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節
即便聽著門被關上的聲音,他依舊沒有轉身,而是忽然淡淡出聲,嗓音極為溫和:“聽說百里少主是怕蕭某對百里少主行兇?” 這話,儼然就是方才鬼七告知他的了。 蘇子衿聞言,卻是抿起紅唇,她緩緩上前,神色顯得頗為散漫,只稍稍擺了擺袍角,不請自來的便坐到了桌旁的凳子上,似笑非笑道:“蕭大莊主大概是要體諒一二的,作為百里家唯獨的繼承人,我若是不怕死一點,早便活不到今日了?!?/br> 說著,她兀自抬眼,看向了背對著自己的蕭何。 蕭何聞言,不由笑了起來,下一刻便是見他轉過身來,回道:“看來百里少主還是極為聰慧的?!?/br> 這模棱兩可的話一出來,便是有些暗含殺機的意思,即便他的語氣極為溫和,可卻依舊凌厲異常。 蘇子衿似乎是沒有察覺那狠厲一般,卻見她直直瞧著蕭何,揚唇道:“蕭大莊主也是聰明人,應該是知道……惹怒整個江湖……可不是有趣的事情?!?/br> 此話一出,便是讓蕭何不由瞇了瞇眼睛。 蘇子衿的話,他大抵再清楚不過,方才她大抵是猜到了自己想借著深夜邀她出來這一趟,暗殺于她,只經過方才她那么一鬧,若是他當真動了手……便是意味著他卻是心中存私,由此便是間接證明了,他手中藏了往生丹才會如此迫不及待的對‘百里奚’和‘喬顏’動手。 一旦這般印象落下,整個武林便會開始討伐于他,即便他再怎么強大,也極難與整個武林抗爭。 這便是蘇子衿的計策,更是她如此有恃無恐的憑據! 斂了情緒,蕭何依舊神色溫和,說道:“看來,這件事果然便是你們做的了?!?/br> 蕭何忽然說了那么一句,若是平常人大抵不明白是何意思,可聽在蘇子衿的耳畔里,卻是極為清楚。 只見蘇子衿偏過頭,故作不解道:“蕭大莊主在說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說著,她抬起指尖,緩緩敲了敲桌面,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何事?”蕭何不怒反笑,一字一頓道:“所謂往生丹在飛劍山莊的謠言,難不成你不知道?” 飛劍山莊哪里有什么往生丹,若是真的有,蕭何也不會那般藏著掖著,平白落了把柄在他人的手中。 可這謠言太過兇猛,太過迅速,以至于他才反應過來,一撥接著一撥的武林人士便已然上門來了。 “這個往生丹的事情……”蘇子衿淡淡一笑,回道:“我確實知道,只不過卻是與我無關?!?/br> 說著,蘇子衿故作不解的模樣,挑眼道:“我百里奚何必要做這等子事情,嫁禍給你飛劍山莊?莫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干?” 蘇子衿的語氣,儼然便是一個放肆至極的少年,一絲一毫也與素日的模樣不同,雖說比起真正的百里奚要收斂許多,可到底這副模樣,還是激怒了一直身為前輩,且為人尊重的蕭何。 “好!”蕭何冷笑起來,臉上的笑意不再,只剩下冷淡之意:“好一個百里奚!” 一邊說,蕭何一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朝著蘇子衿的脖頸捏去。 蘇子衿倒是沒有反應,似乎料到了他的舉動一般,只笑吟吟的坐在原處,等著蕭何的手伸到她的脖頸處。 就在即將捏上蘇子衿的脖子時,蕭何忽然便是停了下來,就見他眼底滿是戾氣,有殺意一閃而過。 