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成輝甚至看都沒有看賈心貝,而是專心的翻著手上的文件,說:“看著我上躥下跳,然后找準機會插一刀,很爽?” “還好,反正看見你不高興我就高興了?!辟Z心貝說。 “你說,你這么能怎么被一農村老太太氣得差點凍死自個兒呢?你就把你那聰明勁全往我身上使,半點兒都不樂意勻給別人?!?/br> “可不是嗎?畢竟別人也沒逼死我爸,就你干成這件大事了?!?/br> “不敢當,之前不都說了我們是同伙嗎?這事兒認真說起來,你起主要作用,我頂多就算一導火索,擱法院去讓法官判,也是你是主犯,我是從犯。你知道嗎?按照我國的法律,如果主犯和受害人是直系親屬關系,罪加一等?!?/br> 話說到這里,賈心貝也不笑了,臉色難免有些發白。 成輝依舊沒抬頭,低頭看著手里的文件,時不時拿筆劃幾下,他說:“其實你運氣還是不好,你如果例假再晚一天,我就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F在我也不虧,你總還是被我睡了。女人總不會忘了自己第一個男人,你就算不跟我,這輩子你也忘不了我,跟別的男人上床的時候,也總少不了比一下我和他誰讓你更爽?!?/br> 然后…… “你知道嗎?人天生就是賤骨頭。就像我,我被你氣習慣了,現在你怎么氣我我都不知道生氣,你看我這會兒生氣,估計堅持不到下午,我就又稀罕你稀罕得跟個傻逼一樣,所以我得趁這會兒想說的話都說了,不然回頭氣消了,你一傷心我哪舍得說這些?!?/br> “你看你也和我一樣,我第一次說你逼死你爸的時候,你跟快死了一樣,現在也沒那么難受了是不是,所以我睡你還是對的,睡著睡著就習慣了,回頭總有一天你得給我生個孩子,我終究還是要如愿的?!?/br> 成輝也許還有話要說,但他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賈心貝給了一巴掌。這一巴掌不輕,即使是成輝的老臉老皮也瞬間紅了。然而,還是堵不住成輝的嘴。 摸了摸被打紅的半邊臉,成輝總算看了賈心貝一眼,說:“你看,我這輩子就沒被人打過臉,但是你打我我一點兒都不意外,也沒有更生氣,也沒想打回去,這就是慣性,是不是很可怕?” 或許,這才是變成仇人的前情侶的正確打開方式,吵架就應該我氣得全身發抖給你一巴掌,你被打得捂臉還繼續嘴賤。 一個多小時的飛行,后面賈心貝和成輝都再也沒說話,飛機降落后,成輝直接頭也不回的下車,等到賈心貝走下樓梯,成輝已經坐著車子揚長而去,只有孔興安站在原地等著賈心貝。 孔興安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這個機場有些偏,沒有車,我送送您?” 賈心貝點頭,道謝。 一路上賈心貝有些心不在焉,等她注意到的時候,孔興安已經把她送到了梅園小區,她家的樓下,孔興安將一把鑰匙遞給她,說:“您家的鑰匙,我找之前去您家做打掃的阿姨拿過來的,之前沒注意到您沒帶鑰匙,讓您住酒店是我的疏忽,實在不該讓您住那樣的酒店,輝少看著心里難受?!?/br> 聽到孔興安說的話,賈心貝扯著嘴角笑了笑,接過鑰匙,也沒有多說話,向孔興安道謝并再見。然而,在她轉身走了幾步后,她聽見孔興安在后面說:“賈小姐,您知道嗎?首輔大人有些不好?!?/br> 賈心貝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孔興安,微微皺眉,問:“首輔大人怎么了?” 孔興安見賈心貝回頭了,趕緊說:“也沒什么大的毛病,就是高血壓,過去也有,但最近有些特別不好,今兒個早上剛聽見頭暈得厲害,床都沒下,這都是一個月里第二回了,所以輝少今天心里不舒坦,急著往回趕。