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二皇子倒是有興致,”北姬辰沒有回答,只反問道:“今日怎的有空來找本王?” 這幾日蘇子衿和司言不在煙京,大多比試和宴會,都是由著司隨參與,故而幾日下來,他倒是顯得頗為繁忙。 “不過是想要托付封王一件事罷了?!彼倦S聞言,波瀾不驚道:“不知封王現下可是方便?” 一邊說,司隨一邊便自顧自的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上,神色很是從容。 這樣的司隨,有些隨意而瀟灑,與素日里的拘謹模樣不太相同,只北姬辰看在眼底,卻是不覺哪里奇怪。 點了點頭,北姬辰便揮了揮手,將屋內一眾婢女揮退下去,轉而看向司隨,笑道:“二皇子若是要本王再動用暗影門的人刺殺司言……想來本王恐怕無法做到了?!?/br> 一句話落地,四下寂靜無聲起來。 好半晌,司隨才搖頭笑道:“看來,門主是不打算和本皇子合作下去了?” 這話倒不是威脅,而是司隨的一種猜測。 他與北姬辰合作,其實極為機密,一則是他知道北姬辰身份乃暗影門門主弦樂,二則,兩人當初達成協議,‘互幫互助’。 當年北姬辰要殺北魏的九王爺,便是借助了司隨的手來完成。而司隨那時候與樓寧玉亦是有些牽扯,所以順理成章的利用樓寧玉……或者說,利用司天嬌的手,殺了九王爺。這件事,一直以來都是神不知鬼不覺,便是昭帝,也只當司天嬌為了一己私欲而殺人,從來不知道,真正要殺九王爺的……其實是北姬辰。 當初北魏的孝武帝最是疼寵的兒子,其實有兩個,一個是北姬玉衍的父親,從前北魏的太子,另一個則是九王爺。北姬玉衍失蹤的那幾年,孝武帝其實動了心思讓九王爺登基為帝,這件事極為隱秘,便是孝武帝自己,也掩飾的極好,不讓外人瞧出分毫。畢竟北魏皇子間的爭斗太過厲害,一個不慎就容易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為了泯滅了孝武帝的打算,北姬辰便與司隨達成協議,司隨為他鏟除九王爺,他則幫著司隨盯緊司言……甚至于依著司隨所言,但凡有殺了司言的可能,便立即動手,毋庸遲疑。這也就是為何,北姬辰只在司言落難的時候,才會讓暗影門的人痛下殺手,而其余時候卻顯得很是無所謂的緣故。 “二皇子想多了?!北奔С铰勓?,卻是一笑,溫潤道:“只是司言太過厲害,若是本王再幫襯下去,就是拿了暗影門來玩鬧了?!?/br> 前幾次的時候,但凡暗影門派去殺司言的人,其實全都被司言鏟除了。不過北姬辰倒不是什么沖動的人,不會為了那些死去的手下同司言如何拼命。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如是當真嚴肅的看待此事,必定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如今北姬玉衍正是奪儲的時候,北姬辰便更是不會把暗影門搭在滅司言的頭上,相較于司言……或者說相較于和司隨的約定,他自是更看重北姬玉衍的。 聽著北姬辰的話,司隨倒是沒有說話,只是私心里,他還是希望能夠借助暗影門鏟除司言的。據著先前他自己的猜測與后來的調查,司言是昭帝的兒子這件事,其實已然沒有什么懸念,只是暫時沒有什么確切的證據罷了……可若是司言當真是昭帝的兒子,那么在奪儲的道路上,他顯然是敵不過司言的。