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最后那個小子的命算是保住了,可那后頸上,卻留下了一道怎么都消不掉的傷疤。 視線落在遠處冒著炊煙的小村落,顧臨安好半晌都沒有說話。這種仿佛上天有意作弄一樣的事情,落在他們的眼中,著實太過諷刺。 好一陣子之后,顧臨安才出聲說道:“那兩個人的兒子,不叫李常?!?/br> 如果兩者的姓名相同,他們早該在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將他們聯系在一起了。 ——當然,顧臨安想說的,并不是這個。 小小地吸了口氣,厲南燭側過頭來,對上了顧臨安的視線,略微勾起了嘴角:“我明白的?!?/br> 當年被拐走的那個孩子,早就已經死去了,現今在牢中的那個人,并不是那兩位老人心心念念的人。 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他才沒有去做什么多此一舉的事情。 可就算這樣,她胸中的那股抑郁之氣,依舊無法那樣輕易地散去。 鼻尖上突然傳來了一絲細微的涼意,厲南燭怔了一瞬,有些訝異地抬起頭去,就見到昏沉的天空中,飄飄悠悠地落下一些有如柳絮一般的白色雪花來。 “下雪了?!比斡裳┗湓谧约旱募缟?,化為水珠沾濕了衣裳,顧臨安的語氣中也帶上了幾分恍然與感嘆。 先前兩人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些孩子身上,倒是連季節的更替都給忽略了。 “總覺得……”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厲南燭的面上浮現出一個不大的笑容,“時間過得出乎意料的快?!?/br> 就好像她昨日才離開周朝的京城一樣,但一轉眼,卻發現,年關都已經臨近了。 顧臨安聞言,不由地輕笑一聲:“看來年底之前,是趕不到京城了?!?/br> 說來也是好笑,原先他不想太早回到京都的時候,路上都是風平浪靜的,就連攔路的小毛賊都沒碰上一個,但等他決定加緊腳程,快些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卻偏偏碰上了那樣的事情,一耽擱就是幾月。 “看來你的運氣,還真是不怎么樣?!憋@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厲南燭的眼中頓時流露出些許笑意來。 不過,她同樣明白,接下來大概兩人,是不能再如之前那樣悠閑了。她要是真的沒有在對方的生辰之前將人送到,那京城可就要出大亂子了。 腦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近些日子傳得越發盛的流言,厲南燭的臉上露出了有點好笑的表情。 這個家伙,真是一點都不擔心自己不在,那邊會出什么岔子啊。 雪漸漸地大了,寒風裹挾著落葉,直往人的脖子里鉆,顧臨安和厲南燭自然不能再繼續在這毫無遮蔽的大路上傻待著,驅著馬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前頭的村子,找了戶人家借宿了一夜,第二日等雪小些了,才再次啟程。 這場雪斷斷續續的,下了足足十五日,恰好趕在年關之前停了下來,讓一些原本還憂心著該如何在這樣的天氣下,出門走親訪友的人狠狠地松了口氣。 在這種日子,外出的人便是想要找個能夠吃飯歇息的客棧,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最后,顧臨安和厲南燭索性在附近的鎮子上買下了一間不大的宅子,又準備了些許食材,準備如尋常百姓家一樣,過一個只有兩個人的年。 好在兩個人都稍微會那么一點廚藝,靠自個兒撐上幾日,并不是什么大問題,要不然,他們說不定還要鬧出什么笑話來。 “幸好我們不需要招待什么親戚好友,”和顧臨安一塊兒,將還冒著熱氣的飯菜端上桌,厲南燭做出一副慶幸的模樣來,“否則可就麻煩了?!?/br> 以往她都覺得宮中的年過得麻煩,但真體會了一把小老百姓的日子,卻也覺得這日子輕松不起來。 顧臨安聞言,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下,沒有反駁。 兩人都不是平日里會自己做吃食的人,折騰了大半天,也只弄出來七八個簡單的菜式。但對他們來說,這樣的一桌菜肴,反倒要強過那宮中的山珍海味許多。 要是此時兩人身處宮中,便是那繁瑣的規矩,都能壞了他們的興致,更別提其他的事情了。 窗外的積雪將天地映得一片亮堂,屋內的燭火搖曳著,投下柔和的光芒,為這個不大的房間,增添了一份別樣的溫馨與寧靜。 “今后等我們退了位,”略微偏過頭,看著身邊的厲南燭,顧臨安的雙眸彎起,漆黑的雙眸中倒映著明亮的燭光,“就找這樣一處地方,相伴到老,如何?” 不去理會那天下的喧囂繁鬧,也不必再時時刻刻地琢磨著該怎樣才能讓國家安穩,百姓安樂,僅僅只是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彼此執著雙手,過著和天底下無數人一樣的安穩日子,直到一同被埋入地下,化為塵土。 “好,”對上顧臨安的雙眼,厲南燭揚起嘴角,眼中的神色無比柔和,“都聽你的?!?/br> 總歸到了那時候,他們的孩子也應該能夠獨當一面,不需他們再去插手朝中的大小事務了,說不定他們再在宮中待著,反而會顯得礙手礙腳呢。 想到這里,厲南燭伸手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看著顧臨安,一本正經地問道:“為了這個目標,我們是不是應該盡快生個孩子?” 顧臨安:…… 雖然厲南燭能這么說他很高興,但這話題是不是跳躍得太大了? “還有,”頓了頓,厲南燭再次開口,“到時候我們定居在周朝還是御朝?” 顧臨安:…… 很好,這是個很值得商榷的問題。 第163章 厲南燭和顧臨安在那座臨時購置的宅子里頭停留了三天, 就再次動身了,一路緊趕慢趕的,總算成功地搶在二月之前抵達了京城。值得您收藏 。 元宵佳節剛過,街上的許多屋檐下, 都還掛著艷紅色燈籠,但街上那些步履匆匆的行人身上, 卻絲毫見不到節日過后殘留的喜慶氣氛。 視線好似不經意地掃過緊繃著一張臉, 與自己擦身而過的巡衛, 厲南燭的心下略微了然。 當今天子久未上朝, 種病垂危的傳聞在近些日子里愈演愈烈, 可朝中除了讓人加派守衛之外,卻遲遲無人出面,給出一個足以服眾的說法——便是再為蠢笨的人, 也都該從這不同尋常的舉動當中, 嗅到了一絲風雨欲來的氣息。 看著不遠處某個被挑著擔子的老漢碰著了, 正準備發怒, 卻硬是被邊上的小廝給拽走了的紈绔,厲南燭的眼中浮現出一絲不明顯的笑意來。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對于京中的百姓, 還應該算得上是一件好事?畢竟那些個尋常愛尋釁滋事的跋扈子弟,這些日子可不敢再如以往那般招惹是非了。 ——便是他們想,他們家中的人,也不會任由他們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