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這便不需要你來cao心了!”陶皇后不屑去看她,只是冷笑著,轉過頭去。 “既然如此,”司天嬌五指掐入掌心,有恨意森然,卻生生被她忍住了。冷冷勾唇,她高傲道:“不妨皇后娘娘給本公主解一個解惑?” “你想問本宮為何對你這樣?”陶皇后不屑輕哼,眸光卻是不去看司天嬌。 只是,她的態度卻是激怒了司天嬌,原本司天嬌在樓寧玉那里便不太歡愉,路過的時候又在懿貴妃那兒受了嘲諷,如今在陶皇后這里竟是還被這樣對待…… 臉上浮現一絲扭曲的怒意,只見司天嬌上前,一把扯開陶皇后身上的大氅,她狠狠將那大氅扔在地上,語氣極為嘲諷:“都不是皇后了,還披這樣好的大氅做什么?無端便讓人瞧著惡心!” “司天嬌!”陶皇后臉上怒容閃過,她轉過身來,陰毒的瞧著司天嬌,說出來的話極為誅心:“本宮就是瞧不上你!” “是嗎?”司天嬌不怒反笑,她一步踏在那雪白的大氅上,仿佛腳下是陶皇后一般,狠狠的碾壓著,斜眼挑釁道:“那正好,本公主也瞧不上你!” 司天嬌的行為,讓陶皇后眼底的光芒逐漸碎裂開來,她盯著被司天嬌踩得滿是腳印的大氅,忽然便一巴掌甩了過去。 只聽‘啪’一聲,司天嬌捂著臉頰,眼底掀起狂怒來。 “你憑什么打本公主?”司天嬌上前一步扯住陶皇后的頭發,狠狠拽去:“不過是卑賤的身份,一個被廢棄的賤人,你也敢動本公主!” 說著,司天嬌手下的動作也越發狠了幾分,她幾乎就要將陶皇后的頭發扯落,失去理智的時候,甚至是忘記了,眼前這人是她的母親。 陶皇后自然是不甘示弱,只是,她到底年紀頗長司天嬌許多,氣力和靈活度也沒有司天嬌來的大,不過片刻,她便被司天嬌拽倒在地。 然而,司天嬌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她幾乎是發了瘋似得,拼命的揮著巴掌朝陶皇后狠狠的打過去。 “知道本宮為何看不上你嗎?”眼見著這一巴掌便要落下來了,陶皇后忽然猙獰一笑,她道:“因為你就是個瘋子,冷血無情的瘋子!” 披頭散發的臉上,隱約可見一雙滿是惡毒的眸子,那樣的眸光,看的司天嬌下意識的便往后退了一步,手下也是跟著松開了。 陶皇后見此,立即便起身,她慢條斯理的整理了頭發,一字一句道:“你九歲那年,和衛兒在祁山發生的事情……你不會忘記那一次罷?” 她看向她,眼底有厭惡之色劃過。 陶皇后的話一落地,司天嬌臉上便浮現震驚。九歲那年的事情,她記得。只是,那件事……竟是被母后知道了?分明那個宮女死了??! 陶皇后冷笑一聲,繼續道:“對親弟弟也下得了狠手,你以為,本宮還敢指望你對本宮有什么母女之情?” 在那件事發生之前,司天嬌與司衛一直還是關系不錯的姐弟,便是陶皇后,也不曾厭棄司天嬌。 司天嬌九歲的時候,司衛還只是七歲的男孩,比起司衛的不懂事,司天嬌顯然是要成熟許多。那一次,是在祁山發生的事情。 狩獵之前的幾日,司衛發了一場高燒,后來只是堪堪好一點,司衛便嚷嚷著要去祁山。陶皇后心下不放心,但又拗不過司衛,便應允了。臨走之前,她還吩咐司天嬌好好照顧他,另外還找了個貼心的宮女隨身伺候。 只是,司衛他們走的第二天,陶皇后心下又極為不放心,于是她便偷偷的上了祁山,為了不引起注意,她那次做的極為謹慎。只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卻看到了令自己心碎的一幕。 不過九歲的司天嬌,將自己昏迷的幼弟拖向野獸籠去,那時候籠子里有一只十分雄壯又饑餓的獅子被鐵鏈拴著,便是陶皇后自己看見了,也心底發憷。 那一刻,陶皇后簡直心中驚懼不已。正打算沖出去的時候,先前派去伺候的宮女從另一頭沖了過來,直接便把司衛抱過去,不想,司天嬌似乎是害怕宮女泄露這件事,便將那宮女一推,直直的便推進了籠子內。 好在那宮女在進去之前,松開了抱著司衛的手,這才導致司衛只受點皮外傷,并沒有危機生命。 