不僅因著司言有頭腦、會謀算,而且還因為司言手中兵權太盛,深得昭帝寵愛……如此情況,他幾乎沒有任何勝算! 見司隨沉默下來,北姬辰不由笑了起來,淡淡道:“二皇子是在怕司言搶奪皇位?” 司隨通過北姬辰,讓他調查一些關于司言的事情,其中包括長寧王妃的畫像,那時候北姬辰便知道,司隨懷疑的是什么,故而當下一瞧見司隨思慮,他便立即明白,司隨在想著什么。 “不錯?!彼倦S聞言,倒是沒有否認,只攢出一個笑來,凝眸道:“司言若是不出所料,定是父皇的血脈,依著這些年父皇對他的寵愛,封王以為,這帝王,我們還爭搶的過他嗎?” 司隨的話,可謂是推心置腹的,他知道北姬辰沒有稱王的打算,也知道北姬辰是個通透的性子,所以他在某一方面,也將北姬辰視作可以交談的友人。 “如本王的殿下,也許同樣要陷入這般視角之內?!北奔С铰勓?,搖頭笑道:“但身為局外人,本王以為,司言未必看得上皇位?!?/br> 不是他高看了司言,而是司言當真便是那種秉性。依著這些時日的觀察,北姬辰并不以為,司言會是如司隨一樣渴望皇權的。 北姬辰的話一落地,司隨便不禁詫異起來:“封王這樣相信司言的為人?” 至高無上的權利,誰人不想要?便是司隨自己,也不是為了什么黎民百姓! “不是相信,”北姬辰笑起來,道:“而是可以見得?!?/br> 說著,北姬辰上前,兀自拿了一個杯盞,為司隨添上一杯熱茶,繼續道:“司言若是當真權勢第一,大抵便不會陪著蘇子衿前來東籬了?!?/br> 想要殺司言的人,著實很多,司言帶著蘇子衿來到東籬,無疑便是狼入虎xue,一個不小心,便容易被樓霄或者其他人殺了。 而一個真正心向皇權的人,是惜命的,因為惜命,便不可能這般冒險前來。 “只單單因為這個原因?”司隨有些不敢置信:“司言心中在意蘇子衿,自然不會畏懼這些,更何況,他手下精兵無數,根本不怕樓霄有所舉動?!?/br> 樓霄若是當真算計的了司言,大約便不會如今日這般,陷于萬劫不復之地,就是司隨自己,其實也很難當真陷害到司言。正是因為這般,他才會愈發覺得司言可怕至極! “那二皇子可是記得,蘇子衿是個什么身份?”北姬辰倒是不覺詫異,只邪魅的一勾唇,反問道。 蘇子衿是什么身份?司隨心中微微一凝,立即便有了答案。 早在明白司言就是昭帝血脈的時候,司隨和北姬辰便知道,蘇子衿便是當年的容青。誠然這件事極為不可置信,可往往有些時候,越是難以相信的事情,越是事實。 見司隨眸中有思索之色浮現,北姬辰便接著道:“當年的事情,不出意料便是樓霄一手造成,如今蘇子衿復仇,也是理所應當。只是,依著蘇子衿的性子,你以為她還會對一個心中只有皇權的人在一起?” 蘇子衿的為人,但凡是個聰明人都看的極為清楚,在那等背叛之下,她雖性子瞧著不像從前做容青時那般傲然,骨子里卻還是有著尖銳,這一點,但從她的手段和謀略,便可瞧見。 這樣的一個女子,如何還能夠對心中藏著帝位的人,動心至此?就算北姬辰是蘇子衿,也絕對做不到心無介懷! 畢竟有些傷痛,一輩子也無法磨滅。 這一次,司隨終于是沉靜了下來,他心中顯然也是覺得北姬辰的話沒有錯。即便女子陷入情愛容易失去自我,但在司隨看來,蘇子衿絕對是個例外,至少她不會重蹈覆轍! 如此一想,司隨便一時默然了,而這時,北姬辰卻是緩緩出聲,提點道:“二皇子聰明一世,可莫要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栽了跟頭才是?!?/br> 司隨,無疑是最佳的帝王人選。隱忍、蟄伏,因著有些交情的緣故,北姬辰倒是不想看著他親手毀去自己這些年的努力。 