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太子自然住在東宮里,來這邊倒也不遠,難得的是這個秦地封王的四皇子,竟然早早便到了這里。 太子在心底嗤了一聲。 過了一會,因預備大婚還未分去封地的十五皇子也進來了,先是向太子請安,對著四皇子便只笑嘻嘻問了聲好。 十五皇子的母親當年與繼皇后是一宮的,兩人關系極近。后宮的女人多數時間很無聊,有個孩子一個宮里都有了事情,一齊養出來,兩個人和親兄弟也沒差。 四皇子訓了他衣裝不規矩,又伸手替他理了理發冠。 太子在一邊看著,只覺得刺眼心酸,又想到自己貴為太子,日后這些弟弟都要去封地,心里平衡了許多。 十五皇子嘿嘿笑了笑,又道:“四哥,你叫我幫忙找你的侄子,我已經讓人請著送回貴府了?!?/br> 四皇子嘆道:“麻煩你了,只是我此行回京,帶的人手少了,抽調不出來去尋的,又實在不愿大動干戈,只要確保他當時不在道觀中,是平安的,未受那爆炸波及便好?!?/br> 十五皇子爽朗笑道:“這算什么事?談什么麻煩不麻煩的!” 太子在一旁聽了,他想起皇叔義忠親王提醒他小心四皇子的話來。 四皇子這話什么意思? 他口中的侄子,應該就是那個東平郡王府的公子,他倒也有耳聞。 等等。 沒記錯的話,這個穆蒔就住在那個城外道觀的里面! 而且聽說,他和榮國府的賈珠關系極好,為了賈珠,居然敢把宋神醫綁了強迫他治病。 怎么就這么巧,寧榮國府,四皇子……還有皇帝! 說不定,父皇已經察覺了他和皇叔的打算,而賈家從一開始效忠于父皇的,父皇就派了四皇子與他們接洽。 賈家投靠他,都是假的!賈赦那個老殺才,說那么多話,全數都是騙他的,不然張家倒了,他怎么還能沒事人一樣來投他? 太子越想越怕,也越來越怒,心中悚然,手心冒出汗來。 膽敢欺騙他,他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賈敬:……怪我咯? 第28章 除夕 深藏功與名。 臘月底了, 林府一改往日清凈,府內上下一片繁碌置辦年事, 賈敏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宗祠在姑蘇侯府里, 林海如今在揚州任職,自然不可能跑回姑蘇去,又因族內人員凋敝, 這幾年,雖說有走動,卻也不常聚齊了祭祀,只是他也不敢小視,派人掃了正堂, 設龕上香。 正盯著小廝抬掃供器,管家林盛拿著稟帖來報說莊頭過來了。 林如海先細細看了稟帖, 又掃了一眼附著的單子, 轉遞給林盛,叫他使人將單子遞給賈敏,本還想囑咐些話,已張了嘴, 想了想卻沒說話。 莊頭在院內磕頭請安了,林如海聽他稟了事情, 只說他一路過來辛苦了, 派人著他去休息。 將前院的事情安排好后,他回到了賈敏院子里,剛剛進院子, 就聽到小女兒背書的聲音。一進屋,果見到賈敏與黛玉相對坐在炕上,賈敏正看著幾張單子,黛玉乖巧跪坐在炕桌邊,背著《三字經》。 看到父親,黛玉停下來,脆生生叫了爹爹,賈敏聽了,也笑著站了起來叫了聲老爺。 林如海忍不住笑道:“怎么就跟著學了這邊的叫法了?” 賈敏在一旁幫著脫了外袍,抿著嘴笑道:“我這幾日去見知府夫人,她總分不開,就帶著去了,知府家的女公子叫爹爹娘親,我們姑娘跟著學了?!?/br> 這個年紀的孩子,模仿能力強,學什么都快。 林如海將黛玉抱在懷里,坐在了她原先的位置,又對賈敏溫道:“你也坐著,一些小事叫她們做就好了?!?/br> 賈敏含笑道:“我喜歡做這些?!?/br> 黛玉看了看母親,又揚起頭看了看和她對視的父親,不太懂,低頭玩起手指來。 