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宮門前的小事兒,很快便過去了。北姬辰和北姬昌就好像看笑話一般,湊到一旁看看也就算了,而北魏的另外兩個公主,瞧著倒是極為端莊,尤其是經歷過北姬畫的事情之后,這兩人更是不敢造次。 唯獨喜樂離開之前,特意朝著蘇子衿好一陣擠眉弄眼,不知道的人以為她和蘇子衿關系多么要好,但是作為知曉情況的青煙和青茗卻是明白,這喜樂啊,想來又是要討酒喝了,難怪方才那般維護蘇子衿…… 很快的,一行人便朝著皇宮內走去。 然而,與此同時,四方大殿內,卻是滿座觥籌,好不熱鬧。 小皇帝樓蘭坐在上首的位置,原本該是太后相伴一側,如今卻因著太后被囚,只好孤零零的坐在龍椅之上。 他依舊是滿面愁容與怯懦,小小年紀端是少年老成,瞧著底下一群‘他的’臣子,樓蘭更是無所適從,拘謹不已。 順著樓蘭的位置往下順移,便可見樓霄端坐在太師椅上,面前案幾精致而奢華,便只是座位,也與在場眾人,完全不同。相較于樓蘭這個皇帝的默默無言,樓霄則顯得更像天子一些,就見他身側高官貴胄環繞,個個恭敬有加,奉承阿諛,就好像他一個跺腳都能夠驚嚇到一眾的人。 彼時,有太監傳喚的聲音襲來,隨著尖聲的稟報而來的,便是一眾使臣偉岸、筆挺的身姿。 不多時,就見一眾人抬著大小箱子,隨之走到了大殿中央。 “大景朝二皇子、長寧王世子、長寧王世子妃駕到!” “疆南國太子、無塵國師、南音公主到!” “北魏皇朝封王、七皇孫北姬昌、十公主、十一公主到!” 隨著太監傳喚的聲音落地,各國使臣皆是踏入大殿,惹得側目非常。 坐在前側的孟瑤淡笑著抬眸看去,就見昨夜她遇到的那個冷峻男子,如玉而立,他的身邊,有女子姿容艷絕,媚骨楚楚,一顰一笑皆是活色生香,令在場好些個男子驚艷無比。 心中有情緒升起,孟瑤看著蘇子衿,眼底閃過一縷幾不可見的惡意。 孟青絲,時隔三年,我還是見到你了……若是可以,真想……再殺你一次! 那平靜而刺人的目光一現,蘇子衿便下意識的低眉看去,在看見不遠處女子清麗無雙的容貌時,她不禁揚起朱唇,緩緩攢出一個從容而雅致的笑來。 這般笑容,仿佛初次見面一般,疏離而不失禮貌,絲毫沒有恨意森然,看的孟瑤心下一滯,捏著酒杯的五指更是有一瞬間泛了白色。 同一時間,喜樂和蘇墨卻皆是將蘇子衿和孟瑤的神色看在眼底,尤其是蘇墨……心下生出了一絲疑慮。 喜樂卻是撇了撇嘴,也不去看孟瑤,可一看見南音緊緊盯著孟瑤咬牙切齒的模樣,她便忍不住噘嘴偷笑。 這南音倒是極蠢,竟當真以為孟瑤對墨白有意,尤其是現下,墨白也算是站在離司言和蘇子衿畢竟近的一個位置,而孟瑤朝蘇子衿瞧去,就好像是看著墨白一樣,委實有些陰差陽錯的意思。 就在這時,眾人便拱了拱手,紛紛朝著上首的小皇帝樓蘭行了個禮。 樓蘭見此,心下委實緊張的很,于是下意識的,他便看向底下的樓寧玉,見樓寧玉回以一笑,他才好似鼓足了勇氣一般,顫顫巍巍道:“各……各位使臣,遠……遠道而來,不必多禮?!?/br> 說著,他兀自聽了下來,好似在回憶什么一般,好半晌才咽了口唾沫,繼續道:“各位使……使臣,遠道而來,路途辛苦……還,還請就坐?!?/br> 童稚的聲音,仿若背誦一般的寒暄,看的在場朝臣搖頭嘆息,心中只道這小皇帝太過給東籬丟臉,唯獨樓霄全程神色淡淡,儼然早已預料到此事。 只是,這禮節便是如此,各國使臣只是給皇帝行禮,若非如此,他早就代樓蘭出聲了,也免得樓蘭此時丟人現眼! 