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王爺,屬下……” 他倒是想攔著,卻是不敢阻攔,也是沒了法子,才趕來通報,又恰逢大皇子來府在正廳洽談,耽擱了時候,他正欲解釋,蒼翊卻看也不看折身趕往暗室的方向。 瑾竹體內蠱蟲未解,他最擔憂的便是遇上霓落會出了什么差錯,將人關在暗室之中,本就是為了遠離那人居住的偏院,哪曾想到他會巴巴地自己送上門去! 心中焦急,蒼翊不由得加快了腳下步伐。 片刻之前,王府暗室。 室內無窗,外面再怎么亮堂,這里依舊昏暗無光,南宮若塵提著食盒緩步踏入,借著微弱的燭光靠近暗室里那人所待的地方,取了隨身帶著的燭臺,擱置在墻角邊的木架上,一一點燃之后,室內頓時明亮了許多。 暗室里的陳設比昨日剛把人關押進來時添置了許多,通風不暢不能燃碳火,侍衛便在角落里的石榻上多鋪了幾層被褥,另一邊添了一張木桌,南宮若塵提著食盒在矮桌前的蒲團上坐下,將飯食粥菜一一擺上。 自他進來開始,霓落的視線便一直尾隨在他身上,見他在木桌上擺滿了飯菜,她坐在石榻上冷哼道:“公子可是來送我最后一程?” 南宮若塵正在擺放長筷的手微頓,低聲應道:“我來道謝?!?/br> “……” 霓落故作無謂的神情一僵,轉而笑道:“謝我什么?” 南宮若塵未答,微微起身,將盛好的飯碗擱到木桌對面,看向榻上的人,示意她用膳。 霓落對他這般態度很是好奇,猶豫不到片刻,果斷起身,在另一邊的蒲團上坐下,拿起木筷開始用膳。 南宮若塵垂首,提起白玉酒壺倒滿一杯推到她身前:“府中釀的果酒,可以暖身?!?/br> 多余的話語,霓落微愣,意識到他是在因為自己剛才疑慮的話多作解釋,不禁面色有些古怪。 勉強吃了半碗,她放下碗筷,見南宮若塵依舊不言,欲開始收拾,忍不住道:“有事說事,你若是來看我笑話,大可不必?!?/br> 南宮若塵道:“晚輩是來道謝的?!?/br> “……” 霓落無言以對,靜靜地看著他將吃剩的飯菜又收回盒中,卻留下了那壺酒,待木桌上收拾干凈,南宮若塵將食盒放在腿邊,才抬頭道:“晚輩此來,謝前輩救治之恩?!?/br> 霓落皺眉:“我何時救過你?” 她雖微蹙眉頭卻并無疑惑,南宮若塵看她一眼:“蠱蟲雖為毒物,若是運用得當,未免不能用作他用?!?/br> “……” “晚輩以前不明,蠱蟲種于我體內數月,卻少有發作,唯前幾日真正毒發,晚輩不得已動用內力壓制才得知,前輩在我體內種下蠱蟲,卻是在以蠱蟲替我修復筋脈?!?/br> 若非如此,以他被蝕骨散損壞的已經殘破不堪的筋脈,根本支撐不到左彥出現在翊王府內,而起初發現蠱蟲存在時常有的刺痛,也并非蠱蟲噬咬,想來選了能控人心的魘蠱,為的,也只是掩人耳目罷了。 南宮若塵又取過一只玉杯,連帶著霓落身前的酒杯一同斟滿:“前輩良苦用心,晚輩在此謝過?!闭f罷便顧自飲盡。 霓落端了酒杯,卻并未喝下,只盯在對面之人身上,良久方道:“我雖未想過要害你,可我利用了你也是事實,公子這一聲謝,在下當不起?!?/br> 她為復仇,利用南宮若塵逼左彥現身,這個過程中遭的罪,可不比蝕骨散要少。 “晚輩也不過求個心安?!钡降资亲约呵妨巳饲?,接不接受是別人的事,做不做卻只在自己。沉默半晌,南宮若塵又道:“晚輩此來,還有一事,想向前輩請教?!?/br> “你可是要問我,為何殺了那些朝廷命官?” 南宮若塵默認。 與朝廷為敵,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害人性命,損人不利己,白給自己添了許多麻煩。 這般淺顯的道理霓落自然明白,只是她對此似乎不甚在意,玉質的酒杯盛著酒液在她指尖翻轉,她淡然道:“故人之托,能幫便幫了?!鳖D了一會兒,她又笑道:“說來我救你,也是受了故人之托呢!” “那敢問前輩的故人,現在何處?” 他有此一問,霓落頗感意外,微怔了片刻,她挑眉笑道:“這事公子何故來問我呢?若連公子你都不知道他在何處,我又如何得知?你倆,可都是蘇家人呢?!?/br> 太過刻意的提醒,聽著有些諷刺,南宮若塵不禁眉頭微蹙。 似是自言自語,不待南宮若塵說話,她一改調笑般的語氣,又苦澀笑道:“你自小深居宮廷,蘇家的事對于你,形同外人無異,可他不同,親身經歷的絕望,他心里的苦,和我一樣,一輩子忘不掉的痛,你又怎么會懂?他要做的事,我幫不了,也不會阻攔,所以,我不會告訴你他在哪里,公子請回吧?!?/br> 她前后截然不同的態度,南宮若塵莫名料想到那個留在王府的少年,仔細看起來,他們的確是有相似之處的。 想了想,南宮若塵道:“拘泥于過去恩怨,得不償失?!?/br> 見她如今這般模樣,他也不免有些感慨,這樣的苦他又怎會不懂? 曾幾何時,他也同樣被仇恨束縛,蘇家滅門,他雖感觸不深,可母妃日漸消瘦的身體何嘗不是如尖刀一般扎在自己心上,后來母妃離世,他的人生亦遭逢變故,他所經歷的絕望,又有誰人能懂,他滿心仇恨,即便明了那人的心意,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卻仍不能坦然面對,白白蹉跎一生。 霓落聞言苦笑:“我何嘗不知,若能解脫,誰又愿意活的這樣苦……算了,你不會明白的?!?/br> 她面露頹然,南宮若塵也不再多勸,再次鞠身行了一禮,他起身離去。 暗室的門重新關上,霓落看著桌上映著燭光閃爍發亮的酒液,輕聲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從暗室里出來,突然入目強光刺得南宮若塵下意識遮眼,不巧與匆忙趕來的人撞了個正著,手里提著的食盒被撞翻,飯菜灑了一地。 南宮若塵眼睛還有些恍惚,卻也能從熟悉的味道分辨出來人是誰,疑惑道:“你怎么……” “瑾竹你沒事吧?” 話剛出口就被人打斷,蒼翊一把將人扯進懷里,上下看了半天見他無恙才放下心來:“你來這里做什么?” 看清他眼中的焦急,南宮若塵微怔,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蒼翊低頭瞥見滿地的殘羹,心中了然,卻不甚明白他無故為何來給這人送飯,輕嘆了口氣道:“回去吧?!?/br>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