艷艷的轎子,剩下的有的吹嗩吶,有的敲鑼,有的喊號子,一看便知是個迎親的隊伍。 他們朝著周嘉魚和沈一窮所在的方向,慢慢悠悠的走過來,單薄的身體扭出怪異的曲線。周嘉魚親眼看見,其中一個媒婆扮相的紙人張開了那涂的紅艷的唇,尖聲尖氣的唱和:“金娃娃,銀娃娃,我家娶了個紙娃娃,紙娃娃,真好看,紅唇胭脂抹一半,姨娘哭著要天亮,天亮天亮死精光”。 周嘉魚渾身上下的白毛汗都起來了,沈一窮罵了句臟話,說:“我們快走!” 周嘉魚轉身就跑,哪知道他才邁開步子,原本該在他身后的小紙人竟是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腳下。 周嘉魚步子已經跨出去,根本來不及收回,一腳就將那轎子連帶著轎子踩扁了。 沈一窮驚恐的看著周嘉魚,周嘉魚則驚恐的看著自己的腳,他甚至覺得自己要是章魚什么的,可能這時候已經選擇斷足逃生了。 “嗚哇,嗚哇——”其他紙人見到轎子被踩碎,都發出哀泣的哭聲。周嘉魚趕緊把腳挪開,喘著氣兒站到了一邊。 “臥槽,你怎么踩下去了?”沈一窮這個膚色還能看出臉色發白,可以說也是被嚇的不輕。 周嘉魚道:“我不是故意的??!” 其他小紙人兒見到轎子被踩碎,都圍了過來,將轎子門打開,拖出了里面一個新娘模樣的紙人兒。 “死光啦,死光啦!”媒婆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隨即,周嘉魚感覺到這些紙片人兒的目光,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他們的眼睛全是用簡筆畫畫上的,可是眼珠子卻會動,就這樣以一種怪異的角度斜斜的瞅著周嘉魚。 沈一窮汗都出來了,說:“怎么辦啊,罐兒,你把人家新娘踩扁了?!?/br> 周嘉魚說:“我腳都邁出去了——他們這不是,這不是——”他憋了半天,才把那個詞語說出來,“這不是碰瓷兒么?” 沈一窮說:“……”居然很有道理。 “死光啦,死光啦!”紙人兒們慢慢的朝著周嘉魚圍了過來,其中一個嘴里還含著,“你賠,你賠,你賠!” 周嘉魚后退幾步,拉開距離后,對著沈一窮就喊了聲:“跑!” 然后兩人拔腿狂奔,將那些紙人兒全都甩在了身后。 紙人在身后遠遠的看著逃離的周嘉魚,卻是沒有繼續追,反而用那畫的紅艷艷的嘴唇,咧開了一個怪異的笑容。 周嘉魚覺得他真的是把吃奶的力氣都給用光了,十幾分鐘的路程他們硬生生用五分鐘跑完,沈一窮喘氣喘的跟拉風箱似得,說:“周、周嘉魚,你發現沒有?” 周嘉魚扶墻道:“發現……什么?” 沈一窮說:“我們每次出去吃夜宵——” 周嘉魚猜到了沈一窮要說什么,果不其然,沈一窮說了下面一句:“都要出事兒!” 周嘉魚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是無法反駁。 “算了算了,趕緊回去和先生說說?!鄙蛞桓F說,“這紙人兒我看著有點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里見過……” 周嘉魚說:“哪里?” 沈一窮搖搖頭:“一時間想不起來,先回去吧?!?/br> 周嘉魚面露無奈,他緩過勁兒來之后,問祭八剛才看見的東西是什么,祭八縮在龜殼上面,跟只毛絨玩具似得,也是非常耿直的說:“我也不知道啊,你們人類事兒那么多,我哪能全都知道呢?!?/br> 周嘉魚無言以對。 兩人滿身大汗的進了酒店,一副剛從外面逃難回來的樣子。 