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這時候,樓二卻是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身后的暗衛,那暗衛會意,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好半晌,鳳年年和掌柜的從里頭出來,那暗衛便也隨之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稱心如意的買了一支筆,鳳年年便讓人將其收起來,隨后倒是什么都沒說便朝著軟轎而去。 直到鳳年年坐上了軟轎,綠屏才出聲問道:“王妃,咱們現下可還是去錦繡坊?” “去罷?!兵P年年聞言,低聲道:“說好要給王爺做衣裳,總不能夠空手而歸?” 說這話的時候,鳳年年的語氣很是輕柔,即便沒有看到她的臉容,樓二也依舊可以想象,此時鳳年年一定是嬌羞的笑著,眉眼皆是含情。 斂下眸子,樓二便吩咐了一聲起轎。 這時候,他不動聲色的往后退去,直到稍稍遠離了一些轎子,他才凝眸看向方才的暗衛,悄聲道:“方才王妃在里頭做什么?” 毫無疑問,樓二是讓這暗衛透著通風口瞧一瞧鳳年年究竟與那掌柜的說了些什么。在東籬,但凡這類筆墨紙硯的軒樓,都設有多個窗口,保證通風之用,未免東籬潮濕的天氣,將屋子里昂貴的紙質給弄霉了。 聽著樓二的問話,那暗衛便立即道:“屬下只看到王妃在那兒挑著筆,后來又絮絮叨叨與掌柜的說了一些事宜,大抵都是和筆的材質有關?!?/br> 頓了頓,那暗衛便又接著道:“說了好一會兒,王妃才挑定一支筆,隨即走了出去?!?/br> 雖然他不知道那些個關于筆墨的事情,但卻還是大致知道,鳳年年與那掌柜的一直在討論怎樣的筆好,怎樣的墨配著這筆寫出來的字兒好,足足說了好一會兒。 隨著暗衛的聲音落下,樓二便不由皺起了眉梢,心中暗道,莫不是他當真多疑了?心下升起一絲復雜情緒,樓二便又道:“你可是瞧見王妃有拿什么物什與那掌柜的?” “不曾?!卑敌l搖了搖頭,回稟道:“屬下進去的時候,王妃似乎也是剛入到里頭。全程屬下瞧著,沒有任何不妥?!?/br> 鳳年年進去的時候,這暗衛也隨之到了后門處窺探,他輕功極好,不過眨眼,便到了通風口處,而鳳年年那時候也是堪堪進去,舉止之間沒有絲毫異常。 微微頷首,樓二一時間心緒繁雜,不過看了眼前頭的轎子,他便揮了揮手,示意那暗衛留在原處。 很快的,樓二便又跟了上去,而此時,轎子也抵達了錦繡坊。 錦繡坊算是煙京有名的鋪子,但凡貴胄無不喜歡在這里頭買些衣物,故而這里頭,倒是有些不一樣的規矩。 整個錦繡坊分作男繡坊和女繡坊,而因著東籬男女禮教很是嚴苛,但凡女繡坊里頭,不能夠出現男子的身影,便是小廝、侍從,也不能夠入內。所以,這里頭大約也只有婢女一行人會跟著進去。 鳳年年下了軟轎,便看向面前的女繡坊,里頭綢布許多,瞧著極為好看,甚至于好些個官家小姐、夫人,都陸續上了閣樓。 這時候,綠屏忽然出聲,語氣有些興奮道:“王妃,聽說錦繡坊來了個新的繡娘,奴婢見好多人都說,那繡娘做的衣裳很是好看,王妃要不要也去瞧一瞧?” 雖說的出來給王爺買綢緞做衣裳,可若是鳳年年只打算買了綢緞回去,未免有些損失,既是出來,自是最好都逛上一逛,女子素來便是對衣物首飾,有些喜好的緊。 一聽綠屏的話,鳳年年便不由蹙起眉梢,那彎彎的柳葉眉微微下垂,好半晌,她才動搖道:“就稍稍去看一眼罷,左右也是出來了,耽擱不了多長時間?!?/br> 說著,鳳年年便提起裙擺,朝著女繡坊而去。 一見鳳年年的舉動,樓二便狐疑起來,于是,也不遲疑,他便下意識看了眼身后的一個女暗衛,吩咐道:“跟著王妃,莫要讓王妃出事了?!?/br> 雖說是保護的名義,但樓二的意思,便是綠屏也看的出來……不過是監視罷了。 那女暗衛聞言,便拱了拱手,點頭應了一聲。 下一刻,那女暗衛便跟了上去,速度比起綠屏,大抵是要快上許多的。 鳳年年見此,倒是也沒有說話,只依舊緩緩前行,好似當真對那女繡坊的衣物感興趣一般,隨之而去。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女繡坊里頭,在繡娘熱情的招待下,鳳年年便上了閣樓。 