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百里奚?”墨白挑眉,不禁笑道:“郡主,難道本國師就不能夠自愿來尋郡主么?還是說本國師就不能擔憂郡主的安危了?” “哦?”蘇子衿莞爾一笑,灼灼的眉眼在明燈下,顯得異常好看:“國師的為人,子衿雖不愿了解,但到底還是知道一二的?!?/br> 蘇子衿的話音一落地,墨白便不由抿唇一笑,他看起來光芒萬丈,不染纖塵:“郡主以為,本國師有哪般的為人?” 蘇子衿聞言,有些不以為意,只從容笑起來:“尋常的為人罷了?!?/br> 蘇子衿的這句話,委實有些褒貶不知,聽的墨白不禁微微一愣,心中有奇怪的感覺涌起。 素來悲憫的眸光落在蘇子衿的臉上,墨白不知在想著什么,好半晌沒有出聲。 蘇子衿抿唇,心下知道墨白不懂她的意思,不過她本就是故意說的模棱兩可,讓人品不出味道,畢竟她和墨白,不需要深情厚誼。 “你在耍我?”見蘇子衿笑容深邃,墨白蹙眉,便立即問道。 “沒有?!碧K子衿搖頭,一副認真的模樣,讓人挑不出錯來:“子衿為何要耍國師?” 瞧著蘇子衿那笑吟吟的模樣,可意外的含著七分認真,墨白一時間摸不透她的想法。 好一會兒,墨白才出聲,說道:“是太子,是他讓我來尋郡主的?!?/br> “南洛?”蘇子衿聽到墨白的話,不禁詫異起來,一時間沒有去深究墨白的突然轉移話題。 只是,一想起南洛,蘇子衿便有些想不通。南洛為何會央著墨白來尋她?這件事聽起來實在奇怪的很。 畢竟蘇子衿記得,她和南洛,其實沒有什么交情。 墨白道:“郡主如此通透的人兒,難道不知道太子對郡主存著什么心思?” 他的話一問出來,蘇子衿的眸底便不覺閃過不解之色。 南洛不過十四五歲,怎么可能對她有意?更何況,她們之間的交集,也不過寥寥數次罷了,南洛如何會對她起什么心思? 越想,蘇子衿便越是覺得不可置信…… ☆、60不過尋常人 回過神來,蘇子衿抿起唇角,淡淡一笑,道:“國師大約是誤會了什么,子衿與太子南洛,絲毫沒有干系?!?/br> 說這話的時候,她神色極為坦蕩,好似清風明月一般,一瞬間,墨白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大抵是在說,無論南洛對她存著怎么樣的心思,她都勢必不會回應南洛,甚至于……她極有可能,親自讓南洛消了這份心思。 看著眼前這個如此坦蕩而果決的蘇子衿,墨白一時間倒是不由欣賞起了她的為人。 但凡女子,皆是喜歡追逐之人無數環繞,以此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可蘇子衿卻是有些不同的很,基本上他一提及,她便立即下了決定,這樣的心思,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想了想,他便朝著四周逡巡了一圈,一邊觀察,墨白還一邊問道:“郡主為何不讓百里奚知道?亦或者換句話來說,郡主其實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郡主被樓霄所劫?” 他們都是聰明人,有時候聰明人之間談話,遮遮掩掩反倒顯得無趣。 蘇子衿先前說不要告訴百里奚,不就是意味著,在這件事情上,她有著自己的計較? “我相信阿言?!碧K子衿聞言,卻是不假思索,只笑吟吟的說著。 