轉瞬之下,蕭何便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捏了捏拳頭,便冷冷道:“百里少主回去罷,蕭某這里已是無事?!?/br> 此話一落地,蘇子衿便只緩緩起身,一副識相的模樣,臉上的笑意卻是不止:“聽說蕭大莊主要找峨嵋派、長石派的幾位少俠談話,百里奚尊老,便提前將此事告知了他們,還望蕭大莊主見諒?!?/br> 方才她問鬼七蕭何還邀了誰的時候,鬼七說邀了峨嵋派、長石派的幾位少俠……蘇子衿知道鬼七不過是想先哄騙她先前來蕭何的住處以便動手的,只她卻是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青問,青問最是機靈,自是默默的便去同這兩個門派的人說了這件事情。 想來不多時,那兩個門派的弟子便會前來找蕭何…… 說著,蘇子衿裝模作樣的拱了拱手,落在蕭何眼底,竟是十足的挑釁意味。 心下一股火氣冒氣,蕭何卻沒有說話,兀自轉過身去,似乎連多看一眼蘇子衿都要覺得慪人。 蘇子衿見此,倒是不甚介懷,臉上有笑意漫過,她便率先轉身,開了屋子的門后,大踏步離開。 瞧著蘇子衿如此迅速的便出來了,鬼七心下詫異之際,卻還是有怒火升起,只是蘇子衿卻是不搭理她,見她招了在外頭候著的青書等人,便朝著自己的廂房而去。 等到覺察到周圍再沒有其他人后,蘇子衿才緩緩停下身子,臉上的不羈笑意淡了起來。 “主子?!鼻鄷а?,示意道:“現下可是要去東邊的廂房處?” 東邊的廂房處,有司言的留下的記號,想來便是要方便他們尋人所用的。 “自然?!碧K子衿聞言,點了點頭,語氣顯然變成了原來的模樣。只唯獨因為服了暫時的變聲丸的緣故,依舊是有些低沉如少年。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她便知道今夜蕭何定是想誘了她前去,趁機對她下手。所以,等到鬼七當真來了,她便故意問著鬼七,還邀了何人,依著鬼七當時急迫的心態,自是會順著她的話說出兩三個門派,如此一來,蘇子衿便是暗示了青問去通知鬼七口中的那幾個門派的人一盞茶后前去。 而當蘇子衿進了蕭何的屋子時,更是故意在激怒蕭何,大抵這等子自詡‘前輩’的人,總歸最是厭惡飛揚跋扈的少年郎,所以,她才換了一副嘴臉,無聲的挑起了蕭何的怒火。因著惱怒卻又礙于整個武林的勢力,蕭何只好忍下怒火來,不敢殺她。而如此一來,他就會很快將她趕走……只要在那峨嵋派、長石派的幾位少俠來之前蘇子衿便離去,一切事情便是水到渠成了。 她方才故意鬧得人盡皆知,其實便是有著兩個目的,一個是逼得蕭何不敢動手,還有一個則是……她現下出來,除了蕭何的人以外,沒有一個外人瞧見她從蕭何的屋子出來,若是她到了明日還未出現,想來在眾人眼中,必定是蕭何對她下了毒手,屆時便是蕭何如何解釋,也定是解釋不清楚! 心下這般想著,蘇子衿便已然邁開步子,朝著東廂房的院子里走去。 這時候,有守衛的高手忽然出聲,低斥道:“誰!” 低沉的嗓音,夾雜著一股子渾厚的內力。 一聲誰落下,蘇子衿便看了眼青書的方向。與此同時,有暗影緩緩出現,驚起無數暗鴉。 …… …… ☆、96飛劍山莊(下) “誰!”隨著這一冷厲的聲音落下,蘇子衿便看了眼身側的青書,而青書亦是在一瞬間便轉過身去,手下迅速的從袖中取出一個物什。 “誰在這里?”低喝聲再一次響起,不多時便見有三個黑衣青年眸光犀利的朝著蘇子衿的方向走來。 直到瞧見蘇子衿一行人,那三人才停下步子,手中燭火舉起,仔細打量道:“你們是何人?” 這話方一落地,便見青書忽然轉過身,那張清秀的臉容不再,只瞧著蒼老起來,儼然便是鬼七的面孔。 