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節
“藥王谷,輕衣?!蔽⑽㈩h首,輕衣道:“聞前輩,久仰大名?!?/br> 聞人牙年輕時候,也算是大名鼎鼎,江湖中人,皆是對他的名諱如雷貫耳。而輕衣癡迷醫術,自然對此心中有數,她也曾是敬佩著聞人牙的,如今見著此人,心中雖雀躍,但奈何卻是這樣的場合。 “小姑娘倒是不賴,這醫術,可不比老夫當年差??!”嘖嘖兩聲,聞人牙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說著,聞人牙便搖了搖頭,對輕衣倒是頗為欣賞。 輕衣聞言,卻沒有自傲,只沉下聲音,接著道:“聞前輩可是做好今夜趁著寒毒發作,為蘇子衿解了寒毒的準備?” 輕衣知道聞人牙懂寒毒的解法,其實還是從喜樂嘴里說出來的,故而她今夜才會有備而來。 “準備不準備,倒是無所謂?!甭勅搜莱烈鞯溃骸爸皇?,要讓蘇子衿真正醒來,還得需要一個人?!?/br> “墨白已然在路上?!彼狙悦蚱鸨〈?,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幽深至極。 聞人牙的及時抵達,司言其實早早便算準了,所以在同一時間,輕衣便也讓百里奚去喚墨白,因為今夜……墨白必須在場! 這一回,聞人牙倒是不由一愣,隨即他笑了起來,驚嘆道:“你們這群后生,還真是不可小覷!” 料事如神……或者說,事事都準備的如此周到及時,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聽著這幾個人的話,戰王夫婦皆是一頭霧水,有些不明白所以然。不過,轉念一想,這其實也意味著,蘇子衿其實有救了。 如此一想,戰王妃便忍不住道:“子衿寒毒發作,我們可能夠做些什么?” 私心里,她還是想要為蘇子衿做些事情的,畢竟蘇子衿活了十幾年,他們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什么。 “正需要你們?!甭勅搜傈c了點頭,笑道:“只有她至親摯愛的人,才能救得了她!” 若非摯愛,絕無可能入得她的魔障之中,更別提將她從魔障中解救出來! …… …… 夜色正是濃厚,墨白一襲白色華服,猶如謫仙一般,兀自一人倚在高樓,神色倦怠。 “黔竹,”緩緩倒了一杯酒,他一飲而盡,淡道:“今夜的星辰有些暗淡啊?!?/br> 只是,黑暗之中,黔竹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聽一旁籠子內的七寶叫罵道:“神經病,神經??!” 這神經病一說,自然便是在罵墨白了。 今日蘇子衿早早便命人將七寶送到了墨白的手中,不為其他,只為讓這只鳥‘開開竅’,也好讓蘇子衿知道天機,從而為司言逆天改命。 聽著七寶的叫罵,黔竹卻是忍不住跑了出來。他皺著眉,手中劍柄敲了敲鳥籠,才威脅道:“再罵我們主子,小心我扒光你毛,看你怎么嘚瑟!” “壞蛋!色狼!”七寶尖叫一聲,翅膀撲騰著,一副想要往后退去的樣子。 只是這鳥籠太小,以至于它堪堪退去,便立即撞在了鳥籠上,疼的又叫了起來:“哎呦媽,疼死了!疼死了!輕點!輕點呀!” 原本只是一聲抱怨,可叫到最后,竟是忽然變了味兒,聽得黔竹臉色一紅,暗道這蘇子衿和司言太沒正行,竟是教壞了這么一只鳥兒。 墨白那頭,顯然也是一愣,隨即他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杯盞,便朝著七寶走了過去。 七寶見此,不由驚恐的瞪大眼睛,鳥頭幾乎都要縮進身子里去了,儼然對墨白的笑,很是畏懼。 七寶怕司言和蘇子衿,那是因為那兩人基本上不太開玩笑,所以當他們威脅著要殺了它的時候,它便怕當真取了它的鳥頭。 可怕墨白,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墨白是國師,懂一些小把戲,知道怎么折磨它這等子‘神鳥’最有效果,所以在七寶眼里,其實巴不得趕緊回到蘇子衿的身邊,也好過在這兒擔驚受怕的強。 “流氓!流氓!”七寶圓鼓鼓的小眼睛一轉,便立即喊起來:“哎呀呀,流氓!臭流氓!” “你說你這鳥兒,怎的這樣猥瑣呢?”墨白一笑,神色滿是悲憫:“整日里聽你念叨的,也就是這些個敏感的詞兒,看來是只心思不正經的鳥兒啊?!?/br> 一邊說,墨白一邊從懷中取了一包粉末,招呼也沒有打,便自上而下的朝著七寶身上撒去。 七寶一驚,立即尖叫起來:“啊呀!七寶不說!寧死不屈!七寶不說!” 這幾日,七寶可沒有少吃這些個‘粉末’的苦,因為這些東西不是其他,正是它這等子‘神鳥’的克星,只要被這些粉末弄到一丁點兒,它便會忍不住想說實話,只要墨白問什么,它就忍不住要吐露那些秘密??申P鍵是,有些事情,它不能說,所以整只鳥便處于半瘋不瘋的狀態,到底很是難受。 “何必呢?”墨白笑道:“說了你也不會如何,又為何要藏著掖著呢?” 說著,墨白便又抓了一把粉末,朝著七寶的身上撒去。 一旁的黔竹見此,不由嘖嘖兩聲,暗道這七寶,是斗不過他們家主子的,畢竟要比陰險狡詐,他們家主子可是不比別人差的。 就在黔竹搖頭嘆息的時候,卻見周身一道暗影忽地劃過,驚的他下意識便握住了手中的劍柄,幾乎就要抽出長劍,朝著那身影砍去。 “是老子!”這時候,那道暗影停歇下來,紅袍在晚風之下,獵獵作響:“是老子??!黔竹!” 一聲老子,黔竹便立即反應過來這暗影究竟是誰了。 手下一頓,他便立即閃身,收回了手。 只見眼前,少年眉眼好看,鬢角處有汗水打濕,顯然來的匆忙。 “百里?”墨白微微挑眼,淡笑道:“深夜造訪,有何貴干?” 這處高臺,自然便是墨門的處所,只這世上鮮少有人知道罷了。墨門神秘,在于它廣布四國,墨門強大,在于它隱匿于市井、藏身于深林,無處不在。 而這處地方,便正是墨門在東籬的一小個暫居之地,百里奚會知道,墨白并不覺訝異。 “變態!變態!”不待百里奚說話,七寶便又嚷嚷了一聲,惹得百里奚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七寶這小家伙,百里奚自是認識,只是,他現下卻是沒有功夫理會。 沒有去在意七寶,百里奚便上前一步,揪住墨白的衣袖,急道:“小白,老子的師父現下需要你,你馬上跟老子回一趟驛站?!?/br> “師父?”墨白挑眼,淡淡道:“蘇子衿?” “對呀!”百里奚點了點頭,語氣依舊很是焦躁:“小白,老子知道你肯定知道老子師父的身份了,但老子現下真沒功夫跟你兜圈子了,你快隨老子走罷!” 百里奚的樣子,儼然不太樂觀,看的墨白心中一緊,下意識便點了點頭,打算隨著百里奚離開。 “主子!”黔竹忽地叫住墨白,小聲的嘀咕道:“你忘記你先前說的話了么?” 墨白先前說過,今后蘇子衿的事情,他不會再理會,只除了逆天改命一事,他不愿意再與她有什么瓜葛。這大抵便是墨白在劃清界限,迫使自己對蘇子衿少上心幾分的意思。 只是,聽著黔竹的話,百里奚頓時便不樂意了:“黔竹,你是要老子揍你嗎?現下緊急時刻,你這出來阻止是怎么回事?” 說著,百里奚便狠狠瞪了眼黔竹,神色之間很是不愉。 墨白見此,不由便停下了步子,原本慌亂的心緒,也一時間好像凝固了一般,只見他抬眼看向百里奚,強壓下心頭的不適,故作漫不經心道:“百里,你讓我去,好歹得先告訴我蘇子衿怎么了罷?” 瞧著墨白一副要裝模作樣的姿態,百里奚心中不由一惱,但腦海中卻是回憶起了司言的話……司言說過,只要他表現的嚴重一些,墨白一定不會如何磨蹭。 想到這里,百里奚的臉容便頓時垮了幾分,好似事態極為嚴峻一般,神色很是慌張。 “來不及了!”百里奚眸光有晦澀轉瞬即逝,隨即他嗓門大了一點,道:“老子的師父危在旦夕,你還有功夫繞圈子!” 話音一落地,百里奚便伸出手去拉墨白。 而這一次,墨白卻是愣住,絲毫沒有反抗的便被百里奚拉了過去。 黔竹見此,不由便嘆了口氣,心中暗道自家主子對蘇子衿……顯然是要越陷越深了! …… …… 墨白抵達驛站的時候,恰是聞人牙到了的一會兒。 一瞧見墨白出現,聞人牙便沖他點了點頭,倒是沒有行禮。畢竟墨白的身份,不能輕易暴露。 墨白回以微笑,心中卻牽掛著蘇子衿的病情。 