回到酒店,他們上樓之后跟抓住救命稻草似得直奔林逐水的房間,結果咚咚咚敲了一陣之后,兩人絕望的發現林逐水居然好像不在。 沈一窮擼起袖子大怒:“要是讓我知道了哪個小賤蹄子這么晚了還勾引先生出去,看我不把他打的個滿地找牙!” 周嘉魚奄奄一息,說:“咋辦???” 沈一窮說:“你等會兒,我給先生打個電話啊?!彼统鍪謾C,撥了號碼,一分鐘后,沈一窮宣布了他們的死刑,“我們完了,先生沒帶手機?!?/br> 周嘉魚突然就想像祭八那樣蜷成一團抱緊無助的自己。 沈一窮嘆氣:“不然,咱回去和他們到道個歉?再畫個新姑娘給人家?畫漂亮點……” 周嘉魚說:“我畫,你送過去?” 沈一窮說:“他們要找的可是你!” 周嘉魚覺得自從打開靈異這扇門后,他的人生似乎就和科學以及唯物主義徹底告別了,最慘的是這時候還不能報警。警察問起什么事兒來,自己說踩了紙片人,也不知道警察叔叔會不會直接以妨礙公安正常公務的名義抓進去拘留十幾天。 “唉,算了,我們回房等先生吧?!鄙蛞桓F也沒法子了,他們兩個總不能一直蹲走廊里啊。 周嘉魚說:“也成……” 本來他們都是分開住的,但是這時候兩人都有點怕,便去了周嘉魚的房間。 把房間里的燈都打開,鎖好門,又開了電視,周嘉魚這才感覺好了點。 沈一窮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說:“咱們看什么???” 周嘉魚說:“看晚間新聞吧?!?/br> 總感覺害怕的時候看看新聞總是比較安心。 沈一窮給周嘉魚豎氣大拇指,說:“周嘉魚,你是我見過最有政治覺悟的?!?/br> 周嘉魚心想我原來還是黨員呢。 兩人窩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好歹將之前產生的恐懼平復了下來。但旁邊的屋子一直沒有聲兒,現在都凌晨了,也不知道林逐水今天回不回來。 沈一窮有點困了,打著哈欠說:“我去洗個澡,一會兒再過來啊?!?/br> 周嘉魚說:“你早去早回,注意安全?!?/br> 沈一窮:“……”他總覺得周嘉魚這句話簡直像是在給他立flag。 不過剛剛跑了那么一身汗,膩在身上實在是太難受,沈一窮硬著頭皮也堅持要回去洗澡,按照他的說法就是就算是死,也不能污了他那清白的身子。 周嘉魚也沒力氣和他再貧嘴,擺擺手之后讓他趕緊早去早回…… 沈一窮走后,周嘉魚在屋子里坐了會兒,決定干脆自己也趁著這時間去洗個澡。 他拿了換洗的衣服,進了廁所,便開始脫衣服,在脫得還剩個褲衩子的時候,周嘉魚突然發現自己的褲袋里好像有什么東西。 他將東西掏出來,臉色瞬間白了,不知什么時候,那只被他踩扁的新娘小紙人兒竟是藏在了他的褲兜里,此時被他捏在手里,那雙用顏料畫成的眼睛竟是在滴丟丟的亂轉,紅唇咧開,發出一陣喜悅之極的笑聲。 周嘉魚面露恐懼,直接將手里的紙人扔在了地上,拔腿便想往門口跑。然而他才動了一步,眼前的景色就天旋地轉起來,周嘉魚感到自己的身體,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意識在黑暗中沉浮,周嘉魚是被吵鬧的喜樂吵醒的。他睜開眼睛,感到自己身體在顛簸,眼前是一片艷麗的紅。 他是在哪兒?周嘉魚第一個反應便是問祭八這是什么情況,誰知道無論他怎么呼喚,祭八都沒了聲音,好像不存在一樣。 而周嘉魚也逐漸明白了他到底在哪兒。