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子衿!”崇睿凄厲的大叫一聲,然后扶著子衿,輕輕的搖晃她單薄的身體,他的右手,卻趁機取出那枚露了一半的銀針,放在他自己的手掌心。 聽到崇睿的大叫,帝后與眾嬪妃一同站起來,焦急的看著他們的方向。 “傳太醫!”崇睿悲痛欲絕的大吼,全然不顧這是在皇宮,在帝后面前。 皇后眼里閃過一抹冰冷與得意,但是很快便被她隱藏在偽善的面容下。她關切的問,“這是怎么了,趕緊將人帶到我宮里去好讓太醫醫治吧!” 崇睿豈會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盤,顧不得她皇后的尊崇身份,崇睿眸色森森的看著她,卻不說一句話。 皇后從未見過崇睿這般犀利中帶著殺氣的眼神,心里有鬼的她,不由得后退兩步,她身后的李公公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托住皇后,并說,“娘娘雖然擔心睿王妃身體,可還是要保重??!” 而崇睿不為所動的,用隱忍的,憤恨的眼神看著皇后,他不言,可眼神中流露的憤怒,比開口指責皇后還讓人揪心。 崇睿毫不掩飾的怨憤,讓皇帝看向皇后的目光也越發寒涼。 “陛下,此處往鳳儀宮確實遠了些,不如就將睿王妃送到臣妾的留芳齋去稍事歇息!” 說話的是幽蘭美人,她穿著一身如蘭花般色彩的宮裝,且青且白的顏色,一雙溫柔的眸子瀲滟著一股柔情,鼻子秀氣挺拔,嘴唇厚薄適中,雖然已經有了七皇子這么大的兒子,可風華依舊,與趙傾顏相比,都毫不遜色。 人如其名,這位名叫幽蘭的美人,堪稱這大月皇宮的清流,她溫柔無爭,恬靜優雅,雖然在宮中份位不高,可是因先祖對大月皇朝祖上有恩,在皇宮中,可不受皇后管束。 她也十分淡然,從未與宮中任何一位妃嬪或者太監走得近,更不要說除了七皇子崇仁以外的皇子。 就因為她一句話,皇帝對這位透明一般沒什么存在感的幽蘭美人刮目相看。 不管她存在何種目的,可眼下,她畢竟解了皇后想要帶走子衿,而崇睿卻絲毫不退讓的尷尬。 崇睿聽后,抱著子衿起身,對幽蘭美人頷首,算是應允了她的提議。 皇帝作為家翁,實在不方便跟過去,只得看著幽蘭美人領著崇睿離去。 他們剛走,阮成恩便被李德安叫進御花園,得知他們去了留芳齋,阮成恩便匆忙趕往留芳齋。 留芳齋。 崇睿焦急的站在留芳齋的門口等著阮成恩,可阮成恩沒等到,卻等到了太醫院另外一個太醫,宋問道。 看到跟在那位太醫身邊的小太監,崇睿的眼神一凜,閃身退到門口,顯然這宋太醫是不請自來,并非李德安請來的。 可眼下,要如何阻止他進入給子衿看病呢? 崇睿的眼里閃過一抹憂傷,若是讓別的太醫給子衿看病,那孩子的事情,勢必瞞不住,可若是瞞不住,他要如何保住他? 崇睿深深的看了一眼臥房的方向,眼里有顯而易見的悲傷與心疼,這一眼,剛好被幽蘭美人看在眼里。 她對身邊的玉嬤嬤耳語了一番,那玉嬤嬤便急匆匆端著一壺guntang的熱茶往外走,剛好與走過來的宋問道擦肩而過,那一壺熱茶,便從玉嬤嬤薄薄的春衫領口淋下去。 宋問道急忙伸手,想要替玉嬤嬤擦拭,他手剛伸到玉嬤嬤的胸前,玉嬤嬤都還不及反應,這一幕卻剛好被從外面回來的崇仁看見,他走過來二話不說便將宋問道的手擰住,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反轉,只聽“卡”的一聲,宋問道的手便斷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不管是宋問道還是崇睿,甚至連幽蘭美人都被這一幕怔住,整個留芳齋,除了宋問道的鬼哭狼嚎,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那隨宋問道一同前來的小太監嚇得瑟瑟發抖,崇仁卻看都不看宋問道一眼,便將玉嬤嬤扶起來,冷厲的說?!氨净首拥膵邒?,豈由得你這臟手亂碰,你這狗東西,竟然還敢當著我母親的面做出這般下作的事,簡直找死!” 宋問道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小太監見崇仁誤會,這才戰戰兢兢的說,“七皇子,事情不是您想的這樣,您誤會了!” 崇仁冷冷的瞟了那小太監一眼問,“你說什么?難道你是說本皇子的眼睛瞎了么?他的手都快放在玉嬤嬤身上了,是你瞎還是我瞎?” 崇仁性子不似他母親這般淡薄,他天生便帶著俠義,最見不得這些勾當! “是奴才瞎,可宋太醫真不是故意摸玉嬤嬤……不對,他壓根就不是要去摸玉嬤嬤,他只是見玉嬤嬤被茶水燙傷,想幫她查看一下傷勢?!