一路而來,百里奚倒是將事情說了一遍,墨白雖瞧著平靜不已,但心下卻是對此,極為焦心。 所以,不到片刻功夫,兩人便很快達到了目的地。 看了眼含笑的墨白,司言冷峻的容顏極為淡漠,顯然此時一心只在蘇子衿的身上。 喜樂和蘇墨,此時亦是到了屋子里頭,輕衣看了看聞人牙,兩人對視一眼,她便緩緩上前,將藥草放入檀香爐中。 幽幽的藥草被點燃,彌漫著濃郁的味道,蘇子衿緊閉雙眸,臉色蒼白的躺在榻上。 這藥草,自然便是加劇她體內寒毒發作的效用,雖說先前蘇子衿服用了壓制寒毒的藥丸,但她的業障委實太深,以至于如今那些業障沖破了她體內的克制與束縛,寒毒正蔓延而出。 而加劇寒毒發作的原因,自然便是要借此解了她身上的寒毒,與此同時,也是要在她身體最虛弱的節點,制造虛幻。 瞧著眾人都到齊了,聞人牙才開口道:“待會兒要先為蘇子衿解寒毒,輕衣便先帶著司言下去,只需一碗血便足夠?!?/br> 說著,聞人牙便看向墨白,繼續道:“只寒毒一旦有消散的趨勢,墨白你便要開啟陣法,讓大家入蘇子衿的魔障之中,將她從魔障里頭喚醒。但你們必須要記住,必須挑對了時候,否則只是白白失去機會,且再無法將她拉回現實!” 聞人牙所說的,先前已然交代過一遍了。蘇子衿陷入業障之中,唯獨能將她喚醒的,便是趁著身體最虛弱的關節點,讓墨白將那一行人,帶入虛幻之中。畢竟這天底下,除了墨門鉅子,想來很少會有人對制幻一術,手到擒來。 而那虛幻,不是真正的虛幻,而是蘇子衿的魔障,這魔障啟始便是初生,所以這便是意味著,入了幻境的人,基本上可以看到蘇子衿這十幾年的經歷…… 聽著聞人牙的吩咐,眾人便開始行動起來。 屋子內的藥草味愈發的濃郁了幾分,相較于蘇子衿,其他人都不覺有任何不適,可原本躺在榻上的蘇子衿,此時已然蹙起了眉梢,顯然很是難受。 墨白就坐在床頭,因著要布陣,造虛幻,所以他顯然不能離去。 不多時,司言便走了進來,他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墨白,兩人四目相對,有暗流涌動。 司言只字不言,只上前,冷冷拉開墨白,便坐到了蘇子衿的床頭。他動作很輕,將蘇子衿的手握在掌心,瞧著她緊緊蹙著眉梢,額角有冷汗冒出,司言心中便有些疼的厲害。 墨白知道,這就是他和司言的差距,他永遠也沒有辦法像現下這般,在蘇子衿最脆弱的時候,握著她的手,默默相陪。 就在墨白恍神之際,躺在榻上的蘇子衿忽然發出一聲悶哼,一時間,眾人的眸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師父!”百里奚瞪大眼睛,錯愕的盯著蘇子衿。 只見她此時雖依舊沒有再發出任何動靜,但她那烏黑的長發,一寸寸的變成銀色,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到片刻就全然白了頭。 她的容色仍然艷麗,可滿頭的白發,卻頓時讓戰王妃捂住了嘴,紅了眼眶。 “正常情況?!陛p衣看了眼百里奚,沉下眸子:“每次寒毒發作,她都會這樣,現下昏迷……已然是最好的狀態?!?/br> 因為昏迷,她受的苦楚也降到了最低,那寒毒蔓延所帶來的鉆心之痛,此時她幾乎感覺不到。 聽著輕衣的話,在場一眾人,皆是有些心酸起來。 喜樂心下一緊,便頓時看向蘇墨,只見蘇墨握緊拳頭,神色之間滿是傷痛。如此一看,喜樂便忍不住想要安慰一番蘇墨,可她的手剛伸出,卻瞧著墨白側顏不再含笑,似乎有心疼的情緒涌現,看著和一旁的司言,很是相像。 眉心微微一跳,喜樂不由暗自吃驚,這假慈悲……不會是對蘇子衿有……意? 如此的想法堪堪冒出,卻聽聞人牙忽然道:“她的寒毒被誘發出來了,咱們現下開始罷!” 說著,他看了眼一側同樣嚴肅而認真的輕衣,兩人對視一眼,便緩緩開始了動作。 一時間,眾人皆是屏息,戰王夫婦在身后,看的眉頭緊皺,兩人儼然是寧愿自己去代替蘇子衿受這番苦楚。 而蘇墨則是一樣,只是喜樂還沒有動作,百里奚那頭卻是將手搭在了蘇墨的肩膀上,氣氛極為沉悶,也極為寂靜,仿佛一根針落到地上,也可以輕易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