他似乎是坐在一頂轎子里面,被人抬著走,腦袋上還蓋著一塊紅色的布,周嘉魚用手將紅布扯下,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己身上穿著喜服。 周嘉魚:“……”他這是被碰瓷成功了嗎? 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來了下來,伸手想要摸摸林逐水送他的吊墜安撫一下內心,誰知道手伸到脖子那兒,卻發現自己頸項上空空如也,不光是祭八,連吊墜都沒了。 手上捆住他的繩子并不太粗,但周嘉魚用盡了力氣,卻怎么都掙脫不開,無奈之下,他只好作罷。好在手是捆在身前的,想要做點什么不至于太過困難,周嘉魚給自己打了打氣,慢慢扭頭,掀起了轎子右邊小窗上的簾子,看向了轎子之外。 不看還好,這一看他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開始瘋狂的往外冒。 這次抬著轎子的,不是紙人,神似紙人,他們雖然有著人類的模樣和動作,可表情神態怪異到了極點,無論是轎夫,還是走在旁邊的媒人,臉上都畫著濃郁的妝容,血本大口幾乎覆蓋了半張臉。 見簾子被掀起,走在前面的媒人腦袋竟是直接轉了一百八十度,尖聲尖氣的問道:“新娘子,怎么啦?” 周嘉魚這這一幕嚇的差點沒罵娘,趕緊把簾子閉上了,在腦子里瘋狂的念了一百遍的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他好歹冷靜下來,腦子里正在思考該如何脫身,一直晃晃悠悠的轎子,卻是突然停了下來,他們似乎已經……到目的地了。 周嘉魚隱約猜到了什么,整個人都僵了。 果不其然,一只手從擋簾伸了進來,那雙手膚色白的不正常,可以說是毫無血色,輕輕捏住了擋簾的一角,便將簾子掀起,看到了坐在里面表情僵的如同便秘的周嘉魚。 “新娘子?!蹦鞘莻€穿著喜服的男人,模樣清俊,但膚色慘白,嘴唇發青,一看就不是活人的模樣。 周嘉魚到底是沒忍住,哆哆嗦嗦的說:“兄弟,我男的!” 那人卻并不說話,伸手便要來牽周嘉魚,周嘉魚條件反射的想要躲開,卻被他抓住了手腕,然后硬生生的從轎廂里拖了出來。這人的力氣極大,周嘉魚在他面前簡直就是手無縛雞之力,他的掙扎輕易的被化解,紅色的蓋頭,也再次蓋了上了他的腦袋。 “臥槽!救命啊——”周嘉魚慘叫。 他感到自己被拖進了什么地方,然后身后有聲音響起:“一拜天地!” 周嘉魚站著不肯動,便感到有人硬生生的按住了自己的頭,把他的頭往下壓,那力度,周嘉魚絲毫不懷疑,若是他死活不肯,腦袋可能都得被掰下來。 “二拜高堂!”又是一聲,周嘉魚被人架著,完全無法掙扎。 “夫妻對拜!”聽到這最后一句,周嘉魚的內心深處爆發出了一種難以言語的恐懼,他感到有什么東西迅速從自己的身體里抽離,他的預感在告訴他,這若是拜下去了,他可能就真的回不去了。 “他媽的,救命啊——”周嘉魚慘叫著,眼見著便要被那可怕的力度壓彎了頭,卻忽的聽到周圍響起了一聲聲慘叫,原本束縛著他的人也松了手,周嘉魚跌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往后退了幾步,扯開了遮住他視線的蓋頭,看見了周遭的景象。 他原本以為自己在喜堂,現在看到周圍的情況,才發現這根本不是喜堂,而是靈堂。屋子里到處都掛著白色的紙花,面前的桌子上,還擺著兩塊靈位,一塊寫著周嘉魚沒見過的名字,另一塊上面,赫然就是周嘉魚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