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
與此同時,幻境外已然到了次日。 墨白大抵調養了一番,便帶著喜樂,入了幻境。 臨行之前,喜樂特意換上厚厚的小襖,故而,乍一入幻境的時候,絲毫感受不到冰寒。 白茫茫的天地之中,尸骨成堆,卻唯獨不見蘇墨的身影,喜樂皺了皺鼻尖,便立即喊道:“酥胸!你在哪里?” 一邊走,喜樂一邊喊著,心下卻是不解,這兒為何遍地皆是骸骨。 “喜樂姑娘?”正是時,遠方傳來蘇墨的聲音,喜樂一個激靈,便尋著聲音,一路跑去。 直到跑到懸崖邊上,她才瞧見蘇墨正掛在那兒,他手執一把長劍,長劍沒入懸崖的峭壁之上,此時這把長劍,正在支撐著他不落下去。 “酥胸?”喜樂不由皺眉,詫異道;“酥胸你怎的還不上來?” 這懸崖雖是陡峭,但依著蘇墨的功夫,想來要上來,并不是問題。 “喜樂姑娘,我功夫都沒了?!碧K墨扯出一個笑來,比哭還難看。 原本在司言等人沖出去后,蘇墨便下意識的打算追過去,卻不料,整個人被困在幻境之中,完全無法出去。 他一邊在里頭干著急,一邊試圖打碎幻境的束縛,可那幻境的阻隔在蘇子衿和司言落下懸崖之后,便自行消失了去,等他回過神,發現戰王夫婦也跟著不見了。一陣山崩地裂,他腳下的土地便也隨之崩落,原本他打算運起內力,倒沒有想到,周身竟是一絲的內力也使不出來,無奈之下,他只好掙扎著將自己掛在這懸崖峭壁之上,幾乎脫力。 “???”喜樂張了張嘴,緊接著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沉吟道:“看來是這幻境崩塌造成的結果啊,你這功夫,恐怕一時半會兒恢復不了?!?/br> 說著,喜樂便上前而去,一個飛躍起身,便縱身往懸崖而去,直到攬住蘇墨的腰際,她才一鼓作氣,借著蘇墨手中的劍,運氣飛上了懸崖之上。 “多謝喜樂姑娘?!碧K墨感激的笑了笑,桃花眸子很是璀璨。 喜樂聞言,微微挑眼噘嘴,斜睨著蘇墨,道:“我說酥胸,你要是真想謝我,出去了好酒好菜伺候,順帶向蘇子衿學了釀酒的手藝,今后好好報答我咯!” 說這話的時候,喜樂彎彎的眉眼,一片光亮,那討喜的模樣,便是蘇墨瞧了,也不由覺得心中一滯,好半晌才牽唇笑道:“蘇某盡力而為?!?/br> 話一出來,蘇墨便不由一怔,忍不住問道:“喜樂姑娘,你怎的會在幻境之中?” “救你的唄!”喜樂歪著腦袋,解釋道:“酥胸,墨白那假慈悲道行不夠,如今幻境崩塌了一隅,若非我來救你,你十日后的要翹辮子的!” “那喜樂姑娘豈不是也有危險?”蘇墨聞言,不由皺起眉頭。 “是啊,”喜樂無甚所謂的聳了聳肩,拍了拍蘇墨的胸膛,便豪氣道:“酥胸不必如此,咱們好歹也是相識,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英年早逝罷?更何況,這幻境我也是好奇的很,借此機會來這么一遭,人生無憾矣!” 一邊說,喜樂一邊笑瞇瞇的瞅著蘇墨,顯然絲毫沒有介懷。 瞧著人家姑娘不甚忸怩的模樣,蘇墨只好拱手,行了個禮,道:“多謝喜樂姑娘!” 又是一聲多謝,聽得喜樂不由嘖了一聲,不滿道:“酥胸怎的如此客氣,咱們江湖兒女,不必這般!” 話音才出,喜樂便伸出手,拍了拍蘇墨的肩膀,直直弄得蘇墨哭笑不得。 心中忍不住想,喜樂這口中的江湖兒女,想來是極好使的啊…… 這一頭,喜樂見蘇墨沒有說話,便繼續道:“酥胸,咱們走罷,要想從這幻境出去,便必須回一趟大景,讓錦都中的你,恢復記憶!” 蘇墨不由凝眉:“可是,喜樂姑娘,這里離大景……” “我知道這里離大景很遠?!毕矘反驍嗵K墨的話,笑道:“不過這里是幻境,幻境的時辰和外頭不一樣?!?/br> 在幻境里頭,時間流逝的極為緩慢,基本上外頭一日,幻境都能抵上好幾個月。 聽著喜樂的話,蘇墨點了點頭,可瞧了眼懸崖,他心中還是有些不放心:“喜樂姑娘,不妨咱們去看看子衿和司言?他們掉下這懸崖之中……想來是兇多吉少?!?