因著這兩日煙京有些動蕩的緣故,如今上錦繡坊挑衣物的官家小姐、夫人倒是不多,但三三兩兩,還是有那么一些。 看了眼其中的一套衣物,鳳年年便讓繡娘拿下來與她換了瞧瞧。 那繡娘笑瞇瞇的拿了那衣物與鳳年年直夸鳳年年眼光獨到,隨即鳳年年便含笑著入了內屋。 不多時,她穿著一件淡紫色的長裙,就走了出來。 只是對著銅鏡瞧了瞧,似乎不太滿意一般,又繼而挑了兩件入內。那女暗衛雖一直緊盯著鳳年年,但一時間又不能夠隨之進入換衣物,故而只好在外頭等著。 然而,沒有人知道,當鳳年年第三次入內的時候,里頭卻是多了一個身影。 微微抿唇,鳳年年那波瀾不驚的眸底浮現一抹情緒,只見她勾唇,無聲的張了張嘴:“樓公子……” 眼前白衣蹁躚,宛若春風的男子,不是樓寧玉,又是何人? 看著眼前的鳳年年,樓寧玉眸光不由一頓,秀麗的臉容上有笑意展開,可眸底卻是幽深一片。 這女子,還真是……膽子大??! 似乎是讀懂了樓寧玉的想法,鳳年年不可置否,方才在攝政王府邸前掀開簾子的時候,她其實是看到了樓寧玉的手下了。 蘇子衿與樓寧玉合作的事情,鳳年年心中知道,所以,連帶著樓寧玉的底細,鳳年年也一早便打探清楚了。她如今無法及時通知蘇子衿,卻可以順勢借著樓寧玉告知一二。 故而,她才會突然說要去斐然軒,不為其他,只是為了給樓寧玉的人一個信號,讓他們知道,她即將前往錦繡坊。同時,鳳年年也是故意引了樓二讓人窺探,只有這樣,在前往錦繡坊的路上時,借著樓二與那暗衛交談的時間,讓綠屏刻意表現出勸她入女繡坊的模樣。 “王妃有何指教?”薄唇微動,樓寧玉張嘴,卻依舊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把信給我爹?!兵P年年從帕中抽出信函,遞到了樓寧玉的面前。 樓寧玉聞言,倒是沒有絲毫遲疑,便接過了鳳年年的信。想來,樓霄現下已是全然控制住了鳳年年,否則的話,鳳年年大可讓自己的暗衛代之傳達。 見樓寧玉接過信函,鳳年年點了點頭。 正是時,外頭傳來綠屏的聲音,就聽她問道:“王妃,這衣裳可是穿得?” “略大了點?!兵P年年斂下眸子,依舊宛若尋常一般,語氣柔弱的回道:“你把方才那件湖藍色的拿來給我換下罷?!?/br> “是,王妃?!本G屏聞言,便很快拿了方才鳳年年略顯中意的一件長裙,伸手遞了進去。 鳳年年接過那裙子,便轉而看向樓寧玉,指了指窗口處的位置,無聲道:“已是無事,公子請罷?!?/br> 鳳年年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沉淡漠,只是,一想起方才還柔弱的嗓音,樓寧玉便不由心中一跳,下意識勾起一抹笑來。 微微頷首,樓寧玉一個翻身,便很快消失在了里頭。 不到片刻功夫,鳳年年走了出去,身上穿著湖藍色的長裙,溫婉清麗,很是動人。 那女暗衛倒是不如樓二來的多疑且機敏,見鳳年年前后都很妥當,便也就沒有懷疑什么。 …… …… 那一頭,樓寧玉已然進了茶肆的雅間,神色有些幽深之意。 這時,青石走了進來,稟報道:“公子,信函已是送出去了?!?/br> 這信函一說,自然便是在說鳳年年方才交給樓寧玉的信函了。 “嗯?!秉c了點頭,樓寧玉道:“先前吩咐你的事情,可是查清楚了?” 說著,樓寧玉食指敲了敲桌面,神色淡淡。 前幾日,蘇子衿曾與他說過,鳳年年找過她的事情,那時候樓寧玉便對鳳年年有些好奇,畢竟傳聞中,那女子可是怯懦且愛慕著樓霄的,如今這般輕易的便服毒,這般決絕的要毀了樓霄……這樣的女子,委實有些反復無常的驚人。 畢竟那日四國比試的時候,司言將樓霄射傷,鳳年年哭的傷痛欲絕,完全不似作假,那般深愛著樓霄的女子,怎么會一轉臉就狠心的要殺了樓霄? 于是,他心中存疑,便立即讓青石去打聽了,只不過這幾日事情繁忙,他一時間便忘了問結果,直到今日再一次見到鳳年年……樓寧玉心中,頓時便有怪異的感覺,升了起來。 那日所見的鳳年年,全然與今日的不同,那個抽抽搭搭的女子……完全與今天這個大膽而聰慧的她,截然像是兩個人! “回公子的話,”青石沉聲道:“鳳年年確實如傳聞一般,愛慘了樓霄,聽說先前鳳年年不知為了什么事情,自盡過一次,只是府邸里頭好些人都猜測,想來與樓霄分不開干系?!?