一瞬間,雄獅撲了過去,張嘴便將那宮女一口撕開,頓時鮮血淋漓。然而,司天嬌那稚嫩的臉上,卻露出一抹松了口氣的陰鷙笑容,看的陶皇后心驚不已。 司衛似乎被摔疼了一般,迷迷糊糊便醒了過來,隨之的便有宮婢太監急沖沖跑了過來,陶皇后至今還記得,在其他人都過來的時候,司天嬌的臉上卻浮現一絲遺憾的神色,只轉瞬,她便故作害怕的哭起來,將所有罪名都推到了那婢女身上。 那樣的殘忍、偽善、冷血,看的陶皇后內心發冷。從那以后,她便再也不讓司衛接近司天嬌,并同時也不再親近司天嬌,漸漸的,司衛在她的教導下,開始厭惡這個皇姐,而陶皇后自己,也愈發的不喜司天嬌。 大約從那一日開始,她心中的女兒就已經死了,現在這個司天嬌,只是被附身的妖魔罷了! “原來如此!”司天嬌愣了半晌,忽然便瞇著眼睛笑起來。原來是被她看到了啊,那時候她年紀還小,做事不穩妥,若是放在現在,司天嬌想,她一定不會這般魯莽,一定做得完美無缺! 低低一笑,司天嬌陰測測開口:“你以為我為什么那樣做?一切都是你的錯!” 她從小便知道母后不愛自己,所以她努力裝作很乖、很懂事的樣子,就是為了博得她的關注。而后來,她確實疼了自己一些時日。 只是,在司衛出生以后,她所有的愛,都放在了司衛的身上,無論司衛犯了什么錯,她都推在她的身上,無論自己再怎么討好,只要司衛一句話,她便將所有目光都落在司衛的身上,何其諷刺??! 明明她那么努力,那么渴望! 所以,那一次,她忍不住了,她想要借著祁山之行,趁著母后沒有跟出來,趁著司衛還不懂事的時候……殺了他! 只要將他偽裝成貪玩被雄獅咬死的模樣,就沒有人懷疑了??伤降走€是疏忽了,否則的話,只要司衛一死,她再好好安慰自己的母后,一定可以奪得她的愛! “本宮的錯?”陶皇后看向司天嬌,厭惡道:“本宮最大的錯,就是生出你這種東西!” “好!很好!”司天嬌眼底有陰霾浮現,她兇殘的看著陶皇后,有血腥劃過眸子。 既然得不到,不如,就毀了罷! 說著這句話,司天嬌便高傲的起身,在陶皇后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她邁開步子,緩緩走出了冷宮的大門。 一走出去,門外便有送飯食的宮婢提著籃子過來。 司天嬌眼底浮現一抹笑意,她上前一步,淡淡道:“讓本公主看看母后吃的什么東西?” “是,公主?!辨九桓意枘?,便立即掀開籃子。 司天嬌右手抬起,長袖一時間遮住了婢女的視線,就在那一瞬間,有瓷瓶自她袖中落到掌心。 她微微一動,有一滴透明的液體落入飯食之中。 “倒是沒什么差錯?!笔栈厥?,她點了點頭,神色依舊高傲,只開口道:“好好照顧母后罷?!?/br> “是,公主?!辨九皖^稱是,很快便又將籃子合上了。 司天嬌沒有說話,只掀起眼皮子,不著痕跡看了眼那婢女,隨即,她越過她,便很快提起裙擺,離開了。 …… …… 然而,與此同時,西宮。 樓寧玉站在樹下,如玉的修長手指捻起一片枯黃的落葉,眸光依舊溫暖如春,方才待司天嬌的冷淡也轉瞬消失。 “公子?!鼻嗍笆值溃骸耙磺修k妥了?!?/br> 樓寧玉微微笑道:“東西也放好了?” “放好了,公子?!鼻嗍c頭,繼續道:“不過屬下發現,二公主在皇后的飯食中……下了毒?!?/br> 樓寧玉手下一頓,淡淡道:“她們起爭執了?” “還打起來了?!币幌氲剿咎鞁傻男U狠,青石便覺得心下有些反感。 樓寧玉聞言,不由笑起來,猶如天邊的浮云:“倒是有趣?!?/br> 青石抬頭看了眼樓寧玉,便道:“公子,長安郡主那邊有消息傳來?!?/br> “內容?!闭f著,他將手中的枯葉丟擲到地上,神色依舊不咸不淡。 “郡主讓公子務必先了解東籬的情況,并且……”青石抬眸看了眼樓寧玉,繼續道:“并且要不遺余力的安插自己的眼線?!?/br> 纖塵不染的衣袍微微一動,只見樓寧玉笑道:“蘇子衿倒是極為聰慧?!?/br> 她所說的眼線,大抵便是從前他母妃那里的人了,南安侯府雖不是什么百年大府。