/br> “有司言那個冰塊臉在,你怕什么?”喜樂不以為意,繼續道:“現下最妥善的,便是先顧好你自己,等你出了幻境,再去擔憂他兩的事情罷?!?/br> 在大事面前,喜樂可是從不含糊的。 蘇墨聞言,心中便知道,自己這是關心則亂,想了想,他才點頭道:“好,那就依著喜樂姑娘所說,先回大景?!?/br> …… …… 蘇子衿從外頭進來的時候,司言正靠在石壁上,閉著眼睛休息。 看了眼那好看的容色,蘇子衿卻沒有說話,只沉默著生了火,將手中的兔子處理干凈后,便放上了烤架。 只是,好半晌,司言都沒有出聲,那無聲無息的模樣,頓時便讓蘇子衿沒來由的慌了神。 放下手中的物什,她便立即傾身上前。借著跳躍的火光,蘇子衿看見司言面色微微泛紅,額角沁出冷汗,儼然是在發熱。 如此想著,她便伸出手,撫上了司言的額頭。感受到那極熱的溫度,她不由便擰眉。 司言受了箭傷,如今想來是傷口發炎,引起熱感,若是不處理好,確實容易危及性命,尤其是在這荒郊野嶺…… 沒有遲疑,蘇子衿便撕下自己身上的衣角,冒著風雪,大踏步走了出去。 等到她再回來時,手上捏著藥草和濕漉漉的衣角,復又朝著司言走了過去。 將草藥往旁邊一放,她便擰了從衣角上撕下來的布,緩緩將其敷在司言的額頭上。 只是,司言好似是陷入深度昏迷了一般,即便這樣冰涼的物什擱置在頭上,他卻是連眉梢都沒有動,依舊無聲的靠在石壁上。 蘇子衿見此,心中暗道不妙,看來司言不僅是傷口發炎,還是受了風寒。瞧著他身上穿著的那件初春薄衫,蘇子衿下意識的便想起了司言說得……關于這是幻境的事情。 若是當真如司言所說,他穿著這樣輕薄,是不是就是因為這里才是幻境? 深吸一口氣,蘇子衿揮散腦中的想法,便道率先運氣,將自己身上的潮濕烘干,等到身上暖和了一些后,她才將司言拉起,運氣為他驅散寒意。 然而,這般渡內力,不過是杯水車薪,要想讓司言恢復,必須得先讓他吃下這藥草,沒有藥草的輔助,他的身子骨很難痊愈。 想著,蘇子衿便拿了方才她采回來的藥草,撕下幾片葉子,遞到了司言的嘴邊。 只是,司言陷入深度的昏迷,現下早已沒了咀嚼的意識。蘇子衿見此,便坐下身子,湊上前去,想要撥開司言的薄唇。 當指尖觸到那微涼的唇角時,蘇子衿不由臉上一熱,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那柔軟而細膩的觸覺,讓她忍不住為之顫抖,生平頭一次這般碰著男子的唇,如此倒是叫她生了一些難以啟齒的羞色。 強壓下心頭的那抹不適,蘇子衿底下頭,避開了自己的視線。 然而,當她將藥草塞到司言的嘴里時,這廝卻還是一動不動,完全沒有吞咽咀嚼的趨勢,看的蘇子衿有些著急起來。 于是,她松了手,似乎等著司言吞咽一般,自顧自的走到一旁,緊緊盯著司言看去。 一刻鐘、兩刻鐘……漫長的時間過去之后,司言卻還是沒有動靜,唯獨他的臉色越發越紅,心中擔憂,蘇子衿便上前,伸手再次探了探司言的額頭。 只是,素手方一放上去,便覺那guntang的觸覺,熱的嚇人。 深吸一口氣,蘇子衿看了眼地上的藥草,五指微微攏起。 好半晌,她才一副沉著一張臉,采了好幾片藥草,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微微咀嚼之后,她閉著眼睛,便傾身上前。 雙唇相觸的一瞬間,蘇子衿不由紅了臉,心跳在那一刻,也隨之狂亂的顫動起來。 撬開他的唇齒,蘇子衿屏息將藥草度到了司言的口中,隨即她舌尖微動,強迫著陷入昏迷的他,將這藥草咽進肚里。 直到聽到吞咽的聲音,蘇子衿才松了一口氣,打算全身而退,可她堪堪一動,司言的手便忽然搭了過來,整個將她禁錮在懷中。 “松手!”蘇子衿凝眉,紅著臉出聲。 可她的話音落地,司言不僅沒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緊了幾分,驚的蘇子衿面紅耳赤,好一陣手足無措。 她雖和樓霄在一起有些時候,可兩人自來便是發乎于情,止乎于禮,從未越舉,再加上她常年出征塞外,駐扎軍中,更是沒有多少相處的機會。 