蹦切√O越解釋越亂,說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抹冷汗。 崇仁似笑非笑的睨了那宋問道一眼,“敢情我誤會宋太醫了么?” 宋問道扭曲著一張臉,還不得不討好的笑?!斑@都是誤會一場,七皇子不必介懷?!?/br> “那你屢次調戲宮女,是否也要讓本皇子不要介懷,還是希望父皇不必介懷?” 原來,這宋問道也是色中惡鬼,借著給宮女們看病,經常做些下作事,宮女們不敢開罪他,加上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便都忍氣吞聲,于是他在宮中作惡多年,也救平安無事。 被崇仁這般一說,加上崇仁要挾說要去見皇帝,宋問道急忙跪在崇仁面前說,“七皇子饒命??!” “這般下作的東西,也配來給我母親請脈么?滾!”崇仁一腳踢在宋問道屁股上,那宋問道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托著殘手往外走。 兩人剛走到門口,便與迎面而來的阮成恩與李德安撞到一處,見到宋問道,阮成恩神色一冷,冷清的問?!八翁t這是怎么了?” 那小太監見到李德安,嚇得身體都在發抖,還不等李德安問話,他便跪在地上說,“李公公,奴才見睿王殿下抱著王妃往留芳齋走,身邊也沒個太醫,剛好宋太醫路過,便帶著宋太醫來了,奴才不知李公公帶著阮院判來,還請公公責罰!” 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讓李德安神色越發的幽冷,可李德安城府極深,他不著痕跡的大量了小太監一會兒,淡淡的說,“你是哪處的小太監,倒是聰明伶俐,陛下身邊還缺個小太監,你去如何?” 那小太監喜上眉梢,連忙說,“奴才是雜役房的,名叫鄧友安?!?/br> 李德安甩了一下拂塵。淡淡的說,“嗯,我知道你,你且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宋問道從頭到尾都沒敢說話,阮成恩擔心子衿,問話越發的冷厲,“那宋太醫的手為何會斷?” 作為太醫院的院判,阮成恩很清楚宋問道的為人,對于宋問道斷手的原因,無外乎兩種,一種便是他輕薄了子衿,被崇睿打傷,另一種…… 阮成恩不敢想! 宋問道嘴角抽了抽,疼得實在沒有力氣說話,那小太監便站出來說,“宋太醫的傷是七皇子弄的,他們發生了些誤會!” 七皇子? “阮院判,勞煩你進來看看本王的王妃!”崇睿聽到阮成恩的聲音,這才假裝從屋里走出來,站在檐下叫。 阮成恩心中一喜,便連忙與李德安一同走了進去。 他替子衿把脈之后,便沉吟著說?!巴蹂雌饋硐袷歉闻K不好,面黃無華,神色倦怠,臣下在軍營就見王妃倦怠,她這般熬著,精神不濟,更是加重病情,看來得好好休養!” 李德安站在一旁,聽得十分清楚,他見子衿這般情況,確實很像是肝臟出現問題,便默默的記下阮成恩說下的話。 崇睿一聽子衿生病,眼眶便開始發熱,作為一個男人,那般泫然欲泣的看著自己的妻子,讓在場的人都為他們夫妻情深為之動容。 “那她可嚴重?該如何治療?”崇睿咬著牙,隱忍的說。 “王爺無需著急,王妃此病尚不算嚴重,服用些湯藥,大概幾個月便能痊愈,王妃暈倒的最大原因,還是在軍營那一個多月。持續的不眠不休?!?/br> 崇睿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憂心忡忡的看著子衿說,“那便有勞阮院判了!” “只是,屬下還有一事要說,因屬下無法判定王妃此病是否傳染,是以,還請王爺回去之后,切不可與王妃同飲同寢?!?/br> “本王省得!” “如此,臣下便去回復陛下,順便給王妃開些方子,到時命人給王爺送到府上去!”阮成恩拱手要告退。 “不必,本王待會兒親自去跟阮院判拿!”崇睿輕輕的將子衿前額的碎發撥到耳后,目光深情。 “諾,臣下告退!” 阮成恩與李德安告退之后,崇睿便一直握著子衿的手,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子衿。 幽蘭美人拉著崇仁的手,想讓他跟自己一同離去,可崇仁卻眸色沉沉的看著崇睿,冷聲質問,“三哥,你與三嫂到底在搞什么把戲?” 他的話,讓崇睿跟幽蘭美人俱是一震。兩人都神色黯然的看向崇仁,片刻之后,崇睿率先回神,他淡淡的掃了崇仁一眼,冷哼道,“你覺得我們在做什么?” 他以為,崇仁以為他們是愛利用幽蘭美人。 就連幽蘭美人自己,也是這樣以為,她拉著崇仁的手說,“你這孩子,說什么呢?” 