但到底有些根基,他記得很清楚,即便在南安侯府被斥通敵賣國后,還是有幾個大臣暗中救濟過他幾次。 只是,樓寧玉不知道,蘇子衿竟是連這等子密事都清楚一二……到底這女子有些深不可測。 青石又道:“另外,郡主讓人告知公子,如今她與長寧王世子之間的事情,公子不必憂心?!?/br> 言下之意,便是說這并不影響他們之間的計劃了。只是這含糊的話語之下,卻有著一絲心向司言的意思…… 樓寧玉眸光微微一凝,蘇子衿實在太懂人心了,以至于連他現在出現的一絲絲,幾不可聞的憂心也揣測了去,實在叫人無奈至極。 與蘇子衿合作,大抵便像是將自己的所有面孔,哪怕是陰暗面,也要暴露出來。這樣的感覺,驀然的便讓樓寧玉覺得輕松。 因為他知道,如果是蘇子衿的話,她大抵并不會怎么瞧不起,相反,她總能夠看透人的黑暗面,并給予最真實而體己的看待。 這樣的蘇子衿,著實讓人有些欲要探尋,也難怪司言會對蘇子衿上心! …… …… 用完午膳,司言便又應了昭帝的召見,匆忙便進了皇宮,自昨日陶皇后的事情出現后,如今的錦都尚且還算是安穩一些。 只是,這平靜之下的暗潮涌動,唯當權者最是清楚。 蘇子衿這幾日格外嗜睡,自司言走后,她大抵喝了藥便又睡了下去,一直到未時三刻,她才幽幽轉醒。 冬日的午后,其實分外好睡,只是蘇子衿心中有些事情要吩咐,便困難的起了身。 青煙一邊為蘇子衿梳著墨發,一邊道:“主子,七皇子的幻情已然解了?!?/br> 在決定相信司言的時候,蘇子衿便派了青茗潛入七皇子府,給司衛悄無聲息的解了毒。 這幻情雖是說毒,但其實卻是不會危害人命,故而,司衛的毒雖是解了,卻是沒有什么異樣。 “嗯,”蘇子衿聞言淡淡應了一聲,隨即便微微沉眸,道:“東籬那邊的人,有什么動向?!?/br> 青煙和青茗聞言,不由沉默下來,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說罷?!碧K子衿輕笑一聲,淡淡道:“你們該知道,我這人,素來愛恨分明的很?!?/br> 頓了頓,她又笑起來,道:“更何況,三年了?!?/br> 她是個孤傲的女子,即便如今成了這幅模樣,骨子里的某些東西,還是不會改變。那人傷她至深也就罷了,還毀了她所有的一切,她從來一直渴望著的友情、親情,堪堪握在手中,便煙消云散。 如果你曾一直在黑暗中摸爬滾打,那么你就會知道,生命中唯獨的一縷光芒,是多么的難能可貴。 可如果有人摧毀了這微弱的光芒,剩下的,便是不死不休的入骨仇恨! “主子,一個月前,那人娶了威虎大將軍的嫡女?!鼻嘬а?,艱難的從嘴里說出這么幾個字:“琴瑟和鳴!” 琴瑟和鳴,何其可笑?從前她們跟在主子身邊的時候,可是聽著那人說過‘今生非你不娶’的誓言,如今轉眼便和她人琴瑟和鳴,著實有些可笑??! 蘇子衿聞言,只淡淡垂眸,唇齒間有笑意流出:“人之常情?!?/br> 威虎大將軍是個有實權的,自然娶了他的女兒,便手中握有更多的兵權,更何況,早在三年前,那個小姑娘便對他心中有意,他如此娶了人家,也算不得強娶強賣,如此和順的一樁婚事,怎么會不琴瑟和鳴呢? “主子……”看著蘇子衿這般從容微笑的模樣,青煙和青茗皆是一陣苦澀。沒有人比她們更清楚,當年主子是怎樣歡喜那個人。 她放下最肆意的人生,甘愿為她步入后宅。她用執劍的素手,拿起了最不擅長的繡花針,成親前的那件嫁衣……凝結了她最大的心血,卻是在一夕之間,化作煙塵。 “走罷?!碧K子衿緩緩起身,微微笑道:“冬日困乏,好不容易起了身,莫要白費了時光才是?!?/br> 說著,蘇子衿走到一旁的衣架前,她素手拿起一件司言為她準備的貂皮大氅,下一刻便披在了身上。 青煙和青茗聞言,便隨著跟去,幾人很快就走出了屋子。 銀裝素裹的庭院,顯得一片白雪茫茫,蘇子衿素衣白裙,步履從容的自走廊上而過。 只是,這時,她耳邊傳來天色和秋水的對話。 天色難以置信道:“你確定那胡子拉碴的怪人是百里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