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我給你立字據?!鄙蚍挤瓢櫫税櫭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便又道:“我給你立字據?!?/br> “不必?!碧K子衿微微笑著,只輕聲道:“字據便算了,你心中有數便好?!?/br> “蘇子衿,你真是有意思??!”沈芳菲道:“你就這么相信我嗎?若是我不認賬,你不是白給解藥了嗎?” 分明不是多么熟悉的人,可蘇子衿的這般信任,平白讓她覺得好笑,也不知是她太過天真,還是蘇子衿太過無邪,怎的就無緣無故信她之言呢? “我不殺伯仁,”蘇子衿彎唇,眉眼灼灼:“伯仁卻因我而死?!?/br> “什么意思?”沈芳菲歪著腦袋,眼睛卻盯著蘇子衿那高雅而艷絕的臉容,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迷迷糊糊。 “你若是不認賬,我便派人殺了重樂。你若再接近重樂,我便派人將她挫骨揚灰?!碧K子衿輕聲一笑,神色卻一如既往的溫軟:“雖說你現下對她失望,可她若是因你而死,你豈會安心?” 蘇子衿的話一落地,阿穆便整個人愣住了。她沒有想到,蘇子衿……竟是用這樣的方法,來幫助她家小姐。跟在沈芳菲身邊多年,阿穆自然知道,若是他日重樂再次求上門,沈芳菲一定不忍心拒絕,屆時,恐怕她會被重樂害的更慘。 而蘇子衿的話,卻是在威脅,她說得出做得到,自然不是兒戲之言??蛇@樣的蘇子衿,自己做了壞人,卻是只為幫沈芳菲……讓她遠離重樂! 原來,她所說的打賭,所要求的奴隸之約,從頭到尾只是為了拉沈芳菲一把,重頭到尾都沒有存一絲壞心,這樣的蘇子衿……有些溫暖如春,令人動容。 “蘇子衿啊,你這人怎么這樣……”沈芳菲放下手中的杯子,笑道:“這樣的溫暖?!?/br> 蘇子衿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笑著,神色之間絲毫沒有變化。 見蘇子衿不說話,沈芳菲倒是沒有在意,她連續又喝了兩杯酒,只覺得這酒越來越香甜,卻沒了最初時候的那股子辛辣。 “蘇子衿,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特別羨慕你,你生的好看,人又聰慧,又是府中的掌上明珠……”半晌,她忽然醉醺醺的,眼神有些迷離,癡癡笑起來:“你不知道,我小的時候,總常常去問奶嬤,為何母親和父親都不喜歡我呢?我明明看見柔妃娘娘就很是疼愛六皇子,即便六皇子早年便去世了,她也一直惦念著他……可我還活著??!我的父母卻都是寧愿我死了!” “我知道,我父親是因為我長得像母親,所以他不喜歡我。我的母親是因為我害的她沒能生出兒子,便怨恨我……可我也不愿意,不愿意像母親,也不愿意出生……他們都沒有問過我,便將我生出來,真是好笑死了??!” 蘇子衿桃花眸子閃過一抹嘆息,隨即她伸出手,撫了撫沈芳菲的腦袋,低聲道:“這不是你的錯,你無法選擇你的出生,但你已然選擇了良善?!?/br> 她認真的看向她,朱唇微抿,緩緩笑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br> 父母一直都是孩子最好的榜樣,可沈芳菲在這樣不好的榜樣下,還是保持著一顆良善真摯的心,她雖也怨天,卻沒有尤人,大約,這就是她的與眾不同罷。 聽著蘇子衿的話,沈芳菲忽然便笑的很大聲,可是笑著笑著就又哭了起來,她像個被拋棄的孩子,哭的手足無措。 