崇仁已經目光灼灼的看著崇睿,“三哥,我先前便見那宋問道與小太監合謀,說要來探查三嫂是否真是生病,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打算如何阻攔?” 這個問題,事實上是真的問住了崇睿,在那個時候,若不是崇仁出現,崇睿真的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止宋問道。 他若是橫加阻止,皇后定然會質疑,會覺得他心虛。越是這樣,她會越想盡辦法對付子衿,可若是不阻止,那子衿懷孕一事,勢必會被皇后知曉。 怎么做,都是難! “所以,你是故意的?”幽蘭美人卻不知,她兒子還有這般智慧! 崇仁挑眉,“不然的話,母親是不是真的要讓玉嬤嬤遭他毒手?” “你這孩子,說話總是這般沒遮攔,我與玉兒主仆多年,我如何舍得讓她遭毒手,我們早已想好了計謀,只是沒你這般周全而已!”幽蘭美人點了點崇仁的額頭,一臉的溺愛! 崇仁似乎很不滿意母親在這么多人面前這般對待,摸著腦袋尷尬的吼,“母親,我不是孩子了!” 崇睿見他們母子情深,不由得有些恍惚。 崇仁見崇睿悵然若失,心里對崇睿也是一番同情,“三哥,且不說我母親為何相助,光憑當初在錦州你以一人之力抵擋李氏與皇后對我們的截殺,今日這個忙,我們都應該相幫,我崇仁雖不參與謀權,但是我卻可以說明立場,我反對太子繼位!” 這樣一番話,等于變相承認了崇睿。 崇睿眸色悠悠的看著他與幽蘭美人,淡淡的說,“今日之事,多謝兩位相助,他日我若真與皇后兵戎相見,我也絕不會傷及無辜!” “作為母親,我不求仁兒榮登九五,只盼他喜樂安康,今日之事,還請王爺記??!”幽蘭美人之所以救他們,一來是為崇睿當日救命之恩,二是為了跟崇睿討一個救命之恩,他日好作為護身符。 崇睿拱手,算是與他們達成協議。 崇仁淡淡的看了崇睿一眼,“阮院判那里,你也無需去了,皇后一計不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藥方我去為你討要,你且守著三嫂吧!” 在崇睿與崇仁達成默契之時,養心殿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李德安將遇見宋問道與那小太監的經過告訴了明德皇帝,皇帝聽后,不禁深思,“李德安,去將了太監給朕找來?!?/br> 李德安躬身道,“諾!” 然后恭敬的退出殿外,去尋那名叫鄧友安的小太監。 李德安往雜役房走去時,雜役房的吊井邊上圍滿了太監宮女,所有人皆議論紛紛。 “爾等都無需做工么?”李德安站在身后看了許久,那些宮女太監,竟沒有一人發現他的存在。 李德安的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 聽到李德安的聲音,所有人皆回頭驚恐的看著李德安,雜役房的總管張公公見李德安出現,連忙跪在李德安面前哭訴,“公公啊,我們雜役房一個小太監投井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身處深宮,一路走到太監總管這個位置上的李德安,深知宮墻里的腌臜事多如牛毛,可剛好他要找尋一個小太監,這里便有一個小太監投井,這未免太巧合了些。 李德安神色一凜,對那張公公厲聲說,“還不趕緊將人打撈上來!” 張公公聽后,連忙組織人下井打撈那小太監的尸體。 “你的雜役房里,可有一個名叫鄧友安的小太監?”趁那些人打撈小太監尸體的空隙,李德安便跟張公公打聽那鄧友安的下落。 可張公公聽了李德安的話之后,一臉懵的看向旁邊的一個小太監問,“我們這處有這樣一個小太監么?” 幾個小太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臉訝異,他們確實不知雜役房還有一個叫鄧友安的小太監。 看著他們的反應,李德安不由得瞇起眼睛,看來,他是小看那個小太監了! 吊井里的尸體很快便被打撈上來,可是那小太監卻不是李德安看見的那個小太監,那與宋問道一同去留芳齋的是誰? 李德安深知事情不簡單,連忙去找來宮中畫師。讓他將李德安見到那個小太監畫出來,確定已然有七八分相似之后,他這才趕緊拿著畫像召集所有的太監前來議事。 皇帝在養心殿等了許久也沒見李德安回去,當下便知這件事情絕不簡單,于是便吩咐隨侍的另一個小太監,“你,去將宋問道給朕叫來!” 那小太監見皇帝顏色不好,連忙恭敬退下,去尋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