司言的能力,她一直都是相信的,這一次她被擄,想來司言定然要心急如焚的,可即便如此,蘇子衿也知道,司言一定會冷靜下來,分析狀況,從而找到她。 畢竟她都想得到此事與樓霄有關,那么司言,定是也同樣明白其中的算計。 看著蘇子衿在提及司言的時候,桃花眸底閃過少見的柔情,墨白不禁心中微頓,有一抹奇異的感覺冒了出來。 他明白蘇子衿為何要阻止,因為她怕的是,依著百里奚或者南洛的沖動性子,指不定會破壞司言原有的計劃。 可蘇子衿對司言的信任……或者說是篤定,著實太甚,以至于這般模樣的她,瞧著竟是璀璨而奪目,堪比星辰耀眼,令人不禁便為之恍惚。 就在墨白思索之際,只見蘇子衿微微一笑,她朱唇彎起,也不去問墨白應下與否,只話鋒一轉,便道:“先前給你的藥,可是用了?” “用了?!蹦c了點頭,心下以為蘇子衿是在關心他的傷勢,不覺有些奇怪。 可到底,這份驚奇,并不影響他的心情,甚至于,他心中有幾不可見的愉悅升起,稀薄的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那就好?!碧K子衿露出一抹笑來,可那笑容極為雅致,含著三分溫軟,七分神秘,看的墨白不禁一愣,瞳眸便微微縮了縮。 “那藥里有毒?”下一刻,墨白便脫口問道。 雖然是疑問的話,可瞧著蘇子衿那淡淡的模樣,墨白立即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出錯。 蘇子衿,竟是算計了他! “為何?”強壓下心頭的不快,墨白看向蘇子衿,眼底不再溫和,反倒是有冷色浮現:“離去前,我已然按照約定,將無影水留給了你。為何你還要算計于我?” 平白無故被算計,墨白再怎么心性好,也無法做到冷靜自持。尤其看著蘇子衿那不動聲色的溫軟模樣,他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見墨白不悅,蘇子衿卻是絲毫沒有反應,她微微彎了彎唇角,溫柔笑道:“因為我還要一樣東西?!?/br> 她要的,自然便是回魂丹了?;蛟S這算計有些不仗義,但她蘇子衿本就是個在懸崖邊上的垂死之人,又何必在乎正義與否? 那等子道義磊落,現下對于求生的她來說,不過是束縛罷了,掙脫了又何妨? “什么東西值得郡主這樣做?”墨白蹙起眉梢,冷淡道:“我說過,郡主也算是對我有救命之恩,倘若郡主要什么,為何不直接與我說?難道在郡主心中,情愛就一定比得上恩情不成?” 蘇子衿的行徑,讓墨白深覺惱火,不僅是對蘇子衿的,更是對他自己的。分明知道蘇子衿性子陰詭狡詐,他卻想也沒想,便用了蘇子衿遞來的傷藥,若是放在從前,他絕對不會這般簡單的就上了蘇子衿的當! 只是,他不懂,為何蘇子衿對司言就可以做到這般坦誠而不存算計,如此信任卻兩不相疑,倒是對于他所說的恩情之言,視若無睹? 心中這般想著,墨白臉上卻是依舊冷冷,看的蘇子衿下意識的便莞爾笑起來,眉眼動人至極。 她說:“墨白,你不是司言?!?/br> 這個世界上,大抵只有司言,她才會直接而率性的說出,自己所求是何。因為她知道也感受的到,司言是這樣的歡喜她,歡喜到,只要她要,只要他有,便傾盡所有,絲毫不會吝嗇?;蛘哒f,甚至于哪怕他沒有,他也會為她奪來。 而墨白卻是不同,且不說他本就是狡詐之人,不可取信,便就算他老實巴交,蘇子衿也不可能信任于他。 他們之間,從來不會成為朋友。要么為敵,算計攻心。要么陌生以待,只講利益。 