首輔大人是交代輝少絕對不能告訴您,輝少也交代我們不能跟您講,但我之前也聽過您與首輔大人的一些淵源,覺得還是得讓您知道?!?/br> 賈心貝聽完孔興安的話,看了一眼,她也不知道這真是孔興安自作主張,還是成輝的意思,或者就是成瀚自己的意思,她最終點頭說了句:“我知道了?!?/br> 回到家,賈心貝想了想,然后給成瀚發了條友信:我能去看看您嗎? 大約半個小時后,成瀚回了一條:下午來。 下午兩點,賈心貝買了一些水果,去了下馬街。 下馬街的宅子在賈心貝的印象里還是她上次登門時成家四世同堂的樣子,原本賈心貝以為成瀚不好了,里面人應該不少,但實際上安靜得出奇。將賈心貝領進門的是成家的管家,他說:“上午家里人不少,知道您下午要來,大人讓他們都走了?!?/br> 賈心貝在起居室里見到成瀚。成瀚穿了一件深青色的交領長衫,坐在落地窗邊,看著窗外被風吹起,在半空轉圈的枯葉出神。 成瀚是賈心貝見過的最喜歡穿漢服的人,似乎很少有人見過他穿新式服裝的時候。哪怕出國訪問,周圍所有的人都西裝革履,成瀚也可以坦然自如的穿著漢服。帝國不乏酷愛漢服的人,但成瀚總是讓賈心貝覺得,這位老人活在科技高速發展的現實里,心卻早就被埋葬在了半個世紀前。 落地窗邊還另外擺了一張繡著茉莉的布藝沙發,賈心貝上前先行了一個大禮,起身后,坐到沙發里,然后聽著成瀚說:“你還是該多笑笑,你奶奶說起來過得也總不如意,但她總是笑,笑的時候眉眼彎彎的,我每次一看見她笑,就覺得什么煩心事都沒了?!?/br> 賈心貝回憶了一下她六歲那年有一次和奶奶在路邊遇到人賣螃蟹,突發奇想買了幾只想蒸著吃,結果回到家把螃蟹從袋子里倒到水池里的時候爬出來一只,那只螃蟹到處爬,嚇得她和奶奶兩個人尖叫著跑出門,打電話給爸爸,讓爸爸從公司急匆匆的趕回來抓了螃蟹才敢回去。 想想這個,賈心貝總算是笑了。 見賈心貝笑了,成瀚問她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賈心貝也就說了,于是成瀚也笑了,因病而有些灰暗的臉色竟然一時明亮了不少。 “她還想蒸螃蟹,螃蟹把她蒸了我倒信,我那時候帶她出去野炊,讓她幫我穿個rou串,生牛rou她都不敢摸,吃倒是沒見她少吃?!?/br> “當時我們也沒想著自己蒸,是準備買回去給家里的幫傭做,結果一路上那螃蟹一直在袋子里動,我們就已經嚇得不行,回到家剛進家門,幫傭就說她家小孩生病了,想請假,奶奶二話沒說就應了,結果等她一走,我們就傻眼了?!?/br> 說到明素云,兩人隨便就能說半天,說得眉飛色舞,喜笑顏開,然而緬懷故人固然好,但是終究還是要回到現實。 成瀚說:“是孔興安告訴你我病了的吧?肖本德老實,估計不敢背著他這么干。在你和他的事上,我沒幫他什么,他心里憋著氣,就想著哪天牽著你到我跟前來顯擺他有本事,這之前他一方面怕我壞他的事,不樂意你見我,另一方面他又怕你因為我回頭跟他,那就顯不出他的本事了。不過我也不樂意你這個時候來見我,你和你奶奶一樣,心慈,見我這樣恐怕心里也不好受,不過你不用太擔心,我雖然煩他,但我怎么也得把他立起來了我再死,這是我當首輔的時候答應我爺爺的,我怎么也得再活三年?!?/br> 然后…… “你說你奶奶她有沒有在下面等我?如果閻王爺心壞點,不讓她等,逼她投胎,這十幾年都過去了,我就是死了馬上投胎,也跟她相差的年歲有些太大了?!?/br> 【幸虧我親爺爺沒的更早,應該早就投胎轉世了,不然過些年這位沒了,閻王殿可就熱鬧了】 “我那時候想娶你奶奶,但凡有年輕姑娘的人家,門檻我都不進,擱我們那時候,他這樣的娶個風流娘子,或者鄉下姑娘差不多了,想娶個正經的貴女,說到三十也說不成?!?/br> 【可不,就是三十都過了還沒人要】 “他也不想想他自個兒是個什么人?