如今被這頭一次見面的人又摟又抱,方才還迫于無奈……她才不過十四歲的年紀,如何能夠處變不驚? “子衿……”司言那頭,卻是依舊昏迷著,手下更是將蘇子衿抱得很緊,優雅的下顎抵住她的發絲,親昵的讓蘇子衿險些跳腳。 “放開我,你這登徒子!”蘇子衿使勁的推搡著司言,試圖從他的身上爬起來。 然而,司言這廝也不知是怎么的,分明很是虛弱,可手下卻是禁錮的很牢。 片刻,蘇子衿都無法將司言拽起來,心中惱怒之際,卻又無可奈何,直到確認司言沒有其他的動作后,她才不高興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咬牙切齒。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看了眼司言,見他沒有松手的跡象,蘇子衿便只好認命的閉上眼睛,稍作休息。 許是太過疲倦,她躺在司言的懷中,不多時便陷入了睡夢之中。 夢里繁雜一片,有女子笑吟吟的的勾著唇角,似是而非的問道:“世子,可是愛慕子衿?” 瞧見那猶如桃花般灼灼盛開的臉容,男子抿起薄唇,忽然便堅定道:“是!” 緩緩攢出一個笑來,女子朱唇微動,回道:“可子衿不喜歡世子……一絲一毫也不喜歡!” 她說的極為殘忍,可笑容卻那么的柔軟,即便看不清楚,蘇子衿也知道,對面的男子俊顏蒼白。 “無妨,左右你也不喜歡司衛,一絲一毫也不喜歡!”男子淡淡說著,神色絲毫不變。 女子彎起唇瓣:“我是要利用他!可如今,世子毀了一切,就因為你那可笑的歡喜之意!” 男子聞言,清冷的鳳眸漫過認真之色,他說:“無論你要什么,我都奪來與你,比起司衛,難道我的利用價值不高?” “我輸給你了?!迸踊腥灰恍?,神色幽靜。 “我想!”那男子來不及思索,便下意識看向她,清冷的眼底有情愫蔓延:“蘇子衿,你大概不知道,我是這樣歡喜你……” 兩人的臉容,她看不太清楚,可偏生就是這樣,她卻心下知道,那兩人的神色…… 就在這時,畫面微微一轉,漫天的大雪,尸橫遍野。 枯樹之下,有女子跪坐在地上,畫中抱著一方衣袍,喃喃自語:“阿言,他們都說你死了?!?/br> 一聲阿言,頓時驚的蘇子衿上前看去,只見那女子容色瑰麗,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痕,楚楚妖嬈,卻是令她震驚起來。 這女子……與她幾乎一般無二,一模一樣的臉容,只不過相較于她的稚嫩,這女子顯得嬌艷許多。 “姑娘……”她傾身上前,忍不住道:“你還好嗎?” 這女子如此模樣,失魂落魄,不知為何,她心中竟無端的覺得悲哀…… 可那女子卻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話那般,只抱著懷中的衣服,突然笑了起來:“他們都說你死了啊,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阿言!” “你說過要回來,說過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她埋在錦袍之中,仿若那是她的愛人一般,癡癡笑了起來:“你從來不曾騙我,從來不曾……是不是?” 一邊說,他眼角一邊便有淚水落了下來,那guntang而炙熱的溫度,即便蘇子衿沒有觸到,也覺得燒的她心中慌亂。 “姑娘,你……莫要傷懷?!彼斐鍪?,想要啊勸阻這女子。 可不知為何,手下一伸出,卻好似觸到了虛空一般,直直從這女子的身上,穿透過去。 心中微微一驚,她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這時,那女子忽然仰頭,眸底一片凄涼。 她……看得見她? 蘇子衿瞳孔一縮,卻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