蘇子衿的笑,有一絲嘲諷,好似在笑話他的不清醒一般,頓時便澆滅了墨白心中熊熊的烈火。 是了,他竟是忘記了,蘇子衿這樣的女子,如何能夠與之相交?他卻是這般糊涂,想要與司言站在同一水平之上。 理智輕易的便被拉了回來,斂下眸底的冷色,墨白微微嗤笑一聲,挑眉道:“郡主以為,自己說下毒了,就當真下毒了不成?用藥之前,我可是檢查過得?!?/br> 話雖這樣說,但其實也只有墨白自己知道,他其實是在詐蘇子衿,畢竟按照尋常情況,他一定會去檢查傷藥,確認沒有問題之后,他才會真的去用。只是他一時間忘記了,蘇子衿顯然也不是愚蠢的人,她既然敢給這傷藥,必然便是意味著,不怕他檢查。 “國師自然是檢查不出來?!碧K子衿緩緩攢出一個笑來,神色從容的回答道:“因為那毒,乃無色無味無從查驗,任憑國師如何檢查,也絲毫不可能檢查出來,除非國師是燕夙那個水準的神醫,否則便只有這般結果?!?/br> 說著。蘇子衿不緊不慢的起身,她走向墨白,伸手觸了觸墨白的胳膊,發現如自己所想的一般是虛無的存在后,才繼續漫不經心的笑道:“前幾日輕衣和燕夙時常湊在一處,為的,就是研制最新的毒藥。而有趣的是,這毒藥剛剛制成,我便恰巧向他討要,于是,那毒尚且沒有起名字,便用在了你的身上?!?/br> 蘇子衿笑的如沐春風,艷絕楚楚,可看在墨白的眼底卻是宛若惡魔,令人生厭。 他想,他是這樣的厭惡蘇子衿。就連她方才試圖觸碰到的虛無,都令他忍不住顫栗。 深吸一口氣,墨白才凝眸道:“蘇子衿,你以為我就這樣好算計么?” 沒有去過問蘇子衿下的什么毒,也沒有打聽這毒會帶來的后果,墨白神色平靜,眼底卻是有冷笑之意掠過。 墨門之人,不乏醫術精湛之輩,只要他一聲令下,自是有人請愿,為他解毒! 見墨白沒有問毒藥的事情,蘇子衿不禁挑眉,微微笑起來:“國師若是想找墨門的人解毒,大約是趕不上了。且不說這毒藥是最新研制的,需要好一陣子找到解藥,便是這毒的發作,也由不得國師折騰?!?/br> 說著,不待墨白反應,蘇子衿便接著說道:“子衿要墨家的回魂丹,只要國師奉上那東西,子衿便親手將解藥給國師。否則,十日之內……不對,應該是說七日之內,國師必定死的悄無聲息?!?/br> 墨白大概是三日前便用了藥,也就是說,他僅僅剩下的時間,只是七天。 墨白聞言,不禁冷笑一聲,面容依舊淡淡,道:“蘇子衿,我若是當真出了事情,難道你不怕惹怒了墨門?” 他是墨門的命定鉅子,雖然蘇子衿并不知道,但墨白以為,憑借她的通透,應當是猜得到,他在墨門的身份,絕對不低。否則,蘇子衿也不會找準了他,討要回魂丹。 若是他當真出了事情,墨門的人也絕對不會放過她! “這個倒是無妨?!碧K子衿微微一笑,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國師不必cao心,左右等國師死了,我總有辦法應付,只是不知道那時候,國師是否還看得到?” 她說的極為從容,好似應付墨門是件簡單至極的事情一般,看的墨白深覺懷疑。 若是蘇子衿的話……是否就當真可以瞞過墨門的眼睛? 這個問題一冒出來,墨白心中,便頓時有了答案。 其他人或許不可以,但是蘇子衿……絕對有可能! 微微瞇了瞇眼睛,墨白眼底劃過一抹危險:“看來,你是早有打算了?!?/br> 蘇子衿的心思,果然陰險而詭詐,便是墨白一向自詡頗有計較,此刻都不由嘆服蘇子衿玩弄人心的手段。