賈敏又將一張紙推到林如海面前:“城里幾家請吃年酒的日子我都擬好了?!?/br> 林如海點了點頭,這紙列得清晰明了,他只瞥了一眼就道:“那便定在初三吧,也不奪了上頭的光?!?/br> 賈敏瞥了一眼與也訂在初三的那個官,又看了空置出來的初四,心中明了,默默將那個官員的夫人從自己心里名單上劃掉,接著道:“方才老爺使林盛家的送來的單子,我將供祖的牛羊撥出來了,又派了些例子給緗姐兒。取了部分待吃年酒用,剩下的使管家媳婦送了些給老爺的門人?!?/br> 林如海點了點頭:“你辦事最穩妥了,我自然放心。至于緗姐兒……辛苦你了?!?/br> 賈敏忙道:“我做嫡母的,都是應該的?!?/br> 林如海冷哼一聲:“你也不用給她打馬虎眼,她最近功課也落下了,還在做什么水泥,還有,我聽說她又頂撞你了?” 賈敏笑道:“緗姐兒她才五歲,老爺不也說了嗎,開春便給她請個教養的嬤嬤,慢慢教著,大了便好了?!?/br> 林如海嘆道:“說是開春,哪知道開春又要發生什么?前幾日,我收到了兩位內兄一同寫的信,如今京里形勢又有變化?!?/br> 賈敏一愣。 賈赦或者賈政哪個來信就算了,這倆兄弟居然一起寫了一封信。 大哥和二哥什么時候這么和諧了? 對于政事,林如海也不多說,反露出了輕松的笑意:“若是過幾年,我們一家子回到神京,就在那里留下來了,你可愿意?” 家在京城,更兼思念母親,賈敏如何不樂意,只是想到京城形勢變幻莫測,不由得擔心道:“我倒是其次,主要是老爺,我只盼著我們一家子平平安安的……” 話未完,她的手被輕輕拍了拍。 林如海失笑:“你想哪里去了?”他見她實在緊張自己,語氣愈加溫和起來:“我們一同這么多年了,你還不了解我嗎?” “只是緗兒,不能再讓她胡鬧了,你如今使身邊的人先教著。等日后回京,我便給她商看個人家,早早定了,也好叫她穩下來?!?/br> 穆蒔一走就再沒回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被他的王爺姨父給抓回去了。 至于這次的天使擔當林大夫,除了偶爾使人送藥過來,也沒出現過。賈政對秦王的意思心領神會了,便親自去東平郡王府,見了老郡王,連連道謝。算是把兩邊撇干凈了。 對外,秦王也使人說,這是穆蒔在古籍里找到的方子,只是恰好他們府里有這藥材而已。 這話也確實是大實話。 見賈珠漸漸好了一起來,賈政只覺神清氣爽,一揮手,什么棺材板,紙人,一應的喪葬用具,全燒了,去晦。 府里不明真相的群眾還以為二老爺太過悲慟,精神錯亂了,直到有人親眼見賈珠居然出門曬太陽了,才確信賈珠是痊愈了。 賈珠的病,以前也有相似病例,便是太子的母親,前皇后。 于是繼賈·諾貝爾·敬的化學成就之后,賈家又出了個醫學奇跡。 宋神醫聽說賈珠好了,等太醫院參觀團走后,也跟著跑來榮國府,拜托了許久,又承諾不會外傳后,終于見了那張方子,深感了一番大千世界,自己還有很多要學的,給賈珠診了一會脈,嘖嘖感慨了許久。 現在賈珠情況穩定了,正好到了宋神醫最擅長這一塊,他心中也好奇賈珠的情況,便每日過來給賈珠施針,不過一周,賈珠就能起身行走了。 賈珠忽然的好轉讓整個二房都歡欣鼓舞起來,李紈原本開始消瘦的身子又漸漸恢復,甚至還有了發胖的趨勢,沉穩如元春姑娘如今走路都帶風,王夫人在自己的小佛堂又上了好多炷香,賈政……賈政除了最近為了掩飾笑容的清嗓子多了一些,倒也沒什么不一樣的。 賈瑛同學對此表示,十步救一人,深藏功與名。 臘月三十,除夕的大清早,賈瑛就被元春從被窩里拖了出來。 