一看見來者是‘鬼七’,那三個黑衣青年便一愣,隨即拱手道:“鬼七管事?!?/br> 青書見此,便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蘇子衿,見蘇子衿朝著他點了點頭,他才沉聲道:“今日這里可有什么異樣?” 低沉的嗓音,完全就好像是鬼七在說話一般,聽得那三個青年都一時間沒有起疑。只是,他們到底不知道,眼前的不是鬼七,而是扮作鬼七的青書。 一早在入這飛劍山莊的時候,蘇子衿便讓青茗連夜做了一張人皮面具,而這張人皮面具,自是按照鬼七的模子來定。 飛劍山莊極為有名,鬼七在這飛劍山莊也算是勞心勞力,這些年蕭何不出面處理的事情,都是鬼七一手包辦,如此一來,鬼七的面容便是眾所皆知,便是蘇子衿沒有見過鬼七的人,也可以輕易拿到鬼七的畫像。 于是,因著心中存著一絲有備無患的嚴瑾心思,蘇子衿便是青茗做了個鬼七的人皮面具,未曾料到,現下便這樣快的用上了。 如今夜色極深,光線昏暗,這些人自是很難分辨出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鬼七。尤其青書的身形和鬼七很是相似,同時再刻意壓低了嗓音,偽裝成鬼七的模樣,自是萬無一失。 這一頭,那為首的青年聞言,便拱手道:“暫無異樣?!?/br> 說著,他抬眼看向蘇子衿的方向,疑惑的問道:“管事,這公子是……” “百里少主?!鼻鄷娌桓纳?,淡淡回道:“莊主讓我帶著百里少主一行人前往東廂房,你們可要將外頭守住了,莫要讓其他人闖進來,壞了莊主的大事?!?/br> 一邊說,青書一邊面色嚴肅,那副認真的樣子,儼然和鬼七一模一樣。 那三個青年聞言,只點了點頭,心下以為這百里少主與莊主是一派的,便沒有多問什么,畢竟他們不過是下屬,莊主的大事,也輪不到他們來過問什么。 “管事和少主這邊請?!睘槭椎那嗄觐h首,微微伸出一只手,恭敬彎腰道。 青書神色不動,蘇子衿見此,亦是笑著點了點頭,全程一群人都表現的極為從容而嚴肅,仿佛當真是領了蕭何的命令一般。 不多時,一群人便來到了東廂房的院子處,青書見此,便大抵吩咐了聲,徑直就讓那幾個青年暫且離去。 一時間,整個院落便只剩下蘇子衿幾個人。 看了眼蘇子衿,青書便將手中的燭盞遞了上去,低聲喚道:“主子?!?/br> 蘇子衿微微頷首,接過了青書遞來的燭盞,便淡淡囑咐道:“這里極有可能存著機關陣法,你們小心一些,跟進我了?!?/br> 說著,蘇子衿便兀自上前,朝著幾個院落逡巡過去。 青書等人見此,便也就一言不發,跟著蘇子衿而去。幾個人離得極為近,似乎生怕蘇子衿遇到什么危險一般,一群人都是緊緊盯著蘇子衿的背影,絲毫沒有敢松懈的意思。 這時,蘇子衿已然注意到了地面的一道劃痕,瞧著那劃痕,蘇子衿便凝眸,將手中燭盞遞到青書手邊,她道:“青書,你先拿著?!?/br> 青書聞言,便立即伸手接過了蘇子衿遞來的燈盞。 這時候,蘇子衿彎下腰,緩緩蹲下身子,朝著那劃痕之處仔仔細細的看去。就見那最左邊廂房的門檻前,有極為細的劃痕,那劃痕瞧著像是由鋒利的兵器造成,卻又意外的,有些力道輕的奇異。 心下有念頭升起,蘇子衿便看向一旁的花盆,她緩緩靠近那處,青書亦是將手中的燈盞緩緩遞了過去。 花盆泥土的邊沿有非常細的一道痕跡,那痕跡幾乎是與劃痕一致,若非仔細看去,很難察覺的了。 伸出手,蘇子衿沒有絲毫猶豫的便搬開了其中有痕跡留存的那一盆花,花盆被移開的時候,儼然可以瞧見里頭存著一顆石頭。 那石頭大約拇指大小,只瞧著那色澤……蘇子衿便頓時明白了怎么回事。 