/br> 頓了頓,青石便又道:“先前樓霄受傷,鳳年年一直伺候著,滴水不沾,只是,等到樓霄醒來,似乎有些厭煩她,便揮退了她,那一度令她傷心欲絕,好些個王府里的下人都看見了?!?/br> “不對?!睒菍幱聃久?,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鳳年年絕對不是那么簡單?!?/br> 蘇子衿相信了鳳年年,樓寧玉知道,不止是因為鳳年年服毒取信與她,畢竟蘇子衿那般有計較的女子,不會如此輕易相信……所以說,蘇子集一定是知道某些事情,才會如此放心鳳年年。 見樓寧玉凝眉,青石不由撓了撓腦袋,忽然,靈光一閃,青石便道:“對了,公子,關于鳳年年的事情,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樓寧玉手下一頓,便抬眼看向青石,示意他講下去。 青石聞言,便立即道:“屬下先前打探到,鳳年年早年喪母,是由著威虎大將軍鳳展一手帶大,只是,鳳年年五歲的時候,鳳展曾娶過一房繼室,聽說是鳳展的老母親娘家的侄女?!?/br> “可奇怪就奇怪在,兩年后,那繼室忽然便重病暴斃了,而鳳年年也在同一時間,大病了三個月。后來有消息傳出,說是這繼室虐待了鳳年年兩年,因著鳳展和他的兒子鳳非常年不在煙京,那繼室便苛待非常,聽著傳言,好些人都說,是鳳年年殺了那繼室?!?/br> “后來鳳展發現了這般謠言,便處死了幾個嘴碎的奴仆,并且還下了死命令,但凡敢造謠生事的,都殺無赦!隨著鳳年年的病情好轉,這件事便也就淡了去。幾年前東籬惱了災荒,鳳年年還主動施粥百姓,如此下來,眾人便也就不再在意那個謠言了?!?/br> 隨著青石的話音落地,樓寧玉不由凝眉,心中似乎有想法冒出…… 微微一沉吟,樓寧玉才忽然吩咐道:“再過幾日,等鳳展入京……再派些人保護鳳年年罷?!?/br> 心下有些詫異,但青石還是點了點頭,道:“是,公子?!?/br> “對了,”樓寧玉垂眸,問道:“蘇子衿那一頭……可是還好?” 聽說今日一早,蘇子衿駿馬飛馳,入了右相府。后來樓寧玉才知道,那個喚作若水的姑娘,似乎……就要死了。 蘇子衿說過,若水從前死在她的懷中,如今若是這姑娘當真是她的故交,那么會不會就這般殘酷的又一次死在她的眼前? 還有鐘離……一想起鐘離,樓寧玉便不由嘆了口氣,他也是男人,自是看的出來,鐘離對若水有多么在意,因為太過在意,這兩日早朝,鐘離都推拒沒去,即便如此關鍵的時候,他也全權交給了樓寧玉。 想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鐘離都不會振作的起來了。 “屬下不知?!鼻嗍溃骸肮?,可要屬下現下著人去打探?” “不必?!睒菍幱駭[了擺手,蹙眉道:“給他們一些安靜的時光罷?!?/br> 嘆了口氣,樓寧玉沒有再開口說話,他知道,即便打探了他也無法幫上什么,還不如做好自己該做的,至少不會讓他們有后顧之憂。 …… …… 右相府中,蘇子衿絮絮叨叨的說著話,若水就枕著她的大腿,靜靜躺著,時不時應那么一兩聲。 若是有幾句話她沒有回答自己,蘇子衿便會緊張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若水便睡過去了,永遠的睡過去了…… “青絲?!焙冒肷?,若水才睜開眸子,笑道:“你現下可是幸福?” 她仰著臉看她,清澈而疲倦的眸底,仿若有星辰灑下,碎了一地,令人心中惆悵。 “不夠幸福?!睅缀鯖]有猶豫,蘇子衿便彎唇道:“若水,我很貪心?!?/br> 她知道,若水想得到一個答案,只要她說自己幸福了,她便安下心,而人啊,一定安了心,便再沒有什么求生的斗志了。 “那……還是幸福的?!比羲勓?,卻是癡癡笑了起來:“青絲,我其實……有點害怕?!?/br> 她怕死亡,怕疼痛,可偏生,她沒有的選擇,注定了十多歲便要離開這世上,去到另一個未知的世界。 那里,沒有青絲,沒有之蘅,什么都沒有,只有她一個人。也許會孤寂,也許會痛苦,可她無力去反抗。 有那么一瞬間,蘇子衿的心臟抽疼的厲害,一陣又一陣的作痛之感,隨著若水的那句害怕,讓她眼眶再度紅了起來。 好一會兒,蘇子衿才哽咽道:“若水,莫要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