蘇子衿不著痕跡的看了眼上首的樓蘭,心下有情緒滋生。 樓蘭委實有五分肖像文宣帝,比起樓寧玉的雅致,這孩子更是有股清透的模樣。三年前她見著他的時候,他還是天真爛漫的孩子一個,如今他依舊年紀尚小,卻是被養的怯懦而畏畏縮縮,若是陛下看到……不知會作何感想? 畢竟,當年陛下對樓蘭,也算是疼寵至極。 另一頭,司言和北姬辰等人只是點了點頭,便輾轉將厚禮送上,隨即,也不待樓蘭出聲,他們便被引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就坐。 一時間,氣氛平靜的下來,不再如先前那般太過‘熱鬧’。 樓霄看了眼底下的一眾文武百官以及使臣,便舉杯起身,俊顏染上一抹睥睨與威嚴,沉聲道:“眾所皆知,我東籬乃禮儀之邦,今次三國使臣代表各自國家遠道而來,我東籬特準備此接風宴席,為各位接風洗塵?!?/br> 頓了頓,樓霄逡巡了一下一眾人的神情,才繼續道:“今日歌舞盛宴款待,還望各位盡興,莫要拘禮!” 隨著樓霄的話音落地,便見有娉婷裊娜的歌姬緩緩上前,有人彈奏、有人高歌,還有人舞姿卓越,場面在這一瞬間,也開始活絡了起來。 喜樂兀自喝著小酒,看著表演,倒是有些贊賞東籬這皇宮的御酒,不過心中思索,大抵這酒比起蘇子衿那兒的……還是有些差強人意??! 沒想到自己還未和蘇子衿建下深情厚誼,就先是和她的酒建立下了深情厚誼…… 喜樂兀自這般想著,就見一旁蘇墨湊上前來,問道:“喜樂姑娘,你可是認得那人是誰?” 說著,蘇墨指了指樓寧玉身邊的那個頻頻看向蘇子衿的男子,眉梢微微皺了皺。 “我哪里知道?”喜樂朝蘇墨翻了個白眼,就道:“酥胸啊,你自己問問你家meimei罷?!?/br> 分明蘇子衿就坐在他身邊,這蘇墨不去問蘇子衿偏偏來問她,不就是要撩妹嗎? 蘇墨聞言,不禁一愣,他倒是不知道喜樂誤會了他,只低聲道:“那人總一而再再而三的瞧著我meimei,我若是問了當事人,恐怕子衿要覺得尷尬的?!?/br> 蘇墨也算是心細的一個人,方才發現那男子頻頻看向蘇子衿的時候,他便有些疑惑,只是,他如今要是去問蘇子衿,蘇子衿一定會偏頭去看那人,這樣一來,若是她與那男子四目相對,豈不是徒生尷尬?尤其當蘇子衿發現有一個一直這般盯著她看,定是要不舒服的,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蘇墨的話音一落地,喜樂便頓時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只是,現在蘇子衿尷尬不尷尬她不知道,但是喜樂自己,卻是著實尷尬了,摸了摸鼻子,喜樂便道:“咳,酥胸……蘇兄,我倒是真不知道那人是誰,不然我幫你問問假慈悲……啊呸,墨白?” 對于自己誤會蘇墨的這件事,喜樂這個耿直的姑娘還是倍感歉疚的,畢竟她如此懷疑,儼然是堪比懷疑一個人的人品……人家蘇墨把她當哥們,她卻誤以為蘇墨要撩撥她……委實太過分了! 蘇墨沒有注意到喜樂的歉疚,只點了點頭,便鄭重道:“多謝喜樂姑娘?!?/br> 只是,蘇墨到底是低估了蘇子衿,早在他問喜樂的時候,蘇子衿便注意到了,故而,不待喜樂開口,蘇子衿便率先道:“大哥,那人是東籬的右相鐘離?!?/br> 右相鐘離,面若玉冠,眼若星辰,二十歲出頭,卻端是心性沉穩。聽說是百年一遇的奇才,當年文宣帝對鐘離贊賞有加,不過也是難怪,能夠與樓霄和孟瑤分庭對抗的人,又豈是等閑之輩? 