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她從一開始便給他一種只想要得到無影水的假象,以至于他根本猜不到,原來蘇子衿要的,不止無影水!一旦他陷入蘇子衿編織假象之中,再想察覺真相,就非常難了。也就是因為這般,他才防不設防,驀然便掉入了陷阱之中! 見墨白眼底有一絲逆反的意味浮現,蘇子衿不禁淡淡一笑。 她走到桌邊,素手捻起一顆黑子,緩緩說道:“看來,國師是想用樓霄劫持的事情,來威脅子衿了?!?/br> 蘇子衿說的極為篤定,尤其看在墨白的眼中,便更是分外刺眼??杉幢闳绱?,他也不得不承認,蘇子衿所說的,絲毫不差。 他心中,著實想著用那件事威脅蘇子衿,畢竟生平他極少被人這般算計,如今蘇子衿想要將他拿捏在手心,他又如何能夠讓她輕易如愿? “若我說是,”墨白勾起一抹笑來,素來俊逸縹緲的臉容,有不羈之色竄起:“你又待如何?” 倘若蘇子衿要認定他出爾反爾,不夠君子,他倒是也可以認下,畢竟比起蘇子衿的手段,他這也不算上不得臺面。 蘇子衿聞言,不僅沒有生氣,反而低聲一笑,嫵媚的臉容染上一絲瑰麗:“人人都說疆南國師出塵若仙,通透而具有慧根,可今日子衿瞧著,卻不過是尋常人罷了,到底傳言當不得真?!?/br> 這是第二次,蘇子衿說他是尋常人,第一次她說的褒貶不辨,而這一次,墨白卻是明白的透徹。 蘇子衿是在說他愚鈍,在說他不似傳言那般聰明……甚至于,她其實就是在嘲諷他! 有那么一瞬間,墨白心底有惱羞之意就要涌出來,然而,在那一瞬間,他忽然的便有些頓悟了。 蘇子衿如今,又是在攻心,她一言一行,皆是在引誘他自亂陣腳,引誘他失去理智,她大概要的,便是他在不知不覺中,被她牽著鼻子走。 眸底閃過深意,墨白看著蘇子衿,扯出一個冷淡的笑來:“郡主可真是好手段,好心性啊,想來即便我想攪亂這場風云,也無法左右風向了?!?/br> 若是他真的與南洛說蘇子衿被樓霄所劫,那么依著南洛那沖動的性子和瘋狂的行事作風,一定會搞得人仰馬翻,屆時不僅要與樓霄結下仇怨,而且還絲毫找不到蘇子衿被關的處所……說到底,就算墨白想要涉足,也絲毫起不到作用,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在自尋煩惱罷了。而蘇子衿,她自是有辦法逃出生天,畢竟依著她現下的模樣,墨白已然說不準,她方才說自己不知道這是何處,究竟是真是假了。 蘇子衿聞言,只彎了彎唇角,笑瞇瞇道:“所以,國師大人的意思,是交出回魂丹呢,還是……寧愿命喪?” 沒有人知道,傳說中在墨門的回魂丹,究竟是不是真的,所以她一開始便故作一副知道回魂丹在墨門的模樣。若是尋常時候,墨白絕對會發現并及時規避了去。所以,她一次性挖了一個又一個的陷阱,為的,就是讓墨白落入圈套,無暇顧及。 從開始不悅的那一刻,墨白便陷入了這個圈套,他因她下毒而不悅,因不悅而頓生反抗之意,因想要反抗,而最終被她所蒙蔽,到了最后,當他發現他的應對無效,就不會再打著反抗的心思。就好像被馴服的狗兒一般,全然不知自己為何如此。 而她要的,就是墨白服輸,只有這樣,她才能夠放心的去籌劃這一切,放心的將解藥與墨白。 算計一事,大抵是誰先看不清形式,誰先情緒波動,誰就是那個被坑害的對象。 而在墨白的言語之中,顯然便是意味著,墨門確實有回魂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