還怪我不幫他。他如果是個體面人我能不幫他?就算沒你爸那事我也不敢幫他,萬一他對你不好,我死了怎么去見你奶奶。就他這樣的,你奶奶如果在,他敢碰你一下,你奶奶能讓我打斷他的手。這也是你奶奶不在了,我看著他是我親孫子,你之前也不知道為什么看上他了,我就昧著良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結果還是沒成,老天爺還是睜著眼?!?/br> 【說到吐糟那個誰,我承認我不如首輔大人您】 賈心貝覺得成瀚對成輝這個孫子還是感情很深的,沒有親爺孫的深厚感情做基礎,要不帶停的吐糟成輝半個小時也不容易。 成瀚留賈心貝吃了晚飯,吃了晚飯,賈心貝告辭,出來在前院的花園里遇到了成輝。 成輝站在路邊了,將手里的打火機開開關關,對著賈心貝笑。 “爺爺跟你說什么了?” “說你是個王八蛋,讓我千萬別心軟賠了自己下半輩子?!?/br> “爺爺就愛說反話?!?/br> 賈心貝呵呵兩聲,抬腳就走,可是成輝顯然不準備讓她這么容易走掉,快步的跟在她邊上。 “你覺得老人家活到爺爺這歲數天天在想什么?” …… “他這輩子什么富貴沒享過?唯一的遺憾就是你奶奶?!?/br> …… “可是他怕啊,怕等他去下邊了,你奶奶問他怎么縱容我這個孫子逼死了你爸爸?!?/br> …… “所以他一邊喊著對不起你,不能厚著臉皮求你嫁給我,一邊心里可希望你嫁給我了,那樣他去了下邊就可以跟你奶奶說‘看,你孫女兒已經原諒我家那渾小子了?!?/br> …… “成槿一直想不通為什么爺爺不救她,她永遠不知道,她毀了爺爺唯一的念想?!?/br> …… “不然你以為他怎么忽然就病了,因為成槿嗎?” …… “賈心貝,你覺得是活著的人重要,還是死了的人重要?” 賈心貝終于還是停下了腳步,她回頭看著成輝,臉上兩行淚水,她說:“成輝你不累嗎?干嘛就不能放過我?” 成輝伸手企圖幫賈心貝抹干眼淚,可眼淚一直在流,抹也抹不干,他說:“我也覺得累,我就沒這么為誰傷過神,但是我不信我還能再碰上另外一個了,也只能巴著你不放?!?/br> “你不覺得我們倆之間根本就不是以前的樣子了嗎?我們見面就吵,還有什么必要在一起?就算在一起又怎么樣,我還是會時不時的跟你吵,有意思嗎?” “還好,我就這天晚上有點生氣,今天早上又聽說爺爺不好了,所以沒控制住脾氣,其他時候你跟我吵我也覺得挺有意思,你們女人不都是喜歡沒事就找男人的茬?只要我們在一起,時間長了過去的事就淡了,你會變好的,而且假如我們有了孩子,你哪兒還有心思跟我生氣?” …… “其實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比你一個人好,整天都很精神,吵架都吵得特別有勁,是不是?你一個人有什么意思?是我害你沒了家,但是我們要個孩子,你就有新的家了,你就當我是附送的,孩子總都需要爸爸,你就勉為其難把這活兒分給我?!?/br> ☆、第76章 賈心貝沒有立刻回瀾港,因為榮寶和章慶陽的婚禮沒兩天了。因為原本已經準備出國了, 所以圖書館的工作已經辭掉了, 她回去也沒什么特別的事, 來回車費差不多要一千塊,實在是不劃算。 榮家女兒少,榮寶沒有親姐妹, 只有兩個弟弟,所以讓賈心貝早點去充當女眷到時候幫忙擋新郎的兄弟團。新娘的妝容和發式都很復雜,尤其是還要絞面, 凌晨三點就要起床梳妝, 賈心貝約莫四點就起床,快五點的時候到榮家的時候, 榮家已經燈火輝煌, 沒一個還在床上睡著的了。 榮寶的全福人請的是聞燕,賈心貝到的時候,聞燕正拿著梳子看起來有模有樣的給榮寶梳頭。賈心貝是知道的, 聞燕自己的頭發頂多也就扎一馬尾, 她女兒林尚晴的頭發從小就是林建新梳的, 現在竟然給榮寶梳起來還挺像樣的。 賈心貝忍不住打趣,說:“師娘這手藝一看就知道沒少練?!?