不過,她當年多數在外朝,而鐘離則一直在內朝為官,自是很少見到彼此,以至于連帶著情分,也并不深厚。 蘇子衿的話一出,蘇墨便有些詫異,倒是沒有想到,自己說的如此細聲,蘇子衿竟還是聽到了。 想了想,蘇墨只嘆了口氣,便問道:“meimei可是方才瞧見了?” 瞧見什么,自然是瞧見鐘離頻頻往她的方向看來。 蘇子衿聞言,艷絕楚楚的臉容浮現一抹笑意來,回道:“看見了,不過許是人家右相好奇罷?!?/br> 對于鐘離的審視,蘇子衿自是只能解釋為好奇,畢竟在她想來,樓寧玉不是傻子,即便他如今與鐘離站在一條繩上,卻不會傻到將她就是容青的這件事告訴鐘離。 蘇墨聞言,倒是不可置否,只心下還是狐疑的緊,便也就沒有說話。 而蘇子衿堪堪斂了眸子,就見身側司言清冷冷問道:“你與他熟識?” 這個他,自然便是說鐘離了。 “不熟識?!碧K子衿搖了搖頭,低聲回道:“我是武官、他是文官,沒有什么政見相悖的爭論,故而接觸的便也就很少?!?/br> 司言垂眸,好半天才沉吟道:“那他可能是被你的美色所迷了?!?/br> 說這話的時候,司言倒是顯得極為認真,可卻是聽得蘇子衿哭笑不得??戳搜鬯狙?,蘇子衿便正色道:“阿言,不是誰都喜歡美人兒的,我只聽說,這右相好似是個斷袖?!?/br> 蘇子衿說的煞有介事,而司言一聽,也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點了點頭。 而與此同時,另一頭的鐘離自是不知道,自己這‘斷袖’之說,已然被傳的沸沸揚揚,便是司言,也下意識的認為,他就是斷袖之人。 挑眼看向樓寧玉,鐘離便道:“你可是覺得那長寧王世子妃極為眼熟?” 倒不是說什么美人不美人的,只是沒來由的鐘離便覺得自己好似見過那女子……可他所見過相識的所有女子中,確確實實沒有這般性子的一個。 心下疑惑,鐘離臉上的不解倒是露了幾分出來,看在樓寧玉眼底,卻是有些驚詫的。只是,樓寧玉卻是不動聲色,他緩緩一笑,就風輕云淡道:“我自是眼熟,畢竟在大景,我待了好些年?!?/br> 樓寧玉的話,有些模糊的緊,聽得鐘離不由勾唇,繼續問道:“聽說她是堪堪才回到大景的?” “不錯?!睒菍幱癫豢芍梅?,微微頷首,笑道:“這蘇子衿啊,倒是神秘。不過你大概知道,她與樓霄有些不和?!?/br> 鐘離懷疑什么,樓寧玉哪里不知道?畢竟他能夠回到大景,說到底也是多虧了蘇子衿和司言對陶行天的算計,只是這般事情,無論放在誰的身上,都要好奇的……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幫襯,除非有聯系! “我與她有過協議……”說著,樓寧玉淡淡看了眼鐘離,似是而非道:“聯手扳倒樓霄?!?/br> 樓寧玉的話落入鐘離的耳里,令他不禁沉吟下來,誠然,蘇子衿要樓霄的命,樓寧玉要皇位,而皇位的阻撓,無疑便是樓霄,所以說,只要除去樓霄,一切都不是問題。 “三爺心中有數便是?!辩婋x也沒有多問,只笑了笑,道:“三爺要謀奪的東西,本相會幫襯,至于其他的,只要不阻礙,本相都不會過問?!?/br> 樓寧玉究竟是不是真的皇子,鐘離自然心中有數,正因為知道真相,他才會如此快的便妥協了樓寧玉,畢竟他自己無心皇位,可文宣帝待他不薄,若是讓這江山社稷落到佞臣之手,他也是不忍的,故而,這唯獨的選擇,他沒有理由拒絕。 聽著鐘離的話,樓寧玉心下暗自贊嘆,大抵這鐘離太過聰明,但凡聰明之人,都知道把握一個度,而鐘離的舉動,無疑就是在把握這個度。 