離開暖呼呼的被窩,即使屋里燒著炭火,她還是打了個哆嗦。 “好冷?!彼洁炝艘痪?,又歪進奶母的懷里。 有人非常溫和給她梳發,用什么綁束好了,賈瑛又下意識里伸開了手,鋪在熏籠上已經暖過的衣服被輕手輕腳套上來,溫溫的帕子蓋上臉,賈瑛這才清醒了許多。 她一看到西洋鏡里的自己,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元春正描眉,聽見她笑,扭過頭來,一眼就看到鏡子里的小姑娘,兩只發髻由珠環松松箍著,項上掛著的金螭圈上用絲絳墜著那塊通靈寶玉。身上穿著金絲百蝶穿花大紅通袖短襖,紅羅裙下半隱一雙厚底貂絨靴。又因為她生得漂亮精致,映著像是畫一樣,再一抬頭,看到那副年畫上的娃娃,與賈瑛的打扮一般無二,也跟著噗嗤一笑,手上一抖,眉也畫偏了。 賈瑛對著鏡子里的元春,故作擔憂道:“jiejie連眉都畫不好,以后只有讓大姐夫來畫了?!?/br> 元春臉上一紅,也顧不上擦干凈眉,走過來便要膈肢她,嗔道:“又大了一歲了!嘴巴越來沒了門把!” 賈瑛咯咯笑著撒腿就跑,一邊的珍珠忙給她披上青肷披風,元春正要作罷回去擦洗,就見賈瑛又掀起大紅繡幔,湊進來道:“jiejie也大了一歲了,我什么時候能有大姐夫?” 元春站在原地滿臉羞惱跌了跌腳,叫道:“寶玉!你回來!這次我絕不饒了你!” 姐妹兩個一路笑鬧著到了賈母房里,給賈母磕頭拜年,賈母著人賞了預先打好的金錁子給她們。 元春將這事說了,引得賈母也笑了許久,摟著賈瑛進懷里,細細打量一番,笑道:“也是個會說趣的,和你老爺太太不同,這點像我。眉眼看著,卻和你爺爺一個樣?!?/br> 賈瑛剛剛在想自己長得和爺爺一樣那還得了,想到宗祠里太爺爺的畫像又釋然了。 說不定她也遺傳了這種雌雄莫辯,以后長大了也不怕,最多也就是英氣點。 年前,寧榮國府各自莊子的莊頭到了府里,上報一年收成,還孝敬了不少野味。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專門給府里哥兒姐兒做玩意的活物,類似于獐子,鹿,錦雞之類的,養在院子里,也是個趣味。 迎春小朋友的那顆鳥蛋自然沒有孵出來,她這次抱了一只小黃雞回去養。 賈瑛個人來說,比起活蹦亂跳的小動物,她比較喜歡鍋里的。 “所以需要我把這個提去給姑娘燉了嗎?”問梅好奇道。 賈瑛沒精打采擺了擺手:“這個不能燉?!?/br> 她趴在桌子上,和兔子大眼瞪小眼。小灰球濕漉漉的鼻子不斷聳動著,三瓣嘴里嚼啊嚼的。 這只兔子是賈珠給她的新年禮物,給前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吃了,這兔子是個稀罕物,不知道多少代了,才得這么一個不管怎么樣都長不大的袖珍兔。 賈瑛心說,不就是基因突變,還人為給傳下來了嘛…… 不過既然是哥哥的一番心意,她還能多個玩意,賈瑛也不介意自己這里多一張嘴。作為腐敗的享樂階級,養寵物,她只需要在想要玩的時候摸摸逗逗,其他日常照料什么都是仆從的事情了。 雖然不知道這段時間足不出戶的賈珠是怎么弄到這只兔子的。 賈瑛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兔子兩只小小的耳朵順從耷拉下來。 “你以后就和我混了,小……” 說到這里,她詞窮了。 問梅姑娘與賈瑛在大部分時候還是非常同頻的,很體貼雙手抄起兔子。 啊,是個小伙子啊。賈瑛有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