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黛玉沒想到這么一會,這三人談的這么投機,細細聽了,才明白過來,只是她對此全無興趣,這會日光微醺,便闔了眼,靠著賈瑛睡起來。 在黛玉想詩的這么一會,先是惜春日常與賈瑛聊自己的小發明,永昌在一邊聽了感興趣,她這次見穆蒔與賈瑛合作出書,也有了些念頭,這會便想著要投資惜春的專利產品來。 賈瑛在一邊聽了,也起了興致,憑著豐富的砍手吃土經歷,給她倆提供了不少思路。 未來讓京里無數女性心里流血、種草一片的撈錢三人組,在這一刻正式成立了。 以至于后來某日,上朝時,皇帝發現不少臣子或眼下烏青,或撓花了臉,問了之后才知道,他們家買辦沒幫媳婦老媽搶到新出的限量口紅,受到了怒火波及。 又有人撰文在報上寫,現下女子各個追求打扮,實在不守婦道賣弄風sao,呼吁我朝女性回歸自然美。被大觀派的幾個作者懟了一通,又多了一波女粉。 皇帝覺得這事情都發酵成現象級了,隨口一問,下一刻便嚇了一跳。 這牌子,是他女兒,賈敬的女兒和賈政的女兒,三個人一齊辦的。 女兒懷著未來外孫,皇帝也不想讓她跑一趟,就招了賈政的女婿來問。 穆蒔:嗯,是我媳婦的,實不相瞞,我們一家現在吃香喝辣,全靠她養著呢。 皇帝不忍直視外甥一副當小白臉還十分得意的面孔,細細盤問了幾句,在穆蒔再三打包票他們從不偷稅漏稅后,才說了她們三人創業詳細過程。 聽完后,皇帝覺得這個故事謎之眼熟。 賈敬他閨女造了新產品,外甥媳婦看著市場,定了方案,永昌投資推廣。 賈敬造了個新武器,賈政研究了針對情況,和工部商量如何量產,他掏錢投入戰場。 皇帝:…… 怎么自從陳文道這妖禍出現后,他就覺得他當皇帝的路子,越來越歪了呢。 現在,三位女承父業的人還純粹為著有趣商量,過了一陣,其他要寫詩的人也都逐個回來,盡數在一邊寫好了。 到了喝下午茶的時候,一行人自長廊穿到水榭,那邊早已布置好了。 先前黛玉猜到賈瑛用料,湘云也不落其后,想著上午用的盡是春時特色,便道:“我來猜猜,你是要請我們喝花茶?” 賈瑛請她們一一坐下:“你猜的算對,也不對,一半一半吧?!?/br> 喝的,是清泡茶,配食,是鮮花餅。 水與這時代常用缸貯藏雪水泉水的方法不同,用了陶甑先蒸了當季香葉與花,甑是常用來制燒酒的類型,多次后,甑內留了清香,再將山泉水倒入,蒸出帶了香露的水來,不僅干凈,與平日吃的口感全不同,分外甘冽香醇。 對于茶葉就沒有那么大講究了,寶釵她們幾人,一人便嘗出了一種來,猜對的加在一起,正好四種。 賈瑛道:“現下過了清明,雨后的龍井也不好吃了,我本來還有一些陽羨,可想著這些名茶本就夠香了,與這水混在一塊,怕是要打起來,所以選了味道清淡些的春茶,又試了幾次,意外發現這四種調在一起,有些其他茶沒有的意趣?!?/br> 湘云聽了,又撿了一邊的鮮花餅,嘗了一口,輕輕嘆后道:“這酥面雪末玉屑一般酥松,用了七七四十九道法子制了,內里選了九九八十一重制法糖漬的鮮花,軟甜如餞,頰畔生香……” 她面上表情與賈瑛裝得無二,其他人看后都哄然笑開了。 賈瑛在一邊淡定喝茶,等湘云表演完了,才微笑道:“你想多了,這個是我叫買辦今早去城北糕餅鋪買的?!?/br> 湘云:“……” 眾人將詩稿寫好,各自評述一番后,天邊一片暮色,便到了各回各家的時候了。 賈瑛將她們一一送到角門邊。 寶釵走時,永昌并未隨著她一塊走。 賈瑛想起她那句“還有份大禮”,當即明白過來。