點了點頭,樓寧玉卻是緩緩看向上首的樓霄,只是,堪堪朝上首看去,他便瞧見,歌舞聲中,百官皆是沉醉其中,唯獨一個人,兀自舉杯,正不動聲色的朝著蘇子衿的方向而去。 瞳孔微微一縮,樓寧玉便聽到自己身側的鐘離低聲道:“孟瑤?!?/br> 這一聲孟瑤,含著三分忌憚,七分詫異,顯然對孟瑤突然走向蘇子衿等人的舉動,有些不明所以。 在東籬確實是有宴席不必拘泥的規矩,就好像鐘離,若是他興致來了,便是可以隨意走到某處,與在場大臣、甚至是各國使臣結交攀談,只要他走向的地方不是龍椅前,就只是尋常。 這一點,大抵也是由于東籬的夜宴獨具特色的緣故,基本上在東籬,整個夜宴都是歌舞升平的,偶有貴女愿意自請上前表演,但多數時候,都是歌舞持續一整個晚上,除了開始和結束,基本上皇帝不作講話,而宴請的臣子和賓客,可選擇兀自沉浸其中還是相互結交。 只是,孟瑤此人,可慣常不是會四處游走結交的,歷來如此多的宴席中,她唯獨有一次是走出自己的位置的,而那一次,便是六年前,她于各國使臣面前,一展才華,至此被文宣帝封了女史,再后來才開始平步青云! 然而,這一次,她又是想刷什么花招? ------題外話------ 司言:我就是沒有理由的厭棄墨白,尤其是他將視線落到子衿身上的時候。 吃瓜群眾:excuseme,如果沒有聽錯的話,其實重點是當他將視線落到子衿身上…… ☆、81交鋒(下) 歌舞升平,一片喧嘩。 孟瑤在眾人的注視下,一步一步朝著蘇子衿和司言的方向,走了過來。 直至走到司言面前的時候,她才停下步子,手中酒杯執起,清雅一笑,道:“素聞大景長寧王世子妃風姿卓越,美如妖姬,本相一直想著能否見上一面,恰巧今次有幸一見,還真是本相的榮幸?!?/br> 說著,她舉起酒杯,平靜的笑著,似乎等著蘇子衿舉杯與她對碰。 如今這般多人瞧著,若是蘇子衿不為所動,未免落了個沒有禮教的名聲,尤其孟瑤此番過來,更是一副滿是真摯的模樣,叫人瞧著便是尤為順眼的。 只是,蘇子衿見此,卻是莞爾一笑,那雙幽深的桃花眸子仿若染了幾分妖媚的色澤一般,就聽她眉眼彎彎道:“這杯酒,看來子衿是沒法與左相對飲了?!?/br> 一邊說,蘇子衿還一邊伸出素手,指了指面前的青銅酒壺,歉然道:“子衿素來身子骨不濟,不宜沾酒?!?/br> 此話一出,便聽一旁的喜樂奚落道:“哎呦喂,還說一直想見呢,沒想到一直想見就是連人家不能喝酒也不知道???嘖嘖?!?/br> 喜樂的話委實有些不留情面,更何況當著如此文武百官的面這般嘲諷,顯然就是在落孟瑤的面子。 她的話一出,就聽孟瑤身后的心蕊低聲呵斥道:“大膽,丞相大人也是你能夠不敬的嗎!” 喜樂瞧著極為面生,雖說她如今坐在疆南的位置上,但依著方才眾人進來的稟報來看,這喜樂并不是疆南的皇室,更勿提有什么尊貴身份了。 聽著心蕊的這一聲呵斥,一旁的蘇子衿倒是難得的維護了起來:“素來聽聞東籬左相仁善溫婉,卻是不想,連一個奴婢也敢當眾斥責貴客了,看來左相大人委實有些太好相與了點,莫要等著日后,這奴婢爬到左相大人的頭上……屆時,可是要鬧大笑話的?!?/br> 一字一頓,皆是嘲諷與奚落,可偏生蘇子衿說起來,頭頭是道,好似極有道理一般,再加上她神色溫軟,容顏極艷,竟是絲毫不顯刻薄之意。 孟瑤聞言,手中捏著的酒杯不由一頓,只仔細看去,她的臉色依舊極為平靜,便是一個皺眉的動作,也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