好半晌,司隨都沒有說話,直到北姬辰的這句話出來,司隨才抬眼看向他,眉眼染上了幾分無奈的笑意:“看來我還是沒有封王看的清楚??!” 言下之意,便是他打消了對司言出手的打算了。 北姬辰見此,亦是點頭一笑,淡淡道:“身處巫山,自然看的不太清明,也只有本王這等旁觀者,才能明白其中道理?!?/br> 權勢,有時候才是最讓人迷失心智的存在! …… …… ☆、110將死 翌日一早,北魏封王北姬辰離開煙京,走的極為突然。 只是,樓蘭還在‘重病’之中,自是無法理會,再加之如今煙京一團混亂,全然沒人還有心思再顧著一二。 唯獨驛站里頭,蘇子衿對這消息付之一笑。 北姬辰一心要輔佐雪憶……或者說是北姬玉衍上位,如今正是皇室爭奪厲害的時候,他將北姬昌留在煙京料理四國大會的事情,自己卻是率先回都城,儼然便是存著一番私心。 就在蘇子衿言笑晏晏的時候,司言正是練武歸來,一瞧見蘇子衿笑的像一只小狐貍似得,司言便大踏步上前,輕輕吻了吻她的眉眼,淡聲道:“什么事情,笑的這樣開懷?” 對于司言這般親昵的舉動,蘇子衿倒是不再那么害羞,就見她抿唇,從容道:“方才青煙說北姬辰要回去了,我便笑他是一只老狐貍?!?/br> 北姬辰在蘇子衿心中,可不就是老狐貍嗎?若是北姬辰當真有心皇權,想來北姬玉衍并不是他的對手,畢竟一個常年浸yin朝堂的人,并不是北姬玉衍三兩下便可以擊敗。 司言聞言,不可置否的挑起了眉梢,隨即就見他冷峻的臉容微微一暖,淡淡道:“子衿,方才蘇墨派人來知會你,說是岳父岳母已是啟程來煙京了?!?/br> 對于蘇墨和蘇寧,司言倒是不常稱呼大哥或者小舅子一類,畢竟司言心性也算高傲,蘇墨和蘇寧又小他一歲……所以,也只是在成親那一日,他給他們兩面子,如此一稱呼罷了。蘇墨對此倒是不甚介懷,只蘇寧每每瞧見司言,都要說道兩句,而蘇子衿對此,卻一直都是一笑置之,從未發表過立場。 “看來咱們是要好好挑個路線了,否則與他們撞不上,也叫他們費心白跑了一趟了?!甭犞狙缘脑?,蘇子衿不禁嘆了口氣,神色倒是沒有多么詫異的模樣。 她知道,依著蘇墨的性子,一定會將她中了寒毒的事情告知戰王夫婦,這樣一來,戰王妃鐵定是要坐不住的,故而兩人已然在來的路上這件事,蘇子衿倒是不覺驚訝。 “好,”司言聞言,點了點頭,道:“我已經讓落風去打聽了,想來最遲明日便可以知道他們的具體位置與路線?!?/br> “對了,阿言?!焙鋈幌肫鹗裁?,蘇子衿便又道:“爹和娘親都來了煙京,那戰王府可是有人守著?” “你不必擔憂?!彼狙郧謇涞目☆佉蝗缂韧某领o,回道:“岳父岳母讓蘇寧留在府中守著,一應權利,已是稍稍交代了去?!?/br> 說著,司言便率先起身,大掌落到蘇子衿的腦袋上,輕輕撫了撫,才繼續道:“我先去沐浴一番,你若是餓了,便先用膳,不必等我?!?/br> “我不餓?!碧K子衿搖了搖頭,輕笑道:“等你一起用膳?!?/br> 蘇子衿和司言在一起,其實沒有什么浪漫不浪漫的,而她本身已然不是小姑娘,那種年輕時候興沖沖的感覺,也漸漸淡了去。反而兩人這般脈脈溫情的相處方式,讓蘇子衿深覺舒適,平靜卻不孤寂。 這大抵便是她最喜歡的一種生活,在厭倦了硝煙與仇恨之后,一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好?!彼狙灶h首,淡淡道:“我很快回來?!?/br> 說著,他便徑直走了出去。 