沈芳菲伏在桌上,手中卻是抓著蘇子衿的衣袖,嗚嗚道:“蘇子衿,你怎么這樣好……怎么會這樣好??!” 蘇子衿沒有說話,只靜靜的坐在一邊。 片刻之后,那斷斷續續的哭聲,還在繼續,可沈芳菲卻是已然醉的不省人事。 阿穆忽然跪了下來,她重重的給蘇子衿磕了一個響頭,便道:“郡主良善之心,阿穆感激不盡。阿穆從前誤會郡主,萬死不辭!” 所謂的良善之心,大抵就是在說蘇子衿與沈芳菲的打賭了,無論如何,蘇子衿都是站在拉沈芳菲一把的立場上,從未存過害她之心。 “起來罷?!碧K子衿淡淡道:“將你家郡主扶到西廂的客房去歇著,稍后我會讓人煮了驅寒藥與你,你自是喂她服下便是?!?/br> 說著,蘇子衿輕柔的從沈芳菲手中將自己的袖擺抽出,隨即緩緩起身,只慢慢走出了小筑,到底沒有多說什么。 ☆、123結親之說(題外話是亮點) 蘇子衿走出小筑,便瞧見雪憶像只小花貓一樣,桂花糕吃的滿嘴都是,手中卻還拎著一個小籃子,儼然便是來送糕點的。 青煙戲謔一笑,道:“雪憶,你怎的去了這樣久?” “我……”雪憶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眼珠子卻一直亂轉著,想了想,便回復道:“我去出恭了?!?/br> “哈哈?!鼻酂熉勓?,忍不住笑了起來,只道:“你這出恭怎的出的滿嘴都是糕點屑?難道是一邊出恭,一邊吃桂花糕?” 雪憶聞言,不由撅起嘴,瞪著青煙,結結巴巴道:“才……才沒有!” “青煙,莫要逗雪憶了?!碧K子衿失笑,只淡淡道:“雪憶下次若是吃了桂花糕,可要好好擦干凈嘴巴才是,不過到底不是什么大事,犯不著為此掩飾?!?/br> 說這話的時候,蘇子衿神色溫軟,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雪憶聞言,便朝著青煙哼了一聲,隨即看向蘇子衿,笑彎了眉眼,乖巧道:“子衿jiejie的話,雪憶記住了?!?/br> 雪憶雖心智不太成熟,但卻是個頗為在乎面子的孩子,若是蘇子衿嚴厲斥責他‘掩飾’的行為,雪憶只會氣惱傷心,畢竟他的初衷只是拉不下臉面的羞怯行為,并不是如何刻意為之。故而,對于雪憶,蘇子衿總有著自己的一招方式,這大抵也是雪憶極為喜歡蘇子衿的原因之一。 “回去洗漱歇著罷?!碧K子衿微微笑著,低低道:“今日大約你也是累壞了?!?/br> 說著,蘇子衿便又看向青煙,問道:“母親和哥哥們的糕點可是送過去了?” “主子,送去了?!鼻酂熜χ貜偷?。 蘇子衿頷首,而后又漫不經心的問道:“今日可是到了藥浴的時候?” “是?!鼻酂熝鄣茁^一抹心疼之色,半晌才繼續道:“主子,藥浴已然準備好了?!?/br> 蘇子衿聞言,只淡淡笑了笑,眉眼淺淺:“好?!?/br> …… …… 楚園 “王爺、王妃?!庇墟九瞄T入內,手中提著一個小籃子,低眉恭敬道:“這是郡主遣人送過來的糕點?!?/br> “糕點?”戰王爺有些詫異,畢竟蘇子衿忽然遣人送來這糕點,到底有些奇怪。 一旁的荊嬤嬤聞言,便笑起來,道:“大約是郡主心思細,夜間命人做了糕點便想著也給王爺和王妃送來一份?!?/br> “子衿是個貼心的孩子?!睉鹜蹂α诵?,隨即吩咐道:“嬤嬤,你打開來瞧瞧?” 荊嬤嬤領命,便很快上前,接過婢女遞來的糕點,而后她將籃子放置在桌上,緩緩打開。一瞬間,便有一股桂花香四溢開來,那nongnong的香甜味覺飄散在熱氣之中,清新而不膩,令人不由食指大動。 “這是桂花糕?”戰王爺放下手中的兵書,不由起身,捻起一塊桂花糕,嘗了一口。只是,咬完那口桂花糕后,他的瞳孔不由一縮,訝異之色便浮現在了臉上。 “怎么?”戰王妃瞧著戰王爺那神色,忍不住笑道:“難道是很好吃?” 