她算是見過無數小說電視劇套路的,這句話看來,時隔四個月,她能再見自己那位筆友了。 永昌留在最后,同她低聲說了一句:“這府中,寶玉你最思念的人屋子里,便是最想念你的人了?!?/br> 這會,賈瑛只希望夕陽能再紅些,不被永昌看出就最好了。 她遣散了麝月她們,只說自己要去賈珠院子那瞧瞧,其他人知道她素來是個心思細膩敏感的,只當她在生日時想起哥哥了,沒有在意。 賈瑛到賈珠院子門前時,才發現自己有些喘,鞋上沾了不少塵土。 她深吸一口氣,才推開了院子,走到了先前,他倆頭一次見面的正堂前。 那人長身立在門邊,遙遙看著她,暮色映得他的面目模糊,賈瑛一時有些退縮。 那時是她扶著門框,探身看他,現下是他在看著她,等她走過去。 賈瑛忽然想起他當時以為自己是賈珠的女兒,哄她叫他叔叔的事,緊張也全數沒了,繃不住笑出來,一面往前走。 小姑娘一身百蝶穿花的紅裙,發上還沾著匆匆過來時沒有發現的桃花,踏著夕照走過來,色如春曉,明艷奪目,本是極好看的一幕,她好聽的笑聲卻戛然止住了。 臺階前,兩個人影子疊在了一起。 賈瑛呆住了,只聽到穆蒔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他道:“前些日子,我選好了禮物想要送你,可在箋上寫到‘遙叩芳辰’,便再也寫不下去了,只想親自見你一見才好?!?/br> 賈瑛一時沒有推搡他,腦內莫名想著,這還是這人第一次開門見山,沒有說正事。 穆蒔又道:“沒有回我信便罷了,你病時,我才從你大哥信里知道,你要訂婚了?!?/br> 他語氣全無生氣,甚至有些委屈。 賈瑛哭笑不得,后退一步自他懷里退出來,抬頭瞧他。 “阿瑛?!?/br> 他可憐巴巴叫了她一聲。 賈瑛覺得自己瞬間成了在外搞大了穆家姑娘肚子,現在轉身要和表姐結婚的渣男。 賈瑛有些頭疼又有些愧疚:“我,我也沒法子,我父母只通知我一般,全無回轉余地了……” 穆蒔見她全然不想嫁那個表哥,心里有了底,原本亂了的陣腳慢慢收回。又在心里掐算著賈珠回來的日子,覺得在被好友恁死之前,拐走某個偽小朋友還是很有希望的。 他耐心問她:“為什么不同我說?” 他放輕了聲音,面色被暖紅映著,尤其溫柔,賈瑛還沒反應過來心里漫開的情緒,霎時間便紅了眼眶。 “可,可是……現在他們都商量好了,也完全不管我的意見……現在都知道我要與二表哥訂婚了,連名帖都互換了,我們能怎么辦啊……我明明要有男朋友了,還是要被家里逼著相親結婚,這什么破年代,我不想呆著了……” 她帶著哭腔,話也想一出說一出,盡是些孩子氣穆蒔也聽不大懂的話,抬了袖子要抹眼淚,被他制住順手牽著,在一邊廊下坐好了,捧著臉用帕子一點點擦了淚水。 賈瑛尚抽抽噎噎的,穆蒔在一邊細細看她,越看心越塌軟下來。 他忽然故作老氣橫秋道,衛若蘭這個小年輕還是不錯的,叫他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賈珠,便請了宋神醫和林大夫來瞧。 賈瑛一時被他分散了注意力,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又說到了衛若蘭。 穆蒔繼續道:“老宋說了,衛若蘭有個病一直拖著,好像是慢性的什么?若是拖久了,肯定是活不過三十的,但是及時遇到了他們,如今也不算晚,治好了,以后與正常人無異了?!?/br> 他摘了她發上那朵花,又道:“兩月前,我與兵部交接,有個叫孫紹祖的,醉后說自己花錢買官買媳婦?!?