只是,司言方離去,就見青茗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怎么了?”蘇子衿微微挑眼,問道:“何事這般焦急?” 青茗雖性子跳脫,卻不是容易這般慌慌張張的人,所以一瞧見她這般,蘇子衿便不由有不安的感覺涌上心頭。 青茗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緊張道:“主子,若水姑娘出事了!” “什么!”蘇子衿驚的站了起來,上前一步,問道:“若水怎么了?” 前兩日若水昏倒,第二日蘇子衿便邀她上門,兩人大抵呆了一整天,第三日原本蘇子衿也是讓若水前來,可若水卻說要適當陪一陪鐘離,便拒絕了蘇子衿。 蘇子衿知道若水對鐘離雖瞧著沒有什么感情,但骨子里到底還是依賴著鐘離的,故而便也沒有勉強。 心中牽掛著若水的事情,蘇子衿今兒個一早便是讓青茗去探探情況,只是,她怎么也沒有料到……竟是這樣的情況。 “主子,若水姑娘昨日便病倒了……不對,應當說前日!”青茗顧不得喘氣,只滿臉的慌亂,繼續道:“我得知她前日從咱們這兒回去,便已然有些不適,一直到今日,完全下不了床了!” 青茗是在屋檐上見過那樣的一幕的,若水躺在榻上,臉色蒼白的可怕,就像……油盡燈枯一般,那模樣委實太過驚人,以至于青茗來不及去問,便匆匆跑了回來。 “備馬!”蘇子衿沉下臉來,壓下心頭的那抹顫栗,道:“去丞相府!” “是,主子!”青煙在一旁,不敢遲疑。 她們都知道,若水在蘇子衿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 …… …… 煙京街頭,有女子素衣白裙,策馬疾馳。 她一路橫沖直撞,卻絲毫沒有撞到任何人,只很快便朝著一個方向而去。身后跟著一群人,皆是個個面容嚴肅,看的沿街的百姓愣愣不知所措,有些人竟是回憶起當年少年將軍容青,記憶中她紅衣張揚,也常這般策馬奔騰! 直到抵達右相府邸,她才停下駿馬,不待眾人說話,她便是一個翻身,徑直下了駿馬,因著太過著急的緣故,她的臉色一時間很是蒼白。 “主子,您慢點!”青煙跟在后頭,不由急道:“莫要還沒瞧見若水姑娘,您就自個病倒了!” 這策馬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蘇子衿。 因著馬車太過溫吞的緣故,她便令人牽了駿馬,直接騎馬而來。好在現下這事兒出的突然,樓霄等人也沒有機會動什么手腳。 青煙和青茗如此想著,蘇子衿那頭卻是沒有回復,她很快敲開了右相府的大門,不待里頭管事問話,便立即走了進去。 那管事見來人是長寧王世子妃,頓時便是不敢阻攔,只在一旁急急躁躁,不知蘇子衿所為何事。 一直到蘇子衿來到若水的院落前,那管事才恍然大悟。 老臉一皺,那管事便勸道:“世子妃,若水姑娘現下生著病,不方便見任何人?!?/br> 自打昨日若水病癥顯露出來,鐘離便極為焦心,他幾乎將整個皇宮的御醫都請了一遍,若水的病卻還是沒有任何起色。于是,鐘離大手一揮,便下了死命令,無論誰來探望,都統統拒絕! 如此一來,管事才這般為難,生怕被鐘離知道,自己少不得要挨罰。 只是,現下的蘇子衿哪里還管的了這么多?尤其是瞧著若水屋外守衛森嚴的模樣,她心中更是‘咯噔’一聲,有恐懼的情緒,驀然爬上心頭。 “本世子妃今日必須見到若水!”蘇子衿淡淡抿唇,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