這劃痕,不是什么劍痕刀痕,而是隱藏的陣法!自劃痕處開始,整個范圍之內,便都是身處陣法之中。 不緊不慢的起身,蘇子衿一言不發的走到了另一頭,不待青書說話,她便又從那地方將另外的一盆花搬起,瞧著底下那一模一樣的石子,蘇子衿不禁低聲道:“困龍陣……” 若是她沒有看錯,這儼然便是困龍陣。只這困龍陣她唯獨在書上看過一句提及,卻從未真實的見過。 想了想,蘇子衿便吩咐道:“青書,劍拿來?!?/br> 青書聞言,立即便將自己腰際的劍遞到了蘇子衿的手邊。蘇子衿沉默著接過那利刃,二話不說便徑直將劍拔出,尖利的劍尖劃過地面,拉出‘滋滋滋’的聲音,不多時,便見兩邊石子一動,花盆自動的便移開,露出那幾顆小石頭。 將劍還給青書,蘇子衿便立即起身,朝著最左邊的那個方位而去。只這個時候,地面忽然一震,青書眸光一冷,便朝著蘇子衿而去。 只是,那震動不過是在一瞬間的事兒,下一刻,青書還來不及移動,整個人便墮入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蘇子衿亦是毫無征兆的掉了下去,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還沒落到地面,便是被強勁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以至于她倒是沒有摔個生疼。 心下一愣,她以為抱著自己的是青書,于是抿唇,她便淡淡吩咐道:“青書,把我放下來?!?/br> 隨著她這一聲吩咐的落下,那人亦是將她放下,只是,落下的那一瞬間,她鼻尖忽然傳來淡淡的檀香味道,那令人心安的香氣極為稀薄,可在那一瞬間,蘇子衿便是知道,方才接住她的人……不是青書! 如此一想,蘇子衿便立即打算往后退兩步去,只還沒有等到她動作,便是聽那一頭,男子低聲嘆道:“世子妃,你踩著本國師的腳了?!?/br> 一時間,蘇子衿蹙起眉梢,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兩步。等到她站穩了,才抬眼看向那道身影,凝眸道:“國師大人怎的知道是我?” 一邊說,蘇子衿一邊順著微弱的光芒看去。果不其然,那白衣蹁躚的清俊男子,確實是墨白。 墨白神色似乎不那么愉悅,便見他彎下腰,自顧自的將落在地上的夜明珠撿起,大抵是由于方才要接住蘇子衿,這夜明珠便是掉在了地上。 伸出手從懷中取出帕子,他小心翼翼的捻起夜明珠,仔仔細細的擦拭了起來。頓時,這幅光景有些詭異十足,可墨白神色倒是依舊如此,手下動作亦是緩慢,直到夜明珠擦拭干凈了,他便又將其湊到腳邊,想要瞧一瞧方才被蘇子衿踩了的白靴是否臟了。 蘇子衿盯著墨白,見他一副潔癖到了極致的模樣,心下有些不敢茍同,下一刻,便是見蘇子衿眉眼彎彎,漫不經心道:“國師大人莫要看了,這里頭烏黑一片,國師的衣袍早就染上了煙塵與墨色,何必在意方才本世子妃的那臨門的一腳呢?” 說著,蘇子衿似笑非笑的挑著眉眼,光芒下,美人含笑,紅衣惹眼,看的墨白不由皺眉不展。 瞧著他那副樣子,蘇子衿便有些愉悅,大抵是她的話讓他膈應到了,否則這難得一見的蹙眉,又是為了哪般? 只蘇子衿的想法堪堪冒出,便是見墨白嘆了口氣,將手中帕子丟在地上,說道:“世子妃方才在上頭的聲響,本國師自是聽得清楚,所以方才一見上頭有光線亮起,便下意識的幫襯著伸手搭一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