/br> 穆蒔笑容得意起來:“我覺得,現下邊境還有戰事,兵部也需要好好管一管了,查了賬,捉了一批貪污買官的,其中就有個姓孫的?!?/br> 他道:“陳文道說,你那位史家的朋友,以后會守寡,你二姐,會嫁個污佞暴力的夫婿?,F下,她們都無事了,嗯……雖說你大伯會有些麻煩,不過,我覺著他一把年紀了,總該經些事情,長點教訓才好。陛下現下正想拿八公開刀,你還在這府上呢,他再往刀口上頭撞,我怎么放得下心?!?/br> 賈瑛怔怔看向他。 穆蒔嘆道:“所以,你也大可更加相信我的本事,再多依靠我一點?!?/br> 這個人,知曉她全部的過去,從來都叫她前世的名字,了解她的全部窘境,也把自己的全部給她看。 在彼此跟前,能做最沒有負擔,完完整整的自己。 除了他,就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你也不用為了我所做的那些事情困擾?!蹦律P笑起來,“上次你說,我送你的書冊被你母親發現,我竟只有一些可鄙的歡喜,那時我就清楚了。我二十年里,只有你一個知己,人年歲越大,防備越高。我自知,這之后,也不會再有其他人了?!?/br> 聽他說的與自己想的相合,賈瑛心跳倏忽漏了一拍。 穆蒔偏了些頭:“你便無心于我,我也要主動尋些事情討你歡心的?!?/br> “阿瑛,你不愿做的事,沒人能強迫你,你想要,我便送到你的跟前?!?/br> 第110章 捉jian二重奏 賈珠的院子規格不大, 但是布局很奇特,不是軸對稱結構, 正屋臨著圍墻, 但凡旁邊過道有點聲響,院子里便能清晰聽到,正屋正對正門, 中間只有一個大插屏隔斷。 是以聽著外間的腳步聲,賈瑛忽然臉色一變。 她一眼瞧見了正屋前不遠處的大木箱,搡著穆蒔讓他趕緊躲進去。 穆蒔一臉茫然,剛想說也許人家只是經過,賈瑛已經合上了蓋子。 這種其實他們是在偷情的既視感。 箱內一片黑暗, 什么都看不見,聽覺便無限放大來, 聽著門被緩緩推開的聲音, 穆蒔才反應過來,來的人大概是賈瑛的熟人,所以她聽到腳步聲就知道了。 有個女聲帶著笑意響起:“我就知道你在這里?!?/br> 賈瑛道:“啊哈哈——阿顰,你還沒回去啊?!?/br> 黛玉古怪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賈瑛吸了吸鼻子:“我沒事, 這不是來大哥哥這邊看看嘛?!?/br> 穆蒔蜷在箱子里頭,長手長腳拘得難受, 只希望這個姑娘能快點走。就是這個稱呼有點耳熟, 他依稀在陳文道那里聽過。 “就一會沒見著還哭鼻子了?”那女子慢慢走近了,只聽得一陣衣料摩挲的聲音,笑中帶上了調侃, “剛剛不還好好呢嗎?!?/br> 賈瑛用一種他從未聽過的語氣軟聲撒嬌:“別呀,我的頭發要亂了?!?/br> 穆蒔覺得他的箱子板要按不住了。 他這下徹底想起來了,紅樓夢里面,跟顰字沾邊的,就是和賈瑛今世續緣的表妹,林黛玉。 哦,她倆還是木石前盟呢。 穆蒔一臉冷漠,甚至想去改個名字。 賈瑛并不知道現在自己已經“后院起火”了,又想著不能讓某個人在箱子悶死,有些神不守舍。 黛玉打量她神色,越加確定她與那本會真記的主人有異,嘆道:“我聽媽說,你要與王家訂下了?” 賈瑛又怏了。 她不是不信穆蒔,但是也確實想不出來他能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