/br> 這話算是說到聞燕心里了, 她也是個說話直的,馬上接上話說:“你是不知道,我現在每個月至少兩場,這馬上過年了, 結婚的人多,就單下個月我應了十幾家,我現在每天飛來飛去比你師父還忙,拿紅包的錢比我以前做警察的工資還多?!?/br> 要說這話別人說了,聽的人不知道怎么想,怎么的我請你當全福人你還不樂意?但聞燕的性格沒幾個人不知道的,聞燕這個人如果她不樂意那真是皇上來了也不給臉,而且聞燕說的是大實話,真像她這種身份的,有誰樂意沒事到處飛著幫人的婚禮錦上添花,也就是她,只要有人找上她,哪怕是她家邊上超市老板的閨女結婚,請上門了,她有空的話也會應。 榮寶的mama在邊上說:“誰讓你有福呢?都稀罕你?!?/br> 聞燕好歹也是全福人里的老手了,漂亮話還是學會了不少,說:“我這是滿懷希望的等著榮寶三年抱倆,然后接我的班?!?/br> 話挺起來俗氣,但確實是應景,一時屋子里笑聲不斷。 湯怡然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榮寶的妝已經上的差不多了,留了口紅沒有抹,和一屋子的女人一起圍坐在桌子邊吃著點心填肚子,手機一響,湯怡然接起來連著說了幾句不知道,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之類的,然后掛了電話,眨眨眼,說:“葉瑋,想讓我給他通風報信,告訴他都給他們準備了什么難題?” 榮寶和章慶陽的婚禮走的是古禮,接親的時候新郎可不是發點紅包就能完事的,講究過三關,過了三關,才能接到新娘,當年成燦娶榮樂的時候,榮樂要求新郎以及兄弟團跳三輪竹竿舞,那天新郎以及兄弟團的腳脖子全被姐妹團的竹竿給夾腫了才勉強過關。 所以不怪葉瑋想作弊,他是真的一想到又要去榮家接親,就覺得兩眼發黑,腳脖子疼。 然后,這邊湯怡然掛了電話沒多大一會兒,賈心貝的手機響了,賈心貝把手機拿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伸頭,以為會是成輝打的,沒想到手機上顯示是章慶陽。 如果上面是成輝,一桌子的女人大概也就笑一笑算了,既然是章慶陽,大家都喊著要免提,于是賈心貝表情微妙的開了免提。然后,不出賈心貝所料的,手機那邊傳來的是成輝的聲音。 成輝那邊估計人不少,所以成輝的聲音是一貫的懶洋洋漫不經心的樣子,說:“我說我給你打電話沒用,他們非得讓我打,說你會給我面子,你說我這么個手機號都被你拉黑八百回的人擱你這兒還有什么面子講?!?/br> 然后…… “你直接把手機給榮寶,我嚇唬嚇唬她,沒準她就告訴我了?!?/br> 一桌子的女人本來準備假裝自己不存在聽聽成輝說什么,結果聽到這里都忍不住笑了,榮寶拍著桌子喊:“成輝哥有你這樣的嗎?我當新娘你還想著嚇唬我?!?/br> 這邊已經暴露了,成輝那邊憋著笑的兄弟團也笑起來。 成輝說:“就得嚇唬你!不是我嚇唬你,你跟章慶陽還不知道磨嘰到哪輩子去呢?” 這還有理了?榮樂在一邊兒裝著糊涂說:“還有這種事?趁著心貝在,輝兒你說說是怎么嚇唬我們寶寶,把她和慶陽湊一塊兒的?” “咳!”成輝咳嗽一聲,說:“扯這個干嘛?你們就直接說吧,都給哥哥們準備了什么好節目?哥哥們提前準備一下,過會兒拍出來也漂亮體面,榮寶也臉上有光是不是?” 成輝說完,手機那頭一片附和聲。 要說成輝還是積威甚重的,他直截了當的開口了,還真沒人敢直接駁了他的面子,于是…… “成輝哥你不是打給心貝的嗎?讓心貝告訴你啊?!?/br> 賈心貝能告訴他嗎?當然不能。賈心貝也看出來了,大家伙兒就是想玩成輝,不只是這邊的女方,還包括成輝那邊貌似跟成輝站一邊兒的男方。 想了一下,賈心貝說:“你唱個歌?!?/br> “我不會唱歌?!背奢x說。