戰王爺素來不是很喜歡甜食,故而素日里對一些糕點,他都是興趣缺缺。只是,如今他這模樣,顯然是極為驚訝,一副被驚艷了的模樣,倒是有些稀奇。 戰王爺忍不住嘖嘖稱奇,夸贊道:“楚楚,這糕點當真是不比御膳房的差,甚至比御膳房……不,比我吃過的所有,都要來的好味道!” “真的有這么好吃?”戰王妃挑眉,隨即也跟著捻了一塊,嘗了嘗。 香而不膩,甜而清新,這桂花糕……倒是真的不似尋常! 戰王妃詫異道:“府中何時來了這么個手藝好的師傅了?” “娘!”還沒等到那婢女回答,蘇寧的聲音便傳了進來,片刻之間,蘇寧便一臉喜色,身后跟著同樣高興的蘇墨,兩人進了門檻。 “怎么了?”戰王妃問:“什么事情這樣開懷?” 蘇墨笑道:“娘,meimei是不是也差人給你和爹送來桂花糕了?” “不錯?!睉鹜鯛旤c頭,挑眉瞟了一眼蘇墨和蘇寧,心下只覺得,為何他以前沒發現,這倆兒子有些傻里傻氣?比起閨女的聰慧沉穩,到底這倆傻小子不太出彩啊。 蘇墨和蘇寧倒是沒有注意到戰王爺那嫌棄的眼神,兩人皆是極為自豪開心,只見蘇寧擠眉弄眼道“娘,你知道這桂花糕是誰做的?” “還能是誰?”戰王妃不解道:“大約是府中亦或者是子衿自己帶來的廚娘罷?!?/br> 蘇子衿在落樨園,大多都是啟用自己的人,這一點戰王妃倒是不以為意,畢竟這些人在蘇子衿身邊伺候多年,自是比戰王府的丫鬟小廝做事來的妥帖許多。更何況,誰的人都無所謂,只要蘇子衿自己用著方便,便是沒什么關系。 “錯!”蘇寧得意一笑,繼續道:“娘大約猜不到,這其實是meimei親手做的!” 說這話的時候,蘇寧和蘇墨都是滿臉的自豪,好似會做桂花糕的是他們一般,那股子得意的勁兒,實在讓人容易誤解。 “你說是子衿做的?”這回,倒是輪到戰王爺傻眼了。蘇子衿是個怎樣的女子?大約在他心中是個聰慧至極的女子,因為聰慧,他并不認為自個的女兒該具備這些‘賢惠’的技能,畢竟庖丁之技,到底有些傷害女子細嫩的肌膚,便是戰王妃平日里要給下廚做些吃食,他都是心疼至極的。 “子衿竟是這般好手藝?!睉鹜蹂h首,神色之間便浮現起自豪,那模樣倒是與蘇墨和蘇寧極為相似,要不是如今夜漸漸深了,他們倒是恨不得敲鑼打鼓,四處宣揚一番蘇子衿,畢竟如今美艷動人的女子不少,但美艷之余又聰慧絕倫、賢惠溫柔,實在是人間極品! 只是,在場的,唯獨戰王爺頗有些愁眉苦臉,不知在想著什么,顯得思緒沉沉。 “爹,你怎么了?”蘇墨見戰王爺眉頭緊皺的模樣,不由道:“可是哪里不對勁?” 蘇墨的這一問,讓蘇寧和戰王妃的目光也隨之落在了戰王爺的臉上。只見戰王爺神色頗有些凝重,仿佛在憂心什么事情一般,著實有些奇怪。 “可是遇著什么大事了?”戰王妃蹙眉,依著她對戰王爺的了解,自然知道他很少這幅嚴肅而憂心忡忡的模樣,若是有什么事情令他如此,顯然是件大事了。 “關上門?!边@時候,戰王爺看了眼門檻前站著的婢女,吩咐道:“你們都退下罷?!?/br> “是?!辨九P們齊齊應聲,很快的便離開了。 此時,屋子內除了蘇家幾口人之外,便是無常和荊嬤嬤了。 見戰王爺如此肅然的模樣,蘇寧和蘇墨都不由有些擔憂,大約這件事情與子衿有關,否則戰王爺也不可能忽然之間便這般樣子。 心中想著,戰王爺已然率先開口,只聽他沉聲道:“你們可知先前陛下召見子衿,所謂何事?” 昭帝召見蘇子衿的那件事,雖然這一大家子的人都絕口不提,但心里頭卻是極為在意、并且憂心的,那時候蘇子衿沒有言明,但他們知曉,蘇子衿只不過不愿意他們擔憂,便故意瞞著不說。所以在那之后,他們一個個的才故作什么都沒有發生,好似徹底遺忘了那件事一般,只是心底到底是介懷的。 見戰王爺這般慢慢吞吞的模樣,戰王妃簡直急死了,只見她拍了下戰王爺,便道:“蘇徹,你倒是快說呀,吞吞吐吐的,你要急死人??!” 戰王爺摸了摸鼻子,隨即又正色道:“陛下與子衿提起她與七皇子的婚事?!?/br> 說完,戰王爺卻是絕口不提蘇子衿表示要嫁給司衛的決定,他知道蘇子衿只是要達到某個目的,可偏生她的終身大事不可兒戲,所以,他決計不允許蘇子衿胡來。 “什么!” “什么!” 蘇寧和蘇墨齊齊發聲,只見他們兩人同時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戰王妃倒是沒有驚訝的模樣,她一直知道,蘇子衿與司衛的娃娃親一日沒有解決,那么她們之間的婚事便一日無法得到處置。 想了想,戰王妃便嘆氣道:“子衿這孩子,怎的也不同我們說呢?畢竟一家人坐下來,終究是有解決的辦法?!?/br> 戰王妃的話,蘇墨和蘇寧皆是十分認同,只聽蘇寧道:“子衿定然不可能對七皇子有任何心思,那家伙不過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我們子衿,他也配得上?” 說到最后,蘇寧的神色都有些不屑了。對于司衛,他以前是瞧不上,如今卻是鄙夷了。經過汝南王府的事情,他越發看的清楚,這個口口聲聲說喜歡蘇子衿的男子,不過是個愚蠢、欺軟怕硬的懦夫罷了,這樣的人,哪怕是天皇老子的身份,也是配不上他家天仙似的meimei。 “爹,娘?!碧K墨也是不贊同,于是便道:“我們想想辦法為子衿推了這婚事罷?左右如今圣旨沒有下來,事情還要回旋的余地……” 戰王爺聞言,點了點頭,肅然道:“楚楚,你這些日子多留心錦都的好兒郎罷,門第如何倒是其次,只要家宅祥寧,府中沒有那些個烏煙瘴氣的事情,待子衿又極為好的便足夠了?!?/br> 對于門第,其實戰王府的人都不太在意,畢竟戰王爺自身就是出自布衣,自然不會對出身介懷太大。只是,最重要的便是要待蘇子衿好,且后院干凈,沒那些個陰私骯臟的事兒。 戰王妃聞言,顯然是十分贊同的。蘇子衿是她唯獨的女兒,許多年前的時候,她便一直想著,等到日后孩子長大了,便給她尋一門好的親事,找一個俊俏正直的好兒郎,可誰也沒有料到,孩子一去便是十七年,十七年后回來,如今卻又要匆忙給她尋親,到底有些讓人心中難受。 這般想著,戰王妃已然嘆氣,看向蘇寧,問道:“阿寧,你素日里識得的錦都男兒多,可是覺得哪個與你meimei般配一些?” “錦都男兒?”蘇寧凝眉,腦海中不由將所有品行不錯的男兒都尋思了一遍,片刻,他才躊躇道:“就我所知……還真沒有?!?/br> 有妻妾的首先排除,于是剩下的便只有三分之一,府中水深的再次排除,于是就只剩下十分之一,最后再篩選出能配得上他meimei的青年……實在是沒有,畢竟在他眼中,自個的meimei是頂頂好的一個,普通男兒怎么配得上她? 這時,蘇墨忽然出聲,只聽他道:“meimei和長寧王世子……好像有些不同?!?/br> “你說司言?”戰王爺蹙眉,若是說司言的話,大抵是錦都中與蘇子衿最為合適的一個了。且不說司言如何優秀,便是他長寧王府也是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沒什么烏七八糟的事兒鬧心,只唯獨最重要的一點……司言真的會對子衿好嗎? 雖然在汝南王府的事情中,司言確實為蘇子衿出頭,也確實表現出一絲待蘇子衿的不同,可不知為何,戰王爺總覺得不那么真實,畢竟他識得這青年這么些年,從來與他沒什么太大交集,即便有,他也是冷冰冰的模樣,看不出絲毫的人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